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就把话题引到了大陆(Continental)集团公司上。该公司是一个包装公司,是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的一个大客户,当时已成为詹姆斯·戈德史密斯爵士的收购目标。西格尔问弗里曼他认为詹姆斯爵士的收购会不会受阻。
鉴于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是大陆集团公司的投资银行,正在积极参与大陆集团公司的战略策划,西格尔期望从弗里曼那里得到一些有用但不一定详细的信息。或许弗里曼对大陆集团公司的情况一无所知,因为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严格禁止套利部与其他部门之间的交流。但是,弗里曼知道了消息,他说:“没关系,他们无论如何会把公司卖掉的。”
西格尔很是吃惊。这句话从大陆集团代理公司的一个合伙人口里说出来,听着像是一个内幕消息。他挂断电话,望着窗外一览无余的暮春中的康涅狄格海岸风景,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在与弗里曼的交谈中,他们刚刚越过了一条不言而喻的界线。他也知道,他可以不采取行动,从而很容易地不犯内幕交易的错误,因为内幕交易就是根据内幕信息进行交易,如果没有交易行为,就算不上内幕交易。但是,他还想到,在他遭受颜面尽失的迪斯尼股票折戟后,弗里曼欠他一份人情。套利网络不就是这样运作的吗?
西格尔拿起电话找到威格顿和塔伯尔,建议他们购进大陆集团公司的股票。但是,让他非常恼火的是,他们拒绝了,他们两个还在对迪斯尼股票一事耿耿于怀。西格尔提高了声音,告诉他们他刚给弗里曼打过电话,并一字一句地向他们重复弗里曼说的关于该公司打算卖掉的话。“现在你们明白了吗?”他问。他们明白了,并顺从地开始买进。
大约一个星期后,西格尔又向弗里曼询问大陆集团公司的消息。弗里曼情绪很高,他说:“我也干起投资金融了,我也干起你的活儿了,马蒂。”接着,弗里曼大胆地越过了内幕消息的界线。他解释说,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正在安排一个与他关系密切的朋友充当拯救大陆集团的“白衣骑士”,他叫大卫·默多克,以前是一个公司袭购手。弗里曼把默多克的计划详细地讲了出来,并说他在做默多克的顾问。这下子好了,西格尔可以从两个方面获取内幕消息,一个方面是大陆集团公司,一个方面是默多克。西格尔给威格顿和塔伯尔打电话,敦促他们多买些大陆集团的股票。
詹姆斯爵士提高了发盘价格,使大陆集团的股价急剧上升。西格尔又给弗里曼打电话,弗里曼劝他:“别急,我们要再多买一些。” 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又买进了一批,最后总共购进了价值2500万美元的大陆集团公司股票,这是它历来购入量最多的一次。
在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除西格尔、威格顿和塔伯尔之外,只有两个人可以看到套利部的交易单,即德农齐奥和公司总裁约翰·T·罗切。鉴于上次在迪斯尼股票上遭到的损失,德农齐奥对公司在大陆集团公司股票上大量押注越来越担心,最后让西格尔到他办公室对情况做出解释。
德农齐奥看上去很着急,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他心情紧张时经常这样。西格尔怎么能拿公司这么多钱去冒险?他怎么能这么有信心?最后,西格尔脱口道出了实情:“消息都是从鲍勃·弗里曼那儿得来的。”德农齐奥很清楚弗里曼是谁。他停顿了一下,显得很严肃,然后只说了四个字:“保护自己。”而后,他对公司买进大陆集团股票的数量没有再说什么。
大陆集团公司收购战在6月29日达到高潮。默多克提出了最高报价——每股58.50美元,超过了詹姆斯爵士报出的58美元,而另一个竞购者坦尼科(Tenneco)公司(系一家大型集团公司)提出的价格只55美元多一点。下午4点钟左右,大陆集团公司董事会特别秘密会议接受了默多克的报价。这个消息在下午近5点半时才公开宣布,但西格尔知道得比这早,弗里曼在董事会决定做出后不到二十分钟就打电话告诉了他,比消息公开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
威格顿和塔伯尔将大陆集团股票出手后为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赚得380万美元,补偿上次在迪斯尼股票上的损失之后还有余。每个人都非常高兴。西格尔“套利天才”的名声又恢复了。当然,德农齐奥知道,西格尔的成功并非只建立在“天才”上。罗切拍着西格尔的肩膀说:“你让公司活了。”
西格尔意识到,是弗里曼确保他挽回了上次的损失。现在,他感到他可以信任弗里曼,弗里曼是一个声誉卓著的人。西格尔发现,自己喜欢套利的刺激和兴奋。他喜欢当消息的接收者,而不是提供者。这个过程看来是非常安全的,被发现的可能性非常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西格尔继续从与弗里曼的联系中获取内幕信息。同时,为了使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的这种交易不引起注意——既不引起监管部门的注意也不在本公司内引起注意,威格顿和塔伯尔通过第三方经纪人进行买卖。例如,博伊德·杰弗里斯就是这种第三方经纪人,他是洛杉矶的一个经纪人,开了一个主要接手这种秘密交易的经纪公司。这种交易方法被称为“第三市场”交易或“场外市场”交易。这样做的好处是,从交易纪录上看不出弗里曼打给西格尔的电话与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的交易有直接联系。威格顿喜欢把这种策略称为“垂帘听政”。
西格尔没有告诉弗里曼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在做套利业务,因为德农齐奥仍然坚持要对本公司建立套利部的事保密。西格尔对弗里曼说他是在自己做个人开户交易。令西格尔吃惊的是,弗里曼告诉他,他也在积极进行个人开户交易,而且还在以他子女为受益人的账户上交易。
通常情况下,大公司都严格禁止本公司的套利人做个人开户交易,因为做个人交易容易把个人利益放在公司利益之上,从而在交易时以个人账户买卖第一,即所谓的个人交易先行。西格尔肯定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一定也有这样的禁令。弗里曼对西格尔的询问显得漫不经心,他解释说:“公司的交易做完我才去做自己的。”
毫不奇怪的是,弗里曼不久就向西格尔寻求报偿了,这个报偿使得布斯基给西格尔的变得不值一提。在大陆集团收购案期间,西格尔和弗里曼还忙于另外两起正在酝酿的大宗收购业务:一起是废物处理公司考虑收购SCA服务公司,另一起是鲁珀特·默多克意欲收购圣里吉斯造纸公司。废物处理公司是废物回收与处理行业的巨头奇+shu网收集整理,成为它收购目标的SCA服务公司是该行业的一家小型公司,是西格尔的客户。传媒巨头鲁珀特·默多克是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的客户,被他瞄上的圣里吉斯造纸公司是一家大型林业产品公司。
6月份,在废物处理公司发给SCA服务公司一封收购意向书之后,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根据弗里曼的建议开始买进SCA服务公司的股票。这封意向书措词强烈,向SCA服务公司提出对它进行善意兼并,这种手段被套利人称为“黑熊之拥”。这封书信公开发出后,SCA服务公司立即组织抵抗,并聘请西格尔帮助筹划。该公司筑起的第一道防线威力很大,它宣称这起拟议的收购涉嫌反托拉斯问题,可能引起政府的干预。
由于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买进的SCA服务公司股票数量很大,反托拉斯问题的传言引起了弗里曼的极大不安,他赶忙给西格尔打电话探听虚实。“马蒂,SCA一案你得帮我。”弗里曼说,“这个反托拉斯威胁是真的吗?”
西格尔顾左右而言它,极力坚持不泄露内幕消息,但弗里曼逼着追问,最后西格尔坚持不住了。他把SCA服务公司的具体防卫计划都告诉了弗里曼,并说提出反托拉斯问题只是一个策略,主要是为了使对方提高收购价格。“这个公司正日薄西山。”西格尔给他的朋友吃了一颗定心丸,并鼓励他增加购股量。
随着SCA收购案的一步步发展,西格尔和弗里曼在通话中逐渐开发出了一种暗语,使传送的消息听起来不那么直白。就在另一家废物处理公司——勃朗宁·费里斯公司加入对SCA服务公司的竞购之前,西格尔告诉弗里曼:“这个家伙真地准备去交易了。”听到这个,弗里曼知道SCA股票的价格即将上涨。
8月13日(星期一),SCA服务公司宣布,除废物处理公司外,它还在考虑其他公司的报盘。接着传出了勃朗宁·费里斯公司将以更高价格发起竞购的消息,于是SCA服务公司的股价立即上升。上星期四和星期五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买了7万多股SCA股票,本星期一又买了5.7万股,是在SCA服务公司的通告引起股价上涨之前买的。
这次股价突涨后,弗里曼担心,由于人们都认为这起收购还要涨价,市场对这起收购的前景太过狂热。他思忖是不是应该把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手里的股票抛出一些,于是又给西格尔打电话。
“你对这只股票的价格怎么看?”弗里曼问。
西格尔决定向他卖卖关子,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但心中不安的弗里曼无心给西格尔捉迷藏,他有些急了,不耐烦地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看很好。”西格尔赶忙认真地回答。他知道“很好”一词弗里曼会理解,并据此再购入更多的SCA股票。于是,在以后几天里,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又买进了12.35万股。最后,废物处理公司的出价的确超过了勃朗宁·费里斯公司,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套利部大获全胜,利润数百万美元。
现在球跑到了弗里曼一边,又该他欠西格尔人情了,而圣里吉斯造纸公司收购案看来是用以回报这份人情的理想工具。詹姆斯·戈德史密斯爵士一直想收购一个林业产品公司(最终购得皇冠齐勒拜奇公司),1984年年初就开始了对圣里吉斯造纸公司的攻击。惊惶之下,圣里吉斯求助于摩根·斯坦利公司,摩根·斯坦利又与另一家大型造纸公司——冠军国际联系,商议让它出面拯救圣里吉斯造纸公司。由于冠军国际公司是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的客户,所以圣里吉斯造纸公司的股票在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被列入了“灰名单”。灰名单各个公司都有,这是一种密级更高的限制名单,这种名单上的股票本公司人员禁止交易。一般限制名单在公司内是广泛印发的,发现非常容易泄露,所以灰名单只印发到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
最后,圣里吉斯造纸公司通过“绿票讹诈”全部买下了詹姆斯爵士手里的股票,收购威胁似乎散去了。于是,与冠军国际公司的商议停止了,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也把圣里吉斯造纸公司从灰名单上撤了下来。但是,与冠军国际公司的商讨很快又恢复了,因为新的收购威胁又来了,是鲁珀特·默多克发出的,他和巴斯家族(又是受弗里曼的朋友雷恩沃特的建议)公开宣布拥有大量的圣里吉斯造纸公司股票。
弗里曼给西格尔说过他总是在做完公司的交易后才做个人和子女的交易,他这话说得不够坦诚。7月16日,冠军国际公司与圣里吉斯造纸公司在互相审核了对方的财务状况后签署了一份秘密合并协议。这时候,按规定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的人员是不能交易这两个公司的股票的,但是,第二天弗里曼就个人购买了1.5万股圣里吉斯造纸公司的股票,价格从每股43美元到45美元不等。同一天,默多克宣布以每股52美元收购圣里吉斯造纸公司。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合规部本来应该审查弗里曼的这种交易,但它与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和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同类部门一样无能,资历和级别都较低的合规部人员不敢对弗里曼这样的强势合伙人的交易提出异议。这种现象几乎不是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所特有的。
几天后,圣里吉斯造纸公司正式拒绝了默多克的收购报盘,市场上对圣里吉斯快速就范的希望破灭了。然而,第二天,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根据弗里曼提供的消息,开始陆续购进圣里吉斯的股票,直到7月底冠军国际公司宣布出价20亿美元收购圣里吉斯造纸公司。
西格尔和弗里曼的关系有很多功能,交流内幕信息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他们的关系还以其他方式发挥作用。圣里吉斯造纸公司收购案刚开始不久,帮助该公司组织反收购工作的摩根·斯坦利公司的人员给西格尔说,他们不会支持冠军国际公司去打收购战。西格尔通过市场信息人员了解到,尽管摩根·斯坦利公司说过那样的话,但它正在利用冠军国际公司企图抬高这起收购的价格,以使自己获取更高的服务费。西格尔立即向弗里曼通报了这个情况,弗里曼又把这个消息直接告诉了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的负责人约翰·温伯格。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对抗摩根·斯坦利公司的做法,而冠军国际公司坚持于当晚签署了最终合并协议。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还利用这个信息增购了10万股圣里吉斯造纸公司的股票。
冠军国际公司与圣里吉斯造纸公司签署最终合并协议的消息第二天上午宣布了,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和弗里曼将圣里吉斯股票出手后都获取了丰厚利润。
西格尔心花怒放。华尔街开始繁荣起来,而他就是其中一分子。他甚至开始不再担忧这种交易可能会被发现。美国经济正在恢复信心,正在走向欣欣向荣。弗里曼被视为伟大的成功者,获邀去洛杉矶观看1984年的夏季奥运会。在SCA收购案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一天弗里曼给西格尔打电话,他赞许地说:“我很佩服你,你对利用信息交易得心应手。”
紧接着,出现了《财富》杂志文章一事。突然,西格尔被弗里曼的话搅得心神不宁。正如他发誓与布斯基拉开距离一样,西格尔决定停止与弗里曼交换内幕消息,不再向他提供任何机密信息。不过他会继续与弗里曼交往,因为他喜欢弗里曼,虽然不与他谈内幕消息,交流合法的市场信息是完全可以的,在这方面他也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信息源。
不管怎么说,基德尔和皮博迪公司的套利部已经取得了许多人梦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