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黄洛伊和她的母亲都会在一中校园里散步。明面上是她的母亲硬拖着她出来散心,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看中学业,其实洛伊的心里又何尝不想呢。
这时,黄洛伊看见迎面走来一个清瘦的男生。本来低垂着头,现在又抬起头来看她们。借着光,穿着运动装的男生似乎有点熟悉,但没有这么高啊。黄洛伊一脸不相信,但凭着一股期待还是迎面走了过去。
默台看见那个女生正向自己走来,突然手心里出了汗。“会是她么?”但很快紧张的心情一扫而光,他停下了脚步,等她过来。洛伊看见那个男生停了下来,于是让母亲停下来等一会儿。黄母一脸莫名,但还是停了下来。
黄洛伊此刻心里冒出千万条想法,“我先喊他吗?还是等他喊我?万一他不是呢?算了,还是我喊他吧,就算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那个轻轻的喊了句:“是刘默台吗?”默台微怔,心里却是很激动,“你是黄洛伊?”洛伊很惊讶,“他还记得我。”“是啊,我是。你在一中读书吗?”两人再次相遇,都显得拘谨。
“嗯,你是来参加竞赛的吗?”洛伊看着眼前高高的男生,他比那时候少了自负高傲,多了成熟沧桑。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洛伊的母亲走了过来。洛伊看自己的妈妈来了,忙介绍:“妈,这是我在汪都的初中同学,现在在一中上学。”黄母对自己的女儿很了解,女儿的口气少有的颤抖。“嗯,同学你好。”黄母上下打量着,眼含笑意。
默台客气的回答:“您好,阿姨。”随即那双丹凤眼给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你也和我们家洛伊一样参加竞赛么?”黄母问道,“是的。”默台回答的很平淡。三个人突然站在那里有点沉默,默台开口:“黄洛伊,阿姨,我得去上晚自习了。再见。”默台再次见到黄洛伊,不到10分钟,又要分别了,尽管他有想和黄洛伊畅谈的想法,也只是一瞬而过。她还会像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听他喋喋不休而不起波澜吗?他们都长大了,现在的黄洛伊说不定已经很陌生。
洛伊听见刘默台要走感到很失望,不知怎么的,一向沉默的她今天看见刘默台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眼前的这个男生仿佛有许多心事,又不想让人靠近,所以才会想匆匆的离开吧。也许以前的那段时光早已经被他忘记了,洛伊突然有些落寞。
一阵风起,黄母咳嗽了一声,洛伊才发现刘默台已经走了。“妈妈,我们走吧。”黄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跟着略显丧气的女儿走。母女的身影在路灯的照射下又显得很长很长。微醺的晚风中,远处的刘默台回首久久的望着黄洛伊离开的方向。
这一夜,刘默台和黄洛伊都很晚才睡。“我们还会再见吗?”这个问题飘荡在两个人的梦里,在静谧的夜空久久不肯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
自从和黄洛伊短暂重逢又迅疾分别之后,默台一直悒悒不乐。不过这些他都装在心底。
祖父的病情越来越重,默台也越来越担心。这时的他即将踏上高考的旅程,每次打电话回去,祖父都要他专心学习,不要做无谓的担心。
很快,竞赛的成绩下来了。默台的数学和物理都是省级一等奖,化学是省级二等奖。这样的成绩被一中报道在了喜报的最开头。
袁老师找默台谈话,说:“默台啊,学校里的领导前两天刚刚和省里几个高校招生办的人谈过。咱们学校有一批人有保送的资格,你的条件很好。我这儿有一个文件,你看看,仔细考虑考虑。”袁老师顿了顿,“不要有太大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默台抬头看了看袁老师,心里很暖。他知道老袁很了解他家的状况,这是有意在帮他。默台点点头,沉默半晌,说:“谢谢您,袁老师。我以前不懂事,给您找了很多麻烦。对不起。”老袁一听默台这么说,心里乐了,臭小子,终于像话了。“没事儿,我知道你爷爷身体很不好,你不用担心,过两天回去看看他,顺便和他商量一下。”老袁慢慢说了一句,默台应了一声,就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宿舍里,默台把文件仔细看了一遍。“南陵大学”的字样赫然在列。默台心中暗喜,祖父当年就是这所学校的前身毕业的。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到老家了。
这时,沪上某区的区长办公室里,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人接到了一个电话,“区长,您的女儿收到了好几所大学的询问,她的成绩达到了好几所学校的门槛。”“嗯,很好。辛苦了。”区长黄诚挂断了电话,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站了起来。他就是黄洛伊的父亲,除了是一区的政府要员,也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其实黄诚很早就想把女儿送到国外去见识一下,但女儿生性执拗,虽然不会大吵大闹,但生起闷气安静的吓人。他和妻子年纪都大了,突然也不想女儿走的太远。他还记得早年在汪都县的时候,政绩极佳的他要升迁它地。等有一天告诉女儿,过段时间他们得搬家,不在汪都生活。一向沉静的女儿突然脸色黯然,回到房间不想去学校。直到他和妻子安慰很久,她才肯接受。所以,黄诚这次就打算让女儿去离家近的大学,离自己近,也方便照顾。
黄洛伊最近一直魂不守舍,自从遇见过那个对她好像很淡漠的初中同桌。她总是在不断回想那天和刘默台相遇的场景,寥寥的几句却总不够她来咀嚼。他好像在躲着我?这是黄洛伊苦思几日的结果,否则他那么爱讲话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冷呢?可是很快洛伊又变的很怅惘,算了,就算这样又会如何呢,我们大概很难再见了。这时,她的心境就会陷入混沌和虚无。
默台很快就起身回家,他得赶紧告诉祖父所有的好消息。到了家门口,默台发现停了好多车。默台突然紧张了起来。走进半掩的门,发现庭院里很干净。并不宽敞的堂屋里挤着好多人。默台看到了这些,预感到了,脚步忽然变得没有力气。
默台摸了摸发麻的头皮,硬是顶着一股气走了进去。
虽然从院子到内屋不过几步远,可是默台觉得很遥远。屋子有一群不认识的人,老的少的,只是隐隐的耳边有人告诉他:“你爷爷病的很重。”“你爷爷在房间里。”默台也不知怎么的,浑浑噩噩的走了进去。
祖父的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膏药的味道,默台小心翼翼的望着。祖父的床边正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爸爸,默台回来了。”那个中年人轻唤了祖父一声。祖父低垂的眼皮跳动了一下,紧接着,身体也缓缓的坐了起来。“默台,你回来啦。”祖父虚弱的说了一句,默台立即走了上去,哽咽着说:”爷爷,我回来了。”祖父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微笑。“明国,我有几句话要对默台说。”“嗯。”那个中年人应声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默台,你先什么都不要问。我一句一句说给你听,等我说完了,你再问。”默台的祖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有些喘。
“那个人是你的亲叔叔。当年你的父母出了车祸,你叔叔才上大学。那时候,他很叛逆,也很冲动。听说自己的哥哥去世了之后,就去了国外。他嫌那时候的中国令他伤心。我拗不过他,老天让我失去了一个儿子,又要让另一个远赴异邦。最后我托付当年的老同学,把他接到国外去了。后来,他在美国成了家立了业,每年都寄一大笔钱给我,我都存起来,够你用到大学毕业了。屋子外面那些有的是你叔叔带过来的,有的是我的老同学、老战友。是我主动打电话请他们来的。默台,我很快就要不行了。你不要难过,爷爷也放心不下你。但是,生死有命。你记住爷爷教你的话,永远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要有良心。”默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味的点头,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留了下来,本来想和祖父说的那些话,统统咽回了嘴里。
祖父摸了摸默台的头,“你长大了,以后不能委屈自己,要爱惜自己,也要爱惜他人。”祖父用最后的力气说完这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祖父的被子渐渐不动了,默台这时才发现祖父的身上已经穿上了寿衣。
默台告诫自己不要哭,祖父照顾了这么多年,现在是他休息的时候,不能哭。他轻轻的为祖父盖好被子,推开门,向外面的人说了:“我爷爷走了。”
刘明国一听,“哇”的一声冲进了房里。默存这一天都不知道身体以外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自己的叔叔嚎啕大哭,众人百般劝慰,中间还有人来安慰自己,默台也只是有一声没一声的答应着。
好在自己的叔叔伤心过后,就开始操持丧事,家里也并不显得乱。
乡下的丧礼显得特别隆重。刘明国买了一口水晶棺材,请了戏班子唱了三天,来上纸的乡邻很多,来的人都说,默台的祖父刘绍清是个大好人。
默台这几天协助着叔叔做些事情,其实他也并没有做些什么。祖父的故交们没事的时候在堂屋里聊天,都说默台的祖父是顶呱呱的老实人,不争名不逐利,世上少有。
默台只知道自己的祖父是个受过教育爱读书的乡村教师,没事儿的时候喜欢听评书和听戏。小时候,祖父经常带他去听戏。那时候,乡下红白喜事都戏听。默台安安静静的坐在祖父身边,祖父就给他讲戏里的故事。没想到今天,默台在祖父的丧礼上听见了。默台只觉得声音很聒噪。
丧礼很快就办完了。最后一天,刘明国抱着父亲的骨灰盒,把他葬在了刘庄最高的土丘上,为的是让父亲百年之后仍能看到村子里的一切,看到默台。
刘家的客人们陆陆续续走了,默台依照礼节客气的送走了他们。看着冷清的屋子,他反反复复有一种错觉,祖父还活着。
“默台,面对现实吧。你爷爷已经不在了。”刘明国这样安慰自己的侄子。刘明国这两天忙着操办丧事,慢慢发现自己的侄子真的像自己的哥哥,高大英俊,文质彬彬,就是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显得心事重重。
默台想想,的确,祖父已经去世了。他还得走下去,要不然祖父临走前说的话都白白叮嘱了。
刘明国望着自己的侄子,这个从小失去双亲的孩子。和他说:“默台,你跟我回美国吧。我和你阿姨都没有孩子,以后你就和我们过。”默台看了看自己的叔叔,摇了摇头:“不,阿叔,我在这里过的很好。爷爷相信我能走下去,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而且我已经拿到了这里保送的名额,我打算去南陵大学,毕竟爷爷也是那里毕业的。”刘明国一听,便知这孩子是刘家的真种,自己当年不也是谁说都不听就去了美国。于是,也不再勉强。“那这样。你就在这里,以后每个月我都会负责你的生活费,加上爷爷留下来的钱,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默台点了点头,以后自己就是一个人了。
刘明国在这边帮默台准备好一切东西之后,就赶回美国,毕竟那边的生意还要继续做。默台之后回到了学校,填好了准备去南陵大学经济学的报告,很快就通过了。
于是一中的学子知道了:大才子刘默台被南陵大学经济系录取了。默台办完这些琐碎的事,就不需要再参加高考了。老袁考虑到他家没人,就让他继续住在了学校里。
默台的通知很快就拿到了,他不需要和别人一起参加高考了,也不在一起上课。大部分时间,他留在宿舍里看经济学的书,以应付大学开学时的考试。其余的时候,他也会到班上听听课,现在的他觉得身边的人真的很可贵。即使看到他们在忙碌,也会觉得很温暖。
照着以前的老习惯,他晚上还会去散步。不管天气如何,他总要留点时间去思念祖父,思念心里牵挂的人。
仿佛夜空知道这样一个孩子每晚的忧愁,所以夜夜繁星点点,晚风醉人。何时他的身影,不再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无期
高考过后,一中便冷落了许多。高三的学子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学校,默台也不例外。
默台收拾好,去老袁的办公室打了声招呼。老袁放下手中工作,把他送到了校门口。“袁老师,可以了。谢谢您。”默台深深的鞠了一躬,“快别这样。”老袁赶紧说,“默台,以后照顾好自己。”默台点点头,老袁也就回去了。
默台站在江陵一中的校牌下,回望身后古朴的校园,回想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不禁叹了口气,人生短短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侃大山没头脑的小孩子了。默台这段时间心情平复了许多,他忽然很想见见默存,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其实,大洋另一头的默存过的都是平淡的生活。默存家里每个月都会准时寄钱过去,他和母亲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只是一开始傲慢的英国佬总是爱欺负默存这个瘦小的黄种学生,默存从小争强不服输的精神岂容吃亏。于是在和那些洋人的较量中一点点占上风,五年的时间,默存变成了学校里最强壮也是最聪明的亚洲学生。
英国的教育制度和大陆不同,等到默存完成了高中学业,母亲也开始询问他的打算。现在,默存的母亲大事小事都要问问默存的意见。
“妈,我们回去吧。”默存想了一晚上,给了许真曼一个答复。其实许真曼心里也想回去,毕竟国外多年依旧还是不习惯。默存想的是,祖母已经老了,父亲一辈子庸庸碌碌,家里很快就会支撑不下,到时候就真的有家难回。
于是,许真曼订好机票。八月,默存回来了。
而沪上,黄洛伊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家里。自从黄洛伊被确定保送之后,黄诚就一个劲的挑选学校,最后问了几个专家,还是觉得南陵大学最合适,一是离家近,二是因为它是国内最顶尖的学校。黄洛伊就看着自己的爸爸唾沫横飞的和自己讲南陵大学如何如何好,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前两天,一个暗恋她许多年的男生向她告白,说要追求她,黄洛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洛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