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
魏时听得心里凉气直个冒。
那话里的意思是这些个黑虫子还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
那些黑虫子又在地上蠕动着爬了一会儿,才四散开地爬回了墙上、房梁上,那些黄符纸被它们拱来拱去,似乎就要从墙上松脱了一样,但是等那些全进了墙里面,黄符纸又牢牢地贴在了那里。
也许是看到魏时把目光一直放在那些黄符纸上,钟婆婆笑着说,“那些都是没用的,我住在这里就不跟他们计较这么多了,他们要贴就让他们贴,也让他们安个心。”
魏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钟婆婆把魏时看着,“你莫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说起来我也见过徐老三一面,被他师父带起来的,个么高的一个小孩子,怕得很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魏时有点晕,没想到这个钟婆婆还跟自己的师门有渊源。
不过徐老三现在八十几岁了,钟婆婆说见过七八岁的他,那钟婆婆不是上百岁了?那还真是个长寿人。
不管怎么说,魏时心里安稳了一点,说话也没那么心惊肉跳了。
魏时想了一下,就问,“钟婆婆,你昨天给我指路的时候,是不是指错方向了?我在山里转了一天都没找到那个马家村。”
钟婆婆说,“我看马家的人不顺眼,我们钟家跟马家有仇。”
魏时听了哭笑不得,他这是什么运气。
钟婆婆把魏时看了一眼,又问他,“你找马家那些人做什么咯?”
魏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过年的时候去了马家村一趟,回来之后把那些事都忘了,心里不踏实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婆婆对魏时说,“我劝你不要去找了,你找不到的,马家的人如果不想让外人找到那就找不到地方,你本事还不行,莫把命丢个这里。”
魏时不说话了。
钟婆婆也没勉强他,接着说,“我当年要你师父帮我做件事,这么多年了都没给我个回信,你回去之后帮我问,时候也不早了,你就在后面那个屋子睡一晚,明天早上莫来找我,自己直接走,这个油灯你拿着照路。”
说完,钟婆婆站起来去了左边那个屋子。
魏时满肚子打鼓,按钟婆婆说的,徐老三见她的时候才七八岁,能办什么事,这都隔了七八十年了,只怕早就不记得这码子事了。
魏时拿着那盏油灯进了后面那个屋子。
这个屋子里就摆着一张木板床。
魏时看了一眼那落满了灰,放着一床黑黝黝的破棉絮的床,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躺上去,他到外面拿了两条长凳,拼起来就当了一张简易床,睡是很难睡得着的,魏时硬挨到天亮,立刻就出了屋子。
晨曦初露,小村子里薄雾弥漫,左边那家人打开了大门,当看到从那栋屋子里走出来的魏时的时候,那家女主人“啊”的大叫了起来,她男人立刻跑出来,砰地一声,刚打开不久的大门又给关上了。
魏时摸着自己的鼻子,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那栋屋子。
从外面看起去,就是一栋上了年头的老房子,也没什么阴气,如果单看这个,没有人会想到这栋屋子会有什么古怪。
一般的凶宅,阴气都会很重。
虽然昨晚上钟婆婆说了那个话,但是魏时还是不死心,他这个人脾气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撞了南墙才回头的,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在他弟弟魏昕失踪了之后,不管多少人说他弟弟肯定是出事了不会回来了,他也一直没放弃把他找回来的打算。
魏时过去敲门。
门里面没人答应。
魏时用大了力气继续敲,边敲边喊,“老乡,麻烦开个门,问点事。”
门里面传来了低声的说话声还有推撞声,好像是那个男的想过来开门,那个女的不同意要拦着他,最后,那个男的骂了几句,那个女的没办法只好让开了。
男的开了门,“是哪个?”
魏时说,“过路的,老乡,马家村往哪边走?”
男的没直接回答魏时的话,而是问他,“细伢子,你是从哪个屋子里出来的?你昨晚上没遇到什么事?”
魏时撒了个谎,“我昨天过来的,没地方住,看那个屋子没人就住了一晚,难道那个屋子有什么问题?”
男的惊讶地看着他,“你个细伢子命大啊,那个屋子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鬼屋,进去一个死一个,外乡人不知道情况,都死个好几个了。”他有点疑惑地接着说,“那个屋子上了几把锁的,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魏时想到昨晚上那个主动开门的钟婆婆,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有点迷糊地样子,“我也不知道,就这么进去了。阿叔啊,那个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我都起了一身白毛汗了。”
男的看魏时确实不像是个鬼,当然主要是这时候太阳也出来个脸了,魏时脚底下那个影子明晃晃的,鬼是没有影子的,男的也就放心了。
他把魏时让进屋。
魏时听他说起了旁边那栋屋子的由来。据说那栋屋子原来住着姓钟的一家人,两个老的还有一个女儿,一百多年前,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死人,就有一个队伍,其实也就是个手底下有点兵的小军阀,驻扎到了这里,好像是在山上找什么东西,抓了那两个老的去当了壮丁,男的去上工,女的去做杂事,留个那个女儿在屋里,那个女儿想自己爷娘啊,日也盼夜也盼,等了几年也没见自己爷娘下山来,结果,她就自己上山去找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那一家人从山里出来过,那个队伍也没再出现过,好几百号人就这么在山里失踪了,又过了几年,村子里有人看那栋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起了坏心想占了,就把自己一家人搬进去,第二天,那家人就不见了,连尸体都没找到,后来,有人猪油蒙了心还想要那栋屋,结果也死了,从那以后,就没人敢打这栋屋子的主意了,除了一些不知道的外乡人。村子里的人也不敢拆了它,只好就用锁把房门锁起。
听说,那个钟家的,原来是苗寨里出来的苗家人,会那些邪术,他们人虽然死了,但是还是要守着自己的屋子不让外人占了去。
魏时把事情打听清楚了,那个钟婆婆应该就是那家人的女儿,所以,他昨晚上见到的,其实是个鬼?
不过为什么钟婆婆身上阴气却并不重。
魏时左想右想没想通是个什么原因,后来,他干脆不想了,这个世上古里古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想要全部弄个清白,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先把问题留着,看以后有没有可能解开这个谜团。
魏时在这家人里吃了个早饭,又问了路,魏时看着那个男的指着跟昨天钟婆婆指的那条一样的路,脸色有点奇怪,也许,钟婆婆还真没骗他,魏时又在山里转了一天之后,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的平龙山之行,算是失败了。
魏时回了学校。
开始着手解决第二件事。
他在学校花圃那里找到了鬼老头,鬼老头还在那里找来找去,嘴里念念有词的,魏时喊了他一声,鬼老头飘过来,开口就问,“请问你找到我老伴了吗?”
瞧,多有礼貌。
魏时摇了摇头,“你老人家也不告诉我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不好找啊。”
鬼老头看起去比魏时还茫然,他呆呆地抬起头,看着花圃开始转圈圈,“叫什么,叫什么,哪里人,哪里人,我都不记得了。”
他一脸痛苦。
魏时轻轻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鬼是因为执念而存在,人死之后,魂魄有一部分会消散,留下来的魂魄残缺不全,必然造成了记忆以及神智的缺失和混乱,鬼大多只记得自己的执念,或许还记得一些跟执念有关的事。
再多的,就没有了。
当然,也有少一部分的鬼魂,在各种因缘巧合之下,还记得生前大部分的事。
魏时就换了个方向问他,“老人家,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做什么的不?”
鬼老头把花圃里的一丛花看着,“我姓顾,顾言城,清远人,做什么的?我是同城国立师范学院的老师。”
同城国立师范学院?
那不是同城师范大学的前身吗?那是建国前的事了,建国后就把同城国立师范学院改名为同城师范学校,二十年前才改成了现在的名字同城师范大学。
这鬼老头是建国前的人物?
魏时顿时头就大了。
251、熬骨
要把鬼老头的身份找出来倒也不是件特别困难的事;同城师范大学把历年来的档案保存的还算完好;唯一的问题在于那些档案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看的。
魏时先找了罗亮;他就在同城师大念书;结果没找到人,罗亮因病休学了。
听到这个事的时候;魏时愣了一下,这几个月他忙的头晕脑胀;都没想起罗亮有好几个月没联系自己了,没想到就出事了,他当即打了个电话去罗亮家;没人接。
他把这个事放在心里,又想了一下,果断地给舅舅委成斌打了个电话,他舅舅在同城市教育界还是有点关系的,在他百般保证绝对就是查个资料没存什么坏心眼之后,他舅舅才勉强答应给他弄个“特别借阅证”。
因为是暑假,所以同城师大的图书馆并不是每天都开门的,一般都是分区开放,魏时找了开放档案馆那天去了。
档案馆在图书馆的四楼。
图书馆里安安静静的,尤其是四楼的档案馆,摆满了架子的房间里除了一个板着脸坐在电脑后面,正玩着扑克牌的中年女人,就只有魏时。魏时把借阅证递给了那个中年女人,那个中年女人把魏时看着,皱着干枯的眉毛,“这里的档案都是珍贵的资料,看的时候要小心,不准折起来不准弄脏了,也不准带出去,要复印的话,要另外办手续。”
魏时点了点头。
尘封的档案散发着一股腐败的味道。
魏时直奔建国前的档案区,那里有一架子的资料,魏时看着倒吸了一口气,没有电脑搜索要一本一本的找个人出来,这要到什么时候去。
他拿起一本发黄的书就翻了起来,里面的文字居然还是繁体竖排的,要不是魏时小时候看过一些繁体竖排的书,后来跟着徐老三学东西的时候,看的也大部分是繁体竖排的书,估计进度还要慢上几倍。
不过,很快,魏时就欣喜地发现,也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
因为这些档案内容其实是分开的,校史、老师、杰出学生等。魏时直接找到了记录同城国立师范学校历年教师履历的档案,那是两本厚厚的书籍。
一直到图书馆快下班的时候,魏时才把第一本将将看完,里面没有顾言城,也就是说,第二本里肯定有,他只好跑到工作台那里去办手续把第二本档案复印下来。
在付出了比外面的复印贵十倍的费用,而且因为耽误下班,遭了中年女人冷言冷语,魏时拎着一袋复印纸回了学校。
他一边吃着饭一边用沾着菜油的手翻着那堆纸,室友们都回家过暑假去了,寝室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倒也自在,除了在他背后探头探脑地往复印纸上看的鬼老头有点煞风景之外,一切都好。
魏时吃完饭,随手拿起一张已经看完的复印纸擦了把手,在鬼老头一脸不赞同的目光下,准确地把揉成一团的复印纸丢到了垃圾篓里。
在半夜十点钟,他总算是把顾言城这个人找到了。
顾言城,清远人,生于1900年,1922年毕业于同城国立师范学校,毕业后曾担任陆军某旅的秘书官,1928年到1945年执教于我校中文系,妻子张兰,育有一子一女,1946年因病去世,享年46岁。这是顾言城的生平,当然,他其他方面的一些情况也记录在列,比如工作方面和学术方面,但是并不在魏时关注的范围。
也就是说,要找的人,叫张兰?
要把人家祖坟找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魏时一脸惆怅的想。
明明是两夫妻,老头却找不到老太,要么是死的年头隔得太远,出了什么变故,后人没把老人葬在一起,要么是葬在了一起但是后来坟被人给挖了,尸骨分离。
难道要去一趟鬼老头的家乡?
这么多年过去了,斗转星移,世事变迁,还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后人还有他们的坟地也是个问题,不过,事情总要先去做了才知道结果。
魏时想了一下,就这么跑过去,肯定是不行的。
鬼老头的生平里面就简单说了一句“清远人”,清远在现在的行政区划里是一个县,就是解放前,那也是一个乡,人口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万,要在这么多人里找个把人出来,那就是瞎抓。
鬼老头还在那里神叨。
魏时两眼无神地看着它,突然,他眼前一亮,猛地一拍桌子,想到了一个办法。这找人的事,还是要落到鬼老头身上。一般来说,鬼都不能离开自己身死或埋葬之地太远,鬼老头出现在花圃那里,应该也不是偶然,魏时想起进校的时候听那些师兄师姐说起过,他们这个校区以前是个坟场,周围死了人都是埋在这里。像这种死人骨头一挖就出来的地,开发商也不太敢下手,很多时候都是把这些地直接划给了学校,算是一举两得。
也只有学校里那么多血气方刚的学生,才能镇得住坟场的阴气。
魏时一直等到了深夜。
盛夏的天气,即便是到了深夜,天也是要黑不黑的。
魏时拿着把下锄头,来到了花圃那里,周围除了虫鸣蛙叫,没有其他声音,幸好这地方还算偏僻,现在又是放假的时候,白天也没什么人过来,更不用说晚上了,不过这样公然搞破坏的行动,还是让魏时手心里出了点汗。
他一边问鬼老头方位,一边“辣手摧花”,把花圃里那些开的摇曳生姿的花扯的扯,锄的锄,干得热火朝天。其实在学校接收这块地之后,就已经清理过一遍了,能找到后人的,就通知那些后人把坟迁出去,找不到后人的,就把里面挖出来的尸骨集中到一起进行了火化处理,那些烧出来的骨灰葬在了另外一个公墓里,也算仁至义尽。
只不过,清理嘛,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疏漏。
就好比学校BBS上偶尔会出现一些帖子,说在某处发现了一块人骨云云,搞得学校里各种校园怪谈层出不穷,各种鬼故事简直让人毛骨悚然,随便一个学生都能说上一两个。
魏时口里叼着个小手电筒,刨了一个深坑。
鬼老头站在坑边,袖着手,让他加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