“我真不知道是谁,”阮向远慢吞吞地说,“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雷伊斯……”
“什么?!”一直坐在对面瞪着阮向远的雷伊斯炸开了,“怎么可能是我!要是是我的话,怎么可能只是留下一个吻痕就……”
狱警话说一半似乎猛地想起了好像有什么不对,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刹住车,有些烦躁地一把将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扔到床上去,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显得有些暴躁地抬起头摇了摇屁股底下的床,生硬地转变了话题——
“喂,小丑,你哥现在还躺在浴室的地上哦,看起来被揍得很惨,那群人现在大概一个都没醒过来。”
睡神:“什么叫‘大概’?你就把这个新人扛回来起来的就不管了?”
“大概就是大概啊,”雷伊斯挑起眉,“我做狱警还要你来教啊死杀手!你会不会管太宽哦!我当然比你们谁都希望那些人快点醒过来——这样我才可以问一问他们是什么人敢跑进三号楼的浴室里撒野……好嘛虽然只是一层,但是也是我的地盘啊!”擅自画地为王的狱警站起来,理直气壮地叉腰,抬起头望向上铺,“所以死宅男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好歹是孪生兄弟,我之前看了一本书,上面说的是好像如果他出什么意外的话,你也不会好到哪去。”
典型的乌鸦嘴。
而技术宅似乎已经习惯了雷伊斯这种恶劣的幼稚性格,镜片反了反光,他将目光从阮向远的身上收回来,看着狱警,显得非常平静:“他也在?”
“对啊!”
“哦。”
“对啊!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去看他啊?”
“不去。”
“真是无情无义!”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啊……阮向远无奈地看着雷伊斯在自己的牢房里蹦跶,一个个地把自己目光所及的人类全部得罪光,正准备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嘴巴里却被塞进一个馒头,咬着馒头呜呜两声抬起头来,却被睡神大爷无情地揍了下脑门:“学什么狗叫。”
阮向远:“拉乃的浪特(哪来的馒头)?”
“不知道,”睡神非常淡定地从新拿起黑发年轻人的手在自己的眼前翻看了一会儿,“大概是上个星期一的。”
“……”
今天也是星期一。
嘴里喊着这个拥有七天历史居然还没怎么变味只是有些发硬的馒头,阮向远却来不及反抗,因为在说出最后一个只的身后,睡神完全不带商量地就咔嚓一声替他接上了右手的骨头——他用劲儿很大,手脚利索,虽然被卸下的手骨是接上了,但是阮向远却在那一刻差点儿疼得尿出来。
然后在他把那股尿意憋回去的时候,睡神又抓起他的另一边手,在阮向远来得及喊停之前,伴随着一声更加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接骨声,阮向远呸地一下吐出了嘴里的馒头,哆嗦得脸色发白:“下回能不能喊、喊个‘一二三’再动手?”
“不能。”
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睡神扔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爬回了自己的床上,阮向远正无语着,这时候,老神棍哆哆嗦嗦地从自己的床上爬了下来——这是阮向远第一次看到老神棍完整的样子,和在网络上流传的那样西装革领的精神中年人形象完全不同,就好像进入绝翅馆之后让历史中那个金融大鳄迅速苍老了一般,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手里拿着一叠纸牌,慢吞吞地冲着他走过来的老人而已——
“新人,抽张牌,来吧,塔罗牌总能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这张是吗?主牌第十六张,塔(TheTower)象征着毁灭,这张牌预示着一个生命中的周期正在开始或者终结……听不懂也没关系,总之你正面临着变化与冲突,你要细心谨慎、随机应变,否则将会一片混乱——这张牌亦暗示着破灭的危机,它警告我们,不可大过骄傲自大,应该谦虚内敛,谨守本分才是。”
阮向远:“……世界上没有比我更谦虚的人了。”
“就凭这句话就知道你有多不要脸了,跟谁学的……要不是看你这副弱兮兮的弱鸡样子,我还以为是雷切跑来我们这栋楼一层微服私访来了……还有,老头你就省省吧。”雷伊斯十分不感冒地皱起眉,坚决地踏上了得罪房间里最后一个人的步伐,却在更恶毒的话说出来之前,被睡神打断——
“——本分。”
整个牢房里,唯一抓住了重点的居然是睡神。
灰色头发的男人从床上的被子里伸出脑袋来,十分神奇的是就在这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他立刻变得睡眼松惺,他摇了摇床,问在下铺坐着的馒头手星人,“……教皇为什么攻击你?”
坐在床上看书的技术宅头也不抬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补充:“就是我那个兄弟,他们给他的代号。”
“沉迷于我的美色。”阮向远面无表情地回答。
然后作为给予黑发年轻人真诚回答的同样真诚的答复,整个牢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他妈认真的啊!!沉默地给老子摆出一副无言以对是几个意思?!”阮向远炸毛了,“你们看我像是在开玩笑?!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开玩笑?”
“咦?”雷伊斯说,“难道现在是不能开玩笑的特殊场合吗?可是我刚才已经开了很多个玩笑了。”
阮向远:“…………”
睡神:“姑且这么认为吧……那——”
“什么姑且这么认为,我在隔间里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先说到了莱恩——”
“这就是重点,”雷伊斯咬着手指,看上去十分纠结地说,“跟那个美少年比起来,你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美色,毕竟像我一样识货的人还是没那么多的……”
“教皇只对王权者的猎物感兴趣。”技术宅打断了狱警的话,他哗地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地问,“你今天跟王权者有接触过?”
阮向远坐在原地毫无反应,要不是发现整个牢房除了技术宅之外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在问谁,于是,在睡神的冷笑之中,阮向远指了指自己,得到了无数个白眼之后,挠挠头:“好像是有提到一下绥……”
“绥?”雷伊斯竖起耳朵,满脸警惕,“一号楼的王权者?——我不是告诉你要离他还有那个红头发的不明生物远一点吗?你怎么又跟他们搅合上了!啊啊啊气死我了!”
“已经说过一遍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沉默了片刻之后,很显然是想起自己晚餐之后对于这个新人的警告,顿时觉得自己说的话被当做废话的睡神面无表情地将这句冷艳高贵的话糊了阮向远一脸,缩回脑袋再也懒得多说第二句话,睡觉去了。
而老神棍则属于重点不对的那个,他瞅着阮向远手中的塔罗牌,一脸好奇:“这一次准吗?”
准,准得他妈不能再准了。
全世界包括塔罗牌都在问老子“哪来的自信”,我他妈就是洗个澡而已,招谁惹谁了?我愿意腥风血雨?
阮向远气得爆血管,转身吭哧吭哧地举着那两馒头手转身就往自己的床上挪,也是一副拒绝再合作回答任何问题的姿势,当他好不容易靠着手肘残疾人似的把自己半个身子放上床,正撅着屁股腿蹬来蹬去准备完成“上床——睡觉”的第一个步骤,牢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的,是一瘸一拐的莱恩——
“真热闹,”雷伊斯完全没有要去帮忙扶一把的意思,站在原地看着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路过的漂亮年轻人,拖长了嗓音讨人厌地说着风凉话,“今天一共就来了两个新人,保护期都还没过,这才进了绝翅馆几个小时?一个断胳膊一个断腿,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们两能给我更作一点吗?顺便说一下,莱恩,已经有犯人跟我打报告说你在餐厅打人了,真的假的?”
这时候,被狱警叫住的莱恩铺床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冷冷地说:“那个人自己不要命想摸我的脸,所以我把叉子□他的手背上了,有什么不对。”
“完全没有任何不对,请继续努力,我看保护期这种东西对于你来说也是在浪费时间,绝翅馆向来欢迎简单粗暴的人,一个月足够你一路搬上十五楼了,”雷伊斯说着转头,去拍另一个新人撅在半空死劲儿蹭来蹭去的屁股,“看看人家,长得漂亮好歹也有点自保能力,你长得也就那样了,狗屁不会只有挨揍的份,告诉我,你哪来的自信去招惹这么多人?”
阮向远无语,一个挺身将自己整个儿缩上了上铺,逃离了狱警的咸猪手。
脑袋顶上的架子床晃动之中,莱恩碧绿的眼珠子动了动,抬起头,不带任何感□彩地淡淡道:“也无所谓了吧,刚才我听人跟MT报告,说是二号楼的王权者……就是那个红头发为了一个新人闯进了三号楼。”
“他们醒了啊?那么快?”雷伊斯瞪眼。
莱恩:“你说浴室那些人?有一些伤势不太重的已经醒过来了。我觉得大概不是一个人干的,下手够重但是因为是门外汉所以不够到位——”
“雷切?”阮向远面无表情的脑袋从上铺探出来,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缩回去,“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莱恩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笑,“先不说听说那个男人已经第一时间否认了,二号楼的那些人也证明了你被强暴的时候是他们的会议时间……”
我就不告诉你蠢主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境界这个问题了,但是有个问题还是有纠正一下地——阮向远翻了个白眼缩进被窝里:“老子没被强暴谢谢,还是个新鲜的处男……呃,不对,其实不完全是。”
差点忘记被体温计破过童子身这件事儿了——虽然那时候还是狗崽子,但是至少从心灵上来说我已经不是个完整纯洁的我了(……)。
“也没人能解释二号楼的王权者为什么那么巧跑来三号楼。”莱恩冷冷清清地把自己的话说完。
“其实……他偶尔会来看一下,偶尔。”雷伊斯眼睫毛动了动,看上去十分纠结地说,“之前雷切养过一只肥狗,那只肥狗被人从三号楼的楼顶推下来的时候,正好就落在浴室窗户的后面那片雪地上……所以有时候大脑抽风,他会来看看。”
“最后,我不信我的魅力还没他大。”声音听上去有些郁闷,莱恩完全不像是脚上有伤的人,敏捷翻身上床,侧身躺好。
所以……不管那个变态男是不是雷切,阮向远心里已经因为天仙情敌明显吃醋的语气乐开了花。
“我听MT说,二号楼的王权者自己也在找一个合适床伴,”莱恩嘟囔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很惊讶,我不知道有什么好惊讶的。”
“因为他这方面有障碍啊,”雷伊斯以眼都不眨的节奏毫无愧疚地都抹黑别人,“难得跨出了这一道艰难的槛决定正视自己这方面的缺陷,非常令人感动耶,所以大家非常惊讶,恩,就是这样——还有,我说你们都睡得那么好是要干嘛?马上到放风时间了好吗!都给我起来出去运动啊!就是因为你们这群低层的人都这么懒,所以我们三号楼才会被人家说是现在绝翅馆实力最差劲的楼——被一个有性功能障碍的人统治的楼比下去,我说你们真的甘心吗!”
阮向远:“……”
莱恩:“……”
睡神翻了个身,继续睡。
技术宅推了推眼镜:“甘心,并且不能更甘心。”
在雷伊斯不依不挠的咆哮声中,整个牢房的人除了腿脚不便的老神棍,统统被得了狂犬病似的狱警从床上面拽了下来,甭管是缺胳膊还是断腿的,最后他们统一跟着拖拖拉拉的大队伍往操场那边走去,雷伊斯很满意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阮向远举着自己的馒头手,十分淡定地走在人群中间——
那些对他窃窃私语各种吐槽,统统听不到,那些探究怀疑的目光,也统统感觉不到。
教皇虽然在一层楼算个小头头,甚至在刚进绝翅馆的时候,很多人曾经都看好这个大概是智慧型以及体能型双向发展的新人——然而过了几年,新人变成老人,他高调做人高调做事却还是在一层扑腾,人们终于觉悟这只不过是各方面有稍有涉及的庸材而已。
偷袭还在保护期的新人,就是他的不对,谁还没个新手期?哪怕是已经被绝翅馆这些年的生活磨得棱角全无,群众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心中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他们当然不会去把同情之类多余并且会惹麻烦的情感摆在表面上,甚至在非常清楚眼前这个新人是纯粹无辜的情况下,跟他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除了教皇那些手下之外。
他们坚信,这个黑头发长得不怎么漂亮的新人是被二号楼的王权者上过了的。
害他们老大被关禁闭的人,虽然不能进行行为上的攻击,但是,他们可以进行语言上的侮辱,所以在整个放风时间,有规律的篮球声、跑步声、闲聊声以及各式各样吵杂的声音混为一团的时候,阮向远耷拉着肩,听着身边的人在讨论什么“二号楼的高层找到一号楼的王权者了”“我知道,好像是雷切让他去借人晚上用来操,哈哈”“哎呀,不是说今天那个二号楼的红毛才操过咱们楼的新人吗”——
“说这些有什么用,”一个教皇同牢房的猥琐老男人嘿嘿嘿地笑着,露出他那早些年被人揍掉的一颗大牙的大黄牙,“对于红毛来说,这些新人就是比狗都不如的生物,当年他的狗死了他好歹还郁闷两天,你看看现在这个被他上过的新人这么惨,他给过他一个余光?”
这个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控制在能让阮向远听见的音量。
老老实实放在腿上的馒头手动了动,黑发年轻人微微眯起眼抬起头,这个微小的动作,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在阮向远的周围,只有蹲在桌球台下面打瞌睡的白雀恩了一声,有些提不起劲儿地抬起头来——
而那些人还在继续……
“——是啊是啊,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少爷罢了,相比起那个漂亮的杀手,啧啧,那才叫够味——二号楼的红毛大概也就是一时脑子抽风才上了他,真以为从此有靠山了?今晚过后,等那个雷切有了新欢,剩下他一个新人还惹了教皇老大,今后就等着给我们跪着舔鸡巴吧……”
那群人的哄笑声乱做一团,下一秒,说话最大的那个缺牙棒就被一个黑色的声音揍翻在地,所有人惊愕地抬起头来,阳光的余晖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的黑发年轻人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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