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
一阵疾风袭来。椿花被卷起落,花瓣随风钻入了小屋中。屋里地褂衣和草席都被吹得翻了起来,于是昌浩踉跄着扶住门板。
“怎么回事?”
他茫然的自语和一声惨叫同时响起。
“哇!”
而后,听见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似乎是很重的东西,而且正掉在小屋的门口。
正护着火堆的玄武闻声抬起头,勾阵和六合也站起来。
昌浩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
他赤脚逃到地面,在小屋边的椿树下停下了脚步。
草地里,一名青年正呲牙咧嘴地捂着后脑勺瘫坐在地上。
“痛痛痛……祖父地式神怎么这样……”
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地青年,正注意到面前的昌浩时眨了眨眼。他站起来掸了掸尘土,一脸平静地看着昌浩。
“怎么啦,弟弟。脸色怎么那么白,至于吃惊成这样吗?”
昌浩扑哧笑了出来。之前,太阴只是边招手边对成亲说“过来过来”,然后就一阵风把他给卷了过来。此刻,太阴正像尊菩萨一样立在空中。
“这时候不用我叫,你应该自己快点赶过来才对啊!”
“哦是吗?作为我来说,既然是十多天之后的感人相聚,我更希望看到最年幼的弟弟幸福而勇敢地赶到我身边来。”
他大大咧咧地回答道。之后,成亲看着昌浩,换上了“兄长”的表情。
“……昌浩,怎么了?”
昌浩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昌浩注视着成亲,突然瞪大了双眼,忍耐至今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哥……哥……”
成亲上前几步,把自己最小的弟弟抱在怀里。
“傻瓜……没事了。”
他轻拍着昌浩的背脊,昌浩终于痛哭了起来。
边安慰着昌浩,成亲边抬起头看着飘在空中的太阴。
一个时辰之前,成亲还在独自赶往出云的途中,突然,空中传来的呼喊声使他停住了脚步。
“找到了!”
成亲茫然地抬头望去,却见神将太阴一脸愤慨地浮在空中。一瞬间他甚至想逃,但他还是问了句,有什么事吗?而太阴却直接抓出成亲的衣襟,一言不发地把他提到了空中。
然后就是一阵龙卷。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但当他看到昌浩的样子,终于明白了太阴为什么会急忙把自己送来。
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十四岁的弟弟肯定有了危险。
太阴落地后,玄武咬着牙上前责问道。
“太阴,你早上匆忙离开就是为了这个啊。”
“是啊。”
“那刚才的风是怎么回事。由于那风,房子里已经洒满炉灰。”
就是盖着火种的灰。太阴顿时恍然大悟。
“那玄武你把它弄干净不就行了,你是水将啊。”
“不是这个问题!”
被玄武猛地一吼,太阴垂下了头。
“……因为……”
“什么啊。”
玄武愤然地抱起了胳膊,太阴耸着肩膀回答道。
“……腾蛇在屋顶上,我看着他地时候,不小心被他看到了……”
站在一边的六合和勾阵都稍稍瞪起了眼睛。原来如此,所以这风才那么突然啊。
太阴和腾蛇都没有恶意,这次只是个事故。
“嗯……”
玄武也顿时语塞。太阴低着头道了谦。
“对不起,下次一定注意。”
“……知道就好。”
玄武点了点头。勾阵拍了拍二人的背,意思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六合看着在成亲怀里痛苦的昌浩。
昌浩终于从压抑的心情中解脱出来了。
就算是位于神末端的神将,也不是万能的。因为神将不是最高的神明。
但是,神将们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无能为力。
“……”
六合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成亲的出现让小怪开始搜索自己的记忆。
它记得那张脸,对,他是晴明次子的儿子,名叫成亲。
但,很奇怪。
他比自己记忆中要高。自己明明记得他刚行元服之礼,还不过是个孩子。但现在,他怎么看都是个成熟的青年。
至少也有二十五六岁了。
小怪皱起眉头自言自语着。
“这是怎么回事……”
午后,一场倾盆大雨不期而至。
“嗯,还好没淋雨,真是万幸啊。如果现在还在路上,一定已经被淋成落汤鸡了。”
于是太阴挺起胸膛对成亲说道:
“是啊,快感谢我。”
“不过呢,乌帽子也丢了,行李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连大臣给我的可怜的路费也没了。我已经很惨了。”
“嗯……”
太阴像被戳到了痛处一样被堵了回去,这时六合在一边难得地插嘴:
“太阴,快去找。”
“……了解。”
太阴垂头丧气地向窗口走去,半当中她还抓住了玄武地胳膊,硬是把他也拽走了。玄武和六合都没说什么。
神将们当时都是身处道反的圣域,所以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在昌浩作出那样的决定之后,每个神将的神经都绷得更紧了。
所以昌浩反而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费尽了心思。他认为现在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自己会痛苦,只是因为这是自己应得的报应。
他苦苦撑着的一切,都在看见兄长的同时崩塌了。
或许,年长自己许多的成亲,和自己并不那么亲近。如果只看时间,两人相处的日子也确实非常短暂。但他就算在结婚离家之后,仍是昌亲和昌浩最值得依赖的兄长。即使分隔两地,他也时时刻刻挂念着自己的弟弟们。成亲就是这样一个细心而温柔的男人。
他拥有能够容纳一切的胸怀,这是昌浩的心融化了。这其实和红莲与昌浩的关系有些相似。
成亲用眼神向勾阵和六合示意。于是两人立刻隐了身,当场离开了。
随后成亲严肃地看着昌浩。
“昌浩……你地灵视力怎么了?”
他问得太过直接,昌浩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了。成亲接着说道。
“十二神将现在连我都能轻松看见,这太不寻常了。我根本没有集中灵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看见。他们都加强了神气吧。”
昌浩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一切都被他说中了。
这位年长昌浩至少十二岁的兄长,一脸困惑地抱起了胳膊。
“老实说,你甚至能察觉到他们某种程度的隐身,所以祖父才会认定你是他的继承人。”
昌浩无力地垂下了头和双肩。
见他灰心丧气地模样,成亲淡淡地苦笑着。
“你怎么像被人欺负了一样。又和腾蛇闹别扭了?”
成亲原本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昌浩在听见那个名字时,身体猛地一颤。
他诧异地眯起了眼睛。这样说来,腾蛇现在却不在他身边。自从昌浩元服之后,腾蛇就化为白色的妖异一直跟在弟弟身边。成亲连忙向四处张望,直到发现梁上的白色身影。
自己的目光与那双红色的眸子碰撞时,成亲只觉得背后一片发凉。
小怪咽了口唾沫,转过身完全隐去了踪迹。成亲叹了口气,似乎开始了解到现在的状况。
憔悴不堪的昌浩,以及性情大变的小怪。
他端正了坐姿,认真地问昌浩。
“昌浩,我希望你告诉我实情。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二月末,安倍成亲与安倍昌浩受阴阳竂指派,前往出云国的意宇郡。人选虽是由阴阳竂的首脑所定的,但也反应了藏人所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意志。
成亲若有所思地说道。
“父亲说因为你有重要的任务,所以和我分头行动。但就连父亲都不知道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这一定是祖父的指示吧。”
自己也不清楚晴明的想法,但他确信,祖父的话是不会错的。一个人前往出云虽说孤单,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随后,他就一个人出发了。如果不是太阴,他现在的所在地大约还需要五天。而说不定这五天之内,昌浩的情况就会变得难以预料了。
昌浩几次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都选择了沉默。如果要将一切告诉成亲,就不得不从去年冬天开始说起。
“……那是……”
昌浩终于开了口。随着昌浩叙述的推进,成亲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这已经事结接近于神话的故事了。但只是看着昌浩痛苦的表情,就能知道他没有撒谎。
“……然后……就到了这里……”
“……哦,原来如此。”
兄长喃喃地念着。昌浩抬起头想看看他地反应,只见兄长正挑起眉毛,有些苍白地脸色显得很不自然。没办法,这故事太玄了。
“……那腾蛇呢?”
说是问昌浩,不如说是成亲想要做个确认。昌浩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垂着眼睛把身子缩成了一团,显得非常紧张。
沉默了许久,成亲终于大声说道。
“……笨蛋。”
只是短短地几个字,昌浩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揍了一拳。
“……绝对不许再这么干了。”
“……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成亲摸了模他低垂着的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
“把我吓死了。”
“嗯。”
“不是只有你会认为,某人很重要。”
“……嗯。”
昌浩在河边遇到地那位温柔的女子,也说了同样意思的话。
哥哥的手在抚着自己的头。昌浩边感受着亲情,边眯起了眼睛。自己现在能坐在这儿,靠的决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我在河边……”
“嗯?”
“……见到奶奶了……”
成亲顿时瞪大了双眼。而后,两人相视而笑。
太阴和玄武二人在风幕的保护下,在滂沱大雨中寻找着行李。
太阴是在伯奢国与出云边境找到成亲的,他为了避免走山路,特意选择沿日本海岸线行走。
“确实,走山路可就太辛苦了,成亲想的真周到。”
玄武佩服地点了点头。他和太阴的身边各有风幕为他们遮挡雨滴。
太阴又往高处浮动了一点,操纵着风寻找着成亲地行李。地上地玄武沿着成亲地气息不停搜寻着。
玄武挑了挑眉,他挥了挥手,只见一串被水包裹着的佛珠从地上跳到了自己手中。
“好,现在只剩他地钱包了。”
太阴没多久就找到了钱包。虽说因为太分散而花了不少气力,但所幸全都平安找到了。
两人送了口气。
“太好了,否则我可就惨了。”
玄武抬起头死死地瞪着太阴。
“如果你真那么想,就记得以后稳重些。”
“知道了。”
仔细确认过玄武抱着的东西之后,太阴打了个响指。有是一阵急风把两人包围起来。看来这大大咧咧的个性她是改不了了。
当玄武在空中调整好姿势,他也只得无可奈何地自言自语起来。
“……至少去改改看……”
风声夹杂着雨声,所以太阴没有听见玄武的话。她在空中飞着,顺便瞥了一眼地面说道。
“差不多该是农耕的时候了。就算因为智辅社而引起了混乱,不种田还是没法活下去的,差不多也该平息了。”
两人的脚下是宽广的农田。虽说因为大雨没法看的很清楚,但至少能看出田还没荒。
“这么说来……”
玄武若有所思地转移了目光。
“山代村似乎还因为别的事起了骚乱。太阴,那儿怎么样?”
“啊?哦,不知道啊。不过,对了,我忘了去了……”
太阴若有所思地将手指搭在唇边,随后她扭过头说道。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嗯,好主意。”
玄武点头赞同的同时,风速也加快了。
第七章
披着草席的两个孩子站在一间古旧的小屋边。
“哥哥,走吧。”
年幼的弟弟拉着哥哥的衣角,但哥哥仍一动不动。
他看着这座孤零零地立在雨中的小屋,屋里住着他们的母亲。
他们的母亲说,不认识这两个孩子。
眼前突然有些模糊,他连忙擦了擦眼睛。如果自己哭了,弟弟也会哭的。
“哥哥……”
看着弟弟就要哭出来的脸,他逼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啊,对了。我们要在爸爸回来之前做好饭等他。”
他忽而发现弟弟的衣服上已经破了个大口子。他伸手摸了模那里,只见弟弟难为情地抓着头。
“在玩的时候,被树枝勾住了……妈妈说过会帮我缝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裂开了嘴大哭起来。雨水混着泪水从他的脸颊落下。
他抱着弟弟的头,终于迈开了脚步。
像他们母亲这样,忘记自己亲人的人一天天在增加。他们总被发现晕倒在某处。
醒来时,他们已经忘记了亲人们,仿佛时间倒退了。
但也有人觉得,只要他们还活着就够了。因为还有人突然失踪之后,被发现浮在海面上,再也回不来了。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
那座祠堂。
他曾听乡里的长老说过,那座祠堂里封印着可怕的东西。很久很久以前,一只乘风而来的怪物四处作乱,最后被一位白色的神仙封印了起来。出云有许多神仙,所以肯定是哪位心善的神仙见人们生活的太过悲惨而出手相助。
但他也想,为什么神仙那是没有干脆杀了它呢,否则母亲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那个那个女孩也不会整天呆呆地一动不动了。
我不会再相信神了。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现在不来帮我们。
※ ※※※※※※※※※※※※※※※※※※
到傍晚时分,雨终于小了下来。
都说山阴是个多雨的地方。这么说来,从昌浩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起,他就没遇到过一个晴天。
因为太冷,昌浩和成亲整体围着火炉烤火。火上架着的锅里,煮着用太阴带回来的野猪肉和野菜炖成的汤,屋里充满了香味。
成亲放下筷子和空空的碗,佩服地说道。
“你每天都吃这些好东西啊。我每天只有干饭团吃。”
他搅动着锅内的食物,再次环顾着小屋。
“虽然旧了,但好在有锅有炉子,墙壁也不透风。应该是附近的乡里有谁会定期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吧,真要好好感谢他,走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打扫打扫才行。”
感觉到昌浩疑惑的目光,成亲盖上了锅盖说道。
“没从祖父那儿听说吗?他叫我去山代。那个宗教的事说是交给你处理了。”
“山代乡……”
昌浩想要确定什么似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成亲在衣服里摸索着,最后拿出了一张纸。
“幸好还带着地图。看,就是这儿,入海口西边。”
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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