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而木然的回答。
阿瑾洁白的牙齿咬在下唇上,从没遇到过男男女女的感情纠葛,就算是再天才的姑娘也会手足无措。可是,沈旭之又何尝不是如此。爱情的美妙之处,这不过是万千种滋味其中之一。
“大雪山之巅,阿瑾曾经说过,等族内事毕,阿瑾自当回到雪山。”
沈旭之忽然停了下来,没有转身,身上天枢院黑衣黑氅无风而动,淡薄的血腥味道洋溢出来。
阿瑾没有畏惧,看着少年郎的双眼噙满泪水,声音有些哽咽。似乎不想让沈旭之知道自己的情绪波动,阿瑾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少年郎如山的背影,好像要把这背影深深印在脑海里似的。
“都过去的事儿了,再说我也没事不是。”
沈旭之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低沉的让人心悸,仿佛少年郎只剩下一个躯壳,灵魂不知飘荡到了何处。
鲜血在唇齿之间流出,阿瑾浑然不觉,只是看着少年郎的背影,根本没有注意到洁白的贝齿已经咬入下唇,一行鲜血流出,在阿瑾娇嫩的脸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少年郎的手抄在天枢院黑衣的长袖之中,静静的站着,不动如山。沈旭之一直在逃避着,当无法再躲避的时候,再最终面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脆弱。虽然少年郎不肯承认,可是脆弱就是脆弱,恍惚到不知身在何处。
无言,无语。
雪花落下,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中布满了阴云,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那道黑色的背影渐渐被雪花覆盖,洁白如同雕像。
大雪山上的雪,是不是也这么白?似乎又回到了大雪山上,回到了危机四伏的世界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洁白如玉的手臂在少年郎身后环绕在少年郎的腰间,那么用力,生怕下一刻少年郎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般。
少年郎的身子蓦然变得僵硬无比,仿佛被冻僵了似的。就连呼吸都被冻僵,整个人变成一座冰雕。
“旭之……”
阿瑾环抱着少年郎,脸贴在天枢院黑衣上鲜血转瞬把洁白的雪花染红。似乎在无意识的呢喃着什么,在梦境之中叫了无数次的名字小声的呢喃着,每说一次都像是坚定着少女的那颗晶莹剔透的心。
每一声,都好像是一阵无形无迹,无影无踪的微风,轻轻敲打着少年郎的心扉。吹开心门,吹皱一池春水。
少年郎依旧在恍惚,仿佛在做着一场梦,翡翠一般的梦,就连身边洁白的雪花似乎都变了颜色。缓缓的抬起手,有些犹豫,有些迟钝,浑然不似往日里那个风风火火,嚣张狠戾的少年郎。大手放在小手上,僵硬的身子柔软了些。
除了阿瑾呢喃似的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呼唤着少年郎,四周一片静悄悄,洁白的雪花把整个世界变的一尘不染,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对少年男女,只剩下恋恋不舍,只剩下依依惜别。是不是只有到了最后,才能鼓足勇气说出平日里不敢说的话?
“阿瑾。”
少年郎轻轻呼唤,像是要把阿瑾从梦境之中叫醒似的。
“嗯?”
阿瑾的声音依旧细不可闻,就连沈旭之都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阿瑾的回应。
“跟我走吧。”
少年郎说到。虽然依旧有些心虚,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出口。沈旭之此刻心思纯净无比,少见的没有走神,感受着手中阿瑾的温度,好像一团火在胸中燃烧起来。
“我要留下来照应族人,叶帅和族人之间有很多过节,我怕……”
阿瑾似乎在找寻着借口,又似乎在说着心里话。真真假假之间,谁又能知道呢?就连阿瑾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敷衍,还是在逃避。
少年郎无语,只是握着阿瑾的手加了些力气,紧紧的把阿瑾的手握在手里,和阿瑾一般想法,生怕下一刻身后的娇人就会融化在雪中消失不见。
沉寂良久,秫秫的雪花落下的声音变成了整个世界的唯一背景,这一刻仿佛连心跳都能清晰的听到,两颗心贴的很近,仿佛每一次跳动都能彼此感受到对方的生机。没有人说起那些让人纠结的事情,能够有时间相拥而立,有机会再一次听到彼此的心跳,就已经足够了。
阿瑾的手向上缓缓移动着,摸到少年郎在大雪山之巅被自己刺伤的地方。伤疤已然不在,可是阿瑾似乎已经牢牢的记住了少年郎哪里受了伤,手轻轻拂过,一遍遍的轻轻抚摸着,好像是刚刚的呢喃一样,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是想靠近,想闻到少年郎身上的味道,想紧紧的把少年郎拥在怀里。
“疼吗?”
手指轻轻颤抖,打在你身,疼在我心。就算是过去了,结了痂,变成伤疤,也还是一样。
“从来就没疼过。”
沈旭之抓紧阿瑾的手,按在宽厚的胸膛上,一腔热血几近沸腾。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战斗,一场沈旭之进行过的最为艰难的战斗。少年郎的动作有些生涩,有些笨拙,却又无比认真,要把这一切都留在自己的脑海里,留在自己的生命之中。
冰凉的小手不知何时伸入天枢院黑衣之中,小手冰凉,胸膛滚烫,碰触到少年郎的肌肤,阿瑾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刚要往回缩,却被大手按住。一瞬间,阿瑾被融化,被少年郎沸腾的热血融化,软绵绵的伏在少年郎身后,像是一只小猫。
“前面是我住的地方。”
阿瑾一张嫩白的脸蛋,变得通红,声音小的就连阿瑾自己都听不清楚。然而神奇的是沈旭之却听得清清楚楚,声音好像就在沈旭之心里响起似的,一字不落,一字不差。
沈旭之的心思如同眼前的世界,洁白无瑕,心无旁骛。这是一种玄妙的状态,九尾天澜白狐在识海池塘里微微摇了摇头,轻叹道:“泡妞能泡出无人相的境界,旭之啊,你也算是一朵奇葩了。你要是早早这么投入,估计现在已经成了大能,也不用动不动跟人拼命。”
空间微微荡漾,雾气轻动,沈旭之来到识海,见雾气昭昭,心中大喜,旋即出去。九尾天澜白狐嫣然一笑,雾气中破开一条若有若无的缝隙。
第二百四十章归去来兮
一夜无话。
良宵苦短,怀中美人如玉,偎红倚翠之间自觉人生潇洒如意。
少年郎记得叶兰宇说丙午四号房几个人昨天就已经到京城了,日出东方之后便惦念起这几个人脾气死臭,别让穷奇伤到。轻轻拍了拍阿瑾的翘臀,在依旧红润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柔声说道:“我回去看看,有几个人要照看一眼,别让穷奇伤了。”
阿瑾睫毛微微颤抖,似羞赧,桃花映面红,娇羞无限。在少年郎的怀里点了点头,青丝划过沈旭之的肌肤,有些痒。
衣物扔了一地,一张木床有些不稳嘎吱嘎吱的叫唤着。少年郎一愣,昨晚怎么就没听见它叫唤?难道自己太专注了?心中一乐,嘿嘿坏笑,看着床上阿瑾小猫一样蜷缩在被子里,自觉心中喜乐无比。
小狐狸被放在床头,睡的肚皮朝天,细微的鼾声传来,少年郎更是觉得喜乐。穿好衣服,把羊皮袍子塞在怀里,轻轻拍了两下,伏到阿瑾耳边轻轻吻了一下,柔声细语的说道:“等我回来。”……
见阿瑾面色潮红,少年郎心中大乐,给阿瑾掖了掖被脚,转身出门。
虽然之后怎么和兰明珠解释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沈旭之想想就头疼,但毕竟火烧眉毛,且顾眼下。麻烦总是会有的,红尘俗世嘛,本来就是这样,少年郎如是安慰着自己。把所有头疼的事儿暂且放在一边,浑身精力充沛,精神头十足。
沈旭之出了房门,阿瑾轻轻颤抖的睫毛见两滴眼泪落下。
回到叶兰宇安排自己住的小院,离得很远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喧嚣。穷奇暴躁的吼声不断,好像勉强压抑着怒火在和什么人对峙。
沈旭之无奈,心想还好来的及时。没有闻到血腥味道,估计是上官律和石滩还能压得住事态,没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
“闭嘴!”
少年郎一声大吼。怀里羊皮袍子翻了个身,找了另外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没有小狐狸在自己肩头一同吼,沈旭之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
吼声如雷,滚滚而去。积雪飞扬,吹乱了一地宁逸。
汪汪~~~~~~穷奇像是一只大狗般冲着沈旭之跑了过来,听到沈旭之声音里有些不爽快。穷奇一张狗脸瞬间变得温顺乖巧。
少年郎虚踢一脚,吓了穷奇一跳。
“吼啥,就不能老实的呆一会。”
沈旭之也没有再多责骂穷奇,背着手在雪地中迤逦而行。穷奇人立而起,随在沈旭之的身后,亦步亦趋,老实本分无比。全无凶神恶煞的模样。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石滩听到沈旭之的叫声出门迎来,憨厚的笑里面带着些许的无可奈何。
“怎么回事?”
沈旭之问。
石滩说道:“丙午四号房刘甲他们回来了,原本在屋里弄什么东西,好像是法术。没控制好炸塌了半边房子。幸好人都没事儿,不过穷奇好像不喜欢那几个人,就这么一直到现在。”
虽然石滩说得简单,沈旭之能想到那股子乱糟糟的劲儿来。回头瞪了穷奇一眼,说道:“进去看看,这几个狗日的成天没事儿就知道捣乱。”
进了院子,丙午四号房六个人蹲在雪地上,刘乙在写着什么,旁边五个人不时争论着。
沈旭之看了两眼,眼睛一亮。这是阵法?没见过这几个人写过什么阵法啊,不过这阵法倒好像是有点意思。
正看着,少年郎忽然感觉背后纹刻动了起来,难道老狐狸也要出来?九尾天澜白狐出来的极快,沈旭之看出什么门道,老狐狸自然早就看了出来,果然是很有意思的阵法。中年白衣秀士站在雪地中,飘然欲仙的模样直欲出尘而去。
丙午四号房六个人专心致志的在雪地上书画着,根本没有理会周围是不是多出几个人来。就连刚刚穷奇的暴躁都直接无视,也算是疯魔到了某种程度。
“你那里不行。”
九尾天澜白狐说到,手指落在化在雪上的阵法中,丙午四号房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阵法中便多了几笔,少了几笔,一个全新的阵法出现在积雪上。
刘乙一声哀嚎,手里树枝颓然落在雪地上,如丧考妣一般冲向九尾天澜白狐,倒像是一个泼妇,当街撒泼。双手一边胡乱的抡着拳头,一边无数卧秽语脱口而出。
沈旭之心里一动,刘乙这是在找死呢吗?九尾天澜白狐是什么样的存在?连那几只妖怪都不敢对九尾天澜白狐轻易出口不逊,甚至畏之如虎,手无缚鸡之力的刘乙在老狐狸眼里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任意宰割。
然而出乎沈旭之意料的一幕出现了,九尾天澜白狐好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刘乙破口大骂的卧秽语,而是冲着沈旭之招了招手,说道:“旭之,你来看看,好像还有些不流畅。”
刘乙眼看就要撞到九尾天澜白狐的身上,沈旭之连忙一脚踹在刘乙的屁股上,把刘乙斜斜踹飞出去,“闭嘴!”
在丙午四号房六人眼里,沈旭之比九尾天澜白狐还要可怕,一看是沈旭之回来了,刘乙只是抱着腿在雪地上翻滚嚎哭,撒泼打滚的模样让人无可奈何。沈旭之也不去理会刘乙,与其事后让老狐狸炮烙,还不如自己先出手惩戒一二,要是老狐狸能消了气忘了这茬,也算是上上大吉了。
沈旭之蹲在九尾天澜白狐身边,凝神看去。丙午四号房六人提出的原始阵法经过九尾天澜白狐这么一改,变成另外一个模样,虽然修改的地方不大,却隐隐带出一股子杀机。
沈旭之沉吟,仔细观察阵法的转换。这应该是当日用不同系的妖石融合的腹案修改出来的简易阵法,不需要妖石,只要少量的不同系的天地元气灌注在阵法里,就可以爆炸。丙午四号房六人天才一般的构思无疑让九尾天澜白狐颇为赞叹,这才直接依托纹刻出来,和沈旭之探讨、完善阵法。
丙午四号房六人没有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延迟碰撞、直至最后爆炸的难题。但九尾天澜白狐补充修改的寥寥几笔似乎解决了这个困惑已久的症结。整个阵法通畅了许多。
少年郎专心致志的跟老狐狸商量起来,虽然阵法造诣要比九尾天澜白狐差了许多,沈旭之和丙午四号房诸人只能提供一些意见。但每每说出一个猜测或是意见之后,九尾天澜白狐便在半空中画出一个阵法,阵法或成了一股青烟,或是直接轻微爆裂。这种程度的爆炸丝毫难为不住九尾天澜白狐,简单到一塌糊涂。
清晰可见,一目了然。丙午四号房几人开始还对九尾天澜白狐嗤之以鼻,随后便认识到老狐狸的厉害之处,纷纷参与了进来。直到最后,刘乙也不躺在地上装死,一瘸一拐的凑了过来,参与谈论。
这种专心致志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尾天澜白狐化在半空中的阵法一直存在,老狐狸终于笑了,从地上飞起一块石子,砸在阵法上,这才冒起一缕青烟。
成了!沈旭之笑了。最开始用妖石融化,自己就知道要做什么,估计老狐狸和昊叔也知道。不过那种办法太过于危险,最后歪打正着做出双系妖石出来。而这一次丙午四号房几个人居功至伟,在亥黎族的驻地捣鼓了这么久,竟然让他们先弄了出来。刘大先生果然慧如炬!沈旭之心中感慨。
上官律来到沈旭之身边,交给沈旭之一封信,道:“刚刚来了一个白苗族的武士,说是让少爷您亲启。”
沈旭之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打开书信,上面一行娟秀的小字:书嘱夫君沈郎,妾身俗事繁忙,已离京城。归途慢慢,诸事小心,珍重万千。
“腾”的一下站起身,沈旭之刚一指穷奇,让它变成马,自己这就要出城去寻找阿瑾,却被九尾天澜白狐一把抓住。
“缘分就是这样,你又不是回不来了,总要给姑娘想明白的机会。干什么都毛毛躁躁的,这些事儿讲究的就是个缘,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你不懂?”
老狐狸一副过来人的神态和沈旭之细声慢语的说着。
沈旭之两眼赤红,什么话能听进去。九尾天澜白狐一气之下把刚刚那道阵法在半空中画出来,甩到了沈旭之的身上。不过老狐狸就算是生气,出手也有分寸,躲着羊皮袍子,把阵法砸在沈旭之的屁股上。
惊天动地的爆炸把丙午四号房几人都掀翻,沈旭之更是被炸的鲜血淋漓。穷奇刚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