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林清把其中一只比较大个的灰毛兔子拎起来,卡住它的喉咙,看着远处那棵大树——陈阳认出来,夏天的时候,他到坟山上玩的时候就喜欢在那棵大树下休息,因为那棵树下特别的阴凉——轻声说,“还不出来吗?”
那棵树下立刻发出轻轻地簌簌声,树枝摇晃个不停。
魏林清手上好像用了点力,手上的灰毛兔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棵树下立刻扑过来一只野狗大的兔子,龇牙咧嘴地威胁着魏林清,“卑鄙!放下我的后辈。”
魏林清把拎在手上的灰毛兔子随手丢在地上。
虽然陈阳一开始就猜到了一点魏林清的用意,但是看到这只兔子怪就这么蹦出来他还是红了眼,前一阵那个晚上兔子怪利用变成僵尸的庆阿叔把他引到了这座坟山上打算害死他,结果却在魏时和魏林清联手之下反而受了重伤,最后还是被它逃了出去,再也没出现过。
没想到它根本没有跑远而是利用这座坟山特别的地势以及鬼魂,隐藏了起来,魏林清大概也找了它很久,终于循着蛛丝马迹发现了它的形迹。
那只兔子怪又使出了那天晚上的老招数,在原地幻化出了几百只兔子,还有纸人,往魏林清和陈阳的方向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几乎在那只兔子怪行动的同时,浮在半空中的鬼火也以极快的速度聚拢了过来,围在了魏林清跟陈阳身边,把那些兔子和纸人全都点燃了,烧成了灰烬之后又变成了点点鬼火。
鬼火越来越盛,而兔子怪那边的兔子和纸人越来越少。
时间一长,兔子怪那边就渐渐地维持不下去了,它放出来的兔子和纸人越来越发,从铺天盖地到稀疏零落,而魏林清身边的鬼火却密布在了整个坟山,把兔子怪层层围住。
兔子怪在搏斗中,发出尖锐的嚎叫,让人耳膜发疼。
陈阳走到魏林清身边,把地上那几只兔子拎在手上,轻轻甩了甩,那边正做困兽之斗的兔子怪立刻怪叫起来,“放下它们!不然,我让你这辈子无妻无子,有了也死光光,你改了命也没用!”
陈阳听得眼角连续抽动了几下,心里头一股火气蹭地一声蹿得老高,他反而又用力地晃了晃手里的兔子,兔子怪心急如焚,一个不防之下,被周围的鬼火沾上,再也甩脱不了,它像野狗一样大的身体在地上滚动着,想把身上的鬼火熄灭,然而鬼火不是明火,这个动作反而让它身上沾上的鬼火越来越多。
最终,兔子怪奄奄一息地趴在了地上。
陈阳看它不动了,才把手里的几只兔子丢开,三步并作一步地走到了兔子怪身边,不愧是成了精的东西,光个头就不是普通的兔子能比的,它身上的皮毛被鲜血浸透,因为被鬼火的阴气侵蚀,血成了黑色而且还散发着淡淡地腥臭。
魏林清站在陈阳身边,“你想怎么处置它?”
陈阳眉头皱得死紧,魏林清绝对是故意的,把兔子怪送到他手上,这样一来他也没理由去学那个风险很大的驭鬼术,虽然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但是还是一口气哽在了喉咙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陈阳并没有立刻回答魏林清,而是蹲下来看着那只“庞大”的兔子怪发起了呆。
他的人生,就好像一个被堵塞了的水管,现在终于把管道全都疏通了却陡然间失去了前行的目标和动力,陈阳有点恹恹的,看着那个兔子怪没有报仇雪恨的快感,反而有些颓唐。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你有让它失去修炼得来的法力但又能留下一条命的办法吗?”
魏林清点了下头。
陈阳蹲得脚有点发麻了,才站起来,“那就这样吧。”
魏林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以陈阳一向的性格居然会留下这只兔子怪一命,真有些奇怪,陈阳伸出手,拍了拍魏林清的肩膀,没做任何解释。
陈阳看着魏林清从那只兔子怪身上取出了一个光溜溜的圆球,接着,又用鬼火把那个小圆球吞噬掉,魏林清本来有些模糊的身影又凝实了那么一点儿,兔子怪就好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慢慢地变成了跟旁边那几只灰毛兔子差不多的个头。
陈阳看着它,又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之后,才转过头往山下走。
事情就这样完了,陈阳有点如释重负,也有点怅然若失,他看了身边的魏林清一眼,这一次,他跟这个人应该再也没什么纠葛了,他会回到G市,继续他那朝九晚五的工作,有时间了就到各地去跑动一下,多见识一下世面,等年纪再大一点,就娶个能说得上话的老婆生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像个普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日子。
过去的人生跌宕起伏,以后的人生,却是看得见的平稳。
陈阳虽然还是有点遗憾,却也不能说就完全不满意。
他直接回了家,打算收拾收拾第二天就出发去G市找工作,但是魏林清却一直跟着他,同进同出,甚至当他倒上床打算睡个觉的时候,魏林清也理所当然地躺在他身边,支着头,看着他,样子有点勾人。
陈阳看了魏林清一眼,用目光示意他快点滚蛋,但是魏林清不为所动,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也拖上了床,压在了自己阴冷的身体下面,陈阳打了个寒战,“你这是干什么?我现在没有和人上床的打算。”
魏林清想了一下,“你打算离开这里?”
陈阳没否认。
魏林清目光一沉,“我不能离开魏庄太远,你留下来或者留在这附近,比如B市都可以,不要去太远的地方。”
陈阳眉头一皱,“我记得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管我到哪。”
魏林清奇怪地看了陈阳一眼,“我们已经结了阴婚,族谱上你的名字已经写在了我的名字旁边,怎么能说没有关系,难道你还在生气我这一阵子没有陪在你身边,那是因为……”
陈阳做了个手势,“停……”
170、过年
陈阳有点疲惫地搓了把脸;他有点搞不明白魏林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魏林清本来就跟他不是一路人;脑电波接不上也实属正常;他看着魏林清正直坦荡的脸;心里面突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为了验证一下这个念头到底对不对,陈阳估摸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魏林清,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个因为鬼婴而不得不结的阴婚;要当真了?”
魏林清眼皮子抬都没抬;只是身上的阴气越发浓厚了;好像被陈阳这句话激怒了一样,“难道你从来没有把我们之间的阴婚当真吗?”
迫于魏林清的气势,陈阳没敢说实话,只好干笑了一声。
魏林清看着陈阳,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莫非你不愿意和我一起?”
陈阳觉得他身上的阴气更重了,厚厚的被子已经是湿漉漉了,如果他说不愿意的话,会不会被魏林清直接给咔擦了?陈阳小心地看了魏林清一眼,往床边上挪了一下,又被魏林清给拖回来,压得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陈阳心里面也有点火气,一直以来魏林清也没说喜欢他,他还以为魏林清对那个姓吴的男人旧情难忘,再说了,谁听说结了阴婚就当真的,不都是过后自由嫁娶吗?
难道说,魏林清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为了莫名其妙的责任感还真把自己跟陈阳之间的阴婚当回事了?想到魏林清古板而端方的个性,这个可能性相当高,陈阳想到这,觉得自己脑门子上全都是黑线,情绪不可避免的暴躁起来。
什么时候他陈阳也沦落到这个地步!要他人用责任强逼着跟自己在一起,这不是搞笑吗?陈阳喘着粗气,慢慢地平息着胸口的怒火,“魏林清,你喜欢我吗?如果不是喜欢我,只是因为结了阴婚就觉得对我有了责任这种狗屁理由,就给老子滚远点,老子不稀罕。”
魏林清呆了呆,好像对于陈阳突如其来的暴怒有点不知所措。
陈阳伸出手,轻易地就推开了魏林清的身体,然后把湿漉漉的被子扯开,跳下了床,也不顾身上冰冷的衣服,和外面凛冽的寒风,推开了门就打算出去。
他右脚跨过门槛,左脚抬起来要跟上的时候,突然身体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拉住,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砰地一声又倒在了床上,那扇打开的门也自行关上。
魏林清抱着他,“我,我不知道,你让我想一想。”
陈阳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
魏林清的怀抱冰冷而坚实,没有温度却足够牢靠。陈阳冻得脑子都快麻木了,觉得不管魏林清说什么都能接受只要他快点说,说完了事然后自己找个火盆子好暖合一下。
陈阳脸色发白,嘴唇发青,身体打摆子一样时不时抖几下,魏林清看了他一眼,手一动,屋子中间立刻出现了一个火盆,几根柴火架着,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魏林清牵着陈阳的手,让他坐到火盆边上。
陈阳这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魏林清伸出手,默默地添着柴火,柴火都是凭空出现在他手上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知道我被魏家迁出了祖坟吧?”
陈阳点了下头,“知道,听说是因为你跟一个男人私奔了。”
魏林清看着陈阳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置一词,“那个时候吴玉成结婚去了,我心灰意冷正打算离开魏庄,阿琼却出事了,她怀了我二堂弟魏明清的孩子,二堂弟是个花心的,又早就定了亲,不肯承担责任,阿琼无奈之下,只好求到了我头上,我想,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答应了下来,没想到阿琼却不甘心,她找机会害死了我二堂弟,她大着肚子怎么能赴死,我只好把罪责承担了下来,没想到还是救不了她,过了几日她就死在了阴河里,死之前一定要我照顾好她的孩子,我答应了,可随后我也染上人瘟,活不了多久了,答应了人的事,那就一定要做到,也许还因为我对吴玉成有点不甘心,魂魄浑浑噩噩地停留在了阳世,魏庄的人以为是我害死了魏明清,所以把我的棺木迁出了祖坟。”
魏林清声音冷清而清晰,诉说着陈年往事。
陈阳听得有点纠结,这是哪里来的狗血剧,还有圣父光芒闪瞎人眼的魏林清,他看着魏林清万般的纠结,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个好人,不过一般好人都没什么好报。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还是因为魏林清受打击过大,所以颓废了的缘故。
魏林清转过头看着陈阳,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眼黑,看上去异常的可怖却又异常的吸引人的目光,“后来我想,可能我的执念并不仅于此。”魏林清淡淡地说。
陈阳忍不住追问,“还有什么?”
魏林清用冰冷的手拉住陈阳,“我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就找不到一个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我不是在等吴玉成,而是在等另外一个人。”
陈阳觉得自己呼吸有点急促,脑子有点发热。
魏林清轻轻地说,“和你结阴婚,是我想了又想才决定的。”
陈阳把手往火上凑,“所以?”
魏林清接着说,“所以我找了一甲子才找到一个我想与之结阴婚的人,那个人就是你,并不是单单为了让鬼婴能投胎,如果只为了这个目的,其实,其实并不用,并不用交合,也,也是有其他办法可以做到的。”
说到这,也许是因为心虚,魏林清不敢再看陈阳。
陈阳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上了魏林清的贼船,他拉了下衣领,觉得燥得慌,他刚才说魏林清是个好人,真是太天真了,他黑起来也不是一般的黑,挖坑挖的不露声色,猎物掉进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谁让自己也有那个意思呢。
到最后陈阳还是没给个准话到底去不去G市,魏林清倒也不急,不过其实魏林清急不急一般人也看不出来,他的神色总是平静的,难得出现什么波澜。
被子和床都被打湿了,陈阳只好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床散发着霉味和潮味的旧被子,然后把躺椅搬过来,把被子往上一铺,就着火盆睡了过去,魏林清走没走他也没在意,他睡得很沉,一觉到天明,中间连醒都没醒一下。
天光亮,外面有鸟雀在不停地叽叽喳喳叫唤着,陈阳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他旁边的魏林清。
陈阳推开被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小鬼到哪去了?”
魏林清看着陈阳坐起来,“阳鬼在阳世三个月就必须决定到底是去投胎还是继续修炼成为鬼王,我让他在魏庄阴湿地的阴河里仔细考虑这件事。”
陈阳皱了下眉头,“他才那么点大,知道什么。”
魏林清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旁人无法帮忙,只能自己做决定。”
陈阳想起那个小鬼粘在他身边,不停地叫他“爸爸,爸爸”的样子,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心里面确实有点放心不下,“要不,我们去看看他吧。”
才三个月左右大就要决定自己未来的路,实在有点可怜。
陈阳坐车去魏庄,魏庄里的气氛现在已经好多了,听魏时说最近又在选魏七爷那一支的新嗣子,前面那个,也就是魏明,在人瘟还没发作之前就莫名其妙的死了,魏庄里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陈阳跟魏时却是可以猜出来的。
东老先为了给魏东来还阳从魏明身上“借运”,还用银针扎破了七窍,本来应该是会死的,不知道东老先用了什么办法延了他的命,等他承了嗣当上了家主,把该做的事做了,东老先达到了目的,他的任务结束,拖着的那口气也紧跟着就断了。
这一次不知道会选谁,陈阳漫不经心地想着。
魏时还在那里忙着那个女鬼的事,暂时没得空招呼(招待)他,他就自己去了魏庄的坟山,山洞里还是阴森森的,因为天气的关系,洞壁上苔藓发出来的光比以往黯淡了许多。
陈阳拿着个手电,在七拐八弯的山洞里走着。
水滴声声,洞里静得吓人。
上一次在这个山洞里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陈阳看了旁边的魏林清一眼,他倒是处之泰然,陈阳问他,“你上次说,小鬼是个什么阳鬼,要三年才会长大,怎么现在就得选了?”
魏林清的声音在洞穴里面显得幽深而静谧,“那是他如果打算修炼成鬼王才会有的路数,其实从你生下他那个时候起,他就可以去投胎了,他一直不愿意去。”
陈阳不做声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大山洞,陈阳看到那个台子上被一团浓厚的灰黑色雾气给笼罩着,看都看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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