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反正已经成年了,不算童工,没关系。”周阳开着玩笑。
“长了一副未成年的样儿,”屈起指节敲了一下周阳的脑袋,王嘉木看了他片刻,像是安慰又像是感叹,“挺好……那边应该比你在这里开心,毕竟自由。”
这句话意有所指,周阳也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和吴淑芳的关系,所以只是点头。
“对了,有个东西给你。”他起身拿了个窄长的盒子过来,“别说你不想要,这个以后你用的上。也算是我送你的饯行礼物,拿着。”
“手机?”
“这样以后联系你也方便点。”接着,他又赶紧说道,“够了啊,千万别又谢个不停,受不了你那么客气。”
周阳了解王嘉木,也明白他是个多么热心的人。算起来他们两辈子也算认识很久了,再客气真有点矫情。所以最后周阳只是对他笑了一下,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去北京的车票已经买好了,也和诗晚确定了时间。
抽空,周阳去了一次自己妈妈的墓地,重新帮她擦了擦墓碑,买了一捧新鲜的花,还带了一些小糕点。这次一走可能就要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才会回来,所以他要和她道个别,让她不用担心。
而他几乎从来不去看相隔不远的另一块墓碑,那是他爸爸的安身之处。周阳一直没有原谅过自己父亲,在妈妈没去世的时候,那人和吴淑芳就有了关系。等妈妈去世后,很快的、就像是迫不及待的,那个男人马上娶了吴淑芳。周阳憎恨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他把妈妈害死了,只是为了娶另一个女人。尽管这只是自己怀揣了恶意的猜想,但他仍旧不愿再多看一眼那个男人。他更是从不会寻求他的庇佑。
回到家,周阳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整理到最后,才发现自己除了几件衣服之外,真的没什么可拿的了,房间里原本就没太多私人物件。
看着还算半空的行李箱,他舒展了一下身体,“就这些吧,累死我了。”
周寻乐眼巴巴的望着,“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走都还没走呢!”
家里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周阳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周寻乐,叮嘱道,“这个你要收好,里面还剩几千块钱,要用的话就去取。还有我每个月都会打钱到这张卡上,密码是咱俩的生日。记住!千万千万不可以和你妈妈说!一定要记住,这个钱你给她她又会拿去打麻将。这都是存着给你急用的。”
周寻乐点点头,把卡握在了手心里。
“藏好啊,别说漏了嘴。”
“知道啦。”周寻乐扑过去抱着周阳,“你说过会经常给我打电话的,不要忘记了!”
“会的会的,大少爷。”周阳捏了捏他鼻子,“多吃点,吃壮点。别动不动就生病。”说着,他想到自己要去北京这件事还没和吴淑芳讲,要是那人听到这消息估计又是八级地震。
直到要离开的前一天,周阳才告诉了那个女人。正好周寻乐上课去了,他也不怕对方吵嚷。
吴淑芳朝着周阳就砸了个玻璃杯,“你真是能耐了啊!这事儿居然最后一天才说!?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周阳倒是平静的不得了,他坐在沙发上问道,“你不同意,然后呢?”
“什么然后!把票退了哪都不准去!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你还想登天啊?!”真是岂有此理,吴淑芳气的要命。家里现在的煤气水电乱七八糟的费用都是这小子在出,现在拍拍屁股走了,这些钱不是又落到了自己身上?这笔账谁不会算啊?吴淑芳又不是白痴,当然不准周阳走了。
“阿姨,你在想什么呢?”周阳看着她,“是不是想着我走了,就没人来当这个冤大头了?每个月的支出够你赌好几次了吧?”
吴淑芳的心思被揭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胸口起伏,她几乎要暴跳如雷,“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怎么?你弟弟不在你就这么和我说话啊!?还是你要走了你就敢这样!?”
“你说得对。之前当着小乐的面我不想和你讲这些话,你是他亲妈,我怕他为难。但我以后也不在这儿了,所以希望能和你说清楚。”周阳目光很冷,带着不屑,“不管我做什么、去哪里、混得怎么样,我只想说——有你什么事?不要说我忘恩负义,你花的钱都是他的,我花的钱也是他的。而这一年半是我在养你,你搞清楚点。”
吴淑芳指着周阳,气得说不出话来。
“另外,小乐是你儿子,”周阳起身扔下最后一句话,“好好想想怎么养活他吧。”
房门被“嘭”的关上,周阳靠着门,目光看着窗外,突然勾了勾唇角,像是想到刚才吴淑芳的样子,他无声笑了起来。然后捂住嘴巴怕自己笑出声,忍得肩膀都在颤抖。
良久,他才重新将手放下,深深呼吸后人也恢复了平静。
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把明天要带的东西全部整齐放在了墙边,视线落到光秃的枝干上时,他陷入了沉默。
火车票是晚上十一点出发的,早上七点到北京。来送他的只有王嘉木。
下午周阳去把周寻乐接回了家,以后就不能常常去接这家伙放学了。
也许是受到了分别的氛围影响,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拎着箱子临出门前,周寻乐蹬蹬蹬的跟了出来,不过被吴淑芳拉了回去。
完全不在意那道怨毒的目光,周阳在楼道口的昏暗声控灯下,对那个小小的身影说道,“周寻乐,再见。好好照顾自己。”
周寻乐瘪了瘪嘴,但是没哭,只是点头,然后朝自己哥哥挥挥手。
火车响起“哐当哐当”的声音,夜色中的风景稍纵即逝。几盏田野中矗立的灯划出微弱的残影,撞进视线后又眨眼藏匿在了黑暗中。
零星小雨打在车窗上,周阳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一个女人温柔动人的歌声,那是自己的妈妈。他又看到了自己爸爸和吴淑芳结婚时,墙角那个阴郁的男孩。接着是周寻乐的出生。
诗晚的脸和上辈子开始重合,王嘉木的笑容,以及那个一手将自己捧红的男人。
最后,周阳看到了自己。
红毯的终点,荣誉的起点,有人说道,“恭喜,未来的大明星。”
鲜花掌声,闪光灯和快门声形成了一张名利的网。
他抵挡不了这种‘诱‘惑,身子一重,人已经倒了下去。
漆黑的巷子里,浑身剧痛,他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鲜血淋漓。
莫名的恐惧汹涌而至,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叹息,“你已经——死了——”
雷声轰然而下,暴雨倾盆。
周阳一身冷汗,他睁开眼睛——
天光大亮。
******
北京的车站实在太大了,就算是上辈子在这待了那么些年,周阳一下车还是有点晕乎。
看了看四周,第一反应就是人真多啊。
他跟着人潮,慢慢走了出来。然后听见人群中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周阳——这里!”
他抬眸,看见了不远处一脸笑意的诗晚。
☆、第十七章
对于那所学校,周阳是完全陌生的,他就从来没踏进过大学校园。
所以跟着诗晚上了地铁后,完全是一副放任对方带路的安心样儿。
这天是星期日的早晨,地铁上人不多。顺利到了诗晚的学校后,周阳站在大门口感叹道,“我去,这也太漂亮了吧。”
两排高大的青松笔直而过,正前方是青岩石砌成的三拱形门碑,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那是学校的名字。
进去之后就是干净宽敞的校园,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环形花圃,各种鲜花开的正盛,然后就是三条分岔路,依稀可以看见远方的教学楼。
周阳觉得这地方如果没人带着,一定会迷路,因为他都看不到尽头。乱走的话,七拐八绕不知道会通到哪儿去。
“跟着我就好了,”诗晚扬了扬下巴,“往这边。我当时是碰上了正好来接新生的人,否则绝对歇菜。”
从大门走到寝室的这段路的确很长,不过周阳被附近的风景吸引,却不觉得累。只是想着能有这样一次经历也算不错,好歹是进过大学的人了。
一路上都是青春活泼的脸,带着笑容,不时交谈。看得出这里的学生很快乐。
“想什么呢?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和我去上课啊。”
“算了吧,你们老师会把我轰出去。”当我傻啊,一个班就那么几个人,不得被揭穿?
诗晚对这二货无奈,“大课百来号人坐在那里,人家管你是谁。好了,到了,前面就是我寝室。”
顺着方向看过去,周阳发现那是栋十二层的建筑,亮色的墙面,雕花铁架的阳台,环境非常不错。
两人坐着电梯来到八楼,打开寝室门之后,诗晚带着他随意参观了一下,“四人间,人少清静,上面床下面书桌。喏,卫生间在这里,外边是阳台,你就和我一起睡。目前寝室只有我和那个娘炮,另外两个回来都不定时。”
“倒是挺享受啊,”周阳好奇的转悠了一圈,“其实就是两人间了。”
诗晚摊手,“方便他带别人回来乱‘搞。”
******
整整一天,他们除了在校园里逛了个遍外,又去学校附近的街巷走了走。
很多地方周阳也不认得路,毕竟北京太大。
等到晚饭之后,两个家伙已经累得不行了。九点多钟洗完澡就打算爬床上去休息。
正好在这时,寝室门锁传来了响动,周阳询问的看了眼诗晚,那人打了个哈欠道,“就是我和你说的,一会儿能见到真人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来人是个非常清秀的男生,偏瘦。深栗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很明显,三月天还有点凉,但对方就只穿了一件很薄的条纹毛衣,紧身牛仔裤看得周阳都替他憋得慌。
那男生乍见到周阳也是吃了一惊,他手上还拎了袋外卖,疑惑了片刻后,暧昧的伸长脖子喊着诗晚,“诶诶,这谁啊,不介绍介绍?”
“我哥们儿呗,周阳。”诗晚一手揽着周阳的脖子,一边指了指床下那人,“周阳,他是林晓予,叫他林妹妹就好了。”
及时把笑声消灭在了萌芽里,周阳让自己保持着正经的表情,别给对方留下个幸灾乐祸的坏印象。
林晓予白了诗晚一眼,说道,“妹你大爷,讨厌。”他声音很细,又拖了点调子,软绵绵的,真的是比女人还柔一点。
周阳的胳膊上立即起了层鸡皮疙瘩。
诗晚倒是很习惯了。
在把手中袋子放在桌子上,又把电脑打开后,林晓予突然转身问道,“诶,诗晚,我这样不会让你哥们儿不自在吧?”
周阳一愣,以为他指的是略女性化的说话方式,于是赶紧表态,“没事,不用在意我。”本来嘛,自己就是借住,他还怕打扰到别人呢,所以让对方千万别介意。
被周阳抢了白的诗晚唇角有些抽搐,“你知道那货说的是什么吗,你就不在意?”
“不就是说他比较……那个……?”
诗晚哼了一声,非常想嘲笑对方的天真,然而还没等他说点什么,林晓予电脑中传来的声音已经给了周阳答案。
那是正在播放的一部电影,确切的说,不能算是普通电影……
断续的喘‘息,暧‘昧的‘呻‘吟,男人间低‘哑忘情的和谐对话,完全就是不打‘码的业界良心限‘制级火热同!志!大!片!
周阳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方向,整个人都石化了。
林晓予还很应景的转头笑笑,慢条斯理插上耳机,“我就这点爱好,也没别的了,能学到很多哟。反正你说你不介意的,对不对?”
…… ……对你妹啊!我介意啊!我很介意啊!你这看的什么玩意儿啊!而且电脑别正对着我行不行!大哥!大哥你听到我内心的呼喊了么!
此刻,屏幕中两个什么都不穿的男人在那激动的滚来滚去,周阳觉得人生都闪过了一道雷。
还是找份工作,赶紧赚钱搬出去吧……这么想着,他默默拿被子盖住了脑袋。
诗晚也钻进了被子里,悄声说道,“这人就是骚的很,没办法,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运气听一场真人秀。那简直就是立体声环绕,大片即视感啊,还不要钱。”
“……你住在这,不会有危机感么……”虽然林晓予戴了耳机,但周阳还是放低了声音。
“什么危机感?你是说会不会变弯?”诗晚笑道,“和谁弯啊?你么?”
“……”丫的我算是白担心你了,周阳怒道,“还睡不睡?不睡我把你揍晕了再睡。”
“睡——不睡难道去陪林晓予看片啊。”
“…… ……”周阳突然很庆幸寝室只有这两个奇葩,至少不常住的那两人应该还是正常的。
来这里的第一天就遇到这种囧囧的室友,还真是人生一大……悲哀。
其实当初来北京的时候,周阳也想过去外面租房子。但是和诗晚商量后,又觉得那样不太现实。
首先自己只带了一千块,完全租不起。其次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便宜又不会太烂的房子太困难了。最后,便听从了诗晚的建议,先和对方住在寝室里,然后自己找一份工作,等拿到工资后再去租房子,一个月时间正好可以找找合适的房源。至于一开始就打算去酒吧当驻唱的想法也要被暂时搁置了。因为大学寝室晚上十一点就要熄灯关宿舍门,酒吧怎么都得唱到十二点。自己总不能天天飞檐走壁吧,这可是八楼……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没过几天,周阳就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快餐店负责收银点餐。这份工作不怎么需要技术,但就是比较累。快餐店客流量大,每天吃饭的数都数不清,工作时也不能坐着,八个小时下来,腰都有点酸了,腿也木木的没了知觉。
不过他没和诗晚说这些,只说工作还行,待遇也还行,中午包饭正好省钱。但其实那地方就是个提供廉价劳动力的岗位,怎么可能会包饭?周阳也就是不想让诗晚担心。
撇开早餐不提,光是中餐和晚餐每天就得花十多块钱,一个月下来光吃都是笔大开销。周阳本身就没多少钱,自然是能省就省。通常他会在早上买三个馒头,中午留两个,就当是吃了饭。有时候饿了,他就会多喝点水。
诗晚白天不和周阳在一起,自然不知道对方吃的是什么,他以为周阳那工作地方不错,还让人多吃点,注意身体。
不过大半个月过去后,诗晚终于发现了点不对劲,他盯着周阳蹙眉道,“不说那边吃的不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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