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儒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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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儒商-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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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陶醉的神情接着唱:“……花心折柳腰摆,似露滴牡丹开,香恣游蜂来,一个斜欹云鬓,也不管堕折宝钗,一个掀翻锦被,也不管冻却瘦骸……”

台上戏子台下家奴面面相觑,心说:这俩也是举子?

正唱得起劲,顺风瓢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春宵一刻值千金!张生与莺莺放荡,二位正精致着放荡!好雅兴!”

精致着放荡?

俩人大骇,声音戛然而止,一个抬头,一个扭头,“吧嗒”笛子掉到台上。

一位温润的男子施施然走来。

“表……哥,”梁磊一揖到地,“别来无恙?”

男子还礼,“累你挂念,这位是……”

梁磊跳下来,“这是我的知音,宋临宋博誉,进京赶考的苏州举子。”

宋临脸通红,真想找个缝钻进去,没敢拿正眼瞧他,匆匆作揖。

男子和煦一笑,“在下朱佑杭,前次出门在外,多有疏忽怠慢,还望见谅。”

三人寒暄一番,入席。

那俩是表兄弟,宋临一个外人,还让人逮着肆意妄为,局促之极,好在桌上菜肴丰盛,夹了个虾球放进嘴里。

台上,和尚接茬唱,台下,宋临史无前例地凝神细听。没一会儿虾球见底了。瞟了瞟朱佑杭手边的清蒸鳜鱼,没好意思伸筷子。

“……宋兄,你说呢?”

宋临一愣神,转过脸来,“啊?什么?”

梁磊哈哈一笑,指着他惊讶的表情对朱佑杭说:“我就说他心不在焉吧。”笑嘻嘻靠过去,“我说春闱紧迫,不如邀上罗公子一同研论经文时政,于文有益。”

你就不能不拿文会烦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科考一事强求不来。”

“说得轻松,那可是身家大事!”梁磊转脸对朱佑杭说:“表哥,你会帮我吧?”

身家大事?宋临暗自嘲讽,考不上难道就不活了?调头跟着和尚哼:“……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谋事在人……”朱佑杭对梁磊微笑,“……成事在天。”抬眼见和尚下台了,吩咐管家,“换成《断桥初会》。”问:“你们住哪儿?”

“离户部不远。”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不如搬过来……”

没等他说完,梁磊急忙回答:“不必费心!”

朱佑杭往圈椅里一靠架起二郎腿,跟着许仙念白:“……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俩人对视一眼,梁磊笑说:“我一直在想,科考和终身大事哪个更重要。”

朱佑杭蹙眉颔首,“嗯,是得费一番思量。”

梁磊苦着脸冥想,宋临赶紧站起来,“二位共叙亲情,在下叨扰多时,就此告辞。”

朱佑杭不置可否,侧头欣赏许仙白娘子断桥相遇,等到唱词告一段落才不紧不慢地问:“宋公子何必急于一时?刚才我思虑良久,仍无法断定成家和立业如何取舍,公子认为呢?”

当然是成家!我就没想过要当官!表面却恭恭敬敬地回答:“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

朱佑杭点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先生此言甚是。既然谋事在人,何不跟壁坚一起住下好好谋划一番?”

一起住下?宋临手足无措,我今天洋相出得还不够?深深一揖,“承蒙朱公子盛情款待,感激不尽,就此告辞,留步留步。”

“哎?宋兄?”梁磊急忙拉住,“怎么说走就走?我表兄说谋划一番总有点缘头……哎?宋兄……”

戏台上许仙目送白娘子离去,失魂落魄。

朱佑杭也目送宋临离去,却温和地说:“后会有期,恕不远送。”

宋临往大街上一站,翻着白眼遥望高门大户,一巴掌抽在自己大腿上,“我这商人当得……赔了八包藕粉就为了让人耻笑一回?亏到姥姥家了!”

第二天中午,宋临正要出去卖藕粉,刚到门口,梁磊回来了,“宋兄,我表哥说……”

现如今宋临一听到“表哥”俩字心里直犯怵,赶紧打断敷衍两句拐了出去。

宋临满大街兜了一圈,用他多年从商的独到眼光挑了个茶楼,这地方好啊,出来进去的客人不是骑高头大马就是坐软呢小轿,宋临往门口一站,“就这儿了。”跟个算命的挤在一条板凳上,铺开桐油纸,见人就叫卖。

皇天不负有心人,傍晚时分终于卖出去一包,价格比在苏州高出两倍有余,宋临心花怒放,“物以稀为贵,等考完试,回家贩一船运来卖。”

晚上回去,刚到门口,主人家拦住去路,“宋公子,梁公子等了半天不见公子回来,叫小人跟你说一声,他暂且搬出去。”

搬去他表哥家了!宋临断定。“知道了,多谢老人家。”

走进跨院,当头遇见杨敬研,此徽商恭敬行礼,“宋公子,昨日惊扰大驾,今日略备薄酒以谢罪,还望赏脸。”

宋临正饿着,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客气一番,欣然前往。

俩人喝着小酒,宋临问:“杨兄是做什么生意的?”

“盐商……”

话音未落,宋临大惊失色,“腾”站起来,退开几步,深深一揖,“杨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杨敬研被他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还礼,“宋公子何故如此?”伸手相搀,“你一个功名在身的举子怎么给我行礼?”

宋临抓着他的手一阵激动,“杨兄有所不知,小弟子承父业贩些干货卖给左右四邻。做个像兄台这样的大商人是小弟一生的梦想!”

杨敬研突然笑了起来,“宋公子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本末倒置?哪有人弃宦从商的?不瞒公子,在下是治学不成才不得已操持祖宗行当的。”

宋临直勾勾地看着他,“杨兄,盐务买卖不是轻而易举的吧?”

“是啊,要在户部备案注册……”

“皇商?”宋临目瞪口呆,“噌”站起来,“咣当”,椅子重重砸在脚背上,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唉哟”痛呼,抖着嘴唇喃喃:“皇商……皇商……”一把攥住杨敬研的手, “杨兄,怎么才能当皇商?”

“宋公子,你一个举子……”

宋临哀叹,“仕途艰险,岂是小弟能承受得起的?何不早留退路?”

“此话有理。”杨敬研拉他坐下,“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从商也一样,想在户部挂名,朝中一定要有人帮衬,否则势比登天。再者,个人力量微薄,如若宗族共同参与,财大气粗人员众多,才好轻便行事。”

宋临点头如捣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弟茅塞顿开,多谢杨兄指点迷津。”

而后,俩人畅谈从商心得,越来越投缘,当真是相见恨晚啊,立时引为知己。

半夜,宋临心潮澎湃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点灯,摆开笔墨纸砚,呆呆出了会儿神,提笔写:宗族参与!

点头——宋氏一族世代从商!

又写:财大气粗!

点头——族中资产过万的人家不下十户!

再写:人员众多!

点头——宋氏子孙成年者最少两百人。

最后写:朝中有人!

这是重中之重!宋临够着脖子凝视窗外的明月,突然跪下来砰砰磕响头,嘴里念念叨叨:“苍天保佑……苍天保佑……保佑……保佑……罗赞金榜题名!大恩大德宋临没齿难忘!”

7

第二天,宋临又背上书箱去了茶楼门口,跟算命的挤一块儿,先给了他一包。

算命的高兴,仔细端详宋临的脸,“相公肯定属马,万事马到成功。”

宋临笑嘻嘻一抱拳,“好眼力!可惜啊,真对不住您,我的属相个头比马小了点,是只鸡,还是早上打鸣的鸡,忙忙碌碌一辈子讨不了好……”眼见算命的脸色尴尬,宋临伸手勾住他肩膀,挤眉弄眼地安慰:“您没错,错全是我父母的,谁叫他们……”

“不瞒相公,”算命的脸上挂不住,自己打哈哈:“小老儿就为了讨口饭吃。”

“明白明白,不为糊口谁上这儿来丢人现眼?”

“不过……”老头眯着眼睛仔细审视宋临的脸,“相公面相清伟,非下等凡品,一生贵人相助,天庭饱满,印堂发亮……”

话音未落,宋临仰天大笑,摸摸自己的脸,“又沾上墨汁了?”摊开手掌伸过去,“您还是帮我看看手相吧。我这印堂,发亮好几回了。”

老头捋了捋山羊胡子,嘻嘻一笑,一瞬间又正颜厉色,变脸之快匪夷所思,看得宋临直想乐。老头一本正经地问:“相公想问功名?”

“姻缘!谁问功名?肯定没边儿的事问了也是白问!”

“这个姻缘嘛……”算命的扯着嘴角“嘘”一声“啊”一声,脸色明一阵灭一阵。

你就装吧!宋临根本没当一回事,乐呵呵地等着。

“你的姻缘自己做不了主……”

废话一句!宋临点头,“我倒是想做主,可惜大明律不答应。”

老头根本不尴尬,反而咯咯直乐,偏头又看了一阵,“你这姻缘线若断若续,实难揣测,还是算算功名吧。”

“姻缘线若断若续?”宋临自己横过来竖过去看了又看,“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

“小哥别放在心上,大丈夫何患……”

宋临突然抓住老头的袖子,眼冒精光,把老头唬得一愣神,宋临激动地问:“难道我娶了一房又一房,续了断,断了续?妻妾成群通房外室一大堆?”立刻精神百倍奇_…_書*…*网…QISuu。cOm,把手伸到老头眼皮子底下,“小妾外室我自己看着办,您就帮我算算原配妻室到底是何方神圣!”

算命的脸皮直抖,一巴掌拍过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

宋临呵呵讪笑,“连梦都不让做人还活不活了?我一是个小本买卖人……哎?您在听我说话吗?”

老头“腾”站起来,毕恭毕敬地笑问:“相公可要算命?小人卦象很准,不准不收钱!您要问功名、姻缘还是家财?”

宋临先摆出笑容然后扭头,“正宗太湖藕粉,您要买……啊?朱公子?”看见他立刻想起了《佳期》,宋临局促地垂手站立。

朱佑杭笑说:“相请不如偶遇,宋公子也来饮茶?”

算命的接口,“他在这儿卖……”

朱佑杭闪目在老头脸上溜了一圈,老头笑容顿失,心说:我说错什么了?

朱佑杭对宋临微微一笑,“宋公子刚才在算卦?求什么?”

“求姻……”老头又想接口,朱佑杭“啪”一声展开折扇,老头眼前一晃,忘了要说什么。

“求功名?人之常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卦象如何?”

宋临扯唇,“我其实就是来卖……”

“吧嗒”一声脆响,朱佑杭的折扇掉到了地上,宋临看着他慢悠悠地捡起来,朱佑杭环视周围,“此处喧嚷繁华,舒散筋骨倒是上佳选地,公子可想过有些事情不宜显露于人前?与我一起饮茶可好?”

“公子厚意在下心领,”扯扯自己的短衣襟,“徒增笑话。”

算命的在旁边目瞪口呆,嘀咕:“一个卖藕粉的……”

“管家!”

朱佑杭对着算命的喊“管家”,老头一哽,朱佑杭笑了笑,“多谢先生费心,”从管家手里取了银子递过去,“请笑纳。”

老头使劲搓了搓手,看看宋临又看看朱佑杭,深吸两口气,没抵受住诱惑,还是拿了。

朱佑杭笑了起来,又问老头:“宋公子的功名卦如何?”特地把“功名”二字说得格外清晰。

“他没问功……”

朱佑杭“啪”又把折扇合上,老头从头到尾一句完整话没说过,嗓子眼发干,一口气上不来。

宋临看着难受,代他胡扯:“上卦,金榜题名,飞黄腾达。”

朱佑杭深深一揖,“天意不可违。”

宋临晕头转向,心说:我说这话你也信?你长眼睛了吗?没看见旁边放着半箱藕粉?跟送给你的一模一样!

朱佑杭拉宋临往茶楼走,眼见要进门,宋临赶紧拱手,“朱公子,小弟家门忘记关了,见谅见谅。”

朱佑杭但笑不语,半晌,慢慢开口:“公子慢走。”

宋临目送其上了楼才回算命摊。

老头偷偷瞟了瞟,压低声音问:“刚才那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叫朱佑杭。”

“哦?姓朱的?”

宋临一呆,猛抬头,“您的意思……”

老头翻着白眼想了半天,“这名字好啊,算起来还是当今皇上的爷爷辈……”

“什么!”宋临手一抖,藕粉撒了半包,慌忙扭头看看茶楼。

朱佑杭正端坐窗前,不知说了什么,伙计眉开眼笑。

宋临直愣愣地转回来,“他是王爷?”

算命的狠狠咬了咬银子,硌得牙生疼,嘴角却咧到了后脑勺,“十足纹银,够我活半年了。哈哈……”揣起来,“大明朝的王爷都有封地,没皇上的召见谁敢私自进京?何况今年又是大考,京城乱着呢。再说,天下姓朱的多了,我隔壁二毛子还叫朱佑柄呢,也比皇上高两辈,可惜,人家就是个卖寿衣冥币的。”

朱跟朱可不一样,这头猪肯定大有来头!我在他家胡作非为他能饶了我?宋临脸色潮红,把藕粉裹了裹,背起书箱一溜烟跑了。

在小胡同里九拐十八弯,差点迷路,回去之后敲开杨敬研的门,“杨兄,可否请兄台帮点忙?”

“但说无妨。”

宋临把藕粉推过去,“杨兄能否代卖?明日会试第一场。”

“好说。我正好贩了些丝绸脂粉在京城发售,代售藕粉只是举手之劳。”

宋临喝了口茶,“杨兄贵人事忙,要是不方便……”

“宋公子有所不知,进京只为领盐务差事,来得不是时候,今年大考,估计要等到殿试过后户部衙门才能腾出空来,这些天也是闲着无事。”

宋临左右瞟瞟,见门栓插得严实,压低声音凑过去说:“杨兄,不是小弟诽谤朝廷,也不是对你们皇商不敬,可这官盐价格涨得也太没边了,半年跳了一倍上去,这不是逼着老百姓偷偷摸摸买私盐吗?”

“那你就买私盐啊!”

“啊?”宋临傻乎乎地看着他,“私盐?大明律……”

杨敬研抬手打断,“到官盐铺子里去买私盐,大明律肯定拿你没办法。”

“这话……”宋临头皮发麻,“……我不明白。”

“但凡户部挂名的盐商都卖两种盐,同样放在官盐铺子里,产地一样、货品一样,价格却低了一半有余。知道为什么吗?”

“正要请教。”

“其实那也不能算是私盐,只不过盐税不通过盐道衙门,商人直接上交户部,中间少了一层层的盘剥,价格当然偏低。这样百姓没损失,商人没损失,朝廷也没损失,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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