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几乎征服了所有人的胃。
今天一早就没有看到她出现,原本鸿晓还以为翠娟这几天太累了,所以还在休息,没想到居然从景御的嘴里听到这么个意外的答案。
不光是鸿晓,清箴子都满脸讶然,毕竟修道人对于「筑基」二字是相当的敏感的,因为「筑基」就相当于修道人的入门手续,只有「筑基」成功了,才有可能继续向修习天道的大路上迈进,否则永远只是门外汉。
而「筑基」过程之复杂,除了本人的资质之外,还需要其他的外力支持,翠娟的资质并不适合修道,只要略有道行的修道人一眼就能够发现,而且「筑基」时能量外泄,同居一处的他们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翠娟房中有能量泄出,现在景御却口口声声地说翠娟在「筑基」,也难怪大家会吃惊。
「不要问我为什么,反正成与不成,只要太阳下山,就有结果了。」景御摆明了要卖关子,让所有人恨得牙根痒痒。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呢?」虽然明白自己是修道的门外汉,很多事情插不上口,但是作为上位者的瑞王,讨厌自己束手无策的现状,深深地皱起眉,不豫的表情清晰地表明着他的不满和无力。
「如果可以,能不能冒昧地请瑞王殿下满足一下在下的好奇心?」景御从袖子里抓出第二只鸡腿,用和文质彬彬的言词截然相反的粗俗动作啃咬起来,一边啃一边说着让瑞王脸色大变的问题,空出来的左手在空中虚画着一道灵符。
「这个叫夏傅的太监和您究竟是什么关系啊?」景御充满了八卦意味的话语中,所有人都看到了灵符正中心一个虚空出现的恐怖幻影,那分明就是不久前在红楼里出现的那个满脸爬蛆的妖怪太监。
「是啊,怎么可能呢,本该被烧死的人怎么会再回到人间呢哈哈只是可惜了,黄泉地府不肯收下我这孤寒鬼,特地让我回到人世间来找你们叙旧,再怎么说整个大晏的王室都是我的亲人啊,不把你们都带下黄泉,我可是会寂寞的啊。」
大厅里突兀地出现阴森的笑声,配合着那同样突然出现的虚幻人形,一字不差地重现了红楼中瑞王和对方那番令人遐想联翩的对话内容,若不是经年身居高位磨练出来的耐力和冷静,被揭穿了秘密的瑞王恐怕就不是简单的脸色泛青,双手紧握青筋毕现了。
要知道无论是谁家天下,皇家的秘密不容外泄简直就是天条中的天条,景御这样大刺刺地八卦,若在平日里和「找死」两字算得上同义词。
「你是怎么知道的?」虽然明知道对方使用的是法术,瑞王也不是没有见识过这种能看能聼的幻影,但是瑞王所不能相信的是,这些对话和情景都应该只有他本人、侍卫云一以及夏傅三个人知道,绝对不该有外泄的可能,难道这个景御一直在自己所不知道的黑暗角落里跟踪自己?而这才是瑞王最觉得恐惧的地方。
「不用那么神经过敏,只是一个简单的再现术而已,青狼属于妖族中的地系一脉,对于土地、木石有着超越常人的自然天赋,我只是让红楼的那些个房梁柱子重现了当时的一幕而已。」景御在人类的世界里存活了太久太久,对于人类的劣根性以及神经质自然有深厚的了解,挥了挥手中的鸡腿,若无其事地说着。人类中那些握有权势的人,最无视别人的生死,但是自己却怕死怕到极点。
「这么做违背了道门律条吧!」瑞王的话语中有着强行抑制的愤怒,道门的律条中有明文规定,任何道门弟子都不允许将道术用于凡人周边,可惜这一条对景御而言算得上是无用了。
「我是半妖,不算人。」景御龇了龇牙,然后满足地看着瑞王脸色再度骤变的模样,「我只想知道,这个夏傅究竟是什么来头,这家伙居然能够带着魔界的虫子到处跑,即便有那颗『幻形珠』也有问题,所以我要知道这个家伙的身份,虽然说沉鹪不太可能和这个夏傅有关系,但是我觉得这场瘟疫和这个死太监有关系。」
瑞王没有回答,只是保持了沉默,屋子里的人都在心中明白这事情很可能牵涉到人界中皇权的争斗,所以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不再开口说话,但是景御可不会没有看见,清箴子微微耸动的耳朵以及鸿晓等人期盼的目光,谁说八卦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们要八卦起来,一点都不会逊色。
「二十六年前,先帝在位时曾经有两位受宠爱的妃子,一位就是诞下当今皇帝陛下的太后,一位则是被先帝赐死寰宇宫的淑妃,淑妃在受宠之时被赐死的原因,是因为淑妃生下了一个满身都是鳞片的婴儿。」
瑞王低声地诉说着一段尘封了许久的记忆,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类似的故事有太多太多,但是唯有那个产下了异端之子后,依旧从容死去的女子在瑞王的记忆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淑妃本是南齐国灭国后的帝姬公主,被送入先帝宫延侍奉,所以太医们在看过那个婴儿之后,认为淑妃很有可能是因为长期服用某种有毒药物而导致毒药积存在婴儿身上,当时内务宫延里的人都认为淑妃心怀不轨,恰逢先帝突患重病,于是在皇后的主导下,淑妃被赐死,而那个婴儿被送入玉树宫当作一介凡夫俗子教养圈禁,等到了十三岁成年就会被逐出皇宫。那个婴儿就是夏傅。
夏傅当时的身份在后宫自然是无人会大肆宣扬,所以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个皇家子弟们,对于那个长相奇特的夏傅多有欺负之。本来这也是宫中的惯例,若是他能够活到十三岁,就可以离开,不然就算是死在宫内也无人过问。」瑞王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只是为那屈死的淑妃还是为了日后那措手不及的变故,「那个时候,只有一个人非但没有欺负他,反而处处维护他,并且不惜和太子起了冲突,那是我父王的义子,我的义兄晏秋羽。」
在瑞王的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名唤秋羽的少年义兄并不是自己所喜欢的,不光是因为对方绝高的文采以及温柔美丽的容颜让自己觉得无法匹敌,更多的是因为嫉妒对方抢走了父亲的关注。
直到成年后瑞王才从父亲那里得知,父王之所以收养秋羽,是因为秋羽的亲生父亲在战场上为了拯救父王而死。但是在当时年方十岁的瑞王对于秋羽的抵触情绪可谓深厚。所以当秋羽当着所有人的面,袒护夏傅那个怪胎的时候,所有人包括瑞王在内都觉得非常生气,觉得秋羽和他们作对根本就是故意在人前抬抬显自己的优秀,所以大家都开始很自觉地排斥秋羽和夏傅。
「当时的太子,就是被赐自尽的戾王,戾王天性嫉妒,对于先帝多次夸奖秋羽早就怀恨在心,秋羽为了夏傅和戾王冲突多次,虽然最后每每不了了之,但是戾王却始终记在心底伺机报复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戾王抓住了一个把柄,说那夏傅试图下毒谋害自己,虽然大家明知道这事是凭空捏造的,但是由于几个当值的太监纷纷指证,而我们都袖手旁观等着看戯,所以内务院判令把夏傅入黑屋,任其自生自灭。」
瑞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仿佛是在思考着用词,半晌才继续说下去,「我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夏傅被入黑屋之后,不知道被谁悄悄放了出来,然后藏身在御用膳房被遗弃的一个炉灶里,内务院发现夏傅失踪之后,曾经派人在宫内四处查找,但是最后都无疾而终。
内务院也不愿为了夏傅多派人手引来先帝的关注,所以打算将此事含糊过关。但是很偶然地,我们在游戏时发现了藏在炉灶里的夏傅。当时夏傅似乎在等什么人,即使被我们发现了行踪,依旧不肯离开躲避,所以」
「所以,你们这些个公子哥们,觉得好玩,在灶头里浇了一桶油,点了一把火,让那个废弃的灶头烧了整整一天一夜。」突然出现的尖锐声音从门外传来,把房间里的听众们吓了一大跳。
突然被推开的房门口,站着一个脸上爬满蛆的恐怖人物,尽管是光天化日之下,恐怖程度因为阳光而小了不少,但是依旧让见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夏傅!」瑞王的惊呼赶不上守在一边的云一的速度,拔剑横身出招一气呵成,只可惜他面对的早已不是人类,那尖锐的剑光划开脆弱的衣襟,却看不到半点猩红,倒是掉下几条令人头皮发麻的魔界蛆虫。
「你害怕什么?」夏傅的声音尖锐而充满了怨恨之气,「你那面慈心黑的兄长骗我说要把我送出那个宫延地狱,而我听信了他的话,在那里傻傻地等了他整整十天,然后等来的,是你们的一把火。
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那位戾王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他觉得烧死我太便宜我了,所以他找人把我从灶头里挖出来,然后剥掉我身上所有烧焦的人皮,用树脂重新浇灌了一遍,然后把我吊在树林里风干」
「树脂」所有人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就如同在伤口上凃蜂蜜一样,树脂的清香会引来虫蚁。
不过见多识广的景御立刻就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一部分答案:「是魁花树脂救了你的命吧。魁花树脂虽然看起来是一种普通的树脂,但是魁花树脂若是涂抹在伤口处,就能产生一种阴晦的浓汁,那种浓汁对于魔界蛆虫来说是最好的繁衍下代的必需品,同时这浓汁不但能够救你的命,更能够改变你的体质,使你成为蛆虫的新寄宿者。」
「哼,堂堂半妖不去想办法驾驭人类,偏偏自甘堕落,难怪妖王下令要清除所有的半妖族。」夏傅那仅剩的眼球冷冷地瞪了景御一眼,缓缓地说着魔界妖界人尽皆知的消息。
「妖王已经取消这个偏激的命令了,不久前才下的,您不知道啊?」景御的反应倒是自然得很,只是熟悉他的人才会从他的轻佻语气里听到冷森的杀意。
对于一个半妖而言,夏傅这种操纵魔界最低等的蛆虫的家伙可以说根本就是一种垃圾般低下的存在,要不是景御和人类待的时间比较久,算得上是新好半妖的话,换个脾气坏的,早就把这个虫子踩在脚底下了。
「哼,那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夏傅那怨毒的犹如毒蛇一般的目光转向被云一护卫着的瑞王,「我一直在等,等到有一天把你们这些无耻的刽子手送下地狱,很快我就会等到那一刻了,戾王死了是他的运气,但是你瑞王还有晏秋羽,你们每一个人都要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不管你们跑到天涯还是海角,我都会跟上直到你们全部死去。」
夏傅说完并没有久留,因为他很清楚这屋子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类,除去那个妖力高强的半妖之外,其他人身上都有着浓郁的道门的味道,那是现在的他所不能轻易招惹的。
望着飞纵而去的夏傅,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瑞王却如同被人抽走了全部的气力一样,瘫坐在凳子上,苍白的脸上尽显出一片混乱和迷茫,仿佛被往日的噩梦所捕获一般,失去了所有冷静的筹码。
倒是陈堪在一旁低声长叹了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个夏傅也是为命运所左右,而不能自拔啊。」
离开药坊的时候,夏傅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深深的庭院,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第二次遇上瑞王,这个冤家对头。
本来他是前来暗中搜索那个卫丹所说的稚子补齐目前欠缺的最后一个数字,只是没有想到却意外听见瑞王描述那段令他焚心刻骨的记忆,瑞王那轻描淡写的说法深深地激怒了他。
因为他的愤怒、他的悲伤、他的痛苦、他的怨恨都早已被淹没在那虫蚁的世界,那黑暗和痛苦无限纠缠着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有资格去评断、去描述那场噩梦,哪怕只是叙述那噩梦源头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亵渎。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当他在那个噩梦里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时,他那发自破败灵魂中的绝然和寂冷。
「倾听我的声音、服从我的命令、我不拯救你的灵魂,却能指引你找到消弭你愤怒的方法,如果你想亲手了结心中的愤怒,那么就回应我的意志,成为我的仆人,不用忠于我,但是服从我。」那突如其来的低语对他来说,是世界上最甜美的诱饵,无可抗拒的诱惑。
他回应了这个意志,所以回到这个世界。
杀戮和掠夺,残酷与血腥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死寂的心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恨意,恨得几乎能够将这天、这地全数撕碎了吞噬下去。
汇集九百九十九个孕妇和六百个婴儿是那个人的命令,自己无条件地服从着,或者说是以一种喜悦的方式服从着,因为自己隐约能感受到那即将到来的毁灭的预兆,只要能够毁灭,那么他就愿意服从
而此刻春风楼上的卫丹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悸,仿佛是某种不经意的宣告,那纤细的握着酒杯的手,突然闲泛出一抹诡异的青色。
「想不到这柳州城里有这么多同门的修道人,还有半妖,真是有趣,」卫丹能够轻易地接收到他所派遣出去夏傅的无声传讯,在第一时间了解到自己完美的计划中似乎出现些许不起眼的障碍,不过卫丹似乎对这些消息并不在意,反倒是望着那渐渐开始由青泛紫的手背,卫丹轻轻地笑了起来,仿佛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居然能够在这种时候得到突破,这个夏傅果然有着强悍的潜在力呢。从最低等的蛆虫开始到现在的『附骨』,如今居然又能驾驭比『附骨』更高一级的『情缠』,这个夏傅起虫子来,倒是卖力得不需要人点拨。」
无论身外的世界是何等的纷乱,盘腿坐在房内的翠娟此刻却无法分心去了解那些陈年故事。
那颗奇特的「离火丹」虽然在敖玄的引导下和她融为了一体,但是这也仅仅只是融合的第一步,这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离火丹」又怎么是轻易可以融合吸收的呢?
尽管陈堪毫无顾忌地将道门的入门门法传授给这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但是平日里只会女红、下厨的翠娟,又如何能够一下子就理解那看似简单,实则深奥无限的道门门法呢?再加上天资的局限,似乎所有的情况都在告诉翠娟,她不适合修道这门深奥的课题。
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摇身一变加入候补神仙们的行列,对于翠娟这个在药坊中长大的少女来说,秀出美丽的手帕、炒作美味的饭菜、识得几个简单的文字、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