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妻子又查日历。原来,她有个习惯,家里发生什么事都记在日历上,这真帮了大忙了。那上面记得很清楚,吴军和林平安出差是在毛沧海被杀之前,这……
这也就意味着,毛沧海被杀的时候,他没在家里,他和林平安一起出差了。那么,杀毛沧海的就不应该是他,是另有其人;可是,他和林平安一起出差后,却只有他一个人先回来了,也就在他回来那天的夜里,发生了袭击自己的案件;在他到家三天后,林平安才回来,被人杀死在那条便道上:林平安死后刚刚两天,算今天才第三天,他又急急的外出了。
这一切,都怎么解释呢?如果杀手只有一个人,那肯定不是他,但是,种种迹象已经证明杀手有同伙,那么,这个同伙是他吗?
吴军的妻子显然对丈夫很担心,她拉着李斌良问:“怎么了,俺家吴军出啥事了吗……”李斌良只好骗她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通过吴军了解一下林平安的情况。
从吴妻担忧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不相信这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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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蔡局长听过汇报,又研究一番,同意了秦副局长的意见,组织力量赴青原,抓捕吴军。可虽然着急,蔡局长说,“也不必太着急,虽然从种种迹象看,吴军有重大嫌疑,可只是嫌疑,最起码,他的作案动机就无法确定。如果他是杀手,咱们更不能打无准备之仗。我看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安排驾驶员给车加油,再让治安大队给你们准备枪支子弹。可惜没有防刺背心,要不给你们穿上,听说以前跟市里请示过经费,市里说财经紧张无法解决……咳,让你们担险了,今后一定得想办法解决这事……对了,是不是还应该带一个熟悉吴军的人”
秦副局长:“不用了,前几年和他打过交道,能认出他来。再说,这事应该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蔡局长想了想:“也好,不过,还是弄张他的近照带着吧。好,两个小时后到局里集合,我给你们送行!”
赶赴青原抓捕的有李斌良、胡学正,另外抽了两名刑警。吴志深留在家里主持刑警大队的工作。
抽调的两名刑警是熊跃中和沈军,两人各有本事,熊跃中三十出头,大个子,人称大熊。为人憨厚,力大如牛;沈军更能,散打擒拿样样在行,在省里散打比赛还拿过名次。这两个人挺有趣,谁也不服谁,大熊说沈兵花拳绣腿,沈兵说大熊是庄稼把式,经常说着说着动起手来,如果抓到一起,往往大熊占上风,但只要他稍一分神,就会被沈兵摔倒。
带他们俩的意义很明显。
按照蔡局长的吩咐,几人暂时解散,各回各家。李斌良看看表,妻子也快下班了。这一去,不知会遇到什么事,啥时回来,也别赌气了,还是看老婆孩子一眼吧!
当李斌良走出公安局办公楼的时候,见一台轿车正在启动,看到他之后,把车门打开,露出个寸头圆脸:“李哥,回家吗?我送你呀……”
原来是铁忠。他有一台丰田轿车,天天开着上下班。据说,警察自己购车在广州、深圳等地已经是寻常现象,可这是北方,普通民警连工资还保证不了,买一台自行车都不容易,他开车上下班就显得扎眼了。可李斌良虽然看不惯,却没有哪条规定不许警察开车上班,没法管,只能听之任之。不过,铁忠自调刑警大队之后,倒没惹什么事。也许时间短,还没有暴露出来,也许是吸取了教训,也有意改变自己。如果那样就太好了。
李斌良不想坐他的车,但吴志深走了过来,拉他一把说:“不坐白不坐,坐一会儿又有啥!”李斌良一想也对,不管怎么说,他是队里人,是自己的弟兄,老这么厌而远之也不是应有的态度,就跟吴志深走向车门。可走近一看,高苹也在车内,心里就犯了腻。可这时候要是不坐就不好了,只得和吴志深上车。高苹看到李斌良,假装着把前排座让给他,李斌良坚决拒绝,拉开车门坐到后排。
高苹见二人上了车,又尖又沙的嗓子就响上了:“李教,这几天累坏了吧。伤没好就出院了,可小心别得破伤风啊,对你的工作精神,大伙都非常佩服,咱们公安局要都象你这样,工作早就上去了……”
为了回避高苹,李斌良主动跟铁忠搭话:“铁忠,在培训班学得咋样?有收获吧!”
铁忠:“有,有,通过学习培训,我知道不少事……对了李哥,原来,赌博也能判刑啊,象赵老五开着娱乐厅,里边赌博机成天转着,该不该判哪?”
李斌良问:“哪个赵老五?”
铁忠:“这你还不知道?新开业的一家娱乐厅,这小子胆子可大了,利用这娱乐厅啥事都干,我看咱们应该管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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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知道,这个赵老五肯定是跟他们弟兄尿不到一壶里去的,想除掉异已,心里有气,就没有说话。
铁忠看不清李斌良的脸色继续说道:“李哥,咱刑警管破案不假,可也不能不抓钱,我听说,现在队里弟兄出差都报销不了,起早贪黑干活也没有补助,还不是没钱吗?为啥不抓俩钱?在这方面我有线儿,只要行动,一把保证能弄上几万,几回就一台轿车,把队里那台破吉普也换换……”
话不投机。可是,没等李斌良反驳,高苹又开口了:“李教,铁忠说得有理,这年头没钱啥事也办不了。你确实应该带大伙抓俩钱,手头宽绰了还能搞点福利,大伙跟着你干也有劲。象你这样,成天就是工作破案,学习训练,大伙明着不说,心里可有想法呀。不能让马儿跑得好,又不让马儿吃草啊!”
“是啊,”铁忠与高苹一唱一和:“高姐说得对,这年头没钱干啥也不行……对了李哥,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你,象我这人没啥本事,当了警察没啥说的,象你这样的,又能说又能写,放着政府办的工作不干,来当这警察干啥呀?”
李斌良听得更来气:妈的,难道警察都应该象你们这样吗?那这支队伍就完了!忍不住用讽刺的口吻说:“我是来跟你们掺和的,咱警察队伍都是你们这样不是太纯了吗?”
铁忠好象听出了好歹,不再吱声。高苹却又开口了:“铁忠你知道啥?政府办表面上看好象衙门口挺大,可李教是在那当秘书,侍候人,有啥意思?就是当上主任又能咋的?没有实权。咱们公安局虽然没有市政府大,可管着法,管着人,特别是咱刑警大队,是咱公安局最有权的部门,谁不求咱们,我看比政府办强多了!”
又是这套喀。这肯定就是她当警察的目的,听他的话就知道她心中想着什么,公安机关真要这样的人多了,或者让他们掌了权,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这车坐的,闹了一肚子气。高苹还想说什么,吴志深开口了,大声道:“铁忠,别光顾唠喀,快点开车,我们还有事!”
铁忠随口问了句:“什么事这么着急?对了,杀手那起案件有线索了吗?你们这两天忙啥呢?”
吴志深和李斌良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说话。高苹用不高兴的声调对铁忠道:“你别打听了,人家跟咱保密哪!”
这车实在坐不下去了,好在自家那幢住宅楼在前面出现了。没等车停稳,李斌良就开门下车,把吴志深一个人扔在车内,真不知他怎么应付这两个人。
17
李斌良用钥匙刚一打开门,就听到屋里女儿欢快的笑声传过来,接着又听到,在女儿的笑声中还有另一个人的笑声,这笑声虽然已经显得苍老,但,是那么亲切,那么动人,他的心忽地热了,一边换拖鞋,一边大声叫起来:“妈——妈,你啥时来的……”
“奶奶,我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女儿欢叫着跑过来,扑到他的怀里。李斌良抱起女儿,眼睛却向她的身后看着,看到了母亲那亲切的笑脸,那尘霜染白的头发。不知为什么,一种酸溜溜的感情从心头生起,喉咙堵塞了,眼睛也湿了。他急忙把脸伏在女儿的胸前,假做与女儿亲近,擦去泪水。
想不到,竟在这时见到了母亲。一时,他好象回到了儿时,在外面受了苦或受人欺负后回到家里,看到母亲的笑脸,满腹委屈一下涌上来,扑到母亲怀里哭上一场。可现在不能,自己是大人了,应该抚慰母亲的心灵,而不应向母亲倾诉,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了。想到这,他又觉得对不起母亲。算起来,到刑警大队三个多月了,只顾忙工作,一次也没有回去看她老人家。现在,母亲来了,看她的儿子来了。他忍住泪水笑对母亲,问她是怎么来的。
母亲没有回答,而是急急地把他拉到客厅,借着窗子的亮光反复端详他头上已经拆了绷带的伤口,眼里渐渐有了泪光,见没有大碍,才舒一口气忿忿骂道:“该死的恶贼……别的地方没事吧……”当他确认儿子真的一切还好,才身子一软坐在沙发上,擦起眼睛。“这两夜竟做恶梦……村里不少人都说,市里出了个大恶贼,专门杀人,已经杀好几个了,杀人时,一刀捅进心口窝……还有人说,你们刑警大队有个领导差点被车撞死,还说姓李……问你哥哥他们,说不是你。不是你这头咋整的?我知道他们骗我,说啥也要来……”母亲说着说着,擦起了眼睛。
母亲的泪水使李斌良心里很难受。一方面,是母亲惦念儿子那颗心让他感动,也难以承受,另一方面,他也意识到,如果那天夜里自己真的倒地不起,对母亲的打击将有多大,也更加痛切地感到林平安一家人的痛苦。同时,从母亲的话中他也意识到,这三起案件已经在社会上造成极大的影响,直接影响了群众的安全感。他又在心里暗暗发誓:案件一定要破,凶手一定要抓获。不破案我就不是母亲的儿子!
母亲擦着眼泪,双手抖抖簌簌地打开一个小包,从中拿出一块红布做成的东西,李斌良一时认不出是什么:一块红布,裁剪成不规则形,上边还用黄线绣出个图案,缝着几根布带。母亲双手擎在手中递给李斌良:“给,把它穿上,贴身穿上!”
李斌良终于猜出了这是什么,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穿过,是一种叫“兜肚”的东西,穿在胸前,免得肚子受凉。可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固执地说:“快,穿上啊,看合适不?”
李斌良只好接过来,他猜不出母亲的用心,只是拿到手里观看着,见“兜肚”前面还绣着一个“佛”字。他尴尬地看着母亲:“妈,这……”
母亲并不解释:“快,穿上,穿上我看看!”
母意难违。李斌良只好脱掉外衣,贴身穿好。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形象,他有点哭笑不得。女儿却在旁高兴得大叫起来:“嗷,爸爸变哪吒喽,爸爸变哪吒喽……”接着又抱住奶奶央求起来:“奶奶,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当哪吒,我也要当哪吒……”
母亲一边安抚孙女,一边看着儿子,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见李斌良要往下脱,急忙止住,“别,别……”她凑到儿子耳旁,有几分神秘、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李瞎子说,把它穿身上,那恶贼就伤不了你……妈还求李瞎子往‘兜肚’上喷佛水了呢!”
“这……”李斌良真是哭笑不得,同时也深为母亲的心而感动。“妈,你真是……花了多少钱?”
母亲脸有点红了:“没……没花钱,只是……把那只芦花鸡杀了……”
李斌良的喉咙一下堵了,他猛地把头扭到一旁,走出客厅。他知道那只芦花鸡在母亲心中的份量,对母亲来说,那不止是一只下蛋的鸡,还是一个朋友,一个孩子,那次回家,他曾亲眼看母亲和芦花鸡说话的样子。可现在,母亲为了自己,把它舍出去了……是的,在母亲的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超过儿子。
他没再说什么,默默擦干眼泪走回客厅,穿上外衣。
母亲放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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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房门有开锁的声音。女儿又欢呼着迎上去:“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妻子回来了。
妻子一进门,女儿就报喜般大叫着:“妈妈,妈妈,我奶奶来了,爸爸回来了!”
没听到妻子说话的声音,母亲要迎出去,李斌良拦住了她。
妻子好一会儿才走进客厅,漂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对母亲淡淡说了句:“妈来了”,又瞥李斌良一眼,就转过苗条的腰肢向厨房走去。
母亲忍不住站起来,跟在妻子后边往厨房里走去:“做什么饭,我帮你整!”
妻子没有回头:“不用,你歇着吧!”
李斌良心中升起怒火,妻子用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待母亲,他无法忍受,腾地站起来要发作,可一想马上就要出发,吵起来会使母亲尴尬,就忍住了。
片刻,母亲从厨房回到客厅,轻声问李斌良:“怎么了,你是不是惹你媳妇生气了?”
李斌良勉强笑着回答:“没有……没事,你别惦着!”
母亲生气地:“你别瞒着我,我看得出来。你呀,就是脾气不好,跟媳妇吵什么?少说两句不就行了?等一会儿给她赔个不是,啊,听妈的……”
母亲就是这样,她爱儿子,可每当儿子与儿媳发生矛盾,她总是无条件站在媳妇一边,帮媳妇说话,而且无论当面还是背后都这样。李斌良年纪小时不理解,后来看见一些人家婆媳不合、视若仇寇的情形,他就明白了自己的母亲是多么通情达理。正由于她总是这样,两个嫂子对她都很好,从来没吵过嘴。李斌良有一次目睹了二哥和二嫂干仗,母亲劝不听,气得抡起烧火棍打二哥,后来又掉了泪,说:“只要你们两口子好好的,让妈怎么都行啊!”从那以后,二哥再也不敢跟二嫂干仗了。
这就是母亲,只要儿子高兴,只要儿子与儿媳合合美美的生活,自己怎么受委屈都行。现在,她又开始这样做了,厨房里,她的声音隐隐传过来:“淑芬,你别跟他一般见,他就那样,好话不好好话,刚才我骂他了……”
母亲替儿子向儿媳说小话,而媳妇却不予理睬,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使李斌良心里又难受又乱,也无法容忍。瞧,这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