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碍于面子,他还是只有挺下去,后来悲剧就发生了,他过马路的时候,让一辆卡车给撞死了。
“我母亲本身是一个农村妇女,由于我父亲如此绝情,母亲受到很多人的同情。父亲原先的食堂把母亲招为临时工,做一些洗菜、打扫卫生这样的杂事。你可想而知,我童年时代过得是很凄惨的。我父亲的桃色事件,让我无法抬起头来,我一上学就遭到了同学的奚落,如果不小心惹到了谁,那么,所有污辱人格的话都可以浇到我的身上,我真是痛苦极了。但是,我们无处可走,我哀求母亲离开那里,但是,母亲只会抹泪。我长大一些才理解了母亲,如果离开那里,母亲就没有办法养活我,在那里我每天是可以吃饱饭的,我和母亲都在食堂吃饭,都不花钱。长年累月,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出现。学校是那样的情况,家里又阴沉得像生活在地窖里。我真的觉得生不如死,我14岁的时候,曾经自杀过一次,没有得逞,我母亲不知道。我母亲含辛茹苦养活我,因为父亲的原因,她憎恨所有的男人,她在很多时候都是善良的,但是,她对于男人的恨却是难以想象的,我想如果父亲不是被汽车撞死,他只要出现在母亲的眼前,母亲也会有勇气把他杀死的。由于母亲的缘故,我也恨男人,如果一个男人多看我一眼,我会在心里诅咒他一百遍。如果,不是合新的出现,我想我会成为一个失去爱的能力的女人。像我的母亲一样,任生命枯萎下去。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被一个到我们学校来实习的音乐老师发现我有声乐的天赋,她鼓励我将来报考音乐学院,她为了我,付出了恨多心血。为了检验她的判断能力,她还把我带到了卡拉OK厅里去,我第一次唱歌,就被那个歌厅的老板认可了,他说可以随时到他那里上班。 就这样,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居然真的考上了音乐学院。这在我们县城完全是没有过的事,母亲觉得我终于有饭吃了,在我进大学的第一天,她就喝了农药,三天后才被别人发现,她的尸体已经发臭了……”
说到这里,孙萍说不下去了,眼泪已经爬满了她的脸颊,接着,她一埋头,扑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孙萍的身世这样不幸,随着她的声音的滑动,在我的眼前漂浮着一个心里装满了苦楚的女孩,她有丰富的内心,但是她又是无助的。有时,那个女孩的模样竟然是我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还有一会儿重叠了天一那天穿着美丽的演出服,在台上光彩照人的样子。
一个女孩的成长是要经过何等的折腾、是要跨越多少看不到的陷阱啊。
我看着眼前半个身子伏在桌子上面,因哭泣颤抖不已的孙萍,我觉得我就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面对一个溺水者的呼救无能为力一样。一时间,我竟然找不出一句可以说的话。
还好,哭泣了几分钟以后,孙萍抬起了头,我扯了几张纸巾递到了她的手里,她把眼泪揩干了,接着,她低垂着眼帘,顺手举起了一瓶啤酒,像刚才的姿势,一口气灌进了半瓶酒,她这才抬起了眼皮。
“就是这样的,你想也可以想到。刚刚开学,我家庭的变故就上了学校的橱窗,学生会为我发起了募捐活动,有不少好心的同学,他们送来了钱,也有一些人来看我。但是,大家毕竟都是学生,杯水车薪,我对于自己的前途也感到非常不安,我总觉得不知道在哪一天,我就将失去继续学习的机会,也不知道在哪一天又有什么不幸降落在我身上。就在这个时候,合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向学校提出,我在大学期间所有的学费、生活费都由他负责,他还交代具体办事的人员,不要告诉我他是谁。有了他的资助,我才得以可以安心地完成学业,我也才平身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我非常想知道他是谁,这样的念头随着毕业的临近越来越强烈。也有同学对我说,这个资助你的人一定是对你有所图,等你毕业以后,你就是他手心里的一块泥巴,他想怎么捏你,你都得受着。有时,我也会顺着同学的说法想下去,他这样资助我,就完全像一个父亲为自己家的孩子所做的一样。的确,我想,就是我的父母都活着,他们也做不到这一点。学费不说,它总是一个看得见的数字,可是生活费就很难说了,据给我送来钱的人说,我的资助者要我吃最有营养的伙食,他还细心到我的日常开销,他怕我羞于花别人的钱,就非常固定地每个月给我五百块钱的零用钱,这样,我作为一个女孩子,从来就不会再为生活中的一些小东小西尴尬了。但是,关于他的身份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迷。在校园里,我时常能遇到他,我们都知道他是学校最好的调律师,再加上他与众不同的气质,其实,好多女生是会议论他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和哪个女生说过话,他来调琴的时候,都是我们不上课的时间。也许因为是一个迷,所以,在我没有揭开谜底的时候,我就对我的资助人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象,我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想象中,我的心里有了一个专门存放我想象中的这个人的地方。在这样的想象中,我也进入了一个女孩子情窦初开的岁月。在我的眼里,再也没有别的男人可以进入我的心里了。尽管,我想象的只是一个影子,我不知道他多大,他的婚姻状况和他的一切,但是,我就这样莫名地活在一个影子里。当这个谜底终于揭开的时候,我惊喜万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合新。这个谜底给了我巨大的幸福感,是我从出生以后,从来没有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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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萍说到这里,兴奋得脸越发红了,我感觉到她的目光有了光泽,尽管灯光偏暗,但是,从她的目光中透出的光是很打动人的。她又喝了一口酒,这次她只是用嘴唇碰了碰瓶口,她又抿了抿嘴。我心里又紧了一下,我知道事情并不如她一厢情愿。
“除了嫁给他,照顾好他的生活,给他一个男人该得到的幸福,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他了。”孙萍说道。
我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合新是不是觉得你们年龄相差太多,怕耽误你?”
孙萍点点头,说:“应该说这是一个原因吧。他从来没有结过婚,他也从来不说他的感情生活,我总觉得他被女人伤害过,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把他伤得太狠了。正是因为这样,我一定要为他做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一个最爱他的女人。”
我看着孙萍,她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放光,身体颤抖,似乎只要她想,就没有不能做到的事。我忽然很羡慕她,只有二十多岁的人才有这样的豪情。
我说:“是啊,我能理解你。合新不仅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也是一个对你有恩的男人,你爱他是天经地义的。”
孙萍听了我的话显然很高兴,她尽管没有哈哈大笑或是手舞足蹈,但是,我还是能看出挤满了她整个胸腔的幸福。一个女人有了恋爱的感觉,就会情不自禁。
我问:“这些你都对他说了吗?”
孙萍听了我的问话,情绪一下子变了,她点点头,说:“他没有接招。”
“哦。”我轻轻点了点头。
她停顿了一会儿,说:“你帮帮我吧!”
“我?”
“是啊。我在医院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他很在乎你,你说的话他一定很听。”
“什么?一眼就看出来?错了,你错了。孙萍,实话跟你说吧,那天是我第二次见他。”
“不会吧。我怎么感觉你们已经认识好长时间了,很长,十年或者以上。他不是也这样说吗?你们是老朋友。”
“是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哈哈笑了。
“不是吗?”她很认真地问我。
“当然不是。”
“那我怎么会有那样的感觉?真的,你没有注意,他看你的眼神和我平时见到的不一样。”
我想孙萍一定是陷得太深了,犯了所有在恋爱中的女人所犯的毛病,觉得出现在自己梦中情人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是自己的对手。我摇摇头,说:“那可能是你的感觉,奇怪的感觉。我真的第二次见他,说了不到十句的话。”
孙萍睁大了眼睛,接着,眼睛小了,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看来我也有出错的时候,我一向对女人敏感。”
“哦,对男人呢?”
“对男人我总是很迷茫,我觉得男人是一道最难解的物理题。”
“物理就是无理,也许吧。”
“看来你是帮不了我了。”孙萍无不失望地说。
我听了她说的话,有一种很内疚的感觉,真是恨自己没有早几年认识合新,再熟一些也许就能帮上眼前的女孩了。
孙萍再次举起了酒瓶,我端起了杯子,她说:“对不起,耽误你这么长的时间。”
我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如果有一点可能,我都会帮你的。爱情毕竟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你很勇敢,我想所有的人都会帮你的。”
孙萍笑了,她一笑下巴又长了,把她的弱点显现得很明显。我的心又莫名紧了一下,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并不是每一个心诚的女孩都能如愿获得幸福的。
我们分手的时候,孙萍说:“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追到他。”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我认为,勇气是一种很好的品德。
我离开了孙萍,就立刻回家了,我心里惦记着天一,莫名的有一种不安。我一进门,鞋还没有完全换好,就给淑百打了电话。淑百没有像平时一样,还不等我开口就滔滔不绝地和我说一大堆关于天一的话题,她说:“是玉香啊?”真是奇怪了,我的电话号码她熟悉得就像她的电话一样,能一眼就认出来。怎么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我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一种难以说清楚的直觉告诉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真,淑百停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惦记着天一。”
“怎么了?天一她怎么了?”还不等淑百把话说完,我就急不可待地发问了。
“不,不。玉香。天一她很好。只是……只是她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又出现了上次在剧场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老师给我打了电话,我和李南一起去学校把她接回来了。”现在她又什么事都没有了,正在做作业。
我舒了一口气,我问:“不会有什么吧?”
“不会的。李南说女孩到了这个年龄,身体会有一些变化,比如累啊,紧张啊。”
“哦,那就好。”
“今天把我也吓了一跳。才见到她的时候,脸色白得和云彩一样。还是小孩子,过了一会儿就好了,脸色也缓过来了,又说又笑,还和李南闹个不停。说星期天要去看合叔叔,要听合新讲笑话,还说如果再不听听合新的笑话,笑神经就会生锈了。”
我笑了起来。说:“看来合新也就会哄哄小孩。”
淑百说:“那不一定,你是没有听过他说笑话,你也会笑破肚皮的。”
我突然想起了孙萍,我把刚才孙萍约我的事,一五一十地对淑百说了。
淑百说:“这不奇怪,合新这个人看上去阳刚得像是一块大石头,可骨子里心特别软,乐善好施是他常做的事。好啊,现在有你的事可做了,人家女孩子都求到你了,你还不好好地当政治指导员,好好做做合新的思想工作啊。”
我说:“啊,我可是来完成你教给我的任务的。像我这样的人,自己还是一个问题少女呢?怎么能做别人的工作啊?”
淑百哈哈大笑起来,说:“是,是,少女。还少女呢?都已经是少女的妈啦。”
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淑百又说道:“合新也该有个家了。”
我问:“你见过孙萍吗?”
淑百说:“没有。也从来没有听合新说过。他还资助了三个边远山区的小孩上学,他也没有跟我们说过,是李南在报纸上看到的,我们才知道。好看吗,孙萍?”
“你也以貌取人了啊。好看倒是算不上,但是,我看她挺真的,据我观察,是一个做老婆的女人。”
“其实合新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我也说不清楚,他就是不想找女人。”
“啊,那是心理有病啊。”
“也许吧。可是他其他什么都好好的,我是说外表。也没有发现他喜欢男人啊。”
“真是奇怪了。”
“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到现在还待字闺中吗?”
“我是一个受伤的女人!”
“那万一他是一个受伤的男人呢?”
“那就是你让他受的伤。”
“瞎说!这可是原则错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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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哈哈笑了,“就你讲原则!”
“所以,我不是艺术家啊。”
和淑百逗嘴是我最愉快的一件事,可以想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就说出什么。
“明天能见到你吗?”我问淑百。
“当然。我会去看看合新的。再检查检查你的工作。”
“哇。好恐怖啊。”
要是没完没了的说下去,真不知道会说到什么时候。挂了电话以后,我就立刻给阿明去了电话。当然还是很详细地汇报了白天发生的事,就连孙萍的约会也说了,阿明说:“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当然要帮她啊,但是人家合新也不见得会听我的。”
阿明说:“合新过去不想找女人,现在也许改变主意了。”
我说:“那当然好。”
“那你努力努力吧。”
“好啊。”
我不想再和阿明说合新的婚事了,我打岔:“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阿明嘴笨,他把他做的事一件一件仔仔细细说了。
“还有呢?”
“没有了。”
“哦。心里没有想什么吗?”
阿明说:“没有啊。”
“哦,那好吧。”我有心逗一下阿明,说实在的,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的,我尽管是一个浪漫的女人,但是,阿明并不是那个能让我发疯的男人,阿明就像是长在我身边的一棵树,这么多年来一点也没有移动,这样的坚守让我渐渐对这棵树有了一种依恋。我不知道,当我真的有一天看不到这棵树的时候,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