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苏行远很不屑地斜睨着林木挂在手上的那几个啷当盒子,其中一个是送给薛明轩的礼物。
一想到这两份东西天差地别的价钱,苏行远又是一阵禁不住的开心。
开心了一阵子,眼见薛家大宅隐隐出现在前方,苏行远的好情绪就有些散了。
“木木,”苏行远转身拍拍伤神中林木的脑袋瓜子,“我记得之前你有一句话没有对我讲完呐。”
“啊?”林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哪句?”林木想,刚刚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啊。
“就是之前在清潭酒楼门口,你要说的话啊。被那个四王爷手下打断了的话!”
“啊!”林木想起来了。
苏行远脸上戏谑地笑褪了,他认真地站在林木的跟前,等待着那句他直觉自己会喜欢的话。
林木怔怔看着苏狐狸,难得的凝神严肃使苏狐狸看起来竟然有些淡雅俊逸的气息。
“嗯?”苏行远见林木盯着自己看,眼神竟然蒙蒙不清,似乎又晃神了,于是哼了一声,算是提醒。
林木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睛,咳了咳清清嗓子,不自在地甩了甩两只手上挂着的各种盒子和药包,“苏森森,那个……”林木的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我,那个……”
看着林木的尴尬表情,听着她愈渐微弱的说话声,苏行远急火攻心。
那个,那个,那个,究竟是哪个啊?
木木你到底是要准备说什么啊?
如此扭捏,十年来见所未见。
但苏行远忍住了,任心头滔滔火焰焦灼,也不能破坏现下逐渐转好发酵的气氛。
林木咬咬牙,心一横,“那个,你种的青梅树长得好吗?”这句话只是一个铺垫!林木再咬牙。
苏森森那次在阡陌酒楼中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表明的够清楚了,他留在京都就是要等自己的答案,所以不要管接下来的那一句说出口的时候自己将会有多害臊,一定要说出来!!!!
林木摆出一副上得刀上,下得油锅的坚毅神情,顺便咬牙切齿地再一次坚定内心。“我很想去看那颗青梅树和你种的秋海棠,其实我跟薛明轩……”
突然,一只爪子搭到林木的肩膀上,一把纯净爽朗地声音不合时宜的打岔道:“四少夫人,总算追上你了,我师父说刚刚这几包药拿错了,拿给你的是安胎药。”
林木顿时泄气,哀怨回头,那明眸皓齿的少年笑呵呵道:“师父派我把错拿的药换回来,顺便也给薛少爷的伤口换些药。”
“……”林木伤心欲绝,欲哭无泪。
☆、煎药
少年呲着两排大白牙;揉着后脑勺笑得纯真灿烂。
林木忧伤看向这个拥有如此简单质朴笑容的少年,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怎么会拿错药的?刚刚到国医堂去的时候明明没有见到其他抓药的人啊?”林木奇怪道。
那少年眨了眨明亮清澈的眸子;“呵呵,那过来拿安胎药的说是还要去置办点东西,所以就先把药搁在国医堂里,后来四少夫人过来,先生一不小心就拎错给你了。”
林木看看苏狐狸,忧郁万分的垂垂头;“怎么还有这么不小心的。”
对于苏行远的气愤和林木的忧伤浑然不觉,少年笑容灿烂道:“四少夫人,赶紧带我去给薛少爷换药吧,等会儿师父又会怪责我磨磨蹭蹭了。”
苏行远啧了声;满不开心道:“木木,我先走了,有空来找我。”说完手一摆,转身便走了。
林木愣愣看着苏行远逐渐远去的身影,心头怅然万分。
为什么一句简单的表露心意的话她会说得那么拖泥带水?!!如果早一点顺畅的说出口,她现在的心就不会堵得那么慌了。
那医馆的少年歪头,用剔透纯真的眸子看看林木,“四少夫人,你在发呆吗?”
林木立即回过神来,“啊……呃……我带你去帮薛明轩换药。”
走远了的苏行远回过头来,看着林木领着那少年大步走入薛家大宅,脸上逐渐绽出璀然灿烂的笑容。
即使林木的话只说了一半,即使林木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以他对林木十年来的了解,苏行远很清楚林木想要说的是什么。
他的心意已经对林木表露无疑,他在京都已经呆了这么久时间,看来一切都没有白费。
虽然已经确定了林木的心意,但苏行远依然必须等待。等待林木和薛明轩的分开,等待林木明确的表示要离开京都,等待她一字一句的告诉自己,她想要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当他着急万分的写下对林木表明身份的信,当他急匆匆的赶来京都,当他在阡陌酒楼里表露出自己所有的心意,苏行远已经把所有的主动权都放在了林木的手里。
所以,林木的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很重要。
从苏行远来到京都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能够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林木找回十年来对于传闻中的苏行远的执着,等待林木终有一日会恍然明白自己多年来对她满满的疼爱。
似乎,一切就要到了尾声。
冬日的京都听说异常寒冷,木木,在那么温暖的盘龙寨长大的你,不会习惯的。
回去吧。
我们一起回去吧。
带着医馆少年走到院子里,正看见青书轻轻合上门。
“青……”
林木还没喊出口,就被青书嘘了一声。“少爷刚刚睡着了。……这位是?”看到跟在林木身后的少年,青书奇怪道。
“他呀,”林木呵呵笑,“帮薛明轩换药的。”
青书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阵,“怎么没有在国医馆看过你?”
少年呲牙笑道:“我是颜先生的徒弟,平常没怎么出来过。”
“颜先生有徒弟的吗?”青书疑惑看向林木。
林木呆呆看他,“颜先生是谁?”
“……”青书无言,“就是一直给少爷看诊的医师啊。”青书扭头看看已经身后已经关好的房门,“可是少爷已经睡下了。”
话音未落,里面一个沉沉的声音传来,“醒了。”
林木呵呵笑着,对青书重复薛明轩的话:“醒了。”说完,带着那医馆少年大摇大摆的推门走了进去。
“薛明轩,这个人是什么先生的徒弟,说是来帮你换药的。”林木介绍身后的少年道。
薛明轩侧目看去,墨黑的眸子里逐渐有些异样的光,“颜先生?”
少年点头,将挂在身上的药箱放到桌上,“恩,我是颜先生的徒弟,平常没怎么出来过,今天是第一次出来帮忙的。”
“第一次?!!!”青书不满道,“要是颜先生现在很忙,忙得脱不开身,自己不能亲自前来也就算了,他可以派别的医师过来换药啊。怎么竟然派一个没有经验的小徒弟过来,这里怎么说也是薛家啊?!怎么会这么不上心的,随便把你这么一个小徒弟给弄来了?”
少年脸上的笑容僵了,看看怒气冲冲的青书,转头对林木说:“四少夫人,虽然我很少出来,但是在国医馆里经常帮颜先生,并不是没有经验。刚刚我的话说得不好,我的意思只是想说,这是我第一次出来正式帮颜先生的忙,而不是说这是我第一次换药。”
林木看看他一脸委屈且无辜的表情,虽然心里认同青书的表态,但是嘴巴里不好明着说出来。毕竟人家都已经过来了,要不简单换换算了?
林木用商量的口吻问薛明轩的意思,薛明轩说:“好,换药而已,我不介意。”
所以,其实薛明轩虽然看起来冷漠,但实际上还是挺好说话的。
青书看看薛明轩都没有什么异议,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刚刚对着这少年讲出的那一番话不大好听,想着自己继续待在这房间里有些尴尬,于是青书默默退了出去。
少年将药箱抱到床边,轻手将薛明轩身上缠着的绷带慢慢解下。
林木满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脚尖蹭着地板上的灰尘,林木觉得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吧,放着这么个外人在这里,薛明轩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是不是比较凄凉?
不走吧,这身后薛明轩身披的白衣长衫解开来,赤/身/裸/体的暴露在空气中,让林木目不敢视。
窘迫间,薛明轩突然说话了。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以不可推脱的命令口吻说道:“木木,帮我去煎药,现在!”
“啊?”林木奇怪于他突然坚硬且冰凉的语气。
“现在!去煎药!”薛明轩的语气似乎更凶了,听起来像是准备发很大的脾气。
“哦,好吧。”林木嘀咕着,“无缘无故的,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干什么?”边说,边拎起一溜药包。
医馆少年提醒道:“少夫人,拎错了。那边那串才是对的。”
林木微微侧头,抓起桌上那把稍放得远了些的药包,大步走出房间。
气呼呼的林木气鼓鼓地将一包药倒进药罐里,然后问倪衫:“接下来呢?”
“要加水。”倪衫说着,很自然的拿起药罐,装上一勺清水放到炉子上。
林木安于坐享其成,抱手鼓着眼珠子在一旁看着炉火。
“汤圆丫头,开了!”林木对在一旁忙活的倪衫叫道。
“恩,恩。”倪衫跑来,拿了个东西捣鼓了一顿炉子,看着火好像小了些,“三碗水煎成一碗就可以了。”
林木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奇怪问:“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三碗水煎成一碗的时候?”
倪衫愣了愣,璀然笑开,“我算好时间,等下我来端。”
“好!”林木开心。汤圆丫头人很好。
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林木无聊着,然后昏昏欲睡起来。听见熬药的那个方位有细碎的动作,林木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正看见汤圆丫头将药倒入碗中。
“好了?”林木问。
倪衫点头,“恩,好了。”
终于完成任务了,林木很开心地伸手想要端碗,却被严重地烫了一下。赶紧两手捏住耳垂,林木丧气道:“薛明轩欺侮我,连这药碗也欺负我。”
倪衫笑着,小心扶住碗沿,将药碗迅速转移到端案上。
林木鼓鼓眼,奇怪问:“你怎么一副完全不烫的样子?”
倪衫点点头,“我事情做得多了,手上厚实一些,就没有那么容易被烫到了。”说完,仍是一脸的璀璨笑容。
听着汤圆丫头的话,林木有点难过,顺手就拉着这丫头的手摸了摸。这双手确实不像泰安公主的手一般娇嫩,但林木自问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平常也会练武干活的,可是这汤圆丫头怎么比自己的手还粗呢?她在薛家干的究竟是些什么重活啊。
似乎被林木的过于体恤吓了一跳,倪衫见林木拉着自己的手怅然叹气,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拎起身边的药罐子去一旁倒药渣。
“诶?”边倒药渣,倪衫边忍不住奇怪地拨弄起倒出来的一团。
“怎么?”林木凑上去,“有什么事情吗?”
“四少夫人,你是不是拿错药了啊?”
“没有啊。”林木歪嘴苦想。她本来是拿错了来着,后来被医馆少年追上来了换了个对的啊。
而且刚刚来煎药的时候本来是又拿错了,经由那少年提醒,拎的也是个对的过来啊。
倪衫皱起眉头,确定道:“少夫人,我肯定你拿错药了。”
“为什么?”
倪衫拣出一片来,告诉林木道:“这是川穹,这是破血的。我听说少爷是被刺伤的,吃了这个伤口不会好,反而会更流血不止。……而且,这药里下得量还不少。”倪衫说着,又拣出一些零碎的小物。
放到鼻尖闻了闻,仔细放在手中搓揉查看了半晌,倪衫眉头紧皱,对林木说:“少夫人,这是红花,也是大破血气的东西。”
林木惊呆了。
回想起那少年突然出现时说的第一句话:“四少夫人,总算追上你了,……”
那医师颜先生本人都是在薛明昂的介绍下才知道林木是薛明轩的夫人,毕竟林木鲜少在京都走动,薛明轩成婚也没有宴请过宾客,所以不认识也不出奇。
可是,这个声称是第一次出诊帮忙的少年,为何知道她就是薛家四少夫人?
倪衫翻看着林木还没有煎过的那几包药,神色凝重道:“这些药全是破血伤筋的,少夫人确定没有拿错药?”
☆、担忧
“薛明轩!”林木一手推开房门冲了进来;薛明轩吃力地睁开眼睛朝她望去。林木抿抿嘴,看来自己是打扰了他方才的好梦。
林木环视了屋内一圈;“没出什么事啊。”
薛明轩的眉头微微皱起,“会发生什么事?”
林木挠挠脖子,“我以为那颜先生的徒弟要害你。”
薛明轩愣了半晌,“为什么说他要加害我?”
“汤圆丫头说他换给我的药是破血的,你喝了会有大麻烦。”林木边说边缓缓朝薛明轩走来,“汤圆丫头说;即便我是拿错了安胎药也不应该是那些药,那些大破气血的,孕妇也是不能吃的。”
“可能,”薛明轩吃力的说;“他也搞错了吧。”顿了顿,薛明轩的话音愈更虚弱,“他刚刚说来换药也拿错药了,所以,还是得麻烦颜先生亲自过来一趟才行。”
“这样啊,”林木对于自己忙活了半天没有能够帮上忙而自责不已,“那我去请颜先生亲自过来。”
“不用了。”薛明轩迅速厉声阻止。
又那么凶?
林木瘪瘪嘴朝薛明轩看去,薛明轩垂目逼过林木的眼光,语气柔和,哄她道:“我已经让青书去请了。”
林木感觉到自己被薛明轩嫌弃了,愈发觉得和薛明轩同处一室有些窘迫,于是摆摆手对薛明轩说:“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我出去。”
走了几步,薛明轩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木木,以后都让青书去医馆吧。”
“恩,好。”林木叹着气,关上了房门。
果然是被人森森的嫌弃了。
林木一离开,薛明轩淡漠沉静的神情立即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禁蹙的肃穆担忧。
他吃力地撑手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去,胸前那已被拆散的绷带下,裂开的伤口处,鲜红的血从心口顺着零散搭在身上的绷带缓慢弥散开来。
薛明轩伸手向床底,拖出一个药箱。这药箱正是医馆少年方才背在身上的那个红漆木箱。
咬牙忍痛,薛明轩翻出一卷未开动的绷带,迟缓地将缠在身上的衣服缓慢解下。
这箱子是颜先生随身带着的,不论出不出诊,薛明轩都没有见过颜先生远离这箱子一步。
薛明轩还记得早几年前,郑宇在抓逃犯的过程中受了伤,去看他的时候恰好颜先生在为他后背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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