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浑倒提着大刀,向车中道:“车中的可是太后李殿下,末将朱浑有礼!”
李淑贤顿时摆起谱儿来,在车中不紧不慢的道:“正是哀家!”
朱浑向何关道:“何关!你敢不放人?”
何关笑道:“老朱!你别吼呀!用不了多久,我们可能是一殿之臣哩!”
杜海量道:“夷狄猖獗,天子蒙尘,曹家与薛家,皆是大晋的肱股之臣,理应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共扶大晋社稷才对,为何两家会兵戎相见?”
朱浑认得杜海量,怒声道:“杜大人!如今薛家的兵将在做汉奸哩!所以他们会与我大晋兵戎相见!”
何关反唇相讥道:“是你家主公曹霖,挟天子以令诸侯,容不得我等,所以才至于如此!你个匹夫,反来说我们是汉奸,真是岂有此理!”
朱浑怒道:“放屁!我家主公,为人四海,岂会不容于你们,你家主公薛政龙现在在做伪楚的兵马大元帅,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何关道:“这也是被你家主公逼的,朱浑!你个匹夫!不要吼!难道你吼了老子就怕你了吗?”
黄散在边上道:“老朱!别跟这个汉奸费话,现在他竟然狗胆包天的劫持太后,待我上前毙了他再说!”
说罢催马舞枪就要上前厮杀。
管政济忙道:“两位将军慢来,何关不是劫持太后,而是奉他家主公之令,送太皇还朝!”
戚继扬枪道:“叫他放太后过来,我才能相信!”
管政济苦笑道:“若是老夫记得不错,你是戚继将军吧?先前老夫依稀记得,你是在三江节度使郭离帐下当差的吧?”
戚继应道:“是——对面的可是兵部管大人,小将与朱浑、黄散三个原都是三江节度使帐下的统制将军!但在兵部调我等三人去三江之前,却是大将军曹猛麾下的七品云骑尉,朝廷当年冤死曹大将军、拆散了曹家兵团,曹家的主要战将被害的被害,贬为平民的贬为平民,我等校尉之类的中下级军官,都被升了官职,调往他处了!”
朱浑叹息道:“当年曹大将军帐下的一十八路指挥使,全部被朝廷迫害,生死不明,但有一二位在,他犬戎想攻入晋阳,就没那么容易的了!”
何关亦道:“某虽生在绿林,但也有三寸气在,若不是薛大人用许多金银美女聘某出山,某也实在不想做这个汉奸将军!某生得晚,无缘见过曹大将军,但也曾听江湖中人说过,他败大烈,平吐蕃、伐蒙古,平阳一役中,斩西夏国首级四十万,确是英雄了得,大大长了我们汉人的威风,只是晋帝无道,妄杀大将,某此时想起来,也不愿做大晋的将军了,还是在绿林中逍遥自在!”
明妃李淑贤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掀起车帘道:“谁说曹猛无罪?俱哀家所知,单有一条罪状,也足以凌迟于他,只是诸事涉及皇家的机密,哀家万万不能说!朱将军!哀家答应赏给相送的诸位将军,每人黄金一千两,你若有时,可先借与哀家,哀家也好还朝!”
黄散大笑道:“何关!原来你是想要黄金哪!”
戚继苦笑道:“小将敢问一下太后殿下,通共要黄金多少哩?”
李淑贤笑道:“杜大人!你说吧!”
杜海量道:“张远张速所部,通共二十二人,何将军一人,总工是要黄金两万三千两,还有平安车马行的路资,并两位张将军垫付的各项费用,也要黄金两千两,朱将军可速去办来!”
黄散半真半假叫苦道:“天呀!两万五千两的黄金,用马车拉也得拉五六车呀!我们上哪弄去哟?”
李淑贤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怒声道:“你们弄不来,可令曹霖火速弄来!”
戚继笑道:“太后象是吃定了我们的主公似的,小主人性格刚猛,吃软不吃硬,万一翻脸,你就回不来了!”
李淑贤恨道:“姓曹男人的性格,本宫清楚的紧,但小曹霖于国于家,他都得听命于我,你们叫小曹霖亲来见哀家!”
何关一脸的不解,问道:“为什么曹霖于国于家都要听命于你哩?奇怪!”
管政济、杜海量、周珞也是满头的雾水,不明所以,两军阵前,也不好问。
李淑贤自知失言,忙掩饰道:“于国哀家是太后,于家哀家是他的表舅母,他不会见危不救吧?”
朱浑笑道:“大家不要吵了,其实左右两位军师,都早已料到有此一事,前日里已经吩咐人从应天秘密的调来黄金五万两,以备急用!黄散!你可带两百精骑,急刻回济南,押三万两黄金过来,交给两位张将军并姓何汉奸了事!”
李淑贤转怒为笑道:“那是最好,不过要快,这河道上风大,哀家等不得许久的!”
朱浑笑道:“何关!不如你放了太后殿下,黄金我自是少不你的!”
戚继挤眉弄眼的笑道:“大个金锭,拿着多麻烦,老朱!不如给他们银票吧!再说,他们要两万五千两,我们不坐地还钱也就罢了,怎么还多给他们五千两哩?”
何关大笑道:“姓戚的!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我们这边不管是大楚还是犬戎,都不用银票,平时交易只用真金白银,你给我银票,难不成我想兑银子时,还要跑到河对面去?笑话——老朱多给我们五千两,定是想瞒着曹霖,要些彩头回去!老朱!我说的是也不是?”
朱浑似是无意的笑道:“戚将军,就给他们金锭吧!多给些也无所谓,反正这些旧晋的金锭、银锭我们留着也没用!彩头我一文也不要!多的五千两,就赏姓何的部下吃酒吧?”
何关出身绿林,贼的很,忙道:“这是为什么?不对,老朱!你定有阴谋,不妨把说得明白些!”
朱浑手下有名亲名统领笑道:“其实我们江南人都知道,这是因为——”
朱浑怒喝道:“闭嘴!两军主将面前,哪容你多插嘴?还不退下!”
那名亲兵统领忙闭了嘴,退到队后去了。
何关道:“老朱!这就是你不厚道了,让他说出来,又有何妨?”
朱浑满脸堆笑道:“我们江南,都不用现金现银交易的,平日里的日常用渡,只用新铸的铜板,一两银子以上的,就是银票了,大个的金锭、银锭,带在身上多烦?我们江南富庶天下,只要拿着新银票,在江南朝廷官办的各家银庄,都能兑出现银现金来!”
杜海量也笑道:“江南的财政制度,与我们旧时的大晋一般,这根本不奇怪,何将军不要怀疑!”
何关怎么想也觉得不对,但朱浑不说,他也没有办法,他与朱浑打了几场仗,知道朱浑极讲信义,既是问不出所以然,只得将手一挥道:“朱浑,我非是劫持太后!太后殿下,河上风大,请太后殿下过河吧!”
朱浑笑道:“戚将军!请你带八百精骑,小心送太后回济南安顿,我在这里候着黄散,将三万两黄金交给他们后,再去济南参见太后与各位大人!”
戚继原是军官出身,知道朝廷的礼法,忙下马恭身道:“小将请太后移凤驾,换车还朝!”
李淑妃早就看到了朱浑后面带来的由十八匹白色骏马拉着的全套鸾驾凤车,闻言点头道:“将军请引路!”
说罢牵了周香媚的手儿,走了过来,踩着伏在地上当做人阶的奴婢粉背,上了凤辇,立即就有两名漂亮的俏婢,伸出雪样的素手来,将她二人扶了上来,脆声道:“奴婢小荷、小雨,参见太后!”
李淑贤点头道:“很好!进来侍候吧!”
车厢内有一间厢房大小,娉娉缕缕的铜兽嘴中,升着股股沁人心脾的龙涎异香,四面的车厢,全用上好的云香木精制而成,上面布满了明珠和各种骊龙、牡丹的瑰丽花纹,如幕垂缀的布幔,都是极品的苏锦杭绣,若在北国,单是这一片布幔,就可价值万金。
正中间是一个绣满骊龙的软榻,有四尺宽,五尺长,既可供坐,也可供卧,前面的华美而宽阔的龙纹绵案上,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榻边的几上有果篮,果篮中各色水果都有,有些南方的水果,纵是李淑贤以前贵为皇妃之身,也没见过,但碍于体面,也不好问。
角落是摆着李淑贤见也没见过的各色兰蕙,大雪漫天中,依然盛开,李明妃知道,这车的四周和顶上,定是密密镶着铜管,底部定有个铜炉,烧着木炭,热气从铜管中,温暖着整个车厢。
这车中处处显出大国的皇家气派,但若是她够仔细,应该发现,这车中各色物事,虽是奢侈,但却是有些儿旧了,然她流落番邦多年,日夜赤身的侍候番人,过着猪狗不如牝畜生活,坐在车中尤如中在天堂中一般,又怎么会留心这车是新是旧?
车厢的窗边壁角,摆着几个高脚的铜壶,李淑妃穿着鼻环的琼鼻不经意的一吸,顿时喜道:“这是九天香飘的气味!天呀!这香气比昔日晋阳宫中的还要浓郁,快——快替哀家满一杯来,自流落北国之后,日日夜夜的受苦,哀家再没有尝过这种最爱的甘露了!”
小荷应是,步态优雅的跪爬到窗边,拿起其中一个铜壶,又爬了过来,果然满满的替李淑贤,在白玉盏中,倒满了九天香飘。
小雨向周香媚笑道:“贵人!您不想喝点什么吗?”
周香媚迷茫的道:“有什么哩?”
小雨笑道:“这次出来匆忙,只备有云香美露、雪海醉萄、九天香飘、琼浆玉露四种甘露,不知道贵人要哪一种?”
周香媚道:“随便吧!”
李淑贤笑道:“云香美露是小麦酒,雪海醉萄是葡萄酒,九天香飘是苹果酒,琼浆玉露是人奶,傻丫头,自己喜欢喝什么就选什么吧?”
周香媚道:“那就喝一点雪海醉萄吧!”
驾车的美婢道:“太后!可以起驾了吗?”
李淑贤道:“起驾——”
驾车的美婢一抖左手上的缰绳,右手把长长的马鞭凌空一甩,“噼啪——”
同时娇声道:“驾——”
周香媚听得心中一紧,放下玉盏起身,差点儿就要抬腿扬蹄的跑起来,李淑贤一把拉住她,小声道:“这是在中原皇朝,我们再不是任人鞭打的牝马了,而是高贵的皇太后和未来的东宫皇后,以后可小心了,别自露了马脚,给大臣、下人们看到会耻笑我们的!”
周香媚回过神来,复又慢慢坐了下来,点头道:“是——母后殿下!孩儿记清了!”
行不多远,周珞借故骑着马靠了过来,将头贴进凤辇,低声道:“太后!下官有一事不明!请太后千万赐教!”
周珞自是识相的很,回到中原皇朝,尽管他和管政济、杜海量私下里仍然可以肆意玩耍李淑贤,但心中也颇为顾忌,大汉中人才济济,说是依仗皇家的能力,找到握离儿所下药物的解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找不到解药,若是在人前给李淑贤下不了台,李淑妃也自可寻机会,将他们三个做了,所以说起话来,客客气气,不敢再称其为贱畜或是贱兽之类的话。
李淑贤听见周珞的声音,令两名美婢一边侍立,打开窗上的铜扣,微微拉起了车帘,点头微笑道:“姓周的!你倒是识相,不知道那两个混蛋是不是也如你般知情识趣?你给哀家记清了,还朝之后,这君臣之礼,你们三个最好不要僭越,若是令哀家下不了台,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知道了吗?”
周珞机灵灵打了一个寒颤,恭声道:“下官知道了,在北国时,多有冒犯,还请太后见谅!”
李淑贤沉声道:“那边的事,不必说了,都是身不由已而为之,哀家不会介意,再者若是被握离儿认为,你们三个其实治伏不了哀家,那个野种也不会放哀家回来,你说是吗?”
周珞道:“是——只是——”
李淑贤道:“在那边哀家答应你们的事,哀家都会做到的,此次还朝,只要你们一心向着我大晋,哀家保管你们三个官复原职,那时你们再娶美女为妻为妾,生儿育女,传承香火,岂不美哉?至于香媚,哀家还是会为你做主,许给我儿姬玳为东宫皇后,你就放心吧!”
周珞道:“是——只是我们四个都中了番邦的异毒,太后以后行事,千万不能得罪握离儿才好!”
李淑贤道:“这个哀家自有分寸!你要问什么事?说——”
周珞道:“下官好奇,方才太后在黄河上所说的,什么于国于家,曹霖都要听你的那话,究竟所指何事?”
李淑贤粉脸一变,沉声喝道:“大胆!你敢逼迫本宫说出皇家不该说的机密吗?”
周珞忙道:“不敢!太后息怒,请恕下官多嘴!还有一事,下官也要请太后示下!”
杨淑贤道:“说说看!”
周珞道:“下官是在想,反正天香公主身在北国,可能今生也回不来了,到应天时,曹霖必会亲自来迎,到时太后不如就许个空诺,将您的亲生女儿天香公主姬春萝许给曹霖吧!这样一来,既可让曹霖与握离儿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可坐收渔人之利又可稳住曹霖,令他轻易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太后!您看可好?”
李淑贤俏脸一沉,低声道:“萝儿决不能嫁给曹霖为妻,可将云香公主姬春瑶、含香公主姬春薇全部许给那小子,为妻为妾,随他的便!”
周珞叹气道:“可是大晋的诸位公主之中,以太后您生的天香公主最为美貌,天香公主在被俘北国之时,也得到先皇的口御,在番狗面前,公然承认曹霖是她的驸马,天香公主自己也愿意下嫁曹霖,更何况从大局上来说,天香公主可是挑起犬戎与曹霖殊死拼杀的最大理由,不借犬戎之手,尽可能的削弱曹霖,日后曹霖恐有不臣之心——”
李淑贤沉声道:“够了!周珞!你给本宫听清了,大晋的公主,任那小子去挑,唯有萝儿,万万不能给他为妻,知道了吗?”
周珞急道:“太后!你心疼女儿的本意,下官自是知道,可是为大晋计,太后勿必要将你的亲生女儿、当今皇上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下嫁给曹霖,效果方才是最好的!否则这大晋的天下——”
李淑妃道:“闭嘴!这事不许再提,萝儿就是不能嫁给那小子!”
周珞大头直摇,无力的道:“下官还请太后以大局为重,反正天香公主在番邦也回不来了,若是下嫁曹霖,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以与您母女团聚哪!”
李淑贤“啪——”
的打下车帘,不再理睬周珞,周珞碰了一鼻子灰,可如今他们是在中原皇朝的国土上,尽管李淑贤实际上还是他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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