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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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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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空海伸手揣入怀里,掏出一束铜钱,“真是失礼,如果需要用钱,请从中取用。不够的话,我再准备——”

“不,不,我岂能拿马哈缅都的朋友的钱呢。”

“哪里,这不是送拉希德先生,是让拉希德先生打听消息用的。您是马哈缅都的朋友,我们却要您多费神,若还让您花钱,我们要更惭愧了。”

“可是——”

“是我这边请托您,要您帮忙奔波,若您不收这笔钱,我们会过意不去。”

一阵你来我往之后——

“那我就暂且先保管这笔钱吧。”

语毕,阿伦·拉希德将空海递给他的沉甸甸的铜钱收入怀中。

如此,这天会面的主要谈话就此打住了。

空海他们和马哈缅都一阵闲聊后,走出阿伦·拉希德家。

“空海,你话说得真好。尤其我们在贵妃墓地遭受攻击的那一段,实在漂亮——”走出阿伦·拉希德家一段距离后,逸势开口,“而且,还说得好似有难言之隐,那样的话,任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可捞油水的差事啊——”

“嗯,”空海一边点头,一边望向走在身旁的马哈缅都,“那样做,适当吗?”

“没问题。空海先生不是在说谎,先开口要钱的,本来就是对方——”

“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逸势望向空海,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是暂时按兵不动,等阿伦·拉希德回音吗?”

“等归等,但不能只是等——”

“那该怎么办?”

“我已经采取行动了。”

“什么行动?”

“马上见分晓。”

空海简短说完,又再抬头仰望长安蓝天。

〔三〕

空海和逸势在对饮。

场所是阔别许久的胡玉楼。

陪在两人身边的是玉莲。

三人围垆对饮的是胡酒——也就是葡萄酒。

酒杯是琉璃杯。

“喏,空海,有件事我真搞不懂……”逸势饮尽杯中酒问道。

玉莲马上为空杯斟上葡萄酒。

“什么事不懂?”

“关于平康坊的道观。那姓周的,真的在那儿从事道士之类的事吗?”

“嗯。”

“不过,综合大家的话,姓周的好像不是波斯人——”

“看来不是。”

“阿伦·拉希德应该是为了请托卡拉潘才出入那儿的吧?”

“大概吧。”

“可是,姓周的不是卡拉潘吧?”

“应该不是。”

“这么说来,是正牌卡拉潘在幕后操纵姓周的?”

“嗯。”空海点点头。

“为何那样做?”

“若公开出面,阿伦·拉希德之流的客人就不方便去了。就算是对外做个样子,只要去的人看似仅只去占卜吉凶,他们便大可不在乎周遭眼光了。再说,卡拉潘本身也不想太显眼吧。”

“原来如此。”

“逸势,你搞不懂的是指这事?”

“不。”逸势摇头,“这些,我也猜测得出。我搞不懂的是别件事。”

“什么事?”

“所以说,如果这回事全是那卡拉潘干的——”

“这回事?”

“我是说,刘云樵的妖猫事件,或徐文强棉田出土的兵俑事件。”

“然后呢?”

“你不觉得有点怪吗?”

“怪在哪里?”

“为什么他们要事先预言?”

“预言?”

“就是预言德宗之死,接下来永贞皇帝等等。”

“唔。”

“如果咒术真能杀人,他们大可不必还让妖猫或兵俑说出来,直接下手不就行了?这样绝对不会出差错。我总觉得,与其说卡拉潘的目的是想威胁皇帝,倒不如说他更想引人注目。”

“是吗?”空海突然变了声调。

“如果‘文才’与‘咒才’性质相同,那个卡拉潘应该是想让人见识他的才干吧。空海,坦白说,譬如我,如果事前知道没人要看我写的字,我不会提笔。就因为期待对方看了我的字,会夸赞不愧是橘逸势写的字,我才提笔。咒术也应该如此吧。所以,我一直觉得这次的事件,目的跟‘文才’一样。可是,平康坊那个卡拉潘,却刻意找来周明德这汉人道士当门面,不让自己受人注目。如果这些事都出自同一个人,那为什么一方要大张旗鼓,另一方却低调行事呢?”逸势一口气说毕,望向空海。

空海沉默不语。

“喏,空海,你觉得如何?我就是一直无法理解这点。”逸势望向空海。

当他看到空海的脸,瞬间,吃惊般地收回身子。因为空海脸上喜形于色。

“怎么了?空海。”逸势问。

“逸势,你真了不起!”空海高声道,“逸势啊,你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次的事,我也一直无法理解这点。为什么他要刻意预言放话?被你这么一说,我也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不,说是明白,不如说疑惑更加清晰了。”

“什么疑惑?”

“逸势啊,你刚刚不是说了?”

“我说了什么?”

“你说,为什么要那般大张旗鼓?”

“那又怎么了?”

“证明你很厉害,逸势。”

空海嘴角上扬,浮出喜悦笑容。然而,逸势却不明白空海为何如此高兴。

“空海啊,你没察觉的事,我先察觉了,而你为了此事兴奋不已,有关这点,我也觉得很高兴,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逸势啊,我也不明白。不过,我现在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思考了。”

“哪个方向?”

“逸势,问题本来是,为什么妖猫或兵俑会说出那种预言?但现在可以进一步思考,为什么他要如此大张旗鼓?目前的我们,光思考这点不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

“行。”

“你说行,我还是不懂啊。”

空海面前的逸势,一副还困惑未解的神情。

“对了,我还有件事搞不懂。”逸势突然想起般地说。

“什么事?”

“今天的事。你不是说,已经采取行动了?”

“是呀。”

“什么行动呢?”

逸势说到此,屋内似乎有动静,一阵女声传来,说:

“空海先生在吗?”

“啊——”玉莲惊叫,因为声音很耳熟。

推门而入的是个年轻姑娘。

“是牡丹啊——”玉莲说。

原来是牡丹。

她开口说:“好久不见——”又望向空海说:

“空海先生有访客喔。”

“访客?”

“是。是个大个儿。反正我正要来这房里,就代为通报了。”

“那大个儿的大名是?”

“说是大猴——”

听毕,空海转身向逸势说:

“逸势。看样子,我采取的那个行动有回应了。”

〔四〕

大猴咯吱咯吱踩着木板,走进房里。

带路的牡丹和她身后的大猴相比,体重有无大猴一半都是个疑问。身材纤细的牡丹,看来更显得瘦小了。

“哎,空海先生,暮鼓开始鸣响时,我可吓出一身冷汗。不过,幸好那小子的去处,是胡玉楼所在的平康坊,刚好同方向。”大猴边说边盘腿坐在地板。

暮鼓,是指傍晚鸣响的鼓。

大约日落时分开始鸣鼓,敲完八百下,各坊便会关闭坊门。在各坊东、西、南、北向各设一个坊门,一旦坊门关闭,晚上便不得步出坊外。

史书记载,八百下鼓声,需花三到四刻钟——约一小时。这段时间足以让外出他坊的人,从容赶回自家所在。暮鼓鸣响终了之后,虽然禁止人员外出大街,却可随心所欲在坊内走动。

不过,他坊之人在妓院听到暮鼓鸣毕,因无法返回自己家中,自然就得留在妓院了。

此刻,空海与逸势正处在这种状况中。

西明寺所在的延康坊,位于长安城西侧。

不久之前,也就是暮鼓开始鸣响时,逸势问空海:

“喂,空海,这样可好?”

逸势迟早都得去平康坊西邻的务本坊。因为如同平康坊有花柳街,务本坊那边有等同于现代国立大学的国子监。

在长安城里,官署和文教区竟然紧挨着花街柳巷。逸势必须进入文教区的国子监学习儒学,但他尚未完成就读手续,目前暂时寄宿空海那儿。

空海的身份也一样,他迟早得到密教本院青龙寺修习密教。视状况如何,早晚也得离开西明寺,转往青龙寺。

然而——

以遣唐使身份到大唐来研习文化的人,按规定得花上二三十年功夫。空海之前在西明寺的永忠和尚,便在长安呆了三十年。

他们有的是时间。

逸势本来打算先在长安城增广见闻,再找机会入学国子监。对逸势来说,他起初肯定也认为空海与自己抱持同样想法。

然而,空海和逸势想法不同。

无法花费二十年光阴——

空海打算用最短时间盗取密教。

第一次获知空海想法时,逸势心想:“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最近逸势渐渐觉得:“这男人本就是如此。”

空海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他不是西明寺僧侣,所以没必要参加西明寺朝夕例行的修行或仪式。

即使如此,逸势仍然很担心。

因此,他才会脱口说出“这样可好?”的疑问。

“无所谓。”

空海的回应,爽快得令逸势有点扫兴。

于是,逸势也决定继续留在妓院了。

玉莲准备了灯火,逸势也铁下心继续跟空海讨论的当儿,大猴人就到了。

“大猴,那事办得如何?”空海问。

“一如空海先生所料。先生一行返家后,我在阿伦·拉希德宅前监视了一阵子,没多久,阿伦·拉希德就出来了——”

“唔。”逸势出声。

“我按照空海先生事前的嘱咐,随后悄悄跟踪。结果发现那家伙竟走进平康坊东边尽头那栋宅邸。您猜猜看,那是谁的宅邸?”

“这个——”空海摇头。

“是王叔文先生金屋藏娇的地方,李香兰家里。”

“什么?!”逸势情不自禁大叫出声。

“事情是这样的。我估计她平素大概会从附近店家购物,归途便到那些店里打转,探听各种消息。结果,真的查出屋主姓名,也知道那女人是谁的外室了。虽然多少也花了一些银子——”

“这事有趣——”空海眸子满溢好奇光芒,喃喃自语。

“由于空海先生吩咐过我,只要确认阿伦·拉希德本人或他所派出的人,到底到哪儿去了,所以我只在那宅子前待了一会儿,正想打道回府时,凑巧阿伦·拉希德出来了。出来的还不是一人,而是两人。”

“喔——”

“同行是个蓄胡的汉人,长得一脸穷相。所以我猜八成是那个周明德——”

“你怎么知道?”

“我跟踪他们,还听到两人的谈话。”

大猴尾随两人走进稍前方一家酒肆。

“那是卖便宜酒,且有女子陪酒的店家。我也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就近坐下偷听。不过,那个阿伦·拉希德也未免太小气,明明有钱,却刻意带周明德到便宜的店。”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逸势探出身子问。

“说了很多。从两人的谈话得知,李香兰是王先生的外妾。”

大猴将牡丹准备的水一饮而尽,再用粗臂膀擦了擦嘴,才开始说起阿伦·拉希德和周明德的对话。

“他们起初窃窃私语,不久有了几分醉意,声音愈来愈大,偷听也就很方便了——”

〔五〕

“周先生。”阿伦·拉希德一边为周明德斟酒一边开口。

店内充斥男人下流笑声、女人撒娇声,他们两人也不召唤女人,自顾自凑着脸说话。或许在这样的场所,出乎意料地适合说秘密话。

不过,大猴还是听到两人的对话。

“老实说,你真的鲁治尊师到哪里去了吗?”

阿伦·拉希德这样问,周明德点头道:

“真的不知道。”随即端起满斟的酒杯送到嘴里。

“或许这事可以发一笔横财呢。”

“你是说那倭人?”

“不错。”

“有关那倭人,我也听督鲁治尊师提过。据说正是他在妨碍尊师的工作。”

“原来如此。”

“听说尊师一度想恐吓对方,花钱找人袭击他们,但失败了——”

“对方也提到此事了。说什么在马嵬驿杨贵妃墓地遭人袭击——”

“唔。”

“据说,袭击者之一被捕后供认,是在平康坊道观受猫委托的——”

“唔。”

“这么说来,督鲁治尊师真的找人袭击了那倭人喽?”

“嗯,没错。”

“为什么督鲁治尊师要攻击倭人?”

阿伦·拉希德的眼睛,闪烁着邪气光芒。

“我怎么可能知道。”

“督鲁治尊师行踪不明,跟这事有关连吗?”

“我也不知道啊——”

周明德边说边望向阿伦·拉希德:

“你是不是在耍什么诡计?”

“我没耍诡计,但正想这么做。”

“做什么?”

“刚刚不是说过了,捞一笔钱啊。”

“喔。”

“如果我们够灵活,肯定可从倭人那儿捞到不少钱。因为倭人到长安,身边都带着够他们吃穿玩乐二十年的钱。”

“不光是这样吧。”

“啊?”

“你这家伙,是不是也想从督鲁治尊师那儿行骗?”

阿伦·拉希德嘴角上扬,以低沉笑声代替回答。

“喂,也算上我一份吧。”周明德低声道。

“可是,周先生,你不是说,不知道督鲁治尊师现在人在哪里吗——”

“笨蛋。我虽说不知道他的行踪,不过,要联络上他,也是有方法的——”

“什么方法?”

“如果全都告诉你,我就拿不到我那一份了。”

“那你想怎么做?”

“先等等。我先设法让你跟尊师碰面。一旦安排妥当,我再通知你。”

“需要多少时间?”

“快的话,今明两天。”

“慢的话呢?”

“这个——”

周明德的嘴角浮出不太高尚的笑容。

〔六〕

“重要的话就谈到这儿为止——”大猴说。

据说,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走出店家,在店前分手。

“当时,我不知道要跟踪哪个才好?但我猜,阿伦·拉希德早晚都得回家,于是尾随在周先生后面了。”

不知是不是察觉大猴跟踪他,周明德并没返回李香兰家,反而走往相反方向。

时辰已近日落,暮鼓响起第一声。在暮鼓响了近百声前后,周明德停下脚步。

那是平康坊东边尽头,一间矮小且半倾圮的旧孔庙。

庙前旁侧的石塔已崩毁,岩石滚落在庙四周。

周明德站在其中一块岩石上。

他四下张望后,从怀里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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