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九不回答我,转而询问:“你为何对碧玉山庄的事情这么关心,还是说你关心的其实是人?”
我皱眉,道:“你说不说?”
梅九:“你究竟想调查什么?”
“……”
“碧玉山庄正在找万法心经。传出了一个消息,那经书落到了东云皇的手中。”
“碧玉山庄庄主的动向?”
“你果然是想知道孤冥的消息。难道你对他……”
我打断他的话:“你究竟知不知道他的情况?”
梅九蹙眉良久,道:“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顿了顿,“你找他做什么?有什么事情非他不可,如果是万法心经,我会想办法。”
我抬头认真地看着梅九。他还是他,仿佛还是我熟悉的那个梅九。只是……,原谅他吗?其实那不是很重要。我看着空空的墙壁道:“不必。”
撵走了梅九之后,我小躺了片刻,午时,有人送饭来了,是一个面孔陌生的丫头。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心思多问。遣退她之后,我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餐,其实不是很有胃口,但是我应该吃不是吗。
我舀了碗汤正准备喝,门忽然碰的一声开了。
我放下碗,疑惑地看向柳寓澜。他皱着眉,一脸严肃地盯着我的汤碗,大声道:“你喝了?”
我摇摇头,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柳寓澜松了口气的模样,端起我刚才准备喝的汤就倒在地上。我下了一跳,以为他要干什么,结果地上发出兹兹的声音。
有毒!而且是剧毒。
我呆愣半晌,抬头看向柳寓澜:“这是怎么回事?”
柳寓澜却不回答,我看向满桌子丰盛的菜肴,笑道:“可真像是最后的晚餐。”
“大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多贝跑了进来,看到柳寓澜,唤了声,“三少爷。”
我看向他,平静道:“无事,你下去吧。”
多贝一眼看到地上,脸色大变道:“大少爷。”
我摆摆手:“不要声张,你下去吧。”
多贝顿了一下,看了看我和柳寓澜:“大少爷,三少爷,那奴才下去了。”
等多贝出去后,我看向柳寓澜:“你知道是谁做的对吗?”
柳寓澜冷淡道:“我并不知道是谁。”
“这么丰盛,是柳夫人吩咐人做的?”
柳寓澜皱眉:“你应该尊称她为母亲。”
我奇怪地看着柳寓澜:“她是你的母亲,可不是我的,再说我以前从来没有叫过。”
柳寓澜冷哼一声:“你对她有成见?”
有吗?我确实从来都不喜欢她,但是我一向表现得尊重她。这还不够吗。
“你怀疑是她下的毒?”
我站了起来,平视柳寓澜:“你想说不是她?”
“这么拙劣的手段,她不会用?”
“你是说她会用更加天衣无缝的手段吗?”
柳寓澜冷冷道:“你是这么想的?”
我撇开头,不去看他。道,“你不是说了,她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吗。”
“她一直对你视如己出。而你就是块玄冰,根本不会熔化。”
我不耐烦了,这柳寓澜是来给他妈抱不平来了。这些年,我除了没有像一个亲儿子一样对她亲近外,我可从来没有惹她。柳寓澜抱什么不平,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前没说过,今天却忽然说这个,什么意思呀?难道是现在翅膀硬了,就来挑剔我了。有这样做弟弟的?我越想越气愤,看着他,就想狠狠说他一顿。我回转头,就发现他抱着头,一副痛苦的模样。搞什么呀?我冷眼看了一阵,只见他神色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往外走。
我走到门口挡住,问道:“你没事吧?”
他盯着我看,神色奇怪得很,我让开道。他风一样走远了。
我暗道一声神经。招来多贝收拾了饭菜。我再没心思吃饭,吃了些水果后。我坐在书案后开始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棺木有人全天守着,我根本没法去查看。
我从午时坐到了晚间。其间,多宝来了几次,每次都面色不好。我也不问。想来是被其他小厮们挤兑了。
这个家没了柳重域,就什么也不是了。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但是已经没了归宿感。而柳夫人隐忍多时,终于开始出手了。
在她进门的时候就有除掉我的想法吧,只是那时候柳重域的保护太坚固了,她没有机会。她一定以为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她曾经眼里对我闪过杀意。我以前都以为自己是眼花,然而,今日我忽然就清明了。那一次绝对不是眼花,而是自我催眠了。我怕自己暴露了情绪,所以暗示自己没有那回事。;
而这次毒汤事件,我没有任何证据,但直觉告诉我,很可能就是她。只是,这些也并不重要了。
不知柳寓封何时到家?几年不见,他变成什么样了?等见了他一面后,我就走。柳重域的后事,我不会参加。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呢?
***
“瑾瑜,醒醒……”
我费力地张开眼睛,看到梅九焦急的脸,空渊平时慈悲的模样带着煞气。
我揉揉眼睛,开口道:“有什么事?”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干渴,我抬手去拿床边小几上的茶壶。梅九立刻阻止道:“现在先别喝水?”
“为什么?”
“你中迷药了,你不知道?”
我惊讶道:“怎么会?”
“在自己家里还这么不安全,你可有怀疑的人?”空渊开口道。
我沉默半晌,问梅九:“你可知道我中的什么迷药?”
“一梦入仙。”
“一梦入仙?”
“是,这种药能让人毫无知觉地死在梦中。”
毒药居然配上这么美的名字。
“你不用怕,你已经没事了。”
我看向梅九:“我没说我怕。”
“当务之急是查出元凶。”空渊道。
我摆摆手:“不用查了,恶人自有恶人报。”如果真的是柳夫人所为。查出来后,只怕会对柳寓澜的政治生涯有影响。虽然他对我阴阳怪气的,但毕竟是我曾拉把过的弟弟。再讨厌柳夫人,我都不能做得太绝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就笃定是柳夫人,其实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大概是我一直都很讨厌她,再加上,除了她,我想不出来会是谁。而且有一点,她极其聪明,她知道这种越是能怀疑到她头上的事情,她越能摆脱嫌疑。我不记得曾经因为什么事情,总结出了她是这样狡猾的一个人。
第56章 柳寓封归,时光已变 。。。
空渊和梅九开始无时无刻地隐匿在我周围。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认为他们像自己所表现的那样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只是我无法赶走他们。我只能尽量忽略他们。何况现在不是考虑关于他们的事情的时候。
柳寓封终于回来了;柳夫人十分激动,亲自到大门口迎接;柳寓澜和柳玉卿相陪左右。
三四年不见;柳寓封不再是我记忆中所熟悉的样子了。他一身白衣,配着剑。面容成熟了,和父亲一样,若雕塑一样棱角分明。挺拔、修长的身姿随便一站仿佛亟待出鞘的剑。笔直、锋芒似藏似露。
我站在远处看着他走过来。他眼神一转就看见我了。我笑道:“二弟回来了。”
他对我一点头;叫了一声“大哥”;然后被柳夫人拉着急忙去了灵堂。
我看着他已然伟岸的背影,忽然感到岁月悠悠,时光荏苒。几年过去了,柳寓封俨然已是学有所成,柳寓澜在官场上平步青云。而我,作为他们的大哥,竟一事无成,甚至没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和他们似乎已经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柳重域,你呢,若是再见,你可依然是我熟悉的样子?
多宝叫了好几声,我才收会思绪。忽然就觉得自己多愁善感了。
家里的婢女见到柳寓封都开始花痴了。有几个还被柳夫人发卖了。柳夫人以前很少发卖奴仆,即使要送走碍眼的奴才,她也会好言细语送上银票和卖身契,还了别人自由。整个京城,只要提起柳夫人就是她如何贤惠大度,如何善良。一度是京城贵妇的榜样和楷模。现今,竟是一下子就变了。
女人之嬗变,何其叫人惊讶。
他们母子四人聚在一起,没我什么事。我同去灵前烧了点纸钱后就走了。柳夫人假惺惺说:“你们兄弟三人当聚聚才是,衍儿怎么急着走了。”
我语气温和之极道:“昨日没睡好,现精神不佳,我先去休息一下。二弟既然回来了,当不会急着走,有的是时间叙话,不急于一时。”也不等柳夫人回话,我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柳寓澜冷哼的声音。
路过一小道,我听到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我侧耳细听。
“你们都见过二少爷了。”
“见过了,二少爷长得可俊了。”
“二少爷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不知道,但是看夫人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让二少爷走了。”
“你们知道吗,听说呀,三年前二少爷离开全是因为大少爷。”
“二少爷去学武,与大少爷何干?”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时夫人很生气。二少爷走了之后,夫人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我当时从窗子低下路过,听到夫人提到大少爷。你们别看夫人平时对大少爷嘘寒问暖的,说不定其实很不待见大少爷。我说这些,你们可不要说不出去,被夫人知道,我就完了。”
明知道不能说,却还说。我们府中有这么拙劣,口无遮拦的丫鬟?我暗自冷笑一声走了。耳边还传来她们的说话声。
“大少爷虽然长得比所有人都美,可惜却不像二少爷和三少爷那般有出息。老爷虽然最疼大少爷,走的时候还是决定将柳家交给三少爷。”
“男人长得那么美有什么用,又不能嫁人。”
“谁说不能,大少爷不是断袖吗。”
“别胡说。”
“什么胡说。大少爷从不近女色,不是断袖,难道是那方面不行?”
“嘘,小声点。”
……
我不气,一点也不气。这是什么招呢?激将法不成。
回到华容居后,我大松了一口气。现在的柳府完全不一样了呢,什么都变了。只是柳重域身边那些面孔去了哪里?他们是不是跟着柳重域走了。
“瑾瑜,她们多嘴多舌,你不用理会。”
“我去割了她们的舌头。”
我看着忽然出现的梅九和空渊二人,淡淡道:“不必了。”
“瑾瑜,跟我去寒露谷吧。”
“他自然是跟我万佛教比较好。”
我皱着眉头,看着两人,脱口问道:“你们究竟图我什么?”
梅九眼里露出温柔溺人的神色:“瑾瑜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
空渊金眸微眯,道:“你本就是我的人了。”
“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你不要胡说八道,自以为是。”我有些生厌道。
“瑾瑜何必跟他这个江湖莽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空渊冷瞥了梅九一眼,道:“瑾瑜若是愿意,以后我都只有瑾瑜一个人。”
“瑾瑜就算愿意,那也是选择我。”梅九道。
我看着两人争来争去的样子,揉了揉额头,道:“不管你们到底是何意图,我只能说谢谢你们的帮助。除了感谢,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们,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真的没有兴趣和男人发生些什么。无论他们是真心还是别有所图。
两人都沉默不言。
我皱着眉回了房。坐了一阵子,我从地下的宝格里翻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卷画。我打开画眷,上面是很久以前的柳重域。年轻却比同龄人甚至是更年长的人都要稳重深沉。他那时就可以踏雪无痕,摘叶杀人了。
我三岁,他抱着我飞到城郊,再飞回来。他从不会照顾我到熟练地给我喂饭穿衣。一个那样严肃威严的人做这些却无损他的俊伟。我那时候就想着长大了要像他那样伟岸绝伦,文武双全,一举手一投足都像他一样既优雅绝伦又气势万千。可是后来,我终是没有继承到任何和他像的地方。外貌不像,气质不像,性格更是迥异。
画纸已经陈旧了。柳重域站在湖边,双手推向湖面,湖水高高荡起,激起万千水花。
那时候我就坐在他身后不远,手里正拿着支冰糖葫芦。看到他随便一个招式激起湖水翻涌,我惊呆了,糖葫芦掉地上了。柳重域回头见了,冷硬的面容柔和下来。他走过来抱起我:“爹爹带衍儿重去买。”
我根本不在乎糖葫芦,我那时候说:“我要像爹爹一样厉害。”
柳重域笑道:“衍儿这么小就有大志气了,不错。等你再长大一些,爹爹就教你。”
一眨眼,画面就花了,画纸湿了。我擦掉滴落在画上的水,赶紧收起来放回了原地。
我捂着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么多天过去了,柳重域没出现。
我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我真的很恨他。我最讨厌的人不是柳夫人而是他柳重域,他怎么就不声不响地娶了个女人回来。我很不喜欢我最喜欢的东西忽然失去了所用权。既然不再只是我的了,我就不想要了。
只是,如果这次你再出现的话,我可以考虑不再记恨了。
“扣扣”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我吓了一跳,赶紧收敛了情绪。我清了清喉咙,开口道:“进来。”
斜阳之下,我差点以为柳重域回来了。然而我很快清醒,不是,他不是柳重域,他是柳寓封。
“大哥。好久不见。”
我看着柳寓封酷似柳重域的模样,微笑:“三年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是吗?我觉得很漫长。”
“……”我指指对面的座椅,道,“二弟坐。”我不想仰着头看人。
“大哥眼睛怎么了?”
我平静道:“没什么,最近睡眠不好,所以有些肿。”
柳寓封沉默半晌,忽然道:“大哥哭了。大哥是见弟弟回来,激动得哭了?”
“二弟,大哥什么时候是那么感性的人,自然不会哭。”
“早上见到大哥时,大哥的眼睛不曾红肿。”
我愕然,他居然会注意到这么细微的事。
“大哥不是因为我而哭?”柳寓封语气淡淡然道。
我轻松地笑道:“二弟回来,我高兴得很,哪里会哭。”
“大哥因为父亲去世而哭?”
我再次强调道:“我没有哭。”
“大哥对父亲的死怎么看?”
我看向柳寓封:“二弟有何看法?”
“父亲真的去了吗?”
我不动声色道:“二弟以为呢?”
柳寓封不答反问:“区区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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