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都不曾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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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们都不曾忘记-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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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电话给一位长者,如果自己不幸遇难了,希望他能关照她的女儿;她又打电话给朋友,告诉她自己搜集起来的假医疗器材的证据放在哪里,请她妥善保管。

处理完这些“后事”,她号啕大哭。

在北京,她顺利地向国家药监局反映了假劣医疗器材问题,但是,由于查处困难,她一次次遭受到了打击。她睡在北京小旅馆的地下室里,啃面包,嚼黄瓜。对手的实力是强大的,他们派出了强大的阵容,里面有医学专家,而她孤身一人。为了证明“光量子”医疗设备的重大隐患,她抱着医书恶补,然后与那些专家学者进行论战。

经过两年的孤军奋战,她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那种“光量子”被曝光打击,上海信访部门认为她在信访中遭受到了不公正待遇。

她的名字叫陈晓兰。

也许我们记不住这个普通的名字,但是,我们可以记住,她是一个有着理想主义情怀的知识分子。她为什么决然地毁掉自己的生活,去挑战邪恶的东西?

她自己无法解释。

但她说,她的父亲是圣约翰大学的毕业生,是当年中国修养较高的知识分子。在与“光量子”作斗争的时候,父亲为她买来了《孙子兵法》,鼓励她斗争下去。在母亲病逝前,母亲对她说:“你是医生,你要维护他们(患者)的利益。”

陈晓兰年轻时长得非常美,家有三层小洋楼,生活安逸富足。但是,她是一位堕入人间的天使,与这个物欲社会无法做到“零距离”。

她的心灵愤怒着,虽然,她看上去,仍然像个软懦的女人。

亲爱的鲨鱼

◎张鸣跃

他生在海边,两三岁时,父亲就伴护着他让他学潜水。

六岁那年有一天,他自己潜入水下,追戏一群小鱼,忽然看见一条大鲨鱼,一下就愣在那里。

他知道鲨鱼的厉害,吓傻了。那鲨鱼也停在那里,直盯着他,好像在好奇这小东西是什么。还好,他手中叉子上叉着一条小鱼,就慢慢伸了过去:“鲨鱼叔叔,别吃我,我让你吃鱼……”鲨鱼转身,慢慢游走了。

他没告诉父亲这件事,因为,父亲经常对他说起鲨鱼,怎么坏,怎么凶残,怎么一口将人拦腰咬断……

以后,他经常偷着下水去找那条鲨鱼。那条鲨鱼撞见他时,还是那样看他,他再叉鱼给它时,它竟吃了。后来,他竟可以摸它的嘴和滑滑的背了。鲨鱼总是有点矜持地任他抚摸一阵,幽幽离去。

十一岁那年,有一天,他听到父亲的大笑。跑到海边,看见父亲正把一条鲨鱼拉上岸,鲨鱼背上的鱼叉在摇晃。他大哭着扑了过去,疯了似的推开父亲,拔掉鲨鱼背上的鱼叉,用力将鲨鱼推回大海。

不久后的一天,他下水时间太久,病中的父亲下水找他,一下子吓呆了——他正和十几条鲨鱼戏闹成一团,他还爬上最大的那条鲨鱼背上,故意把叉起的鱼朝着那群鲨鱼晃。待到它们来到跟前的时候,就把鱼叉的方向转移了,仿佛是在逗玩自家的小猫。

父亲一直不敢游近。他看到父亲后,对那条鲨鱼“说”了些什么,拍拍它的头,它转身离去,其他鲨鱼也紧随而去。

上岸后,父亲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看了他好久,他才把这多年的故事说了出来。父亲没说什么,但从那以后不再捕杀鲨鱼。那一带也成了鲨鱼保护区。

父亲在他十九岁那年去世了。之后,他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和鲨鱼嬉戏。他从来不使用氧气瓶,只是通过一根潜水管依靠肺部呼吸,而且只穿一套紧身潜水服,戴上一对脚蹼,手持一架照相机。他总是通过搅动海水让鲨鱼们变兴奋,引领鲨鱼向他游来,它们好似一群温顺的绵羊。

他成了当地的传奇人物,他和鲨鱼的亲密情景成了惊撼世人的一道景观。

他叫沃尔夫冈。利安德尔。2008年7月19日,记者问这位鲨鱼的“老友”:“你为何要征服鲨鱼?”老人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人如果能和鲨鱼亲密无间,这世上还有什么生灵不可以成为人类的朋友?”

心上的《圣经》

◎朱成玉

奶奶打过我之后,流露出深深的悔意。她揉着我的屁股,不停地问,疼吗?我摇头,心里却疼得厉害。其实我不过是弄脏了她的《圣经》而已,她便当着上帝的面惩罚我,这时的我是痛恨上帝的,因为他把奶奶的心全都占满了。

村子里发生了火灾,唯一的一所小学在一夜之间变成废墟。我们三十二名学生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我们的老师,一个瘦弱的男人,当着我们的面浊泪纵横。那些日子,我们坚持在秋风中上课,我们整整齐齐地站立,大声朗读着课文,广阔的天地成了我们的课堂。

可是天气一天天冷了,眼看冬天就要来临,但我们却没有一个人旷课,照常整整齐齐地站立,像一座山一样,挺起了村子的全部希望。

那几天,天总是下雨,我们没办法上课。闲着无聊,我就把奶奶用红绸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圣经》搬出来,描摹插页上那些精美的长着翅膀的天使们,结果就弄脏了奶奶这本神圣的“心灵读物”。

奶奶是个极其虔诚的基督教徒。那时,村子里没有教堂,一到礼拜天,奶奶总是起得特别早,赶到二十里以外的小镇上的教堂去做礼拜。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从没有耽搁过。

奶奶没念过书,可让我惊讶的是,为了看懂《圣经》,她总是整夜地翻弄着一本已经磨破了边的《新华字典》。回想起来,奶奶那股子学习的劲头就是我在高考的时候也难以望其项背。

因为奶奶在村子里是个德高望重的人,在她的影响下,村子里加入基督教会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作为组织者,奶奶建议盖一个自己的教堂。果然,村里的教徒们你一砖我一瓦大张旗鼓地盖起了自己的教堂。奶奶是最卖力的一个,她把父亲准备盖猪圈的砖瓦都搬走了。我向父亲告状,父亲很生气,借着酒劲把奶奶训斥了一顿,可奶奶还是乐此不疲地忙着建造她的教堂。她甚至说服了爷爷,将家里的一个小仓房拆掉用来盖教堂,直到父亲以“奶奶疯了”为理由提出要与奶奶分家时,奶奶才有所收敛。她讪讪地向父亲赔笑说:“等教堂盖好了,俺天天给你祈祷,让你有好日子过,天天有酒喝,行不?”父亲听说有酒,立马精神了,说,行。

奶奶的教堂建设进行得如火如荼。即将完工的时候,奶奶病倒了,医生说是因为劳累过度导致奶奶肝病复发。医生严峻的神情让父亲感到了一种不祥的征兆。

教堂终于竣工了,可是奶奶却让人把学校的木牌挂到了门口。她用歉疚的口吻对教徒们说:“把这房子给孩子们当教室吧,总得让孩子们有地方读书写字啊,要不然都跟咱们一样,连个《圣经》都念不下来……”面对乡亲们疑惑的目光,奶奶接着又说:“咱们哪,只要把《圣经》放心上,随便找个地儿,哪怕是个仓房也能当教堂,你们说是不?”

就这样,奶奶的教堂成了我们的课堂。它很简陋,但一群唧唧喳喳的快乐的心却把它装点得异常美丽。

奶奶走的时候,手里还握着那本用红绸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的《圣经》。

其实即使到现在,我还一直认为奶奶和乡亲们对基督教不过是一种盲目的信从,他们很难懂得教义,更无法理解那些著名的典故,他们只是太缺少文化生活,用这种方式来活跃一下他们死气沉沉的日子罢了。但我真的没想到,就是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人,竟然误打误撞地点破了一个真理:把《圣经》放心上,仓房也能当教堂!

我大学毕业后在外地成家立业,过年的时候,父母打电话来,让我们回乡下过年。父亲领我们走进一座约有二层楼那么高的房子,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告诉我这是一座教堂。我们惊讶地发现,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奶奶的遗像!一个朴素的中国老太太竟然和圣母玛丽亚做了邻居,显得那么不伦不类。父亲说,那是乡亲们执意要挂上去的,就因为当初奶奶把盖猪圈的砖瓦都拿出来给孩子们盖教室。

一个人奉献得越多,得到的尊敬也就越多。看来乡亲们已经理解了《圣经》的内涵,只不过是用他们最淳朴的思想和方式罢了。

在你的心上建一座教堂,你就会放飞更多善良的鸽子。

在你的心上放一本《圣经》,你就会撒出更多爱的花瓣。

听一场电影

◎孙道荣

这是一场特殊的电影,一个志愿者组织的一次尝试,观众是三十位盲人。

在他们面前,是一面不大的幕布,幕布前面还摆放了一排鲜花,站着一位手拿话筒的漂亮姑娘,她是这场电影的讲解员。这一切他们都看不见,但是,他们嗅到了花香,听到了姑娘轻轻的脚步声。

电影开场了。音乐响起,女孩大声讲解:“片名出来了,叫《暖春》,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村庄,在山里面,刚刚早春,山上碧绿一片……”

“姐姐,绿色是什么样子的?”一个男孩问。

女孩迟疑了一下。接到讲解任务后,女孩就将这部电影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一遍遍练习讲解。她知道因为盲人什么也看不见,会提出很多问题,但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将自己难住了。想了想,她告诉男孩,绿色就是小草的颜色,水的颜色,也是我们生命的颜色。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剧情在慢慢展开,每切换一个镜头,女孩都将画面描绘出来。

“现在,屏幕上是小花(电影里的主人公)和爷爷在草地上,草地上到处都是黄色的花朵,爷爷摘了好多花,编成了一个小花帽,戴在了小花的头上……”

“小花高兴吗?”“戴着花帽的小花很漂亮吧?”“草地很大吧,好看吗?”盲人们唧唧喳喳地问。镜头其实一晃而过,幸亏女孩看了很多遍,在她的脑海里,这片金色的草地早已定格,她努力将自己脑海里的草地描绘出来。

“现在的场景是晚上……”女孩讲解说。

“很黑吗?是不是什么也看不见啊?”有个老奶奶不放心地问道。

女孩告诉她,有淡淡的月光。

“可是,姐姐,月光是什么样子的?”又是那个男孩。女孩笑着告诉他,月光是银白色的,洒在地上,像水银一样。女孩真怕他会问水银是什么样子的,没想到小男孩忽然高兴地说,我听到水银洒在地上的声音了,很清脆的,真好听。女孩笑笑,她只看见了月光,没有听见月光的声音。

电影里,因为爷爷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小花,爷爷的儿媳妇很生气,常常趁爷爷不在家,欺负小花。“现在,小花从鸡笼里摸出了两个鸡蛋,小花小心翼翼地将鸡蛋对着天空照,天空中有太阳。突然,屏幕上出现了儿媳妇凶狠的脸,儿媳妇恶狠狠地从小花手里抢鸡蛋,鸡蛋被打碎了,儿媳妇将小花的风车扔在地上,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上面,将风车碾碎了……”

女孩讲解到这儿,影院里突然爆发了愤怒的讨伐声:“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凶狠啊?”“太坏了!”“小花太可怜了!”“爷爷怎么还没回来啊?”

屏幕上,传来小花凄惨的哭声和讨饶声。

所有的观众,都在抹眼泪。眼泪从他们干枯的眼窝里,不断涌出,几位老奶奶抑制不住,大声地啜泣起来。工作人员忙递给每位盲人几张餐巾纸。讲解的女孩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她没想到,一个他们什么也看不见的镜头,会让这些盲人如此激动。

电影的结局是,十四年后,小花考取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回到小山村,成为一名小学老师。“现在的画面是:小花领着学校里的孩子们,在雪地上放风筝,他们一起在向前奔跑。”盲人们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电影结束了。没有一个人站起来,他们还沉浸在电影的情节里。

那个小男孩忽然站起来,怯怯地对女孩说:“姐姐,你的声音真好听,像电影里的月光一样。”

这是女孩听到过的,最好的赞美。她向三十位盲人讲解了一部电影,她也第一次听到了月光的声音,那是一群看不见这个世界,但拥有一颗敏感的心的人们,才能听见的天籁。

守泪

◎徐立新

娘正常的时候,是一个无比贤惠的女人,能把里里外外操持得井井有条。那个时候,娘是我和爹的骄傲,只是那样的日子实在是太少了。娘有精神病家族史,从我五岁时起,娘就开始经常性发病。每次发病的时候,娘就会砸东西,把她自己亲手布置的家弄得一塌糊涂。娘发病时样子非常可怕,没有人能控制住她,也没有人敢去控制她,除了爹。

每次娘发病的时候,爹就用一根绳子把娘捆起来,不让娘挣脱。爹也曾试着带娘去医院看,但付不起高额的医疗费,最终不得不放弃治疗。万般无奈之下,爹只有采取那种不是办法的办法来控制娘的发病。爹每次捆娘的时候,我看得出,他比谁都难过伤心。

后来,爹还是没有能承受住来自方方面面的舆论和压力,无法忍受生活在娘时疯时癫的阴影中,先走了一步。我记得,爹临走的前一天夜里,娘又发病了,而且伤到了我,我的巨大的哭声一下子激怒了爹,爹急忙把娘捆了起来,下手比以往都重,娘没有流一滴泪,反而坐在地上朝爹傻笑。爹就仰天长叹了一声,然后把娘紧紧抱在怀里,说,我要先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捆你了。第二天,爹就真的把自己送走了。

爹的亲人们坚决不允许娘参加爹的丧事。娘要跑到爹的棺材前看一看,大伯就拿扁担朝她身上打。看不到爹的娘就傻傻地跪在一个离爹不远的地方,看着过往的人给爹磕头,每过去一个,娘就朝他磕一次头,替爹给他们还礼,但没有一个人看娘,他们觉得娘是一个疯子,是一个罪人。

爹下葬的那天,娘站在一个高高的山头上,举着一个白幡,朝着爹坟墓的方向大声唱着歌,一个人自顾自的。当鞭炮响起,爹的棺木被黄土完全淹没了的时候,娘就突然不唱了,转而放声痛哭,她那情真意切的哭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娘其实是没有疯的。

娘还是像往常一样经常发病,奇怪的是,竟然不像以前那么严重和可怕了。发病的时候,娘常常光着脚,披头散发地在村里游荡着。大伯把爹的房子卖掉了,娘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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