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一霎的功夫,整个人就好像要被那把油布伞给吸了进去一样。魏时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白着脸,拼命的抵抗着那把油布伞的吸力。那把油布伞就像个吞噬着周遭一切的黑洞。
魏时脚后跟死死地抵住地面,竭力抵抗着那把油布伞的力量。忽然,听到“噼啪”一声轻响,声音是从他的上衣口袋里发出来的,他抖着手伸进口袋里面,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偶已经变成了一堆碎末子。木偶一碎,本来就很强大的吸力立刻又大了好几倍。
魏时只觉得那个油布伞的伞面变成了一个黑沉沉的空间。
里面是一片黑暗,无穷尽的黑暗。
没有什么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只有一片虚无,那是死亡之地,进去了就再也回不来,永远呆在无边无际的虚无,无边无际的寂静中……那是何等可怕的结局,比死还要更可怕。
魏时不想去那里。
然而,失去了木偶,他渐渐地难以抵挡住油布伞的吸力。他的脚后跟在地面上铲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手指在墙壁上抠着。小鬼在旁边着急的飘来飘去,他发出尖利的叫声,几次三番想冲过来,但是却因为惧怕那把油布伞而不敢靠近,只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偶尔有一两具尸体不小心游荡到了油纸伞附近,就立刻被油纸伞给吸了进去,噗呲噗呲声不绝于耳,那把油纸伞就好像吞吃了什么东西一样发出一些古怪的声音。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对自己极其危险的境况下,魏时甚至会觉得这是那把油纸伞在“打嗝”,这个猜测也许很玄幻,然而魏时却莫名的觉得这就是真相。
魏时的汗水打湿了衣服,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面对迫在眼前的死亡,魏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恐惧,只有不甘心。
他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怎么能死!
魏时一把抓住身边的魏昕,他看着魏昕那张木然而又精致的脸,马家的养尸人把魏昕看得很重,千方百计不惜得罪了几百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守墓人,魏昕的能力一定很强,而据养尸人说,魏昕现在被自己控制着,虽然对于这一点,他也暂时没有什么头绪。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想办法驱策魏昕。
马家的养尸人以为他完全不懂养尸赶尸这方面的事,这都是魏时故意做给马家的养尸人看的,就是怕马家的养尸人对他起了戒心,甚至是杀心,自从遇到了魏昕之后,魏时就想了各种办法,查了各种资料,联系了许多的法术界中的人,比如那个在郑涛屋里遇上的潘老头。
虽然魏时知道的养尸赶尸方面的事还是不太多,但也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了。
赶尸这种秘术,实际上就是想办法把死人的魂魄招回来一段时间,当然,要完全把魂魄招回来有点不太现实,而且也没必要,人有三魂七魄只要招回一魂就已经能够控制和驱使尸体行动了,如果能够招回一魂一魄,那甚至能让这具尸体具有一定的灵性,当然,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魏时估计就算是以养尸赶尸闻名的平龙山马家也不见得有人能做到。
魏时不懂赶尸的秘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回魏昕的魂魄。
但是,现在却也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
魏时把目光放在了那个还在旁边急得飞来窜去的小鬼身上,这种生死关头,魏时也顾不上去想这样做的后果,命都快没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
魏时直接咬破了手指,挤出一滴血。
没错,是用挤,这一路上他的手指头已经是千疮百孔,血也流了不少,阳气外泄,身上的罡火已经是极低,就现在他这种状况,走在大街上都能遇上鬼。
魏时的脸色开始变得紧张。
他把血抹在了魏昕的眉心,一张惨白的脸上只有眉心那一天鲜红特别的醒目,有一种妖异的美感。魏时看着魏昕灰白色的眼睛,他以前一直不怎么想看见魏昕那双与活人截然不同的眼睛,因为这提醒着他魏昕现在只是个活尸。那双眼睛那么死寂,没有一点生气,看见了,难免让他有点伤心。
魏时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又拿出两张画满了符号的黄符纸,手腕一摆,那两张黄符纸一张往魏昕面门上飞去,一张却往飘在半空中的小鬼飞去。魏时咬着牙,一边竭力抵抗着油布伞的吸力,一边担心的看着空中好像被什么拖住了一样的黄符纸。
显然,油布伞对于黄符纸也是一样具有强大的吸力。
黄符纸在空中摇摇晃晃,跟个醉酒的大汉一样,魏时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张飞向魏昕的黄符纸因为隔得比较近,在悬空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慢慢吞吞跟个走路不便的老人一样,贴到了魏昕的面门上,魏时提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一小半,接着,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张黄符纸上。
那张黄符纸一会儿往前飞一点,一会儿又被吸力拉的往后退,魏时的心跟着七上八下,这还不算,最让魏时心急的是,那张黄符纸慢慢的被周围浓郁的阴气影响,边缘处已经有点被打湿,变黑,如果不尽快飞到小鬼那里,就算最后能被小鬼拿到,也不能用了。
说实话,魏时都有点绝望了。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手段了,但是眼看着就没希望了。
这时,在旁边不停的飘来飘去,尖叫个不停的小鬼,不管不顾的往那张黄符纸扑了过去,魏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句,“不要——”这个瞬间,魏时完全陷入了对小鬼这个危险的举动的担心里面,忘了小鬼这个举动其实是对他有利的。
魏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猛地砸了一下,又闷又痛。
小鬼这种轻飘飘的身体,怎么可能挡得住那把油布伞的吸力,事实也正是如此,小鬼才冲过去,本来就是由黑气聚成的身体立刻被油布伞的吸力弄得四分五裂,小鬼一张青白的脸,鬼气森森,青面獠牙,拖着残破的身体尖啸着往那张黄符纸扑过去。
魏时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小鬼的身体快要被油布伞的吸力扯碎的时候,它的手终于抓到了那张黄符纸,接着,小鬼就一头扎进了黄符纸里面,黄符纸转过头,用比来时快上几倍的速度冲到了魏昕身边,贴在了魏昕的后背上。
空气中的阴气仿佛在开始凝结,让周围的温度剧降。四周结起了由阴气形成的霜花。魏时听到砰砰,砰砰的声音,这是他的心脏在紧张的跳动,手心的滑腻腻的,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阴气。
魏昕站在那里,丝毫也没有被油布伞影响的迹象。
魏时的力气耗尽了,已经撑不住了,他慢慢地被油布伞拉过去,地上留下了一道拖痕,魏时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没有任何动静的魏昕。
难道他失败了?
这个他唯一知道的驭尸的法门,有点类似马义新在黄自强身上用过的办法,那个马义新也是用自己手里的小鬼强占了黄自强的身体,但是那个时候黄自强是植物人的状态,虽然已经没有了魂魄,但是他的躯壳实际上还是活的,所以马义新才能够成功。
现在魏昕早已经变成了一具活尸,再要用小鬼占身去驱使的办法,就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了。
魏时被拖出去一丈远,眼看离守墓人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一直一动不动的魏昕,全身轻轻的颤抖起来,他的眼球从灰白色一下子变成了黑色,眉心的那滴鲜血红艳艳的,他慢慢的抬起自己的手,好像还不太习惯一样。
他慢慢的俯下身,用依旧冰冷而又坚硬的手抓住了魏时的脚踝,把他直接往后拖,魏时被倒拖着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为法术终于成功了自己逃出生天感到欣喜若狂还是该为自己被人拖在地上走脸色发青。
眼看就要成功把魏时拖过来却在紧要关头功亏于溃的守墓人发狂了,她“嘎嘎”的叫了起来,手里的油布伞转动地更快,跟魏昕僵持了起来,但是,魏昕还是占了上风,虽然动作慢了一点,他还是一步一步的把魏时拖出了油布伞的吸力范围。
魏时脸色变得缓和起来,终于,终于不用面对那种虚无的死亡,永远的寂静了。
他看着魏昕,突然发现,他的眼睛不是黑色,而是深深的暗红色。
228、墓室
魏时匆匆忙忙地看了魏昕一眼;对于他那双诡异的眼睛;他虽然吃了一惊但也以为是他刚才那个法术起了作用的关系;所以即使那双眼睛看起去就好像个深不见底的血潭一样让人毛骨悚然;也并没有慌乱。
老婆婆子见一招不灵,立刻又换了一招。
她干瘪的身体跟筛糠一样抖动着;就好像东北那边跳大神一样,踏着一种古怪的节奏摇摆着;满头的白发成了一头乱草,这么一会儿功夫,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不少;看起去老了几岁。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祭舞,而是用生命在向什么献祭。
为了杀死魏时,守墓人还真是豁得出去。
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仇恨深到这种程度,魏时也有点心惊肉跳,要是能逃出去,他一定要回魏家查一查自己家祖上到底做了什么事,惹上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对头。
老婆婆子剧烈的抖动着自己的身体。
那种幅度和强度,让魏时怀疑会把她那身老骨头架子都给抖散了,她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衣黑裤,上衣用的还是那种古老的盘扣,松松垮垮的套在干瘦的身体上,她口中唱着什么古老的祭歌,从平缓到激烈,声音又尖又利,几乎撕破了人的耳膜。
像老鹰一样嘹亮,像鸭子一样嘶哑。
随着老婆婆子的声音,从她的衣服里源源不断的爬出来无数的毒虫,就好像刚才她制作那个“人煞”时一样的毒虫,各种各样的毒虫泉涌一样冒出来。
魏时看得脸都绿了。
守墓人的身体好像是一条毒虫通往外界的通道一样。
难怪刚才魏时觉得奇怪,因为那些毒虫似乎从山洞里无中生有一样冒出来的,他还以为这个山洞有个隐蔽的入口,原来入口确实是有,不过不是在山洞的墙壁上,而是守墓人的身体。
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毒虫蜂拥着向魏时所在的方向爬过来。
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爬到了魏时面前。
魏时没再顾得上思考魏昕眼睛异变这个问题,赶紧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些用一些草啊虫子啊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研磨而成的粉末,围着他跟魏昕撒了一圈。
这个粉末是他专门为这次的出行准备的。
因为平龙山这个地方是出了名的蛇多虫多,虽然现在是冬天,不管是毒虫还是蛇类活动都几乎绝迹,但是准备一些草药也是有备无患。看着眼前已经压境的毒虫大军,魏时深深地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
这些草药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腥臭气。
这些毒虫一靠近了草药圈就立刻停了下来,它们焦躁不安的爬来爬去,而守墓人身上还有源源不绝的毒虫冒出来,一只一只,一条一条的毒虫,从她身上掉下来,争先恐后的往魏时的方向爬过来。
当遇到前面停下来的毒虫,它们一部分停下来,一部分却爬到了前面的毒虫身上,结果就是,魏时身边垒起了一面由毒虫构成的墙,这面毒虫墙的高度还在不断的往上攀升。
魏时看着面前蠢蠢蠕动的毒虫墙,本来有点缓和的脸色,立刻又变得青白交加,不断的又毒虫从那片毒虫墙里被挤出来或从毒虫墙上面掉下来,它们一旦碰到魏时洒下的粉末,就立刻身体僵直,连挣扎都没挣扎就死掉了。很快,就累计了一大片的毒虫尸体。
随着这些尸体的增多,魏时的脸色也就越发的差了。
这些毒虫把他洒下的粉末几乎都快要盖住了。就好像魏时以前看过的纪录片一样,蚂蚁过河的时候,会聚成一个球,外面的蚂蚁被河水冲走,而里面的蚂蚁却最终还是能够安全的过去,最终使得整个族群能够存活下来。
这些毒虫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它们的目的反正是达到了。
就在魏时绞尽脑汁想着后招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魏昕突然又动了,这一回他的动作还是那么简单、直接而又粗暴,他把魏时直接从地上提起来,背在了背上,然后,抬起脚就往那面毒虫墙一踹。
毒虫墙轰然倒塌,几百只毒虫被踹得到处都是更不用说那些四散爬走的,它们悍不畏死的向着魏昕冲过来,魏时被迫趴在魏昕的背上,他坚硬的背部非常的咯人,尤其是当他动作幅度比较大的时候,蝴蝶谷戳得魏时胸口一阵一阵的疼痛。
那些毒虫一碰到魏昕,就跟碰到魏时洒下的粉末一样,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
一只只,一条条,死的不能再死。
魏时目瞪口呆的看着魏昕像个大杀器一样,没有丝毫的停顿和迟疑,踩着那些毒虫往山洞最里头走去,魏时清楚的听到在他脚下被他踩扁的毒虫发出的爆裂声。
要是早知道魏昕这么厉害,他还着什么急啊,他早就搬凳子坐一边看戏去了,魏时趴在那里一脸的憋屈,想他被徐老三折磨了那么久,之后也是时刻不忘努力学习和修炼,时至今日,不管是守墓人还是马家的养尸人都没有一拼之力,而魏昕虽然变成了一具活尸,却轻轻松松的把困住他的难题给解决了。
魏昕越厉害就意味着想把他从马家的养尸人那里弄出来越难。
魏时完全忘了,不管是守墓人还是马家的养尸人,那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就算是徐老三,面对着他们的时候,也不敢夸海口说能对付他们,他只是太倒霉了,遇到了这跨阶作战不是那么容易的。
守墓人看到魏昕毫不费力的突破了毒虫的包围,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虽然她的声音还是那么难听,那么刺耳,但是魏时却觉得里面透着股虚弱,守墓人眼睁睁的看着魏昕走到了山洞的最深处,却无计可施。
难道她已经黔驴技穷?
魏时没有掉以轻心,还是一脸戒备的盯着守墓人,刚才就是这个看上去老得已经成了截老树桩子一样的老婆婆子差点让他死在这里,魏时不觉得她就这么点本事,虽然刚才那两样本事已经够让人吃不消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魏时坚信这一点。守墓人没有追上来,而是停在了原地。
魏时不知道魏昕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不过不管是魏昕还是现在在魏昕身体里的小鬼都还是相信的,所以老实的让魏昕背着,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也没什么力气了,这一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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