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从澄 明的天空也听到小母牛的悲鸣,她心软了,许可宙斯恢复伊俄的原形。
宙斯忙着来到尼罗河边,用手抚摩着小母牛的背,即刻出现一种奇异的 变化:牛毛从她的身上消失,牛角也隐去,她的眼睛缩小,牛嘴变成人唇, 两肩和两手出现,四蹄也突然消失,小母牛身上的一切什么也没有留存,除 了她的美丽的白色。伊俄从地上站起来,容光焕发。那里,在尼罗河岸上, 她为宙斯生了一个儿子厄帕福斯。因人民都尊敬她,这个神奇地得了救的人, 如同女神一样。她统治那地方很多年。但即使是这样,赫拉的愤怒仍然使她 不得安宁。她鼓动野蛮的枯瑞忒斯人偷去她的幼小的儿子厄帕福斯。所以伊 俄又在大地上到处漂泊,徒然地寻找着她的儿子。最后宙斯用雷电击灭枯瑞 忒斯,她才发现厄帕福斯在埃塞俄比亚的边界,将他带回埃及来,并分享她 的王位。后来他娶门菲斯为妻,她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利比亚;利比亚地方, 就以她而得名。当母亲和儿子都已死去,尼罗河的人民给他们建立神庙,把 他们当作神来崇拜——她是伊西斯神,他是阿庇斯神。
(楚图南 译)
法 厄同
太阳神的宫殿,支以发光的圆柱,镶着灿烂的黄金和火红的宝石在天上 耸立着。飞檐是炫目的象牙;在宽阔的银质的门扇上浮雕着传说和神奇的故 事。太阳神福玻斯的儿子法厄同来到这华丽的地方寻找他的父亲。他不敢走 得太近,在离开稍远的地方站着,因为他不能忍受那煜耀的闪光。
福玻斯穿着紫袍,坐在饰以无比美丽的翡翠的宝座上。在他的左右,依 指定的次序分排站立着他的扈从人员:日神,月神,年神,世纪神和四季神: 年轻的春神戴着饰以鲜花的发带,夏神戴着黄金谷穗的花冠,秋神面容如醉, 冬神则卷发雪白如同冰雪。慧眼的福玻斯在他们当中立刻看到正在默默惊奇 于他周围的荣耀的这个青年。“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询问他。“什么 使你到你父亲的宫殿来呢,我的爱儿?”
“啊,父亲”法厄同回答,“因为大地上的人们都嘲弄我,并诽谤我的 母亲克吕墨涅。他们说我自称是天国的子孙,而实际不过是一个十分平凡的 不知名的人类的儿子而已。所以我来请求你给我一些表征足以向人间证明我 的确是你的儿子。”
他停一会,福玻斯收敛围绕着头颅的神光,吩咐他向前走近。于是他亲 爱地拥抱着他并和他说:“我的儿子,你的母亲克吕墨涅已将真情告诉你, 我永远不会在世人面前否认你是我的儿子。为了要永远消除你的怀疑,你向 我要求一件礼物罢。我指着斯堤克斯河发誓,(因为诸神都凭这条下界的河 发誓,)你的愿望将得到满足,无论那是什么。”
法厄同好容易等他父亲说完,立刻喊道:“那末让我的最狂妄的梦想实 现罢,让我有一整天驾驶着太阳车吧!”
太阳神的发光的脸突然因忧惧而阴暗。三次四次他摇着他的闪着金光的 头。“啊,儿子哟,你诱致我说了轻率的话。但愿我能收回我的诺言罢!因 为你要求的东西是超过你的力量的。你很年轻,你是人类,但你所要求的却 是神祇的事,且不是全体神抵所能做的事。因为只有我能做你那么热心地想 尝试的事。只有我能站立在从空中驶过便喷射着火花的灼热的车轮上。我的 车必须经过陡峻的路。即使是在清晨,在它们精力旺盛的时候,马匹都难攀 登,路程的中点在天之绝顶。我告诉你,在这样的高处,我站立在车子上, 我也常常因恐怖而震动。我的头发晕,当我俯视在我下面的这么遥远的海洋 和陆地。最后路程又陡转而下,需要准确的手紧握着缰绳。甚至于在平静的 海面上等待着我的海的女神忒提斯也十分恐惧,怕我会从天 L 摔下来。还有 别的危险要想到,你必须记住天在不停地转动,这种驾驶须得抗得住它的大 回转的速度。即使我给你我的车,你如何能克服这些困难呢?不,我的亲爱 的儿子哟,不要固执着我对于你的诺言。趁时间还来得及,你可改正你的愿 望。你当可以从我的脸上看出我的焦虑。你只须从我的眼光就可以看到我的 心情,做父亲的忧虑是多么沉重啊!挑选天上地下所能给与的任何东西,我 指着斯堤克斯发誓,它将是你的!——怎么你伸出你的手臂拥抱着我呢?唉, 还是不要要求这最危险的事吧!”
这青年恳求又恳求,且福玻斯·阿波罗毕竟已经说出神圣的誓言,所以 只得牵引着儿子的手,领他走到赫淮斯托斯所制作的太阳车那里。车辕,车 轴和轮边全是金的;辐条是银的;辔头闪射着橄榄石和别的宝石的光辉。当 法厄同正在惊叹着这完美的工艺,东方的黎明女神已醒来,并敞开直通到她 的紫色寝宫的大门。星星已经很稀疏,在天上的岗位上残留得最久的晨星也 已雕落,同时新月的弯角也在发光的天边变得惨白。现在福玻斯命令有翼的 时光神祇套上马匹。他们都遵命,将身上闪着光辉的喂饱了仙草的马匹从华 丽的马厩牵出来,套上发光的鞍鞴。然后父亲用一种神异的膏油涂抹儿子的 脸,使他可以抵抗炎热的火焰。他给他戴上日光的金冠,不断叹息并警告他 说:“孩子,别用鞭子,但要紧握缰绳,因为马匹们会自已飞驰,你要做的 是让它们跑得慢些。——走一条宽阔而微弯的弧线。不要靠近南极和北极。 你将从遗留下的车辙发现道路。不要驶得太慢,恐怕地上着火;也不要太高, 恐你烧毁天堂。现在去罢,假使你非去不可!黑夜快要过去了。两手紧握着 缰绳,或者——可爱的儿子哟,现在还来得及放弃这种妄想!把车子让给我, 使我发光于大地,你在旁边看着罢!”
这孩子几乎没有听见父亲的话,一跳就跳上了车子,很高兴自己的两手 已握住缰绳。他只是点头和微笑感谢忧虑的福玻斯。四只有翼的马匹嘶鸣着, 空气因它们的灼热的呼吸而燃烧。同时忒提斯,并不知道她的孙儿的冒险, 她敞开她的大门。世界的广阔空间躺在法厄同的眼底,马匹们登上路程并冲 破新晓的雾蔼。
但不久它们感到它们的负重比往常轻,如同没有载够重量在大海中摇荡 着的船舶,车子在空中摇摆乱动,无目的地奔突,就好像是空的一样。当马 匹觉到这,它们离开天上的故道奔驰,并在野性的急躁中互相冲撞。法厄同 开始战栗。他不知道朝哪一边拉他的缰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能 控制狠命奔驰着的马匹。当他从天顶向下观望,看见陆地这么遥远地展开在 下面。他的面颊惨白,他的两膝因恐惧而颤抖。他向后回顾,已经走了这么 远;望望前面,又更觉辽阔。他心中算计着前方和后方的广阔距离,呆呆地 看着天空,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无助的双手既不敢放松也不敢拉紧缰绳。他 要叫唤马匹,但又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他看见许多星座散布在天上,它们的 奇异的形状如同许多魔鬼,他的心情因恐怖而麻木。他在绝望中发冷,失落 了缰绳,即刻,马匹们脱离轨道,跳到空中的陌生的地方。有时它们飞跑向 上,有时它们奔突而下。有时它们向固定的星星冲过去,有时又向着地面倾 斜。它们掠过云层,云层就着火并开始冒烟。车子更低更低地向下飞奔,直 到车轮触到地上的高山。大地因灼热而震动开袭。生物的液汁都被烧干。突 然,一切都开始颤动。草丛枯槁,树叶枯菱而起火。大火也蔓延到平原并烧 毁谷物。整个的城市冒着黑烟,整个整个国家和所有的人民都烧成灰烬。山 和树林,都被烧毁。据说就在此时埃塞俄比亚人的皮肤变成了黑色。河川都 干涸或者倒流。大海凝缩,本来有水的地方现在全成了沙砾。
全世界都着火,法厄同开始感到不可忍受的炎热和焦灼。他的每一呼吸 就好像从滚热的火炉里流出,而车子也烧灼着他的足心。他为燃烧着的大地 所投掷出来的火炉和浓烟所苦。黑烟围绕着他,马匹颠簸着他。最后他的头 发也着了火,他从车上跌落,并在空中激旋而下,有如在晴空划过的流星一 样。远离开他的家园,广阔的厄里达诺斯河接受他,并埋葬他的震颤着的肢 体。
他的父亲,太阳神,眼看着这悲惨的景象,褪去头上的神光,陷于忧愁。 据说这一天全世界都没有阳光,只有大火照亮了广阔的四野。
(楚图南 译)
欧罗巴
在太尔与西顿地方,阿革诺耳国王的女儿欧罗巴,深居于父亲的宫殿。 一次,在半夜中,正当人们做着虚幻的但骨子里总是包含着真实的梦的时候, 天神给她一个奇异的梦,那好像两块大陆——亚细亚及其对面的大陆——变 成两个妇人的样子正斗争着要占有她。妇人中的一个有着一种异国人的风 度。别一人——而这便是亚细亚——外表和动作都如欧罗巴自己的女同乡一 样,温和而热情地要求得到她,说这个可爱的孩子是她诞生并养育的。但是 那个外乡的妇人将她抱在怀里像一件偷来的宝物一样,并将她带走。梦中最 奇怪的是欧罗巴并没有挣扎也没有企图拒绝她。
“和我来罢,小小的情人哟,”这外乡人说。“我将带你到宙斯,即持 盾者那里,因为命运女神指定你作为他的情人。”
欧罗巴醒来,她的血液涌上面颊,她从床榻上坐起;夜间的梦如同白天 的真事一样分明。她呆坐了很久,张大眼睛望着,仍然看见这两个妇人在她 的眼前。最后她的嘴唇动起来,她在惊惧中问自己:“什么样的神祇给我这 个梦呢?当我很安全地睡在我父亲的屋子里,什么奇怪的梦诱惑我呢?这陌 生的妇人是谁呀?看到她,我就产生了一种什么样的新的欲望呀?她如何可 爱地向我走来!甚至将我带走的时候;她仍是以一种母亲的慈爱的眼光看顾 我。让神祇使我的梦是一个吉兆罢!”
清晨时,白天的美丽的阳光使梦中的暗影从欧罗巴的心上消失了。她起 来,忙着自己女孩子的日常工作和娱乐。和她同年岁的朋友和伴侣,贵族家 庭的女儿们,聚拢来在她的周围,陪她散步,歌舞和祀神。她们引导她们的 年轻的女主人来到紧靠着海边,开放着许多花朵的草地。在那里,这地方的 女郎们都集合来欣赏盛开的花朵和冲激着海岸的浪花声。所有的女郎都持着 花篮。欧罗巴自己也持着一只金花篮,上面雕刻着神祇生活的灿烂的景致。 那是赫淮斯托斯的制作。很久以前,波塞冬,大地之撼震者,当他向利彼亚 求爱的时候,将它献给了她。它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直到阿革诺耳承受它 作为一种家传的宝物。可爱的欧罗巴摇摆着这更像新娘的饰品而不是日常用 品的花篮跑在她的游伴的前头,来到这金碧辉煌的海边的草地上。女郎们散 发着快乐的言语和欢笑,每个人都摘取她们心爱的花朵。一人采摘灿丽的水 仙花,另一人折取芳香的风信子,第三个又选中美丽的紫罗兰。有些人喜欢 百里香,别的又喜欢黄色番红花。她们在草地上这里那里的跑着,但欧罗巴 很快就找到她所要寻觅的花朵。她站在她的朋友们中间,比她们高,就如同 从水沫所生的爱之女神之在美惠三女神中间一样。她双手高高地举着一大枝 火焰一样的红玫瑰。
当她们采集了她们所要的一切,她们蹲下来在柔软的草地上开始编制花 环,想拿这作为挂在绿树枝上献给这地方的女神们的谢恩的礼物。但她们从 精美的工作中得到的欢乐是注定要中断的,因为突然间昨夜的梦所兆示的命 运闯进了欧罗巴的无忧无虑的处女的心里。
宙斯,这克洛诺斯之子,为爱神阿佛洛狄忒的金箭所射中。在诸神中只 有她可以征服这不可征服的万神之父。因此,宙斯为年轻的欧罗巴的美所动 心。但由于畏惧嫉妒的赫拉的愤怒,并且若以他自己的形象出现,很难诱动 这纯洁的女郎,他想出一种诡计,变形为一匹牡牛。但这不是平凡的牡牛啊! 也不是那行走在常见的田野,背负着轭,拖着重载的车的牡牛!他是高贵而 华丽,有着粗颈和宽肩。(他的两角细长而美丽,就如人工雕塑的一样,并 比无瑕的珠宝还要透明。他的身体是金黄色的,但在前额当中则闪灿着一个 新月形的银色标记。燃烧着情欲的亮蓝的眼睛在眼窝里不住地转动。)在自 己变形以前,宙斯曾把赫耳墨斯召到俄林波斯圣山(他的心思却一字不提), 指示他给他作一件事。“快些,我的孩子,我的命令的忠实的执行者,”他 说,“你看见我们下面的陆地么?向左边看,那是腓尼基。去到那里,把在 山坡上吃草的阿革诺耳国王的牧群赶到海边去。”即刻这有翼的神祇听从他 父亲的话,飞到西顿的牧场,把阿革诺耳国王的牛群(其中有着变形的宙斯 而为赫耳墨斯所不知道)赶到国王的女儿和太尔的女郎们快乐地玩着花环的 草地上。牛群散开来,在距离女郎们很远的地方啮着青草。只有神祇化身的 美丽的牡牛来到欧罗巴和她的女伴们坐着的葱绿的小山上。他十分美丽地移 动着。他的前额并无威胁,发光的眼光也不可怕。他好很和善的。欧罗巴和 她的女伴们夸赞这动物的高贵的身他的和平的态度。她们要在近处更仔细地 看他,轻抚着他的光耀的背部。这牡牛好像知道她们的意思,愈走愈近,最 后终于来到欧罗巴的面前。最初她吃了一惊,并瑟缩着后退,但这牛并不移 动。他表现出十分驯善,所以她又鼓着勇气走来,将散放着香气的玫瑰花放 在他的嘘着泡沫的嘴唇边。他亲爱地舐着献给他的花朵,舐着那只给他拭去 嘴上的泡沫并开始温柔爱抚地拍着他的美丽的手。渐渐地这生物使女郎更加 着迷了。她甚至冒险去吻他的锦缎一样的前额。对于这,他快乐地作着牛鸣, 但不是普通的牛鸣,而是如同在高山峡谷中响着回声的吕狄亚人的芦笛的声 音。后来他蹲伏在她的脚下,十分爱慕地望着她,并扭转他的头好像向她指 点他的宽阔的牛背。
现在欧罗巴叫唤着她的女伴们。“走近来呀,”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