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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龙翔县位于黑龙江南岸,三江平原北部。1945年8月9日,苏联红军跨过黑龙江解放了龙翔古城。
当地巨匪徐继恒,借着时局混乱,趁机夺取了龙翔城。
了解龙翔之危,合江省委书记张平之亲自指挥几路大军同时部驰援,围歼了徐继恒匪帮,把胜利的红旗牢牢插上龙翔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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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正是紫雾氤氲,夕阳西下。
借着黯淡的光亮,徐继恒沿着卧牛岭东侧野兽出没的山路,手脚并用,奋力地向上攀登着。他顾不得脸颊被刮伤,更顾不得衣襟被划破。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尽可能地逃离中村尻男的追捕,快一点到达目的地卧牛岭,见到那儿的大掌柜“黑龙”。
当徐继恒跌跌撞撞地爬上最后一道山梁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如牛,筋疲力尽了。他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浑身就像散了架子似的,说什么也爬不起来了。
此刻,夕阳正在做着最后的拼争,死死地攀着西龙翔的山脊,不肯轻易地陨落,上演着最后的雄浑与悲壮。
意识似乎在渐渐地远离。身体好像漂浮了起来。
徐继恒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紧闭双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像风箱般“呼呼”在作响,任凭清凉的秋风在自己的周身逡巡鼓荡。
自从逃出龙翔城,徐继恒就没敢耽误半点工夫,他知道哪怕自己有些许怠慢,都有可能落入中村尻男这个魔鬼手里,早被他扒皮抽筋也说不定。
夕阳终于跌落了下去,只在天际留下一抹残存的血色。浓重的夜色很快地笼罩住了山梁。秋风萧萧,山林呜咽,使徐继恒感到无形的孤寂。从黑暗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凄切的兽鸣,愈发加重了徐继恒的阴郁和落寞。
不知过了多久,徐继恒缓缓地睁开双眼,呆望着黑魆魆的夜幕,无意识地扯过几片草叶塞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一缕缕淡淡的略带些苦涩的液体浸润着嗓子,渗入胃肠,引起周身的反应与共鸣。
“唉!”徐继恒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呀。
昨天的这个时候,徐继恒还是权倾一方的堂堂警察署长,正坐在“天盛园”的雅间里喝酒吃肉,而现在却只能饥肠辘辘沦落山野,与荒山林莽为伍,与山猫野兽作伴。
然而,徐继恒并不后悔,觉得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他履行了对海棠红的承诺,砍下了阚大头的脑袋,替海棠红报了家仇,同时也证明了自己是一个敢恨敢爱敢作敢为的真爷们儿。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自得很享受。在海棠红那充满柔情哀怨不舍感激尊崇的眼神中,徐继恒得到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全部自豪与骄傲。恨只恨高发这个软骨头,害得他功亏一篑,不仅与海棠红喜结连理鸳梦重温成为泡影,还弄得诺大个龙翔城没有他的立锥之地,只落得狼狈不堪亡命天涯。
“早晚有一天,整个龙翔整个下江都得是老子的!”徐继恒愤愤地想着。
“不知道王兰庭是不是给海棠红捎到了信儿?海棠红是不是已经逃出了‘望春楼’?”
一想到这些,徐继恒的心猛地揪到了一起。他“呼”地一下坐起身,抑制不住心脏的狂跳。
徐继恒越想心里越没底,越想心里越恨。他吐掉嘴里的草沫子,朝着龙翔的方向野兽般地嚎叫道:“高发,老子要不杀你满门就是你揍的!”
就在徐继恒歇斯底里的当口,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一声断喝:“什么蔓(1)?”尖利的声音在林莽间“嗡嗡”地回响。
徐继恒被这意外的变故吓得一激灵,但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他爬起身来,拍拍屁股,高声地回答道:“熟脉子(2),熟脉子呀!”
说话间,从暗影处幽灵似的闪出一些长短不一定身影。徐继恒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十几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齐刷刷地顶住了他的脑袋。
注释:(1)东北匪语:干什么的。
(2)东北匪语:自己人。
第一章 落套雨预示末日 龙翔城再染腥风(一)
东北人把连天雨叫做“落套雨”。
这种雨通常是出现在秋天。雨量忽多忽少,雨速忽紧忽慢,一旦下起来,不分昼夜,粘连不断。
公元1945年,也就是伪满康德12年,日本侵略者对中国东北的殖民统治已经到了第14个年头。
这一年的天气异常。阴历刚交7月,三江平原的“落套雨”就不约而至。位于黑龙江南岸的龙翔城整日电闪雷鸣,雨势忽急忽缓,一下就是半个来月没放晴。
阳历八月十四日这一天,天空仍然是阴沉沉的。早晨的时候,刮起了一些东南风,下了一夜的雨虽然有所减弱,但仍然淅淅沥沥的也没断了溜儿。低垂的云层沉甸甸的,几乎压到了鼻子尖上,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风与云撕咬着,一直僵持到中午时分,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阴霾,好似狂龙的利爪撕裂了厚重的阴云,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霹雳。顷刻间,便地动山摇,暴雨倾盆。
“没个好了,这天算是漏了。”
城西小饭铺的掌柜王瘸子,刚刚在门楣上挂上了幌子,就被突降的大雨淋了个透心凉,气得他大骂不止。
王瘸子急忙拐进屋,抽搐着一张多皱的长脸,咳嗽了两声,抹了把红头鼻子,一边抖落着身上的雨水,一边吆喝着年轻的老婆二丫赶紧拿盆,去接屋顶漏下来的雨水。
“你没看我忙着哪?你就不能动弹动弹?光会瞎吵吵。”
二丫瞪了王瘸子一眼,不满地回应道。
“嗐,你他妈的”
就在王瘸子大吼大叫的当口,破木门“吱吱呀呀”地一响,急三火四地跑进几个人来。王瘸子一看都是老主顾,便“哦哦”了两声,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王瘸子,你还没死啊?我可惦记死小嫂子了。”
说话的是城里卖酱油的孙大明白。他打着赤脚,半挽着裤腿,上身的灰色短褂正往下滴答着雨水。
孙大明白抹着脸上的雨水,眨动着那双买卖人特有的细小而灵活眼睛,跟王瘸子开着荤素不分的玩笑。
“你个不死的大明白,我就知道你没安啥好肠子,你小子从来就没拉过好屎。”王瘸子一耸红鼻子,不甘示弱地笑骂道。
“大明白,不用等他死。哎呀”
二丫刚一搭话茬儿,王瘸子的一只鞋就撇了过去,正中二丫的胸口,打得二丫“妈呀”一声。
“得了,别逞干巴强了,”孙大明白指着王瘸子,半真半假地说,“你就穷装吧,也就二丫将就你。唉,瞎了小嫂子这么个人儿了!”
“你小子就能整我!”王瘸子扯了两把湿漉漉的裤裆,嘿嘿地干笑着道。
几个人没有再理会王瘸子,而是很自然地围坐到一块儿,悄声地议论起这几天发生的一些稀奇事儿。二丫给每个人倒了一碗热水。
外号“二先生”的游医老宋头歪着脑袋,“哧溜”喝了一口热水,向大家讲述了他亲眼看到的一件怪事儿。
前天深夜,老宋头给人看病回来,发现驻扎在龙翔城东关的鬼子大队全部出动。到天亮的时候,诺大个鬼子兵营里兔大人没剩下一个。而就在昨个一大早儿,驻屯在青龙山太平沟西龙翔的三个日本开拓团,也大人哭孩子叫,顾头不顾腚地向佳木斯那边跑了,老婆孩子加上各种物件,丢得到处都是,那副样子狼狈极了。
“他妈的,真是瘸子屁眼斜门儿了。”二先生摇头晃脑地道。
支棱着了耳朵正在听讲的王瘸子一听二先生说出来“瘸子屁眼”的话就不爱听了,忙用烟袋锅“梆梆”地敲敲桌子,嘴里“喂喂”地叫道:“当矮人不说短话,二先生你可骂人喽。”
二先生“噗哧”一下,喷出一口水,忙拍着自己的脑门不无夸张地说:“哎呦,该死!你看我这张破嘴。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你是瘸子了。”
大家一听,哄堂大笑。
“嗳,你还骂我?”王瘸子指着二先生叫道,“我可是没得罪过你,你这是”
孙大明白起身走到王瘸子跟前,伸手从他手里拿过旱烟袋,道:“你可别磨叽了,谁让你瘸来着?我们这说正经事儿呢,没闲工夫管你瘸不瘸的。”
“屁正事儿,啥正事儿还能显得着你们了?臭觉不外的。”王瘸子鄙视地撇撇嘴,不服气地嘟囔着。
孙大明点着旱烟袋,狠狠地吸了两口,立刻被浓烈的“关东烟”呛得咳嗽起来。
“死瘸子,你这烟是撅着屁股栽的?咋这么辣?”孙大明白抹着被辣出来的眼泪嚷道。
“是,是呀!”王瘸子嘿嘿地乐起来,得意洋洋地说,“是撅着瘸子屁股栽的,辣死你个臭明白。没那个金刚钻儿,就别揽那个瓷器活。”
“这回你解气了?”孙大明白猛地灌下去几口水,没再理会王瘸子,而是转回头来接着二先生的话肯定地说,“二先生说的不假,我也亲眼看见了。”
一旁的老宋头有些兴奋地说:“嗳,你们看到没?这两天,就连那些平时贼能装犊子的警察也不像从前那么横了,整天耷拉个脑袋,一个个像晒蔫巴的茄子似的,也不知是咋的了。”
“咋的了?要出大事儿了,”孙大明白四下里瞧了瞧,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小鬼子就要‘滚犊子’了!伪满洲国就要倒台子了!这‘落套雨’呀,有讲!”
“啥讲?”
“有这事儿?”
“啊?靠谱?”
其他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既觉得惊讶,又感到兴奋。
“咋回事儿?咋回事儿?”总是慢吞吞的许老蔫直了直始终佝偻着的身子,挑起一双睡不醒的眼睛,好奇地问道。
“咋的了?你猜。”孙大明故意卖了个关子。
“你个臭明白,你就欺负我脑子慢。”许老蔫气哼哼地回击道。
“干啥都慢。我就纳闷了,弟妹是咋将就你的?”孙大明白夸张地指着许老蔫说。
“哼,她还没我快呢。”许老蔫咧咧嘴说。
老宋头推开饭碗,用右手的小手指甲剔着牙花子说:“大明白,你就别逗老蔫了,快说快说。”
“中,”孙大明白一本正经地说,“老蔫,小鬼子是不是都叫龟啥龟啥的?”
“嗯哪。”许老蔫认真地点点头说。
“龟是啥玩意儿?”孙大明白继续问道。
“这有啥问的?龟就是王八呗!”许老蔫认真地答道。
“行啊,老蔫儿!”孙大明白一拍大腿道,“连这个都知道!那我再问你,王八都得意啥呀?”
“水呗。江里河里,水沟子里啥的,哪儿有水,哪儿就有王八!”许老蔫抹了一把鼻涕,很肯定地回答道。
孙大明白拍着许老蔫的肩膀,咂咂嘴,煞有介事地说:“你连王八得意啥也知道?服了,我今天彻底服了,往后谁要再说你笨,我就跟谁玩命。”
许老蔫哼了一声,扬起手要打孙大明白。
“你个臭大明白,又逗我。”
“没有没有,我咋能逗你呢?”孙大明白说,“这‘落套雨’,就是给小鬼子送终的。”
“噢,是这话!”二先生重重地点点头。
“着啊!”老宋头“啪”地一拍大腿表现赞同。
许老蔫则很迟重地“嗯哪”了一声。就连在犄角里的王瘸子也很解气地骂了一句“操他妈的小鬼子!”
这时,外面传来一连串的炸雷,摧枯拉朽,墙倒风摧,仿佛天崩地裂了一般。
“看来,这天真的是要变了!”
孙大明白眼睛放着亮光,一只胳膊支着桌子,探着脑袋环顾了一下问道:“整两口庆祝庆祝?”
“我看中!”老宋头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赞同。
许老蔫脸泛喜色,指着孙大明白一连说了几个“好”。
孙大明白“啪”地一拍桌子,高声叫道:“小嫂子,上酒上菜。”
王瘸子“腾”地一下跳下地来,凑到桌前,爽快地一拍胸脯道:“酒钱算我的!”
第二章 落套雨预示末日 龙翔城再染腥风(二)
公元1945年8月8日,是中国人认为吉祥的“双”日子,而这个日子也注定要铭刻在了人类发展的里程碑上。因为这一天,苏联政府向日本政府宣战了,由法西斯发起的这场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走到尽头。
苏联对日本宣战之事,是美英苏三国最高领导人,早在1945年初的雅尔塔共同议定的。
雅尔塔,位于克里米亚半岛南岸,背山面海气候宜人,是黑海的一个港口,以盛产葡萄和葡萄酒闻名。雅尔塔据称始建于公元12世纪,却并非广为人知,而仅仅是由于1945年初在这里召开的一个会议而闻名天下。这个会议就是对二战后世界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的雅尔塔会议。
这个会议的始作俑者,是那位“身残志坚”的利己主义者美国总统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
日本偷袭珍珠港以后,导致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本想坐收渔翁之利的美国不得不与日本人兵戎相见,被迫加入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来。几年战争下来,一向财大气粗的美国,在人力物力上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得不考虑自己的承受能力了。时间进入到了1945年,尽管德国法西斯已经穷途末路,但日本法西斯仍然在太平洋战场上拼死抵抗,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罗斯福认为,如果由没有苏联参与对日作战,而由美国单方面解决对日的决战,美国将付出100万人员伤亡。这对美国来讲是一个无法忍受的损失。因此,罗斯福希望苏联能够承担一些牺牲。
苏联最高统帅斯大林自然不会轻言许诺,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斯大林撅着他那撇倔强的小胡子,虎着脸明确地告诉罗斯福,只有苏联提出的条件得到完全满足后,才可能考虑出兵参与对日作战问题。
1945年2月4日11日,苏美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