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如果这种感觉只是一时的怎么办?我对长久关系一点都不在行。”他从她脑后闷闷地说道,过去的记忆深深困扰着他,他可以信任她吗?
他的不安亦是她的不安。“……如果真会如此,我只希望分手时,你别像刚才一样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我们不恶言相向,我们可以送彼此十七朵玫瑰。”
[十七朵玫瑰?“
“对!花语是——好聚好散。”她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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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然后低头看看怀中的女子,他该松手的,可不知怎地,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样,一点都不听他使唤。
他本来已经决定摆脱这个泥沼,可一看到她的泪水,他就睁眼陷了进去——与她一道。可此刻,他却没有产生想象中的溺毙感或喘不过气。
或许沈下去的感觉不会太糟?!
此时大提琴的CD播放完毕,自动换成下一片,流泻的是与方才低沈醇厚的大提琴声完全相反的小提琴乐声,带来一种温柔、明亮的感觉。
“这是什么乐曲?”他打破沉默问道。
“是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两人静静倾听一会儿。
“……给我时间考虑。”他说。
“……好。”她说。
第8章
“他给你回答了没?”
“还没。”
“都三天了,为什么还没?”崴崴声音频率忍不住拔高。
“没碰到人。”宛秦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崴岁到医院外的花园晒太阳。
“他去哪了?”
她耸耸肩,把轮椅推到树下,阳光从叶间散落下来,暖暖的又不至于过热,她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他……没回去那个屋子吗?”
“不知道!可能有,可能没有。总之,当我在的时候,他都不在。”
崴崴盯着那“看似沈静”的脸一会儿。“你不在意?”
“在意?!”宛秦转向她,手指轻点下巴。“我在猜想他是死了,还是被外星人绑架,甚至连他是不是从地球上蒸发了等可能性我都想过了,你说我在、不、在、意?”
崴崴眨眨眼,啊这……想了一会儿了,她重重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会问我?球已经丢过去了,此刻发球权不在我身上。”
“你可以主动一点,把球抢回来呀!”
看了好友一眼,露出无奈的苦笑。“这种事……还是得需要时间想清楚。”
“你没他的大哥大或公司电话?”
“有!”
“那为什么不打给他?”
“……不敢。”
对天翻白眼。“你发神经呀?宁愿自己胡思乱想,也不敢弄清楚?”崴崴已听不下去,怎么看起来一向最聪明伶俐的人,碰到感情的事也糊成一团了。“电话拿来,我帮你打!”
宛秦倔强地摇摇头。“不要!我要打自己会打!而且我没有一个人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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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
“没有!”宛秦避开好友的逼视。“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去想。”
“为什么不?”
“不敢。”
“你是怎么做到不让自己想的?”
“当觉得怏想到那家伙时,就赶快让脑袋空白。”
“怎么个空白法?”
“很简单,就赶快在脑中想象一张白纸就可以了。”
崴崴抚着额头。“陈宛秦,你真是有够鸵鸟!”
她耸耸肩,没错!她就是要当鸵鸟,这样她才能吃得下、睡得着。
真是去他妈的爱情,为什么前两回的恋爱经验,都没那么惨?为何这回根本都还没开始谈,只先上了床,就搞得焦头烂额?
崴崴重重叹口气。“……你会不会后悔这么直截了当问了他?”
她两手托着腮,望向不远处,那儿也有个老爷爷正推着坐轮椅的老婆婆在园子里转,虽没说话,瞧两人安静祥和的模样,令她心一抽。“后悔呀……我想,有一点点吧!”她故作轻快地说道。
“一点点?”崴崴扬扬眉。“没后悔少了一个‘节拍器’,给你带来性欢愉?”仍不忘挖苦她。
咦?这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唔……这的确是损失,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少个免费的,找牛郎又嫌太贵……哇!你、你……别乱来,你脚还没好耶!”赶紧跳起来,躲到石椅后方。
“哼!再不正经,我就拿我的石膏脚踹你!”呜!好痛!崴崴皱着脸,忍住不叫出来,可恶!还是不能乱动。
宛秦忙举起双手,安抚好友的情绪,重新坐回长椅上,正色说道:“其实我很正经的,前阵子才翻到了一本奥修心理学,里面说女人其实没有荫道高潮,只有阴Di高潮,所以……如果我真想得到所谓的‘性欢愉’,自己DIY就可以了,只是……”
“怎样?”崴崴催道。
宛秦突然笑出来,摇摇头。“只是……”她咬着下唇。“自己DIY,总比不上能够拥抱一个温暖结实的身躯,以及在那一刻紧紧相连的亲密感……”她闭上眼,回味那曾有过的一刻,在那炽热的火焰中,头一回意识到人类身体的奥妙。沈醉在那几近解放至天堂与地狱的快感中。
看她那副陶醉样,崴崴呻吟一声,触摸发烫的脸颊。“天……我迟早会被你带坏,瞧!我现在居然已经在认真考虑要不要真的去找个男人也来做我的‘节拍器’。”她自我嫌恶地说道。
宛秦看了她一眼,颇为认真地说道:“不是每个男人都可以,你得先找到会让你垂涎三尺的喔!”
“像你?”
“嗯!”
“丢了人还顺便丢了心?”
“……”
崴崴慎重地看着她。“如果他……拒绝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大概会先伤心难过吧!”她抬起头,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到时你就可以哈哈大笑说——‘我早跟你说过了吧!玩火自焚!’”她故作轻快地说道。“然后再借我肩膀哭一下,陪我痛骂那个没眼光的男人。”
崴崴这下没辙了,看着从不轻易在人前示弱的好友。“唉!你呀……这回亏可吃大了。”
宛秦没说话,脸上虽带着笑,眼神依旧落在那对老夫妇的身上。
*
很公平,她失踪三天,他也失踪三天,她想今晚,或许他会出现——
所以,今晚就是宣判日了?她失神的望向前方,客人拿书来借还,她只是机械式的处理,脸上的微笑比哭还难看,所有客人都可以感觉到今天“开心书坊”老板娘魂不守舍、情绪很不好的模样,所以也不像往常那般聊天哈啦!匆匆打个招呼便离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被拒绝”的打击,三天前的记忆犹新,在他说出残忍的话那刹那,那种喘不过气、眼前一片黑暗的沮丧……她不晓得还能不能再受一回?
这些天,他突然失去踪影,令她体验到了另一种感受,而她似乎可以明白,他为什么会对她的“不告而别”这件事那样愤怒,因为这回失踪的人是他!
静——
在摊牌完后的第二天早上,隔壁像已被搬空般的寂静时,那种恐惧几乎吞没了她。
没有往常会响起的闹钟响声。
没有他走动的声音,没有他的咳嗽和说话的声音。
没有冲马桶和洗澡放水声……
什么都没有!
到了夜晚,偶尔响起电话铃声,没人接听,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永无止境般地响着,天!她多想冲到隔壁去,拿他给她的钥匙,打开门后,将那电话砸烂。
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拿被子蒙住头,当作没听到,直到铃声戛然而止。
她没再进他家、为他打扫房子……她怕,一去,发现人去楼空,所有他曾待在那屋子的证据都已不见、破碎。
在等待他回答的这段时间,是她有生以来感到最长的三天,每一分钟像是一个小时,每一天像是一个月。在那绝对的静寂中,她只听到自己所发出的声音,如果静止不动的话,连呼吸都暂停……这个世界好像都静寂了。
在那绝对的安静中,她可以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同时也发觉到自己有多么的孤单。
才多久时间?就已经无法忍受听到只有自己所发出和制造的声音?
后悔吗?第N次声音响起。
答案也是第N次否定,她深吸口气,挺起胸膛,即使事情重新再来一遍,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
门上的铃铛响起,提醒了她今天有多不尽责,迅速带笑转过脸——然后像被人点住|穴道般定住不动。
这人怎么会来这?
“还书!上回借的杂志看太久了,要不要罚钱?”他把电影杂志递到她面前。
“……要。”她僵硬的接过杂志,看一下电脑萤幕。“再扣二十元。”
“好!没关系。”他掏出铜板给她后,便又走到杂志区那边开始翻阅了起来。
无言望着他,心想该不该为他这样突然冒出来吓她而把他给宰了?还是要因为他毫发无伤、没被外星人给绑架,有出现在她面前而紧紧抱住他呢?
当然,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有些忐忑地坐在柜台后方不时望向他,他也偶尔回望她,只是她会立刻别扭地转过头,不敢与他对视。
是怕吧!不想太快从他眸中看到答案,但又惶惶不安。
当林伟贤坐到她面前,又开口约她出去时,她几乎恍若未闻。“……啊!抱歉,你说什么?”
伟贤看了她一会儿。“你还好吧?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勉强挤出微笑,开心?现在整个心拧得可紧,七上八下的。
为了弥补上回失约,所以前天又邀了他,约会可以算是满愉快的,两人因为话题都绕在熟悉的漫画和小说上,相谈甚欢,但在带着笑的面容下,所藏的却是对另一个男人的惦念。
后来他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关心地询问,令她再也忍不住,坦承她其实有和另一名男子在交往。
有意思的是,他竟然能够马上猜出对方是谁。
“任谁看到你们两人相处的模样,都可以猜得出你们有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的邀约?”
他耸耸肩。“总要试试看嘛!不试又怎么知道结果?”林伟贤从一年前就开始欣赏她,也一直默默观察她,真觉得她是个挺不错的女人;可直到一年后才大着胆子提出邀约,只可惜仍迟了一步。如果当初心动便立即行动,不知道今天的情势会不会有所不同?如今——只能默默祝福佳人。
伟贤倾身向她,低声问道:“他给你回答了没有?”偷偷指向身后的男人。
她摇摇头。
伟贤微皱眉头,偷偷看向身后的男人,却接受到一记严厉的目光,他吓了一跳,如果那目光是箭,他大概已经被万箭穿心,不自禁吞了口口水,赶紧转过身不敢再直望。
老板娘仍陷在自身情绪中,没发现到方才发生的插曲。他嘴角微扬,恋人啊!总是如此,老不断猜测彼此的真心,想要知道对方到底爱不爱自己、重不重视自己?
但真与假,即使旁人看得清,但个中意会,只有当事人品得出才有意义。
“好啦!打起精神,不开心的你一点都不像‘开心书坊’的老板娘,多开心点,说不定好运就会跟着来。”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后,便起身离开。
好运?她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看向他,这回两人视线衔接上,谁也没移开,过了一会儿,她才低下头,嘴角则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开始有开心的感觉了。
直到看见她,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想她,这几天的疲累与压力,全都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消除了一大半。
即使每回与她相处都会夹枪带棍,擦枪走火的事常发生,但却让他的心情很愉快,与她拌嘴、吵架,成了生活中最佳调适剂,而事后的平和与舒畅感,却也一样让人愉悦。
这三天,发生太多事了,每天对他都像是在作战,不论是工作或情感。
工作让他烦躁,友情让他忧虑,爱情让他迷惘……
唯一让他没在这些天抓狂的是音乐,在过去几个月,她每晚都会放音乐,刚开始他只觉得好奇,不晓得隔壁那位其貌不扬的小姐,为什么净听一些相当好听,而且很少听到的音乐,与他惯听的流行音乐完全不同。所以,渐渐地,他开始注意到她下班回家的时候,因为那代表着一场音乐之夜宴即将展开。
很有趣的是,她似乎会随心情而挑选音乐,如果听到节奏比较强,而她又在房间乒乒乓乓的,代表她情绪超不好的;如果是轻快俏皮,她也会跟着哼的时候,那份轻松愉悦也会透过薄壁传给他……几乎都可以猜得出她每天过的是快乐还是不快乐,而快乐……显然占上风,那从她播放出极动人悦耳的音乐中感觉得到。
只是在不知不觉中,随着那些音符,她的存在感也一点一滴敲进他的心中……
不再翻阅那根本入不了眼的杂志内容,他靠着那柔软舒适的沙发,耳朵听着她精选播放的音乐,他本来不听古典音乐的,可在她熏陶下,也渐爱上那优雅的乐曲。
这个书坊让人舒服得只想蜷在沙发中,动也不动的,他慢慢闭上眼睛,品味这份祥和及放松,这三天他想了许多事,即使工作和友情仍未厘清头绪,但关于她,他则已有了某种认知和决定。
待会儿,等她下班,他再告诉她,不过现在——先纵容他在这份柔和中,不用再去思索那些烦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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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着了!腿上还搁置着翻到一半的财经杂志。
是内容太枯燥乏味吗?她小心地从他腿上将书拿起来,看了一下,净是一些政治人物的八卦——果然很无趣。
她起身把杂志归架,楼上楼下巡一回,确定所有东西都整理好了,现在,就只剩下那个熟睡且微发出鼾声的家伙。
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他脸上有明显的黑眼圈,皮肤也变得较黝黑。
这些日子,他到底去哪儿了?在忙什么?为什么他会累成这个样子?看他这模样,不觉有些心疼,趁他未醒之前,毫不保留爱意,放纵自己的视线,一遍遍地在他脸上搜寻,怕就怕一旦他清醒了,两人说清楚讲明白后,她就再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