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孩子,在里面根本要脱一层皮的。
“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在你这住吗?我也没住你家,我住我表姨家。”她扬长而去。留下的只有那一片说不上来,劣质香水的味道。
邰斌和叶兴达都没说话。
我想起那件旗袍。跑过去看,果然不在了,也顾不得家里有人,硬挤进她的房间,那件锦锻料子旗袍团在了一起,被她恨恨踩在脚下,下摆的地方,已经被剪刀绞开了好几个口子。
哇的一声,我大哭起来,她显然被吓着了,我会哭,是她不能想的。她丢下我和那条旗袍,跑了。
邰斌和叶兴达进来。
我一味哭。
邰斌蹲下来,用手搂住我的头,我爬在邰斌怀里,哭的更起劲了,为什么要哭,不知道,泪肆意流下。
哽咽间,邰斌抱着我放在了床上。我揽着他,仍哭。没有了地上的凉,哭的更舒服了。
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淡淡烟味和体味,听的见他的心跳。
突然放开了他,想起,那个娇小的女人是不是也会和我享受同等待遇。
邰斌没说什么,看着我。
叶兴达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房间。
我擦了擦了泪。出了房间。叶兴达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看着电视报打发时间。
“不好意思。”我说道。
“没什么。”叶兴达笑了笑,是一种极浅的笑,稍纵即逝。
“我给你拿东西。”他穿了件深咖啡色夹克,脸上线条分明。
“要是不方便,明天吧。”那双鞋,油亮。
我没接话,去了自己房间,抽屉里,祖母绿和小熊都不见了。又是她,不用脑子想,就能得知的结果,火一下窜了上来。我的东西还有她不动的吗?
她也正好回来了,跟在我父母身后,显然是先告了状。
母亲想说什么,看了看叶兴达又咽了回去。
“我抽屉里的东西呢?”几乎是吼。对着她。她躲在了母亲身后,一脸无辜。装的真像。
维维的小熊七
“我怎么知道。”她躲在我母亲的身后。
“除了你家里不会有第二人动我的东西,快点给我。”气炸了,她本来说是住一个学期的,到如今都一年了,也没见走的迹象,不走也就罢了,她如今是越发的过分,拿我的东西比自已的还方便。
“漫凝,有话好好说,看把小小吓的。一个孩子家,拿了东西玩也是常有的事,还给你不就结了吗?”我母亲止住了我的话,从口袋里掏了糖给邰斌和叶兴达吃。
“吃个吧,喜糖,隔壁家嫁女儿。”叶兴达听了,接住,剥开放在了嘴里。
“好了,不要闹了,把东西给你姐,以后她的东西你就别动,省得你们俩跟翻脸门神一样,见面就掐。”母亲对小小说。我是不明白,她怎么起了这个名字,分明是大大,快成爷了。
小小撒着娇:“姨,明天,我们学校有聚会。让我戴戴吗?”手摇着我妈的胳膊。
“给她吧,你这么大的女孩子,最好看的时候,戴什么首饰,让老师说。”看来,我妈还有点立场。
“都给你。”她在屋里掏了一会,收集了一鞋盒物件,居然都是我的,看来,她拿我的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看了她一眼,在里面翻出了小熊。
“是这个吧。”我递给了叶兴达,他看了看,确认,放在了口袋里,很庄重。
“你们也真是怪,送人的东西,还能再要回去。”小小要是不说话,总怕人家当哑吧卖了她。
“怎么说话呢?肯定是放在你姐这的,人家的东西总是要还的。回屋写作业去。”我妈把小小支走了,又对着叶兴达说,别介意,孩子。
孩子,孩子两个字真好,可以抹去一切。什么也不用担当。
叶兴达笑了笑,说没事。
“我送你。”没等叶兴达告辞,我先送他走了。
邰斌没跟出来。端着鞋盒送进了我的屋子。
“再见。”叶兴达说。
“还是不要再见了。”不知就冒出了这句话。
叶兴达愣了愣,笑了笑,没再往下说。
“你要喜欢桔子,就娶了她。要是只是认为她给你女儿当妈合适,就远离她吧。”叶兴达看了看我,没接话。
“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福气遇见桔子这样的女人。女儿总要长大,有一天会离开你,妻子才会守着你一点点老去。”我自顾的说着,有意划些界线一样。
“桔子是个好女人。”叶兴达重复着我的话。
“你前妻也是个好女人?”我问。
“也是个好女人。”叶兴达回答。我看见那眼睛中流露出一种渴望。他是爱他前妻的,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如此般浓烈的爱。
“可你前妻死了,你活着。”
叶兴达脸色一变,过了良久才止住。
“我会试着爱的。”这或是我听到叶兴达最真实的一句话。
“不是所有人,都会停在那里等着你的爱。有时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我看到叶兴达的眼里聚了一团泪,他向上仰了仰脸,开了车走了。
维维的小熊八
今天的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算多。在城市,人类的工业文明正在一点点掠夺着美丽的星空,如宝石般布满天空的星星,一点点的被掩藏。只有几颗大的,还执着的把光亮透过来,也都是暗黄灰白的。
叶兴达走远。
我不能明白,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对于桔子,我并不觉得他是合适的人选。难道只因为小女孩的话产生的芥蒂在我心中蔓生,所以要把他推向桔子,证明些什么吗?
人性是自私的,我也不能列外,更觉得对不起桔子了。
回到屋里,邰斌手里拿着那块祖母绿正端祥。
“你外婆给我的。”他似乎认得,解释了一下,我低头看着那块祖母绿,没注意他脸上那丝诡谲笑容。
他没再接着说关于祖母绿的话题。
“那件衣服给你送来了。”
“那件?”我不记得有衣服在他那里放着。
“米色风衣。”邰斌说。
心里想,他女朋友或是知道我穿过了,不肯再穿,所以送给我吧。
“上次出差,特意买给你的,未未和桔子早就送给她们了,只有你,我以为你穿走了就没特地说。”邰斌看出了什么,解释说。
“你跟叶兴达很熟。”邰斌看似无心,随口问道。
“你认得他。”这句话本是多余,他连名字也知,总是认得的,可又奇怪,他们认得为什么不说话。
“见过,仕途得意,长得像桔子前夫。所以留意,没接触过,并不算认得。”
“桔子前夫?”
“嗯。”邰斌肯定了我的疑问。
我没见过桔子前夫,她们在外地结的婚,而那时我正念书,所以没去。过了没一年,桔子又离了婚,照片,所有跟她前夫有关的记忆全都烧光了。只有邰斌当时去她们那里出差,见过二三面。一直说是个极好的人,什么算是极好,邰斌说是各方面都好。
“两个残缺的记忆,或是可以拼接出一份爱情。”邰斌自语道。
“那么说桔子受伤很重?”那份婚姻自从离逝后,桔子再也不提,可是,远离那个城市,不停的旅行,还是让我觉出她心中的伤有多重。
“极深。”邰斌说。
“那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为什么我不知?”又是问号。
“因为,你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邰斌看着我。让我想起桔子说的那句,我们这里最后一个孩子也长大了。
而我,有吗?长不大吗?
“你们很熟?”邰斌还问。
“不算了,未未父亲介绍桔子和他认识那天见过一面。后来送桔子去印度走时,又见过一面。今天,跟头去喝酒,这算是第三次。”我娓娓说来。
“你们头,让你跟他去参加饭局?”我看见邰斌的脸有些膨胀。
“头一次,我们公司那个男的请婚假,头说,我只要把他弄回去就行了。”我一边说,一边清点着小小的劣行,看看她从我这里拿走多少动西。
“弄回去。”
“嗯。”小小把桔子给我的孔雀兰吊坠也拿了去。我竟不知。
“头说,他要喝醉,我把他弄回去就行了。他还告诉我他家有一条叫彼得的狗,要是先叫它的名字就不会咬我,我不信,我想,要是咬我,我就把头扔在院子里,他还把钥匙也给了我。”对了,我想起,钥匙。它还躺在我的口袋里。
“糟糕,头的钥匙还在我口袋里,他会不会进不去家。”顾不得数那些东西了。我跳了起来,在我面前,邰斌的那张脸上是冷静,冷静的或无表情。
第4卷
绿祖母的故事一
“他把钥匙给了你。”
“嗯。”心下只担心头会不会进不去家,又以为自已和叶兴达在一起,不好打电话来问。
翻到了电话,打了过去。那端声音嘈杂。
“有事。”
“你的钥匙。”
“对了,还在你那,今天我也不回去,明天回公司给我吧。”
“噢。”我挂了电话。
邰斌的眼神在灯光下,格外冷清。
“我走了。”噢,依旧是这样一句回答。
我出门去送他,小小的胡同,路灯投下的灯光,是一片浑散开的光晕。地面上,好些个蟋蟀在悠然自得的闲逛着。褐红的小东西,穿着坚硬的壳,摩擦着翅膀,发出秋日特有的声音。那毛绒绒的腿充满了力量,像一个去战斗的战土。
再抬头,看见,天上的星光依旧不明确。
“未未父亲介绍叶兴达和桔子认识。”邰斌突然问了句。
“嗯。”
“算是相亲。”邰斌再次确定。
“算是相亲。”我点了头,突然又想起那个小女孩子的话,像极妈妈的话,又想起邰斌的话,像极桔子前夫的话。
“破碎的灵魂,会结合出一份爱情的。”是种肯定的语气,邰斌说的如此肯定,好像桔子和叶兴达已经确定了婚期。
“离叶兴达远点。”邰斌又说。
“你像极了他前妻。”邰斌说这句话时,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我看的出来。
两岁小女孩,说的话是真的。那个年纪的女童是不会说谎的。
“你认得。”本来想结束这个话题,可是又扯了出来。
“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我见过一次,彷徨间总觉得见过。后来想想,是你。”邰斌点了一只烟。那光亮一明、一暗,是种情绪。
邰斌用手摸着我的头,在头顶揉了揉。头发乱了起来。我笑了,有些痒痒。
“嗯,我会离他远点,即使疏远了桔子,也会。”我承诺道。不过,眼前是想的一二十年的感情在秋风中风化剥离。有什么会是永恒的。
“有什么会是永恒的?”我问邰斌,眼里却不由噙了泪。
“爱。”邰斌揽了我,那里有他的体温也有他的心跳声,是健康而坚实的心跳。
我推开邰斌,心里总是纠缠着他身边那个娇小女人的身影。
邰斌看了看我。
“你真的长大了。”长大是什么?只记得小的时候,可以和男孩子混着玩,后来,突然有一天,就连话也不肯说了。长大了想想,不过是心里住进了鬼。鬼在那里作怪罢了。
我抬头看了看邰斌,他也说我长大,或是我真的长大,那离老也不会太远了吧。
“回去吧。”邰斌说。
“你先走。”我说。
“回去,回家我就放心了。”他的声音好听。我却固执不肯。我不想让人看我离去的背影,如果可以,我宁可远送别人。独自承担离别。
邰斌走了。我回了家。
母亲在那里,还是问了叶兴达的身份。我知道,她是忍不住的。
母亲笑着,说是和桔子很配,又拿了那老银镯子,在灯光下依旧泛着一种油光。
我回屋,旗袍叠着,放在床上。上面有一张纸条,上书着对不起。只三个字,心里一下动了一下。看来长大的不止我。小小也长大了。谁也没有办法一直赖着不长。人总是要长大的。
祖母绿的故事二
打开电脑,那个熟悉的群解散了。在里面呆了好几年了,都熟悉了。里面的人不认识却可以无所顾及的说话,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不愿和别人说什么,唯独喜欢群亮着,蟹黄色一亮一亮,让我觉得,我不是孤独的。可是如今群解散了。
一个人抱着志雍在我生日时,送我的大熊。眼角滑过了一行泪。带着体温的热度在面颊滑下,一点点凉去。
秋天是个丰收的季节,也是个多愁善感的季节。
我却只看到秋日的离愁。
第二日,在公司见到头,趁着没人民把钥匙递给了他。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透着捉摸不透的神情。
“有事。”我问。
“没事。”
接下来的日子,总觉得头有意无意避开我。我无所谓,本来头的冷漠,就不是我喜欢的,离的远点,到是能让我感到一些安宁。
电话响了,是志雍回来了,约我去吃饭。
下班,出门见志雍正站在车前等我,他应是早就来了;脚下扔了好几只烟头了。他看着我笑了笑,一惯那种色迷迷的笑,好在我们呆的时间长了,我早有免疫力,倒不觉什么。公司里进进出出的人就不一样了,眼神全部投向了他。我想拉着他快点走掉。省得传出什么流言。
过去,他却拍了拍我,说让我等一下,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径自朝我身后走去。
“好久不见。”志雍用拳头打了一下头。头没避,反而笑了笑,看样是极熟。
他们认得,看样是的,志雍是做生意的,老板一类的人认得极多。
“从外回来了,不是听说,谈了对象,怎么不领回来。”头问,我听着,心中奇怪,头是怎么知道的。
“分了。”志雍说的极轻松,又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是流氓,我想起我发明的那个新词,超流。不由笑了笑。
“一起吃饭。邰斌也去。”志雍说道。
头看了看我,看我看着他,避开了,小声咕哝了几句。不知说些什么,大约是男人之间那些不好的话吧。
志雍扭过头,脸上呈了一种怪怪的笑。
“好吧,那走了。”志雍上了车,开的极疯。
“头跟你说什么。”
“你去问你们头呗。”就这样,一惯的没正形,比我还无赖。
我不再问,报复一样说:“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就是耍流氓。”
志雍看了我一眼,说:“屁大的人,知什么?不谈怎么知道要不要结婚。”
你,我瞪了一眼。却无法反驳。
“告诉你一件事,有个女孩子一直缠着邰斌,还要逼着他结婚。”志雍换了一种表情,是一本正经。
“和我有关系吗?”我反问,心里却想,是不是那个娇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