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但是好像也就只有那麼回事了。”
似乎缺了那麼点紧张感的会话在昌浩的上方进行著。
开始还对此置之不理的昌浩终於忍耐不住了,瞪著红莲和六合嚷道:
“给我安静点!”
二人依言沉默。
在後面看著他们的晴明拼命的忍住了笑。且不说红莲,六合今天也真是话多。
这一瞬大蛇突然猛地腾空,像是要生吞昌浩一样,张开大口露出了尖牙。
就在大蛇就要扑向昌浩的那一刻,通红的炎蛇突然喷向了它的大口中。这就是红莲所谓的即使是在说著缺少紧张感的闲话,也丝毫不能放松的主张吧。
红莲轻松放出的炎蛇径直侵入了大蛇的体内,在蛇的肚子里燃烧著。
大蛇剧烈的扭动著身体,一股肉被烧焦的气味四散开来,从硕大的鳞片的缝隙间喷出滚滚的浓烟。
昌浩深呼吸一口气:
“呐呜摩枯萨犘唏波嗒呐、咯啦柯呓唏吧哩呀哈啦哈叽嘁摩啦呀挲哇咯!”(乱入:呜…打得好艰苦,校对时更痛苦…)
迸发出的灵力束缚住了大蛇。被紧紧绑起的大蛇用银色的眼睛瞪著昌浩。
这时候,红莲放出的炎蛇也正在大蛇的体内翻腾著。
终於,大蛇的燐片间喷出了火焰。痛得扭动著的大蛇被昌浩的法术完全制住。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昌浩一边念咒,一边将右手剑印抖出。无形的剑刃砍向大蛇,这个巨大的妖怪在最後一番挣扎翻滚之後,突然间炸裂四散开去。
在一旁作壁上观的小杂妖们,顿时欢呼雀跃。
“成功啦!”
“不费吹灰之力啊!”
“下次要不借助式神的力量自己打倒啊!”
“对对,奋力前进吧!”
“加油哦,孙子!”
“不是跟我说孙子!”
对乘乱大放厥词的杂鬼们怒吼的昌浩,突然感觉到视野内有什麼闪亮的东西掠过。
急忙抬头看去,原来是覆盖在大蛇身上的银色鳞片的碎片正在向著四面八方大雨一样倾盆而落。昌浩连忙用手遮挡,可是却不能完全遮住。
这时,六合的长布在黑暗中一阵飘舞。用神力将闪著光的鳞片拂落之後,长布又回到六合的肩上。之後六合便如以往一样隐身不见了。
一边替昌浩拍落头上残留的碎片,红莲一边惊讶地说道:
“……真是,这也太容易解决了。:
昌浩也是一脸迷惑的表情。
“确实,有点……”
隐约觉得跟以往消灭的妖怪有点不一样。
一直在旁观察著孙子的晴明翩然上前,走到昌浩和红莲的中间。
然後伸出手在昌浩的头上来回挠著。
“啊!干吗啊,爷爷。”
晴明别有企图似的笑著。
“哎呀,突然觉得你的脑袋形状长得真不错啊。”
不依不挠的在昌浩头上抓了半天,晴明才满足似的放开了孙子,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明:「不依不挠」…我才疏学浅,不知是「不屈不挠」的
错别字还是真有其词;还是说那是指「『不依』又『
不挠』」吗?)
红莲突然察觉到什麼似的睁大了眼睛,金色的眼眸凝视著晴明的侧脸。不过晴明却只顾低头看著昌浩。
“好了,还要去别处巡视吧?怎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昌浩理了理被抓乱的头发,绷著脸说:
“又不是我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用解释了。”
“……嗯。”
晴明带著魅力无穷的微笑用左手在昌浩额上轻轻弹了一指。昌浩往後一仰身,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带著变身为小怪的红莲在夜幕中远去了。
“好了,你们也各回各的地方睡觉去吧。”
看见晴明用左手做了一个清理的手势,小杂妖们慌忙答应一声四散而去。
“那麼再见了,晴明!”
最後一个精力旺盛的杂鬼消失後,晴明嘴角一直挂著的微笑突然消失了。
一旁侍立著的天一和玄武都凝神注视著他的手心。
他们的主人打开了刚才一直握著的右手--刚才在昌浩背後轻拍一下的右手。
手心里躺著一枚白色的碎片。里面似乎隐藏著不祥的力量,在晴明掌中仍不时微微颤动。这不是蛇鳞,而是蛇银色的眼睛的碎片。
手掌一翻,碎片无声地落地。像是试图逃走似的,开始蠢蠢而动。
撕破风声的低吼撞击著晴明的鼓膜。
突然间,只见寒光一闪,碎片被霎时刺穿。锐利的枪尖插入土中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夹杂在风中。
白银的长枪,握在突然现身的六合手里。他那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眼眸里,闪著危险的光。
“--你也注意到了啊。”
“大概,腾蛇也注意到了。”
晴明微微苦笑一下。
“昌浩大概没注意到吧。他最近力量很弱,这也难怪他。”
昌浩虽然自己并没有觉得,实际上他的灵力在上一次拼命一战之後暂时虚弱了很多。虽然假以时日仍能恢复,但是在那之前,周围的人不得不小心保护他。
晴明仔细看了看枪尖上被刺断的碎片。显然这是混在倾盆而落的鳞片之中落下来,想要附身在昌浩身上的、不知何方妖物倾力制作的“式”。
不,晴明轻轻摇了摇头,不光这个,那条蛇本身就是某个法术高明者施放的刺客,虽然带著强烈的妖气,却也只是空虚一团,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封在“式”里的异形而已。(说明:↑书中本是写「自觉」的,但我改成「自己」了。「
自觉的意识」,感觉有点怪怪的。)
跟以前的对手异邦的妖影相比,这样的小妖怪实在算不上什麼。可是这个隐藏在大蛇身体里的“式”,差点连众神将也骗过了。
如果不是被发现了,这时候这种东西大概已经潜入昌浩的体内了吧。
“灭。”
晴明两手相搭低声念咒,白色的碎片瞬时消失。其中的不祥的灵力也顿时消散了。
一旁看著的六合收起了银枪。晴明对他说:
“在进行‘式占’时,我看到了危险的影子。大概暂且还是不会有安稳的日子啊。”
沉默一下,晴明看著西方的天空。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某处的坟墓有不祥的异变,在那里沉睡的灵魂被人无理唤回了人间。可惜晴明在辨明那是哪里的墓地之前醒来了。
或许那是一个预示,又或者,这件事已经在某处发生了。
为了搞清楚这事而进行了占卜的晴明在结果里读出了邪恶的影子。正是因为这他才使用离魂术逼出真魂跟在昌浩後面赶过来的。
如果不管此事的话肯定会有邪恶的黑手伸向昌浩。不能不防患於未然。
晴明苦笑了一下。做这种事情他又该被青龙埋怨了吧。他很不喜欢晴明使用离魂术将魂魄从身体里逼出来。这种做法相当消耗灵力。用不好甚至会减寿。
“六合,不好意思,仍要烦你……”
不等晴明说完,六合便点点头,转身而去,长布在风中飞舞。
他受主人晴明的命令担任著昌浩的保护工作。而现在这个命令尚未解除,又有了新的命令。
六合走後,晴明稍稍松了口气。昌浩有红莲和六合的保护,而且作为唯一的後继者,昌浩自己的力量全恢复後也相当厉害,所以应该没有什麼可以担心的了吧。
“白虎、朱雀。”
随著召唤,二将的气息出现在晴明身边,不过身影仍是隐在黑暗中。
晴明指向西方的天空:
“不知在何处有不祥的东西在活动,去查出来!”
“明白!”
二人答应一声。两股旋风平地而起,带著神将的气息升上天去。
直到被旋风刮起的衣袖停上飘动为止,晴明一直抬头看著天空。天一和玄武也和主人一样,目送著旋风的离去。
玄武轻轻拉了拉天一的衣袖,回过神来低下头的天一眼睛里隐约闪烁著寂寞。
天一对沉默地望著自己的玄武微微笑了一上,轻轻点了点头。
“……那麼,我们回去吧。”
回头看著身边的神将,晴明微笑著。
“要是不能在昌浩回去之前到家,大概就要被宵蓝和天后用雷劈了吧。”
留在安倍宅内的晴明衰老的肉体,由这二位神将看护著。二人都有顽固而罗嗦的特点。
“跟他们说好马上就回来的,要是反而在昌浩他们後面回去,不知道要被他们怎麼说呢。”
晴明耸耸肩,年青的脸上露出一丝愁色。
对於主人这样的话,两个神将颇感滑稽似的微微笑了。
第三章
工作真是累人。不过并不是讨厌工作本身。而且拼命工作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甚至可以说昌浩挺享受这些的。
“……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
“嗯,嗯。”
昌浩抱著大堆的书简,走在阴冷的长廊上。他的脚边一如既往地跟著白色的小怪,虽然看不见但是六合应该也跟在附近。
穿著直衣和乌纱帽,昌浩很是卖力地干著阴阳寮的杂役工作。不用像有身份的“上达部”(三品以上)以及“殿上人”(六至四品)那样每天衣冠整齐,是像他那样的“地下人”的便利的地方。每天都必须打扮得那麼死板,有身份的人其实也挺累的。
这应该不是酸葡萄心理吧。
“本来我家就是下级贵族的最末嘛。”
虽然长廊很冷,而且也会有些痛苦的时候,但是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撒开四条腿跟随在昌浩旁边的小怪使劲点头。
“就是。要是换做心高气傲的藤原家的人,大概肯定要抱怨不休了。”
听到此话的昌浩,一副想说什麼却又什麼都不能说的样子。
“……嗯,我也是这样想。”
小怪抖了一下耳朵,抬头向昌浩望去。那眼神好像什麼都看透了一样。
低头看著小怪晚霞色的眼眸,昌浩无奈的微微一笑。然後轻轻点点头。
“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是啊。”
这时候,从後面传来召呼昌浩的声音。
“喂,等一下。”
昌浩和小怪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一眼。
“……真是,说曹操曹操……”
小怪嘀咕一声。昌浩用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表示了赞同。
听著从长廊远处渐近的脚步声,昌浩吐出一口气,回过头去。
“是,有什麼吩咐。”
喊住昌浩的是个比他年长三岁的阴阳生,若无其事地笑著,领著同僚一块儿走了过来。
“啊,真是晴明大人的孙子,昌浩殿哪。”
晴明的“孙子”,这个词被特别用力地说出来。
蹲在昌浩脚边的小怪,发出低沉的吼声,盯著这个怎麼看都让人觉得不顺眼的家伙。
昌浩眉毛一抖,强忍住不快,用出仕以来学会的对待外人的态度应对道:
“是的,有什麼事情吗?”
作为杂役的昌浩和阴阳生相比,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差不少。何况,此人据说是阴阳生中最厉害最有实力的一个。
“没什麼,只是听说昌浩殿相当孱弱,大家都担心你是不是又要趴下了呢。”
脸上带著和蔼微笑说话的这个阴阳生,名未叫做敏次,和面部表情相反的是他的眼神,透著让人不安的阴火。
昌浩刚进入阴阳寮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跟昌浩搭话,他好像也不例外是晴明的倾倒者之一。
那倒也没什麼不好的,可是……
敏次稍稍皱起眉头,微笑改为苦笑。
“元服仪式过後就是名副其实的成年了,要是这时候还不时病倒,大概会很麻烦吧。想必尊父大人和伯父他们都很心痛吧?这样可不太像话啊。”
“听说是有什麼不乾净的东西在作怪?”
别的阴阳生也插起嘴来。昌浩不置可否暧昧地笑著。
要说不乾净的东西倒也确实是有,可是要是光是不乾净倒还好……
“乱说,要是有这事早就可以解决掉了,还等到现在……”
敏次对同僚的插嘴表示反对。
“不过,大概总有些无可奈何的事情吧,即使是安倍家的末子,做为阴阳师的才能和天资也不一定就……”
敏次呼出一口气,斜眼看著昌浩。
“你也不好办呢,有那麼伟大的爷爷,而且听说几个兄长也都很有才能。”
“是啊。”
昌浩深切地表示同意。年龄远比自己大好多的两个兄长,没有像自己一样都做个後备的小杂役,而且做事认真踏实,名声又好,工作又顺利。
因此是无可置疑的事,在旁边看著的阴阳生们一个个流露出同情的表情。
昌浩仍是一脸平静,脚边的小怪表情却变得很愤然。发现这一点,昌浩有些不解,开始在心里揣测他是怎麼了。
敏次的话题却突然变了:
“刚才我受召去了宫中藤壶的中庭。”
“藤壶?”
昌浩不禁问道。敏次看著他继续得意地笑著。
“啊,是前几天左大臣大人家的女儿刚住进去的飞香舍啊,因为出现了这个季节不该出现的蟋蟀,女官大人请我去看看是不是什麼不好的兆头。”
“哦,是这样啊。”
昌浩老老实实地附和著,一旁的小怪却嘟哝开了:
“不就是蟋蟀吗,有什麼好大惊小怪的。”
敏次的视线突然投向了小怪的方向。惊讶地皱起眉头瞪大眼睛看著那边。大概虽然他不能清楚地捕捉到小怪的身影,却感觉到了那边有什麼东西存在。
“……这就是阴阳生中最厉害的啊。”
小怪边说,边把一只眼睛眯成一条线,一条後腿在脖子根处挠著痒痒。
敏次一边瞥著小怪的方向,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报告说没什麼异常情况之後,竹帘後的那身著华丽衣装的小姐轻轻动了一下身子。那样优雅的衣襟摩擦的声音,真是……啊,那才真正称得上是‘女御’大人呢。”
“……啊?”
这个家伙,究竟想要说什麼。
敏次继续对著一时哑然的昌浩滔滔不绝地说著。旁边他的同僚们也都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兴奋非常。
“哎呀,没想到可以听到女御大人那样高贵的衣襟的摩擦声。几乎让我都想要谢谢召我进去的女官了。”
“听到敏次说虫子的事没什麼不祥的预兆,那位大人还通过女官传出话来说那可太好了,很受安慰的样子呢。”
昌浩沉默著听著阴阳生们的话。这可能让他们更为得意了吧,甚至又说出这样的诂来:
“不管怎麼说,这都是因为敏次被视为前途无量的才俊才会受到这样的待遇的啊。”
“那位女官大人,哦,对,叫做‘赤染殿’,她一定也是听说了关於敏次的传闻,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