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轩尴尬,嘴角一抽,却依然保持沉默,静静饮下一杯酒。
“这次是谁把我绑起来了?”林木抓了把花生,熟练剥皮狂磕起来。
“……”这让薛明轩如何说好。
“是丁甲叔父么?”林木问。
薛明轩漠然转开视线,向左看去。
“不是?”林木向后一仰,追着他的问,“是丁丁叔父?”
薛明轩于是漠然向右看去。
林木摊手,将一堆花生壳抛到桌上,“那便是老爹了。”
薛明轩嘴角小抽两下,默默抬手提杯,一口饮尽。
林木趴到桌上看他,“你比昨天还沉默诶,难道被喝了酒的我吓到?我都说不喝酒嘛,你看你。”林木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薛明轩嘴角再次小抽两下,依然沉默。
“怪怪的。”林木咂巴着嘴不再理他,狠狠啃起一个苹果来。
不消一刻,手中的苹果便只剩下一个核,林木心满意足的摸摸肚子道:“总算不饿了。”而也在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了薛明轩双眼下挂着的两个巨大黑眼圈。
林木:你昨晚上没睡?
薛明轩:还有地方睡?
林木扫了一眼房间:哦,是没地方。可是……那……那你是坐在这喝了一晚上酒?
林木看到了薛明轩身后的一个大酒坛子。原来,看起来清秀斯文的薛明轩是个酒鬼。
薛明轩放下酒杯,默默剥起花生。
他能告诉林木昨天夜里他曾试图爬到床上绝对纯洁的想要睡一小会儿吗?当然不行。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他相信林木会炸毛。
更何况他的企图一秒都没有实现。那个瞬间,他走到床头,拉被角,林木滴溜溜滚了过来,口水滩了一枕头。薛明轩好不容易将她推进去,刚躺□便被林木几脚揣下床来,爬起的时候便看见林木已紧紧裹着被子滚回床那头了。
于是,薛明轩完败,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喝起酒来。
林木心想,这个薛明轩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薛明轩心想,如果世界上所有的姑娘都是这么个睡姿,那他可能一辈子都不想再成亲了。
“薛明轩,”林木的表情是难得的认真严肃,“虽然我很后悔跟你成婚,但是我记得答应过你跟你回一趟你家的。所以你放心,我林木说话一向算数,一定会跟你回去。”林木说的这些更向是在对自己的喊话。
去八天,回来八天,算上在京城晃荡几天到处逛逛,也不过小半个月。苏行远,过了这小半个月我便会拿着契约来找你了。
林木想着未来美好,不觉呵呵笑起来。
薛明轩点头,沉默剥着花生,只是眉眼沉了沉,动作略微放慢了些。
林木见他剥得慢,于是帮他剥起来,“到了你家,我最多只能待一个礼拜,然后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要马上回来的,你那封休书要提前写好,省得到时候半天写不出来。”林木没文化,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提笔容易下笔难,于是提醒薛明轩。
薛明轩问:“很重要么?”
林木答:“很重要。”
“我能写很快。”
“最好这样,别到时候耽误我的行程。”林木打趣,“要是耽误了,我可是要一件芙蓉嫁衣来赔罪的哦。”
薛明轩接过林木剥好的花生,很干脆的回了一个字,“好。”
想了想,林木端了一列笔墨纸砚过来桌上,铺开纸磨着墨。这堆玩意好久没用了,尽是灰,一抖笔,笔杆子上刷刷掉下许多。
林木拿着笔杆子在小裙上擦了擦,递给薛明轩,“来,拿着。”
“我能写很快。”薛明轩争辩,不愿意下笔。
“不是写休书,帮我写封信。”林木解释。
“给谁?”
“朋友。”
“什么朋友?”
林木歪头看他,奇怪他突然的话多,心里想着关你屁事,嘴上敷衍道,“好朋友。”
“写什么?”
“我念你写。”
“好。”
林木抠脑门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森森,你好。
薛明轩:?
林木:森森。森森!不会写吗?很多木的森!
薛明轩:你不是不认字?
林木:是不会,但是森森告诉过我,我的名字是三个木,他是我的一倍。
薛明轩:小名?
林木:大名。
薛明轩:……
好诡异地名字。
林木清清嗓子,继续:我要出去一长段时间,你就不用等我练功了。……然后,这个然后不用写。
薛明轩:……
纸上于是出现了一把大叉。
林木瞄了眼,觉得黑漆漆的方块字里突然来了个图形挺好看的,于是继续:我要谴责你。为什么?因为我的绳子功糟透了。你这半个师傅当得太差劲。……薛明轩,麻烦在这里加重语气。
薛明轩打了个感叹号。
林木不懂感叹号,觉得这个符号不明显,抗议道:要加重,很重。
薛明轩于是又加了个感叹号。
林木两眼懵懂,盯着那两个感叹号直发呆。
薛明轩于是明白,问题的根结在于林木根本就不懂感叹号的意义。
他抬笔,将“太差劲”三个字画入圈中。
林木拍手:对!就是这样。
薛明轩:= =|||
果然,只需要将智商倒退一万步,就可以理解林木的小白脑袋。
林木:写到哪了?对了,太差劲了。然后,……这个然后不用写拉。
薛明轩:……
又一把叉出现在纸上。
林木:所以我要谴责你。然后,……这个然后要写啊,看着我干什么?然后,……只写一个然后拉。
又一把叉。
薛明轩对着这张满是诡异符号的白纸很郁闷,他想换一张,但很遗憾的发现林木只有这么一张纸。那,就这么着吧。
林木:……你要注意了。你的功夫应该也是很差劲的。所以,千万不要随便出去跟人打架,会丢小命的。看到有人打架,你要躲起来。……然后,这个然后不用写拉。
薛明轩:……
又一把叉。
林木:……留着小命等我回来,我要亲自打你一顿。我说完了。
薛明轩收笔。
林木看着满纸的叉叉和圈圈高兴赞赏:你写得很好。
薛明轩:……
这丫头根本不认识字,所以她的赞赏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林木:你有写是我给他的信吗?
薛明轩扯过纸,补了条落款。
落款内容为:林木口述,薛明轩代笔。
“落款要这么长的?据说,我的名字只有两个字。”
“要,礼貌。”薛明轩眉梢眼角不易察觉地轻轻一扬。
为什么要补上自己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和宣誓自己的主权有关?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林木不信,指着落款处那一堆字问:哪个是我的名字?
薛明轩指了指。
林木:你读给我听。
薛明轩绷着脸,很严肃地念道:林木说的,以上这些话。
林木:哦……写得好。
薛明轩:= =+
林木:这打头两个字是森森吗。
薛明轩点头。
林木:果然我们俩的名字看起来很像啊。
薛明轩难得打心底里不喜欢一个人,这个森森可以直接晋级黑名单第二名了。
薛明轩:寨子里的人?
林木:你问森森?不是。他是一个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朋友。
薛明轩很想把这个森森排入黑名单第一位,对比一下,还是觉得第一名实在太难超越,只好委屈他成为永远的第二名。
林木:这个我的秘密,除了我和森森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记得要替我保密。
薛明轩默默瞥了眼林木,又开始剥起花生来。所以,林木的意思是,他不算人??
林木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好兄弟,帮我保密的好吗?”
薛明轩默默剥花生,心想着我们两个不是成亲的么,怎么瞬间成兄弟了。
林木: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薛明轩:……
林木:那是就同意了。
门外。
丁甲:你说,他们二人起来了没?
丁乙:起来了吧。
丁甲:木木丫头,轩轩公子。
薛明轩:……
林木:你帮我应付他们,我去送了这封信就回来。
薛明轩点头,开门,挡住丁甲、丁乙,林木从他屁股后面赶紧溜了。
“木木丫头呢?”丁甲跨步进来。
“出去了。”说着,薛明轩也走出门去。
“怎么都走了?”丁甲问。
丁乙:这不正好。
一个时辰过后。
林木回来了。
和老爹、叔父们道完别,林木便匆匆跟着薛明轩踏上了回京城薛家的路途。
林木:快点啊,快点啊,我好回来去找苏行远啊。
薛明轩:怎么跑这么快?
青书遥遥喊道:“少夫人,你跑错道了,这边啊!!!”
作者有话要说:房间内。床单除了睡得皱巴巴,一切都是原样。奋力却找不到那抹殷红的丁甲于是泪流满面:我说了,这丫头睡死了,没洞成功啊。丁乙摸着山羊胡须,判断道:薛明轩不是男人。丁甲泪奔:或者,是我们木木丫头不像女人。两人相视,抱头痛哭。
☆、京城
八日后。
距离京城百米开外。
林木突然觉得浑身的不自在。总感觉哪里不对啊。“唔。”心头发闷,林木赶紧一手捂住嘴,把那股酸水努力咽回去。
或许是在马背上颠了整整八天,实在太不舒服的原因吧。瞧,她险些又呕出来了。薛明轩身下的那匹枣红马非常鄙夷地瞥了林木一眼。
林木呲牙,阴狠狠一笑,从腰间抽了条绳子晾了晾。
怎么?红红,你又嫌弃你主人我了啊。不就昨天吐了你一身吗,今个儿硬是不让本姑娘近身啊啊啊!!这些年白对你好了,浪费了寨里的粮食!!!你看看,薛明轩这小白多有气质,人家主人说让坐就坐,大气都不吭一下。是不是皮儿痒痒了?
那枣红马见了林木手上的绳条,立即带着薛明轩撒蹄子跑开了三丈远。
= =+死红红,平常我林木骑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跑这么快?
青书在后小声嘀咕,“少夫人连马都欺侮啊。”
恶劣,恶劣。此等恶劣女子,到了京城薛家他要怎么跟夫人交待好?
吓不着红红,林木摸摸座下薛明轩的那匹白马的脖子,“你最好了。”
其实,它小白也是被逼无奈。他做为一匹马,看见同类在林木稀里哗啦一顿呕吐中满身秽物,也曾经激愤过。但它小白一直走很乖很听主人话的路线,并且坚定不移地走了快十年了,如今,它没必要为这个不做实的少夫人一般见识。
所以,他小白只好内心独白:@#¥%@#¥%(翻译:我很爱干净的,姑奶奶你千万不要吐我身上。)
进到城内,三人翻身下马,林木跟着薛明轩的脚步蹬蹬地往城里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瞧瞧,满眼的新奇。
“没见过?”薛明轩顺着林木的视线定在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身上。
山旮旯里的小寨子住得久,就是这点不好。林木点头。在青书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懊恼地承认了自己的眼界小得厉害。
小贩察觉到几道眼光刷刷射来,生意人的本能令他高亢叫嚷,“糖葫芦勒,好吃的糖葫芦勒,五文一串。”
听到小贩口齿清晰地叫卖声,林木点点头对薛明轩解释,“这是糖葫芦。”
薛明轩:……
他当然知道。
薛明轩:要吃?
林木:原来这东西是吃的啊。
青书汗颜。莫非少夫人觉得这是插头发上的,或者是粘身上的?各种囧。
林木翻翻口袋,又翻翻挂在身上的小布袋,然后摊手,“没有钱。”
薛明轩很爽快的指使青书去买糖葫芦,在林木巴拉地啃着糖皮说谢谢时,薛明轩微微眯起眼角,似笑非笑道:“不用,借你的,要还。”
林木无言。
早知道要还,她就不吃了。两手空空前来,不过是为了帮薛少爷一个忙。现在欠了五文钱,这薛明轩难道是要她林木办完事后用八天时间回寨子里拿钱,然后用八天时间赶京城来还给他老人家,最后再八天回去么?
三八二十四,差不多一个月了啊。
林木叹气,把糖葫芦串递到薛明轩手边,“还你。”这五文钱的福她享不起啊。
薛明轩瞥了那串糖葫芦一眼,没说话,但那意味很明显了。“咬过了,还还我?”
林木于是一口将那红艳艳的果子吞下,边嚼边说,“五个果子五文钱,吃一个一文钱,其他那些我没舔没咬,还你。”
林木觉得欠一文钱应该可以还上吧,毕竟只有一文。以后走路都低着头算了,万一路上有拣呢。
薛明轩没有接林木手里的糖葫芦,只是意味不明的静静看着她。
听到一声微弱地咣当响,林木眼角瞥见了一个熟悉地暗光掉落在地。今天老天特别赏光,要什么给什么啊。林木撒腿要跑,手中那串糖葫芦在情急之下插到了薛明轩的腰带上。
青书:= =|||不接糖葫芦的少爷好悲剧啊,你那白绸袍子彻底毁了。
林木拣起那文钱,吹吹灰,蹦跶着交给薛明轩,“一文钱,给你。”
“那啥,姑娘,”掉了一文钱的路人甲追上来说,“那文钱是我的,还我吧。”
林木凌乱,死死拽着那文钱仇恨回头。
不就一文钱吗?掉了就掉了,不行啊啊啊!!!
薛明轩抽出腰上别的糖葫芦,白色的袍子粘上了红丝丝的糖渍,一串糖葫芦的印记。“木木。”
“?”
“还人钱。”
“哦。”薛明轩说话很冷很短很不可抗拒,林木挠挠头,把钱还了路人甲。
林木觉得,在薛明轩的冷气质下,她莫名其妙地听话了。唯命是从,不不不,她不承认。顶多是薛明轩讲的道理她能听能懂,叫虚心听意见吧。
林木耸肩,“本来是有一文钱给你的,但是听你话给人了,所以,没有钱还你了。”
青书内心澎湃。干打劫这票的果然不是凡人,拣了东西有人认领都不归还的,还说是给?说得活像是把自己的东西白送人了似的。价值观啊,平行线的价值观。
薛明轩以牙还牙,把糖葫芦插在林木的腰带上,“吃完了,就不用给。”
林木好伤心。早知道是这个情况,她一定不会把糖葫芦插在薛明轩的腰带上。每天都穿白袍子的薛明轩,林木很不能肯定这八天来他有没有换过衣服。
以己之心度人,这八天来林木只换过一次衣服,那是昨天,因为,她吐了,不可收拾的,必须要换的洗了身衣服,再换了身衣服。
林木眼角抽搐,为了不浪费那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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