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个步兵团而已,还不放在唐纳的心上,何况,在机甲列队迎接的宏大仪式上,唐纳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我就变成了受到普遍爱戴的副团长了。”唐纳打了哈欠,一路从师指挥部赶过来又要收拾房间,的确有些累了。
然而,唐纳在火莲花步兵团度过的第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凌晨两点,唐纳睡的正香,呼噜打的整间房子都在颤抖的时候,突然在军营当中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紧急集合?见鬼去吧。”翻了个身,唐纳嘀咕了两句,继续作他的美梦。
他梦到了莎朗。
自从被雷欧大人抓住以後,唐纳就再也没有见过莎朗,反倒是布兰妮在唐纳和布鲁斯的决斗之後见过她一次。
离开都林之前,唐纳以为莎朗无论如何也会偷偷跑出来看看他的,可惜,他虽然正确猜到了情人的决心和勇气,却低估了伯爵大人的警惕性。听布兰妮说,那个漂亮姐姐神色很憔悴,好像是几天没有睡觉一样。
不过,出现在唐纳梦中的女教师依然神采飞扬,华丽的宫廷服饰在唐纳的手中一件件减少,渐渐露出了唐纳熟悉的曼妙身姿。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唐纳怎麽肯起床呢?
战斗警报依然在不屈不挠的响著,大有不把唐纳叫起来势不甘休的意思。
对面的卧室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两道厚厚的木门也没有遮挡住,甚至比刺耳的警报声还要震撼人心。唐纳皱了一下眉,终於不情愿的醒了。
尼古拉斯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一件大问题。
唐纳询问过布兰妮,这位未来的祭祀告诉他,普通的神圣痊愈祝福只能治疗身体的开放性外伤,高等级的祝福可以选择性的治疗内伤。至於疾病,朱庇特神殿一向主张依靠护身符进行预防,不小心生病了,就只能找医生治疗了。
尤其是像尼古拉斯这种从小就有的痼疾,估计就算是皇冠祭祀出马,也只能是帮助他稳定病情,一个祝福就想让沉重的病情痊愈,难度太大了。
“还指望你能带给我多少好处呢,别一不小心挂了,我给你的薪水就算是白费了。”唐纳没心没肺的想著,浑然忘记了他是穷光蛋一个,就连来上任的路费都是布鲁斯借给他的,什麽时候给过尼古拉斯薪水?
既然醒了,就起床看看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吧。
敌袭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虽然火莲花是距离停战线最近的驻军之一,但是距离边境毕竟还有百十公里,前方还有十几个哨所和巡逻的军队,小规模的敌军不可能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直接杀过来。
如果是接到了前方发来的敌情,按照作战守则的规定,阿妮塔应该先找唐纳商量,然後才能拉响战斗警报。
九成九是演习,不过是给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副团长一个下马威。
拉亮电灯,习惯了烛光的唐纳被奢侈的玩意晃得差点睁不开眼,口中骂了一句,抓起衣服往身上套去。
这时,战斗警报停止了,门外传来一阵阵机甲引擎轰鸣的声音。
“不好!”唐纳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军官宿舍就在机甲库的旁边。要是整个步兵团二百多架机甲一窝蜂开出来,光噪音就能够杀人了。
“老子是穷鬼,没有戴耳塞,也不知道给我配发一个!”
唐纳拉开卧室门的时候,尼古拉斯也走了出来,这时候他已经止住了咳嗽,不过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血色。
“唐纳大人,紧急集合,你应该去代理团长那里吧?”
“我才懒得过去呢。我连机甲都没有,过去做什麽?你不知道仰头看机甲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吗?”唐纳懒洋洋的回答。
说著话,他打开房门,外面的情景让唐纳吓了一跳。
机甲仓库的六个大门都已经打开,最少一个连的机甲正在准备启动,开出仓库後集结。要是这麽多机甲一起跺脚,威力差不多等於一次五级地震,唐纳住的房子品质稍微差一点,就会被震塌吧。
“快走,去向阿妮塔要耳塞。”唐纳撒腿就跑。
尼古拉斯撇撇嘴:“早做什麽去了?有了新上司,部队要表现一下,让新长官别太猖狂了,这是军队常用的伎俩,唐纳大人居然不知道吗?”
“还有这种事情?我怎麽没有听说过。”唐纳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沿著灯火通明的机甲库,两人跑到扔在路边的破悬浮吉普车旁,却见到那里早已经停放了一辆全新的奔腾越野车,车灯大开。
强烈的车灯前,站著一个年轻女子。
光线太亮,以至於看不清她的面容,她没有戴军帽,火红色的长发被晚风吹得乱舞,彷佛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她没有穿软胶质的机甲驾驶师制服,而是穿著毛料军装,紧窄的齐膝短裙裹著修长的双腿。
“副团长大人,我是士官长赫本。团长让我请您到作战指挥室去,以後我就是您的亲卫和专职司机了。”说完话,赫本转身钻进了悬浮车。
“是不是这辆车以後也是我的专车了?”坐进後排的座位,唐纳迫不及待的问道,双手在真皮座椅上摸来摸去。
“是的。”赫本微微点头,启动悬浮车,转了一个弯,沿著大路,迎著运满士兵向机甲库奔来装甲运兵车队,向前开去。
“你说你是士官长?我记得,机甲部队的士兵只比普通陆军士兵高一个等级,基本上都是士官。你既然已经是士官长,那麽也是中队长了,为什麽被派来做我的亲卫?”到底是在团里面被排挤,还是来监视自己的?唐纳觉得还是先套点实话出来比较好。
赫本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我……我是原来已故团长的亲卫,赫丝红团长牺牲之後,我们四个姐妹想为她报仇,结果她们三个全都战死,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这次阿妮塔代理团长没收了我的机甲,派我来做您的亲卫,是怕我再去报仇吧!”
赫本低沉的话语中,充斥著绝望和自责,坐在她旁边副驾驶座上的尼古拉斯转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想拍她的肩来安慰她。
“你们原来的团长战死了?这麽说,阿妮塔是从副团长提上来的?”唐纳若有所思,“团长战死,四名亲卫即使活下来,也应该被处决吧?你们运气已经不错了。”唐纳随随便便的说著,一点都没有发觉他的话对赫本来说有多残忍。
方向盘剧烈扭动了一下,即使以奔腾悬浮车世界闻名的优越防震性能,车身也是一阵巨震,没有系安全带的唐纳还是差点摔倒。
“路上为什麽有一块石头?”赫本自言自语。尼古拉斯捂著嘴用力憋住笑声,又紧了紧安全带。
沉默了一会,迎面开来的车越来越少了,身後已经响起了机甲运动时惊天动地的震动声。
“赫丝红团长选择了和法兰斯殖民军司令史泰龙决斗。她不是贵族,对於平民军官的亲卫来说没有那麽残忍的法令。我们去找史泰龙报仇,是因为我们和团长的感情。”
小小惩戒了唐纳一下,赫本的情绪很快平静了下来,她的话中没有了什麽感情波动,彷佛说的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唐纳并不知道发生在火莲花步兵团和原来的团长赫丝红身上的事情,他敏锐的从赫本的话中听出了很多问题,然而当他继续询问的时候,赫本却什麽也不肯说了。
“唐纳副团长,如果您的问题不是给我的命令而仅仅出於好奇心,那我只能遗撼的拒绝您了。”
悬浮车停在了作战指挥室门口,唐纳走下车,从车窗向内看去,单向玻璃的效果很好,什麽也看不到。
“尼古拉斯,这个赫本长得怎麽样?我在後面,光看到她的红头发而已,但听她说话的声音,我觉得有点耳熟啊。”
“漂亮!”尼古拉斯简洁的回答。
唐纳对这个回答大为不满:“你不能说仔细点吗?”
“很漂亮。”
唐纳头也不回的进了作战指挥室,随便给门口的卫兵回了个礼,满脑袋都是一句话:“梦想追随骑士的平民满大街都是,我为什麽要让他做我的随从呢?”
阿妮塔代理团长坐在作战指挥室的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著墙上的大萤幕。
萤幕上显示的是基地的平面图,无数密密麻麻的红点不停运动,有一些已经排成了整齐的伫列。
机甲集结的镜头,则在两侧分割出去的小萤幕中显示出来。
唐纳向阿妮塔敬了一个军礼,然後坐到她的旁边:“团长,我还不认识团里的军需官,我想领两副耳塞。”
“要耳塞做什麽?”
“我就住在机甲库旁边啊,机甲启动集结的声音比地震厉害多了,没有耳塞还让不让我活啊?”
“你撕两块布堵住耳朵不就行了?作为贵族、男人,难道你还没有我们女人坚强吗?”
阿妮塔始终在注视著大萤幕,别说给唐纳回礼,连看都没有看他。
唐纳大怒:“耳塞还可以接收作战频道的通话呢,我用布堵住耳朵,难道以後紧急集合就不用我参加了?”
阿妮塔这才转过身,点头道:“你说对了。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由您来负责物资补给、机甲维护这些工作。我看了您的履历,您是经过考核以优异成绩毕业的整备师,我们团的整备连也划归您管理。这是为了尊重您的刻苦学习,我不能让您学到的知识被无谓的浪费掉。”
停了一下,见唐纳不说话,阿妮塔继续道:“我们是在战争的最前线,前方就是国境,战争随时有可能爆发,您这样的人才在战斗中有什麽闪失,不仅军指挥部不会原谅我,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我会把您保护在最安全的地方。”
唐纳呆呆的看著阿妮塔,心里说:“丫头,你真狠啊。”
其实也怪他自己,本来阿妮塔指定的政策是表面上要尊重他,暗地里架空他就行了。谁知道唐纳来了之後,表现得和那些除了自大之外什麽都没有的白痴贵族一样,阿妮塔连表面功夫都懒得作了。
不过,近距离打量阿妮塔,这才发现她竟然是一个美女。
阿妮塔的皮肤极好,白皙的脸彷佛用最纯净的白玉雕成,没有一点瑕疵,高挺的鼻梁宛如刀切般笔直。她的眼睛是碧绿色的,彷佛是一汪清澈的潭水,又像是镶嵌著的翡翠。
已经做好了唐纳发泄不满甚至大发雷霆的心理准备,阿妮塔希望唐纳在盛怒之下说出什麽过分的话,好让她抓住把柄,让上级把唐纳调回去。没有想到唐纳什麽反应也没有,就是傻呆呆的看著她。
“真漂亮啊!”
半晌,从唐纳口中发出了一声叹息。
阿妮塔猛的站起身,抓起话筒大叫:“演习停止!二连三中队,你们集结时间晚了四十五秒,停放好机甲後,连长带队,绕营地跑步一圈。其他人解散!”
说完,代理团长扔下话筒就气鼓鼓的走了出去。
见过白痴,没有见过这样的白痴!阿妮塔恶毒的想,是不是采纳某个属下的建议,把唐纳骗到停火线附近,等发情疯狗再跑来找人求婚的时候,把唐纳扔给他算了!
坐车回宿舍的路上,唐纳一路吹著口哨。尼古拉斯亲身经历了作战指挥室中的那一幕,此刻不得不承认,唐纳这个人的思维和普通人大大不同,难怪能够和布兰妮那样的女孩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到宿舍之後,唐纳刚要下车,一路没有说话的赫本突然说道:“唐纳大人,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能不能请尼古拉斯先去睡觉?”
尼古拉斯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下车走了。
这个时候,训练有素的火莲花士兵,已经将机甲放回了仓库,分别坐著运兵车回宿舍;装备师和其他地勤人员做好机甲的维护,正在逐一关闭仓库的大灯;两排士兵从仓库前列队跑过,看来就是被阿妮塔罚去跑步的中队了。
“赫本,你要对我说什麽?”
“唐纳,你─你真的没有认出我?”唐纳的亲卫转过身,第一次让唐纳看到了她的面容。
“啊!你是─”唐纳大张开嘴,身体猛地坐直,吃惊的神色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赫本的表情很平淡,然而褐色的眼睛中燃烧的情感,暴露了内心的激动:“虽然你很可能早就忘记了我的名字─以後,你还是叫我赫本吧。四年前我给你红纸条的时候,怎麽也不会想到,我们有一天会在火莲花碰面。”
唐纳从最初的惊讶中平静了下来,靠回椅背,注视这个把第一次交给自己,却早已忘记她名字的女孩:“赫本,我确实很意外,我一向以为贫民区只有我有勇气面对机甲驾驶师的训练,你是怎麽来到这里的?”
“很简单。和你过了那一夜之後,我就去了放水区。我到那里的第一天,恰好有一个很尊贵的大人物过去寻找刺激,他需要一个新鲜面孔,老板便推荐了我。”微微闭上眼睛,赫本回忆起过去的日子。
“没有想到,他只是找个人聊天,发泄心中的压力。於是他给我讲了好多贵族的故事,当他让我说话的时候,我就给他讲贫民区的那些故事。等他走的时候,不但给了一大笔钱,更告诉老板,以後我就是他的了,不许让我再接待其他客人。”
唐纳有些嫉妒赫本口中的那个尊贵的大人物。
虽然他很清楚,那些送给他红纸条的女孩,或者嫁给了从未见过也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男人,或者到都林的红灯区“工作”,这是她们从生下来那一天起就注定的命运,但是听一个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孩亲口讲述在放水区的经历,还是让他忍不住嫉妒。
哪怕他早就遗忘了这个女孩的名字。
这个表情没有逃脱赫本的眼睛,她苦涩的笑了一下,继续讲述自己的经历:“後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位大人物并不是不想碰女人,而是巨大的工作压力,使他失去了某些能力。
“所以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我的工作就是陪他聊天,吃饭,喝酒,饮茶。後来有一天,他突然问我,是不是希望一辈子都这样生活,他说,他年龄大了,不可能保护我太长时间,如果我不想像别的姐妹那样生活,他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於是你就做了轻装步兵?那个人没有告诉你,机甲驾驶师的训练非常艰苦?”不知道为什麽,唐纳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是的。他告诉我了,不过,那几天恰好我看到几个不肯接待客人的姐妹被老板惩罚,我觉得,就算是死於训练也比遇到那样的情况好。何况那位大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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