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的野兽最是凶悍残忍,沈旭之自幼便知道。身子向后猛退,根本不给那狗日的小白脸反手一击的机会。肩膀上洁白的尾巴飘荡着,羊皮袍子不知什么时候蹲在少年郎的肩头,满嘴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落在血铠之中,消失不见。
刚刚那一瞬间,除了不知道在哪里的九尾天澜白狐之外,只有沈旭之知道。和羊皮袍子心意相通,中间种种少年郎早就预想的清楚。
从柴刀刀势减缓开始,无数的细节就在沈旭之心里疯狂的盘算着。如何使用星降术,如何落刀,如何让那人瞬间失神,如何让明黄色气息无法阻碍柴刀的劈砍。当然,这一切一切之中,最主要的并不在沈旭之,而是羊皮袍子。
第二百零二章决战(四)
九尾天澜白狐其实并没有完全说对,少年郎并不是没有过信任。这在世上,少年郎只信任一个人,或是一只狐狸,那就是羊皮袍子。老狐狸,只是第二个而已。
完全信任羊皮袍子,信任那只从刚一交手就消失不见的小白狐狸,仅此而已。甚至在没有沟通,没有交流的时候,少年郎都还相信,那只小狐狸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知道她应该在一个什么样的时候出现,出现在哪里,应该做什么……
这就是信任!
手臂回弯,轻轻抚摸着羊皮袍子温柔顺滑的白毛,小白狐狸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沈旭之的手。鲜血淋漓,但是无论是少年郎还是羊皮袍子都不在意。那血里,有面色苍白的少年的血,更多的则是羊皮袍子被明黄色光芒震伤,嘴里牙间渗出的鲜血。
这狗日的!少年郎感觉到自己手上温滑的感觉,更是恨不得把那面色苍白的少年千刀万剐。心疼,却没有后悔。自己要是过不去这一道道坎,羊皮袍子自然不会独活,反之也是一样。所有的怒火毫无理由的撒到了身受重伤,被砍掉一条手臂的南国皇帝身上。
毫无理由,但少年郎依旧满眼怒气,饿狼一般盯着面色更加苍白,明黄色气息消散,已经变成了普通人的少年皇帝。
五条尾巴,毛茸茸的在沈旭之脑后甩来甩去,羊皮袍子也一般无二,恶狠狠的看着对面那人,好像是沈旭之被人砍伤了一样,却不是那人身受重伤,这面只有羊皮袍子受了一点轻到不能再轻的伤……
谨慎而狠戾,稍有机会。沈旭之便会合身而上,肢解了那少年。
鲜血像是喷泉一样喷涌而出,而那少年皇帝神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情绪。根本不去理睬自己受到的伤,彷徨无助的看着沈旭之,看着那只得意洋洋,却又凶相毕露的小白狐狸。此刻的彷徨无助。和刚刚那君临天下的样子判若两人。
狗屁皇帝,还不是怂了?沈旭之心中暗骂,没有得意。依旧谨慎的看着那人,受伤的野兽最凶残,少年郎可不会被表面的功夫骗到,向来只有少年郎骗人……呃,当然那狗日的老狐狸除外。
面色苍白的少年从血泊之中拾起自己的手臂,面色像是一张白纸,白的吓人。少年郎没有动。虽然看上去彷徨无助,但是一股阴寒的威胁在沈旭之心里出现,比刚刚南国的少年皇帝出现的时候还要旺盛,一颗心忐忑着,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一些什么。
分明没有杀气!分明没有危险!少年郎此刻直接把血铠上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敏锐的神识仔细搜索周围,却依旧没有任何发现。甚至有那么一两息的时间,沈旭之的神识似乎都感觉到隐匿在四周的九尾天澜白狐的踪迹,却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危险的存在。
老狐狸应该也不知道,静观其变吧。
身子悄然蹲下,柴刀紧握在手中,仿佛是一只猎豹在守候着,等待猎物进入自己的视线之中,随时可能会暴起一击。小魔凤凰在半空中翱翔,不知道沈旭之在做什么,似乎还没打完,小魔凤凰也没有回到识海池塘里去,也在茫然的等待着。到底是什么危险,沈旭之一直都不知道。
越是这样,少年郎就越是感觉不舒服。可以预知的风险并不算什么,见不到的才是最可怕的。
“三叔找来的人,果然很强。”
那面白如纸的少年好像是在自嘲,手持断臂,伤口处血如泉涌,眼睛却变得更亮了。“可是,你能伤害我,却要承受南国叶家皇室的怒火。”
沈旭之单膝跪在地上,不像是膜拜帝王君主,而像是一只凶兽,凶悍而狡诈。
“那就这样吧,本来我不想唤醒它,现在看,你们有资格和它交手。”
悠悠的话语声响起,有些飘渺。沈旭之想要攻击,却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角度去攻击,全身似乎都是破绽,但沈旭之看到的却是不管攻击哪里,自己似乎都占不到好处。
星降术的乳白色光芒还没有散去,在血铠缝隙处放射出去,让沈旭之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
眼睛眯了起来,沈旭之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少年郎看见那少年君王的断臂处喷涌的鲜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一地的血泊似乎变作墨池,一杆看不见的大笔正在洋洋洒洒书画江山。
每一滴鲜血在这一瞬间,都有了自己的魂魄,有了自己的灵魂神智,开始动了起来。每一滴鲜血都让沈旭之感觉如芒刺在背,仿佛下一刻这些鲜血就会变成长枪大戟把自己戳碎。
整个南国后宫的空间都在这时候凝固了,时间在流动,但是空间直接固化,沈旭之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都比平时慢了一倍以上。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十分艰难,眼前因为脑部缺血开始冒起了金星。这时候上前攻击,不是要取人性命,而是直接找死。
一只如椽大笔,洋洋洒洒,挥斥方遒。空间虽然被固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地面似乎变成了汪洋大海,波涛汹涌。走了无数年依旧只是被磨的光滑的青石板像是面条一样软,起伏不定。地面上的尸体被抛弃,又落下,说不出的诡异。
沈旭之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叶扁舟,在汪洋大海上独自面对风浪,随时可能会被巨浪吞噬。而偏偏空间里似乎变得极为粘稠,愈发粘稠,这时候自己就算是想动也动不了。柴刀插入地面,固定自己的身子,少年郎能感觉到羊皮袍子的爪子紧张的抓住自己身上的血铠,生怕会掉下去似的。
“轰”的一声巨响,远处叶兰宇安抚的护国荒兽的那座建筑碎裂,叶兰宇被直接扔了过来,摔在地上,惨不忍睹。这时候,空气中粘稠的事物消失殆尽,重新变得流畅起来。一只四翅六足的巨大怪兽缓缓升起,鸟瞰四周,磅礴而又巨大的威压像是一座山般直接压了下来。
夜叉王一声惨叫,身影扭曲,回到石滩后背的纹刻之中。穷奇不再面目狰狞,而是缓缓的被那股强大的威压压到了地面上,直接跪了下去。跪了!穷奇居然直接跪了!
沈旭之身上血铠光芒被压了回去,羊皮袍子更是在刚刚感觉到威压出现,就直接钻到沈旭之的怀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小魔凤凰倔强的想要在半空中翱翔,但是翅膀说什么都打不开,开始瑟瑟发抖。眼看就要坠落,无可奈何的回到沈旭之识海池塘中。
狗日的,果然是大牲口!
少年郎惊骇的看着几十丈高的天空,一只巨大的荒兽飞了起来,身长约有五十丈,没有脸,也没有眼睛,但是沈旭之却感觉到一双眼睛无处不在的盯着自己在看。这只荒兽身上的鳞甲黝黑发亮,一看就知道防御力惊人的强大。四只翅膀偶尔扑动一下,身子稳定在半空中,好像是一朵黑色的云彩,压在南国的都城上空。
周围没有惊叫,没有呼喊,无论是南国都城的守军还是叶兰宇带来的叛军亦或是普通的南国百姓,在这巨大的威压下全身战栗,匍匐在地。
操!这他妈的不就是一只大苍蝇吗?沈旭之觉得自己有些恍惚,怎么一只没有头的苍蝇居然能变成护国神兽?联想起当年老狐狸跟自己说过三千世界里面最强大的那个大能只不过是一只蚯蚓,少年郎也就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了。
可是哪来大苍蝇拍能一下子把它拍死呢?少年郎看着头顶巨大的“苍蝇”又一次开始不由自主的走起神来。
“帝江?帝江!”
昊叔站在识海池塘旁,呆呆的看着缓缓飞起来的这个大牲口,嘴里喃喃的说。
“什么是帝江?”
沈旭之虽然没有回到识海池塘,却能听见昊叔的话,随口问道。
“你从前多看看书,就知道了。别以为文盲值得炫耀,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你一个文盲,就算是会什么,都是扯淡。”
昊叔有些沮丧,说起话来竟然像是那只老狐狸。看这样子,所有人,识海池塘里所有的妖怪都被那只老狐狸带坏了。
“没文化,真可怕。”
说完,昊叔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茅草屋里。
“你怎么要回去睡觉?”
沈旭之有些奇怪,对昊叔刚才的那些话,少年郎只当放屁,过耳就忘,浑然没往心里去。只是看见昊叔没在识海池塘看热闹,反而要回身进屋,感觉很奇怪。什么时候这老不死的也学会安安静静了,向来昊叔都是最八卦的那个不是。
昊叔叹了口气,说:“我去准备一下,一会你死了,我好找个地儿继续躲着。”
“操!小爷我还没死你就想着分家!”
沈旭之装作勃然大怒,但心里却对那只硕大的叫做帝江的荒兽产生了些许的不安。
第二百零三章决战(五)
沈旭之心中的不安主要在于九尾天澜白狐不在身边。虽然那只狗日的老狐狸并不靠谱,可是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那道洁白如雪,九条粗壮的大尾巴总是能带给少年郎安心。所谓信任,不过就是生活中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的罢了,渐渐地,少年郎已经开始信任那老狐狸。
现在老狐狸并不在,少年郎虽然信任老狐狸,却没有依赖的毛病。右手树魂手镯中黑色魂气缭绕,眨眼之间几百个木魂树人出现,那只女鬼脸色谨慎,也飞出识海池塘……
“接受护国神兽的怒火洗礼吧!”
面白如纸的脸上泛起两朵潮红,年轻的君王冷静的兴奋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放射出怒火熊熊。护国神兽的出现,已经抹杀了一切可能,没有人能够抵御一只八阶的上古荒兽。
“扯臊!”
沈旭之此刻反而不再在地上单膝及地,坚定的站起身,看着半空中漂浮的所谓“帝江”骂道:“你他妈以为变大了,小爷我就不知道你是一只苍蝇?就算是变大了,你还是在茅坑里嗡嗡叫的苍蝇!”
羊皮袍子在沈旭之的怀里探出头,壮起胆子对着半空中那个“大牲口”呲牙咧嘴,旋即又缩了回去。帝江带给羊皮袍子的压力十分巨大,能伸出头帮着沈旭之壮壮声势,已经到了羊皮袍子的极限。
帝江浮在半空中,冷漠的“看”着下面种种,对沈旭之的话根本没有听到或是不愿理睬,只是那么冷漠的漂浮着,仿佛是一尊神邸,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下面庸俗的凡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仅仅是注视着,就已经足够杀死那些凡夫俗子了……
木魂树人整装待发。手中床弩透着一股血腥味道。单个一个木魂树人还看不出来什么,经历了几场演练之后,真正的见了血。仿佛那些血根本就不曾消失,而是涂抹到木魂树人的身上,变作血腥凄厉,化作铁血铿锵。
那只女鬼身上穿的依旧是妖魅的皮甲。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幻化出一株大树,坐在树上看风景。沈旭之没有站在高处,根本就不知道那只女鬼到底藏身在哪里。一个看不见的掌控者和一个显眼的掌控者。哪一个更让敌人感到心寒自然不言而喻。
这一次,女鬼开始尽心竭力。
沈旭之静了下来,忽然感觉到自己在这一群树人之中应该有些扎眼,那件血铠简直太过于鲜艳,生怕天上飘着的那只大牲口会一直看着自己,在纳戒里取出一身天枢院黑衣黑氅穿上。少年郎又使劲把黑色罩帽往上拉了拉,像是雪山里的一种野鸡。钻到雪窝子里面,顾头不顾腚。
帝江默然的漂浮在半空中,四只翅膀猛地闪动,仿佛化作一道闪电。闪电稍慢,连续不断的停顿。这种停顿让帝江的飞翔看起来说不出的难受。沈旭之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不敢再看帝江,心中感慨自己还是老毛病,前庭神经不够发达,这不是要晕车嘛。
在这鸟不拉屎的深渊界居然会找到晕车的感觉,沈旭之觉得这个世界愈发的荒谬起来。
少年郎千锤百炼的精神力感觉微微不适,知道帝江没有注意自己,乐得让那只女鬼去顶上去。九尾天澜白狐说过,那只女鬼在精灵一族里是浪琴,而九尾天澜白狐是大浪琴。的确都很浪,少年郎忽然邪恶了,那只女鬼娇柔妩媚的身段上白发苍苍的鞠文压了上去,啧啧,一树梨花压海棠啊……在这生死瞬间的地方,少年郎依旧节操掉了一地。
沈旭之还以为自己看见那只大牲口诡异的飞行有些不适,其实那是帝江的精神攻击。强大的精神攻击散落在南国后宫的大院里,落在数百木魂树人身上。可是这个时候的木魂树人虽然有了意识,但是在鸿蒙紫气的滋养下,不断进阶,对精神冲击的抵抗已经极为强大。
帝江并没有用尽全力,而是试探性的进攻,或是多少年来的沉睡后,抻了一个懒腰而已。木魂树人不为所动。就在这时候,在木魂树人中忽然响起一个暴怒的声音。
“老不死的!赶紧死过来!这大牲口太凶了!”
如河东狮吼一般的怒吼,任谁……反正沈旭之是想象不到那个娇柔柔媚的身子里面到底怎样才会吼出这么大的声音来。
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席卷山河,气势逼人。阴森中又带着几分光明磊落,直奔半空中的帝江而去。
面白如纸的年轻人站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四周类似于绝对防护的血色升起,保护着他。年轻的帝王像是一只刚刚登上王座的雄狮,面对着强大的挑战,却宁死也不后退半步。恶狠狠的看着叶兰宇在地上微微抽搐,虽然不知道这对叔侄心里在想什么,叶兰宇到底是摔得骨断筋折,还是仅仅晕死过去。
羊皮袍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沈旭之的怀里使劲的探出头看着热闹。少年郎又把羊皮袍子塞了回去,自己则好奇的看着。鞠文那个老不死的除了在跟自己交手的时候出手一次之外,便再没有出过手。而那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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