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凯旋
终于接到了省卫生厅关于轮换的重要通知,半个月后新的医疗队来接替我们。得知我们即将回国的消息,阿里院长很舍不得我们走,晚上请我们吃了烤全羊。
半夜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在窗前炸响。这是我来到刚果(金)两年中下的最大的一场雨,好像老天爷也在挽留我们。
早晨太阳高高升起,刚果河滚滚的涛声夹杂着雨林深处传来的鸟鸣声,很难让人想到这是个战乱的国家。
快回家了,队员们的心情都特别好,只有我内心充满了忧虑。回国后我不知如何面对妻子、女儿、亲人、同事,还有姚淼,但是为了不露声色,我也表现得泰然自若。
回国的前一个月,中国驻刚果(金)大使为我们医疗队送行,特设烛光晚宴。傍晚,金大使夫妇及政务参赞夫妇等候在门口迎接我们,应邀前来的有刚果(金)卫生部门的官员,还有阿里院长等人。
宴会前,大使盛赞中刚友谊和刚果(金)政府对和平进程所做的努力,介绍了中国近年来飞速发展的经济建设和对刚政策,希望两国加强合作,刚果(金)早日实现和平。
今晚真是高朋满座,欢聚一堂。为了感谢金大使夫妇对援刚医疗队的关照,医疗队员们在杜清杨的建议下,还搞了几个小节目。唱歌、跳舞、说笑话,逗得大使夫妇和贵宾们拍手称好。
席间,阿里院长把我拽到一边,眼含热泪郑重地敬了我一杯酒。
“林队长,我们金沙萨医院会永远记住你的,你是中国的白求恩,谢谢、谢谢!”
阿里说完,我很感动,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我们紧紧拥抱。
一个星期后,我们十一名医疗队队员在金沙萨机场登机回国。就要离开工作了两年的刚果(金)了,队员们既有即将要回国的兴奋,又有一份难舍的眷恋。
在飞机上,我望着茫茫云海,心中一片茫然。两个小时后,飞机到达邻国卢旺达首都基加利,等待了三个小时后,与轮换的医疗队员擦肩而过,我向新队长简单介绍了情况,并送他们上了飞机。
下午两点,我们乘俄罗斯的图…五四飞机起程,五点钟在也门的亚丁机场落地,一个小时后起飞,晚八点四十五分抵达阿联酋的沙迦,又停了,两个小时后,直飞印度的加尔各答,在这里停留了两个小时,于凌晨五点半飞赴北京。
经过漫长的飞行,终于于北京时间十五点半到达首都国际机场。国家卫生部、省卫生厅的领导亲自来接我们。
在北京,我们住了一宿,第二天晚上七点钟,抵达东州国际机场。主管文教卫生的省委副书记、副省长,蒋叶真率省卫生厅领导,常院长率医院领导在候机厅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
仪式结束后,队员们与家人团聚的场面让我的眼睛湿润了,这时,丹阳领着雪儿向我跑来。我们一家三口紧紧地抱在一起。
好长时间没吃丹阳做的饭菜了,本来全家可以去饭店吃,但丹阳知道我一定想家里的饭了,所以晚饭做得特别丰盛。
雪儿还特意给我讲了一个笑话,她可爱地说:“爸爸,你知道白人小宝宝看见黑人小宝宝吃妈妈的奶,说了句什么话吗?”
“宝贝儿,说了句什么?”我慈爱地问。
“一个白人妈妈和一个黑人妈妈正在给她们的孩子喂奶,白人妈妈怀里的宝宝说:妈妈,我也想喝巧克力味的!”雪儿俏皮地说。
我听后哈哈大笑。看着可爱的女儿,我竟一时忘了自己是一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俗话说,小别赛新婚,可我就怕这一关。洗过澡后,丹阳脸飞红云地穿着浴衣抱住我。
“庆堂,我都快想死你了。”
我心里惴惴不安,愧疚地说:“丹阳,今天太累了,改天吧。”
丹阳很失望的样子,但表示理解,这第一晚就这样混过去了。两年没过性生活了,我心里也想得很,但是我不能害了妻子,我真不知道明晚这一关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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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魂系天堂
87。万念俱灰
早晨,我早早就去了办公室,本来我有半个月的假,可是我一天也不想休,我怕见到丹阳。
久违了的办公室,花草已经干枯了,办公桌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我简单地收拾一下,打开笔记本电脑,我看到姚淼发来了一封电子邮件:
“庆堂,我后天从云南飞回东州,两年没见你了,快想死我了,见面再谈。我爱你!”
我知道,在我的生命里,果真没有了姚淼的爱,我会死得更快些,然而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有让她恨我,才能让她从离开我的痛苦中重新站起来。我开始策划如何才能让她恨我,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想爱而不能爱、不敢爱。我不知道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回国前,我就听说主管业务的副院长退休了,院里的意思是从神经外科三位主任中选一位,因为神经外科是我院的招牌。出国前,蒋叶真就向我透露过,省卫生厅倾向于我,但我的情况已经不能担当重任了。
在刚果(金),我就听说曲中谦和罗元文为这个位置争得很厉害,现在我既羡慕他们,又嫉妒他们,更觉得他们可怜。常院长打电话来,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我想一定与这个业务副院长有关。果然,常院长开门见山就与我谈起了这事。
“庆堂,院里缺一位主管业务的副院长,组织上推荐了你,过两天省卫生厅组织部就要派人来考核你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常院长,这事不妥,我不是当官的料,院里有那么多的人才,还是选他们吧。”
“庆堂,这是你的真实想法?你知道想当这个副院长的人快打破脑袋了,你怎么这么从容?”常院长不解地问。
“常院长,我从心里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我解释说,“可是我真不适合当这个副院长,还是让我专心搞业务吧。您如果为难,我去找蒋叶真说。”
常院长听了我的话很不高兴,他表情严肃地说:“林庆堂,这件事我劝你三思,人生的机遇并不多。好了,一会儿我还有个会,你去吧。”
我悻悻地从常院长办公室出来,心中充满了功名已逝、万念俱灰的遗憾与无奈。回到办公室,我拨通了蒋叶真的电话。她接到我的电话很兴奋。
“庆堂,关于副院长的事,组织部门马上就要考核你了,你心里有个准备。”
“叶真,我给你打电话就为这事,我知道我不是当官的料,还是选别人吧。”
“怎么了?庆堂,你出国前,我们不是说过这事吗?当时你并未提出异议,怎么突然变卦了?”蒋叶真有些着急地问,“业务副院长,对你将来在学术上发展有好处。”
“叶真,真的不行,另外,我身体一直不好,糖尿病很严重,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叶真,我求求你别为难我了,还是选合适的人吧,再说,我听说关于组建北方医科大学神经外科研究所的批文已经下来了,我对这件事情更感兴趣,别忘了这可是穆主任的遗愿!”我坚定地说。
“庆堂,你当副院长并不影响你兼这个所长啊,我怎么觉得你从刚果(金)回来以后情绪不太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蒋叶真疑惑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瞒你?你多虑了。”我有些惶恐地说。
“好了,咱先不说这事。”话锋一转,蒋叶真沉重地说,“庆堂,你走的这两年,我儿子抽了好几次,我一直想等你回来看看呢!”
“怎么?孩子的病还没看?”我焦急地问。
“照了核磁共振片子,曲中谦说是脑膜瘤,罗元文说是脑囊肿,都说要做手术,我信不过他们,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是福是祸就交给你了。明天就让小兰把片子给你送去。”
“好吧,再见!”
快到下班的时候,我又犯了愁,我不知道晚上怎么应付丹阳。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先回家。
晚饭后,丹阳早早地就躺在了床上,我故意躲在书房里消磨时间,我在网上随便看着信息。这时,丹阳穿着粉色睡衣开门走了进来。
“庆堂,不早了,睡觉吧。”丹阳用手钩住我的脖子说。
“丹阳,我查点资料,你先睡吧。”我敷衍说。
“不行,人家想你了!”丹阳娇嗔地说。
她温柔地亲吻我的双耳,吻得我心里火烧火燎的。我望着丹阳燃烧着情欲火焰的双眼,心中充满了渴望。我一把抱起她走进卧室,把她扔在床上。
丹阳很快脱掉睡衣,露出粉白的双乳,我望着性感的妻子,浑身颤抖,险些扑上去享受这美妙的人生。
然而,我呆立在床边没动,额头上渗出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庆堂,你怎么了,”丹阳疑惑地问。
“丹阳,我不行!”我愧疚地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得了严重的糖尿病,发现时已经得了好几年了,我阳痿了。”
“林庆堂,你骗我,你说是不是又因为姚淼?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做。”谢丹阳发疯似的吼道。:
“这和姚淼有什么关系?丹阳,你冷静点,我说的都是实话。”
谢丹阳棍本不听,她扑上来脱我的衣服,我一把推开她。
“丹阳,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不好受。”
“你不好受,我还不好受呢。”谢丹阳伤心地哭着。
我从皮包里拿出治糖尿病的药给她看。
“丹阳,我没说谎,我不行我很难过,真对不起!”
丹阳接过药仔细看后,抱着我哭得更厉害了。
“庆堂,什么时候得的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紧紧地抱住她说:“丹阳,出国前就查出来了,我怕告诉你,非洲你就不让我去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重。”
我这一招还真奏效,暂时把丹阳给蒙住了。但是,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88。放弃
早晨,我刚走到办公室门前,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梳着披肩长发站在我门前,这女孩眉清目秀,衣着朴素。
她见我走过来便问:“是林叔叔吧?”
“你是……?”我疑惑地问。
“林叔叔,我就是小兰呀!”她大方地说。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蒋叶真收养的女儿蒋小兰。
“小兰,这么多年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快请进!”我高兴地说。
我打开办公室的门,把小兰让进屋内。
“小兰,坐吧,听你妈说,你很想当一名神经外科医生。”我给小兰倒了一杯水说。
“林叔叔,我都读大三了,我想考您的研究生。”小兰眨着大眼睛说。
“好啊,不过,考谁的研究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热爱这项工作。”
“林叔叔,我热爱!”小兰郑重地说。
“好啊,今天来是不是为你弟弟的病呀?”
“是,这是我弟弟的核磁共振片子。”
我接过片子仔细观察,然后问:“小兰啊,你的意见呢?”
“林叔叔,我觉得不是脑膜瘤,是脑囊肿,”小兰想了想说,“不过,我妈说,曲主任说是脑膜瘤,罗主任认为是脑囊肿,我就糊涂了。林叔叔,您说呢?”
“你和你罗叔叔的诊断是正确的,”我笑了笑说,“这是一个二乘三厘米的脑囊肿,小手术,只要抽出囊液就行了。回去告诉你妈,让你弟弟来住院吧。手术我亲白做。”
小兰高兴极了。她跷起大拇指说:“林叔叔,你真棒,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妈。”
小兰走了,我的心一下子又空落起来。这时,罗元文推门走了进来。
“庆堂,听说业务副院长一职你放弃了?”
“我不是当官的料,放弃了。”
“庆堂,我做梦都想当这个副院长,你却放弃了,我真佩服你!”
“元文,这就叫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那是那是,不过,我担心你不干这个副院长,院里会让曲中谦上,那我就更惨了。”
我扔给罗元文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
“元文,看在我们俩师兄弟、好朋友的分儿上,我给你一句忠告:你不把别人当朋友,别人就会把你当成敌人。值得信赖的人比能力强的人更容易受到重用,业务上老曲不如你我,可在别的方面,我俩加一起也不一定比他行。”
“是啊,姜还是老的辣呀!”罗元文感慨地说,“庆堂,我找你不是为了副院长的事,我是遇到了麻烦,你帮我出出主意。”
“你小子能有什么麻烦?”
我心想你的麻烦还能大过我的麻烦?我连命都快丢掉了。
罗元文“唉”了一声说:“我和欧阳梅的关系在何慧慧面前彻底暴露了。”
“何慧慧不是早就察觉了吗?”我心想,何慧慧那么精明,你和欧阳梅那点小伎俩怎么能瞒得过去?
“那只是看见了欧阳梅发的短信,哄一哄,编点瞎话就过去了,可是没想到欧阳梅这个骚货竟动起真格的了,逼着我和慧慧离婚,然后和她结婚,我不答应,提出分手,她一气之下就去了电视台找了慧慧,还威胁慧慧,如果不答应她的条件,她就把慧慧贪污广告费的事写信上告市纪委。何慧慧回家和我大吵了一架还把我撵出了家门。现在我是里外不是人。”罗元文愁眉苦脸地说。
我预感到罗元文真是遇上了大麻烦,便问:“欧阳梅怎么会知道何慧慧贪污广告费的事?”
“都怪我这张臭嘴和她好时没把住门,”罗元文悔恨地说,“我是说者无意,欧阳梅是听者有心,再加上我平时给她花钱大手大脚的,她猜也猜出来了。庆堂,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说这娘儿们真要害慧慧可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市纪委不是有廉政账号吗?把你们的不义之财提前打到廉政账号上,这样万一市纪委找慧慧谈话时,她也能说清楚。”。
“庆堂,那我们两口子这么多年不是白忙活了吗?”
“元文,你小子要是鱼和熊掌都要,早晚鸡飞蛋打!”我轻蔑地说。
“好吧,你说得对,就是怕何慧慧不同意。”罗元文垂头丧气地走了。
我把烟头掐掉,看了看表,该吃药了。我从抽屉里拿出齐多夫定吃下,内心充满了绝望、忧伤、孤独、无助、恐惧和彷徨,我不知道被病毒侵蚀的生命到底意味着什么。我试图在绝望中找到生的支点,可是我无法找到。因为这个支点就是爱,这正是我要放弃的,为了不伤害到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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