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罗卡尔似乎将半精灵的惊呼理解为了询问,他回过头看向花园的入口:“你看,他终于出来了。”
费兰呆呆地顺着队长的目光看过去,那位他熟悉的高傲法师正一脸柔和地从那幢小楼里走出来,平时总是随意扎起的银色长发缀上了精致的发饰,身上穿着的是款式繁复的华美长袍,费兰认得那是皇族的服饰。这样的打扮将塞因俊美的长相衬托得耀眼无比,照耀在他身上的阳光似乎都成了他自身散发的光芒。
塞因似乎没有注意到塞因一般,只径直走到罗罗卡尔面前,然后露出了一个甜蜜得能让阳光都融化的笑容。
“亲爱的,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起床,还从房间里离开了呢?”
费兰觉得惊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谁来告诉他眼前这个人是谁,这个甜腻得恶心的家伙是谁?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会是那个表面有礼内里高傲还总是犯懒嫌麻烦的混血法师啊!他虽然觉得塞因很厚脸皮,但是绝对不是这种肉麻兮兮的厚脸皮啊!
而且,刚才队长说的结婚又是怎么回事?费兰觉得自己忘记的或许不只是前一天发生的事,他可能失去了至少一个月的记忆,不,一个月都太少了。他知道他的这两个同伴暗地里情潮涌动很久了,他自己都干脆当那两个人是一对恋人,可是,那两个人不是一直没捅破吗?什么时候进展如此迅速,甚至还结婚了?
就在费兰被心里的无数疑问冲击得有些心慌时,他看到那个笑出了大众情人风范的法师伸手搂住了他家队长的腰,然后……吻了下去。
“……”
天啊,他还在这里啊,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当面秀恩爱?好吧,据说他们都结婚了,当众亲吻是没关系啦,可是那湿嗒嗒的水声是怎么回事!
混血精灵瞪大眼睛窘迫到泪目,抬起手却停在半空,都不知道该捂住眼睛还是该捂住耳朵。
眼前的两个人似乎还不打算结束让他这个旁人脸红尴尬的湿吻,费兰只好无奈地苦着一张脸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耳朵,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他出了问题还是他的同伴出了问题,什么婚礼,宴会,还有这个地方是哪里,他通通都不知道。那个搂着人吻个不停的法师也不是他认识的法师。
但是,似乎罗罗卡尔和塞因都不觉得对方有问题,那么二比一,果然是他自己出了问题吧。这算是失忆?费兰含着泪看向脚边的四月槿,心想是不是该回森林一趟,去问问大祭司喝酒是不是能把精灵喝傻。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鹅黄色的小花在春风中轻轻摇摆,可爱的模样让他感到被治愈了一些。
“难怪在森林的时候,大家都说春天的花儿最治愈了,果然是这样的呢……”费兰喃喃低语着,露出了个叹息般的微笑,然而在下一刻,他的笑意又冻结在了嘴角。
等等……
在春风里摇摆的四月槿……春风?啊,对啊,四月槿是四月开的花嘛,是春天的花儿没错……
可是为什么他感觉这么热,晒在他身上的阳光完全是夏天的热度,他觉得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对啊,他记得现在明明是夏天啊,他在七月与塞因和罗罗卡尔相遇,加入队伍,他们的冒险旅程才刚刚开始,夏天还没结束。
脑海深处有个认知,让他毫无根据地确定,现在的季节是盛夏,而不是春天。所以现在他不可能看到盛开的四月槿。
这个想法出现之后,他顿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原本一直飘着的柠檬黄色头发也服帖在脸颊旁。
对了,他怎么会觉得这里的树木有灵气?只有几百年的老树才会散发出精灵族当作能量的灵气,而这个花园的树,看起来绝对没有那么多年份。这里只可能有一般的树木气息,这种气息也能让精灵感到愉悦的,也能为疲惫的精灵补充能量,但是纯度和效果都远远比不上老树的灵气。
这里的一切都太假了,他用力闭上双眼,再睁开,将泪水眨掉之后站起来,环视了一遍四周,然后将目光落在仍然拥着罗罗卡尔亲吻的塞因身上。
最假的就是这个了!费兰咬牙切齿地想。这个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塞因,塞因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塞因他……塞因……
“塞因?”半精灵忽然睁开眼,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银发法师,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有些怔忪。
银发法师挑眉,似乎对他语气里的不确定有些不满:“清醒了没有?”
清冷的声音和冷淡的语调让费兰瞬间跳了起来:“真的是塞因!”他跳起来时面露喜色,落地后却皱起了脸。
这全身隐隐的痛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他的衣服上都是叶子和泥土?费兰抬手摸了摸脑袋,怎么连头发上也都是树叶?
“恭喜你认出了我,看来你是已经完全清醒了。”塞因微笑着抱胸看他。
半精灵差点泪流满面,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对着他说话时永远都很欠打的口吻,塞因就是这样的。
他差点就想扑上去大喊“塞因我终于见到真正的你了”,但是塞因的神情让他没敢付诸行动。
“你到底做了什么梦?”看半精灵还是有些呆呆的,塞因也忍不住蹙起眉,“虽然你平时就很难叫醒,不过这次是特别的、异常的难叫。我迫不得已拽着你在树丛里跑了几圈,好不容易才弄醒你,你可别又睡回去。”
“做梦?”费兰一怔。
塞因似笑非笑地看他:“怎么,那个梦美妙到你不愿回到现实?”
终于完全反应过来的半精灵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摇头:“不不,没这回事,那是个噩梦,你要相信我!”
肉麻兮兮的塞因绝对是个噩梦!而且还彻底无视他!虽然塞因平时总是习惯欺负他,但是比起被彻底无视,费兰觉得还是被欺负比较好。
塞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对于让这个半精灵失常的噩梦感到好奇,不过时间不早了,还是先离开,以后再问好了。
“不管怎样,你清醒了就好。我已经确认过了,洞穴里没有残存的虫族,可以放心离开了。”说着,塞因伸出手臂,抓住费兰的后领,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半精灵拎起来,然后纵身一跃跳下岩壁。
“等等!我自己会跳!”半精灵毫无效果的抗议从岩壁上空持续到岩壁脚下。
才一落地,就看到黑发青年站在自己跟前,微笑着说:“早上好,费兰,昨晚睡得可好?”
与梦中相似的话让费兰有一瞬间的恍惚。
“亲爱的队长先生,”他怔了一会儿,然后叹息着说,“我真高兴见到你。”
看了看停靠在海边的黑帆战船,半精灵如释重负地笑了,他刻意忽视掉同伴疑惑的眼神,低下头拍掉头发上的树叶。
树神保佑,即使以后他的这两个同伴真的结婚了,也请让塞因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千万千万别让他的噩梦成真。
他心里想着这些,因此在队长抱歉地表示叫醒他的人选也许不大合适时,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半精灵只好闷着声音随口回答了一句。
几个小时之后,三个人坐在前往海燕镇的渡轮上。
窝在房间里消磨时间时,塞因把之前为罗罗卡尔买的一系列图鉴都拿了出来,让队长好好补习。
费兰在窗前看了一会儿海景,也无聊地坐到他们旁边,顺手拿起一本图鉴来看。
《帝国植物图鉴》。
很好,他喜欢植物,但了解的基本还是森林里的。人类帝国里有不少森林里没有的植物,他似乎的确应该好好认识一下。
图鉴有些厚,费兰靠在椅背上津津有味地翻看着,在他翻到两百多页时,他悠哉的坐姿突然改变了。
塞因在给罗罗卡尔讲解,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半精灵怪异的举动。
费兰死死地盯着图鉴。他翻到的这一页上有图有字——当然,这是图鉴——图是手绘的,画的正是他昨晚休息的岩壁上的那种树木。
半精灵盯着的是图画旁的一行文字——
「榙萝,落叶乔木,高6~10米,树皮青绿色,粗糙,叶呈卵状,边缘有锯齿。该树十分神奇,盛夏时节会散发出微弱魔力,此时若靠近该树入眠,有很大几率在梦中梦到未来即将发生之事,因此也被称为预言树。」
“……”
不!!费兰双手抱头,在心里无声呐喊,脑海中浮现梦中那个塞因甜蜜的笑容。
伟大的树神啊,如果那个梦里有什么是未来要发生的,那么请你只让他们结婚就好了,我们不需要性格突变的法师!
费兰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虔诚地祈祷着。
“他怎么了?”罗罗卡尔担心地看着跪在椅子上的半精灵,不敢打扰对方,只好低声向塞因询问。
塞因莫名其妙地看了费兰一眼,伸手将他倒扣在桌子上的图鉴捞了过来,快速扫了扫那一页的内容。
“……”银发法师盯着那行应该是让半精灵犯病的原因的文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没事,他似乎做了噩梦。”
罗罗卡尔歪着脑袋去看那图鉴:“噩梦?”
塞因看着半精灵惶惶祈祷的模样,挑眉勾起了个笑:“这么怕?我突然很希望他的噩梦成真了。”
“如果他的噩梦与你有关呢?”
“……”
在一旁一边祈祷一边听着他们对话的费兰泪流满面,队长先生的直觉怎么总是那么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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