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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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与死的对抗-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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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新的图式给人类强加上第二度非人化过程。

    古代人为了平息其罪感,运用其自由和剩余物构建了社会,并将自己隐藏在群体之中。具有占有欲的个人则在某种程度上将自己从群体中解放出来,但他仍然在逃避自己;他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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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3生与死的对抗

    现在转入物中,转入他的财产中(试考虑一下“财产”

    [property]

    一词的词源)。

    劳动的强制性仍然存在着;生存仍然是克服罪感的一种演习。财产的累积成为内在精神美德的外部可见标记,也成了人的生命。物既然是人的生命,它们也就变得生气勃勃,而且做着人想去做的事情。物成了人想成为的那个神(他自己的父亲)——金钱能够生育。利率制的先决条件。。

    不仅是累进式时间,也在于父母情结(parentalcomplex)从图腾式群体向图腾式占有即金钱的移置。这样,金钱在文明化的经济中逐渐具有一种它在古代经济中绝不具备的精神价值。

    于是,我们在金钱即粪便的等式中获得了更进一层的意义。金钱本是非生物性的死物质,却因承继了婴儿期自恋癖赋予排泄产物的那种魔幻力量而变得有了生命。弗洛伊德指出,将粪便和阴茎等同是肛门性象征情结的一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

    [142]当婴儿想要成为自己父亲的幻想附着于那种既是又不是其自己身体组成部分的物体(即粪便)时,第一个行动就是按巫术方式来使用这种物体以取代其自己的身体。

    金钱承袭了婴儿期粪便的魔力,于是它能够孕育和生产孩子;利息就是生殖。

    [143]

    这种自然出现的个人主义还具有其他一些复杂隐晦的心理学含义。

    [14]用精神分析观点来看,它似乎包含着对负罪情结(俄狄浦斯情结和阉割情结)

    核心的一种重构。

    [145]给予心理本质上是女性化的;占有和获取心理是男性化的。

    [146]事实上,新的负罪情结在历史上似乎与父权制宗教的兴起相联系(希伯莱人对西方社会发展有决定性作用)。

    [147]从精神分析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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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与死的对抗943

    来看,赠礼情结通过与母亲认同来消除罪感;而占有情结则通过与父亲认同来消除罪感。同时,与父亲认同似乎包含着罪感向攻击性的转化。在赠礼情结中对母亲的依附是被公认的,后来又被母亲的相异物(mo-theringothers)

    所克服。

    与父亲认同就是否定对母亲的依附的一种方式(而且,正像一切持续的否定一样,同时又肯定了对母亲的依附;古典的俄狄浦斯情结就是建立在对“前俄狄浦斯”母亲〔pre-Oedipalmother〕的关系上的一种上层结构)。

    “获取”是对依附的一种否定,并从而将负债负罪感转化为攻击性。男性情结、对女性的执迷性否定本身就具有攻击性。因此我们原则上同意贝特尔海姆(Betelheim)的观点:“以技术发明对自然进行攻击性的控制,只有在带着男性生殖器崇拜心理才成为可能。”

    [148]用另一种术语来说,我们可以认为新的个人主义与阿波罗式男性气质和阿波罗式升华作用是一致的。不过,只要精神分析关于前俄狄浦斯母亲的理论还处于落后状况,只要精神分析听任荣格主义者去利用巴霍芬(Bachofen)

    在母亲崇拜的宗教方面的发现,[149]那么历史上的这一转折点在心理学方面仍然是模糊不清的。

    无论其包含的机制是什么,神经症的历史(历史的神经症)长期以来对人的自我正视罪感的能力产生了明确的强化作用。

    [150]实行“给予”

    的人试图以分担罪感的办法来摆脱他的罪感。实行“获取”的人则坚强得足以承担起他自己的罪责的重负。信仰基督教的人坚强得足以认识到负罪太深,只有上帝才能够救赎。现代世俗的浮士德式的人则坚强得足以带着不可救赎的罪罚去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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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3生与死的对抗

    七、升华的城市

    “父母情结”

    的戏剧舞台从图腾群体向魔幻性对象的转移开辟了通往升华作用的道路。对于古代人来说,关键性的防御机制是“消除”

    (赎罪)

    ;而对于文明人来说,关键性的防御机制则是升华。升华作用最基本的特征是通过将性能量转向新的对象来消除性欲。但正如我们已知道的,消除性欲就意味着脱离肉体。新的对象必然取代人的身体,没有一种升华作用不是将人体投射进物中去的;人的非人化就是他与自己身体的疏离。他因此而获得一个灵魂(达到升华作用的更高的精神性)

    ,然而这个灵魂却居住在物中。金钱就是“这个世界的灵魂”

    ,而黄金就是升华作用恰如其分的象征。

    它既代表了身体的死亡,也代表了对一种并不属于身体的“更高”

    生存的追求。斯本格勒说过:[151]

    金色并不是一种色彩;色彩……是自然的。而这种在自然条件下实际找不到的金属的光泽却并非人世所有……闪光的黄金夺走了生命和身体的神髓元气……因此西方教堂肖像画的金色背景具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教理含义。这是对神的精神的存在与活动的一种明确肯定。

    金钱便是这种新的积累情结(acumulationcomplex)的心脏;金钱产生利息的能力就是它的活力,而它的身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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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明人建立的那种基本机构——城市。

    考古学家们注意到,与过去生活方式的彻底断裂是最初的城市创立的标志。海希尔海姆证明了有息资本制度是理解这一突发性的重组织现象的关键,并且在对宗教价值的新估价中寻找这一新的经济制度的起源。

    [152]如戈登。恰尔德(GordonChilde)所说,“当我们到达美索不达米亚考古现场的城市发掘层时,就不再置身于绿色村落中,而是站在一个大教堂城的广场上。”

    [153]

    那么城市是什么?城市反映了反叛女性的依附原则和自然原则的新的男性攻击心理。法兰克福(Frankfort)这样评论最初的城市:“史前村落的简朴生活很好地适应了自然环境,但城市却是一种不能顺应并违背自然秩序的机构。”

    [154]奥特加。伊。加塞特(Gaset)这样评论古代城邦:“希腊-罗马人决定要使自己与田野和自然分离,并建起城墙来标明他们的一种新的空间。”

    [15]斯本格勒则指出后期城市“轮廓线与自然相悖,否定了整个自然”

    ,而“庞大的都市规模像一个世界……它旁边再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存在,并开始灭绝乡村景色”。

    [156]

    新的城市的空间始终是一个宗教性场所,人在这里首次成功地构建起一种纯粹剩余性的也是纯粹宗教性的新生活。

    城市明确地与基本的食物生产相分离,因此也具有明确的剩余性;它的整个经济都建立在经济剩余的基础上。

    “城市在经济意义上是什么?”索姆巴特(Sombart)这样问道。

    “城市是这样一些人的聚居地,他们的食物并非依赖于他们自己的农业劳动产品。”

    [157]索姆巴特进而以赞同态度引证了亚当。斯密的话:“仅仅是依靠乡村的剩余产品……才构成了城市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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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物质。因此城市也只能伴随着这种剩余产品的增长而增长。“不过,剩余成分始终是宗教性成分。因此最初的城市就是”大教堂城“

    ,它的整个经济都奉献给了宗教性目的,是“一种神圣的家务管理”。

    [158]在现代世俗化过程的表面背后,我们仍能看到滕纳德(Tunard)所揭示的真理:“从最早的时候开始,因为城市对人具有如此的诱惑力和魅力,以致人赋予它象征性的意义,把它变成了一个神。”

    [159]

    把经济剩余物奉献于宗教性的目的并不是一件新事物。

    新出现的是宗教性领域中升华作用的突出地位。

    “来为我们自己建造一个城市、一座高塔,它的顶端可以达于天堂。”

    [160]。

    因此就产生了城市意识的阿波罗式特征,如斯本格勒所说:“智力(intelect)

    、精神(geist)

    、才智(esprit)就是城市理解力的特定形式。“

    “城市石头似的外观中融入了市民本人的人性,也像他们一样具有发达的观察力和智力——城市所说的语言是多么的独特,它的景象与乡村散漫拖沓的风景是多么不同!”

    [161]

    可是,升华作用的本质乃是将剩余-神圣物具体化为纪念碑式的、经久不朽的形式。因此,正是在城市中,金钱最终固定在最为经久耐用的贵重金属上。按照戈登。恰尔德的理论,城市的存在以冶金术为前提;但它的冶金术却并不是为“理性的”

    “控制自然”

    服务的,甚至也不是为战争服务的,而是为触目惊心的(宗教性的)浪费服务的。正如斯图亚特。皮戈特(StuartPigot)所指出的:“在中美和南美,使用石器的村社达到了显著的城市发展水准,他们没有相应的冶金术,但使用黄金装饰物。”

    [162]城市是累积的升华作用的贮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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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与死的对抗353

    库,由于同样的原因也是累积的罪感的贮存库,高耸于最初的城市上空的寺庙建筑就是累积的负罪与赎罪的纪念碑。赎罪的过程不再是人们思想感情图腾式的交流与共享,而被具体化和转化为大堆的石头、黄金以及许多其他的东西。

    因此,城市本身也像金钱一样,是结晶化的罪感。弗兰克。劳埃德。赖特(FrankLloydWright)说:“观看一个大城市的平面图就像在看某种类似于纤维肿瘤横截面的东西。”

    [163]不过罪感也表现为时间:“在城市里,时间变得可以看见了。”芒福德曾这样说[164]。

    通过像金钱或者城市本身这样的纪念碑的形式,每一代人都继承下来前辈禁欲苦行所取得的成就。但正如琼。鲁宾逊(JoanRobinson)

    讨论黄金贮藏时所指出的,这并不是作为“历史的自由遗赠”

    ,而是一笔须将来进一步累积建造纪念碑来偿付的债务。

    [165]祖先的罪恶通过城市降临到子孙的头上;每一座城市都有一部历史,有一种利息率。

    八、永生不灭

    每一座城市都是永恒的城市:文明化的金钱持续无尽。

    伊利亚德在引述古巴比伦一年一度重演创造世界的神话时,似乎表示他相信最初的城市仍然活动在古代时间里。可是他又承认它们最早建立起“历史”

    ,按照他本人的定义,这却是与古代时间不相容的。

    [16]不过,在时间进程中持续地经历同样的昨天、今天直至永远,和周期性地废除时间并周期性地返回原始的圆满状态不是同一回事。尽管古代近东地区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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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未像希伯莱-基督教城市那样表明其最后的时代比最初的时代更巨大,但它仍然迈出了决定性的步骤。

    它持续下来,时间和城市都在累积;而持续就是征服死亡。文明就是一种克服死亡的尝试。这样我们便来到了弗洛伊德所描绘的地狱的最深层,即死亡本能。

    死亡本能是人类神经症的核心。它始于人在婴儿期没有能力接受与母亲的分离,而正是这种分离给所有生命体赋予了个体的生命,同时也引导着所有生命体走向死亡。黑格尔说过,有限事物的诞生之时即其死亡之时,这植根于它们的本性之中。

    [167]因此,人类这种物种没有能力去死因而没有能力去生是始于诞生之时,始于精神分析所说的出生创伤(birthtrauma)

    中的。

    所以柏拉图关于永生不灭的论辩实际就是对我们曾经诞生的一种否定。

    [168]人类就是那个不能去死的物种。人类这种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心态的基础在于人类的生物特性;它的基础是胚胎化(fetalization)

    ,即生理人类学家所说的人类身体的独具特性;[169]它基于生物学上延长了的婴儿期;它也植根于延长了的婴儿期的社会关联物——人类家庭。

    没有能力去死将人类讽刺性地、却又不可逃避地抛出到现实的生存之外(而现实的生存对于所有正常的动物来说同时即是死去)

    ,结果便产生了对生命的否定(压抑)。不能接受死亡将死亡本能转为人类特有的和明显病态的形式。由于同一种不可逃避的反讽性嘲弄,人类生命转向对死亡开战却导致了死亡对生命的统治。反抗死亡的战争具有一种执迷于过去和未来的形式,而现在时态即生命的时态却丧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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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特海说正是这个“现在”

    “在其自身内部把握着存在的全部总和、过去和未来的整个广阔的时间,亦即永恒。”

    [170]生与死的实际状态始终处于现在时态,而人类所以能从这里转移开去,乃是借助于过去的幻想,借助于退行性地附着于过去的幻想,归根结底是借助于对生命产生之地子宫的退行性依恋。

    这样,不能接受死亡便只能导致病态的主动死亡的愿望。因此从最深的层次上看,人类病态的死亡本能就存在于人类时间观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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