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本还好说,她自己清楚,都林红灯区出身,是她一生的耻辱烙印,虽说她现在也是个英雄,没人会翻出旧账来难为她,但要是嫁给自己这个炙手可热的新晋贵族,两人都会成为全王国贵族口中的笑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布兰妮呢?
阿妮塔呢?
唐纳欠了她们两人太多太多。
布兰妮作为都林朱庇特神殿最有前途的祭祀,却对唐纳发出永生追随的誓言,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唐纳会被全世界嫉妒的骑士们撕成碎片。
如果没有阿妮塔,也就没有唐纳的今天。
如果不是阿妮塔放弃对唐纳罪行的指控,如果不是阿妮塔主动辞职,把火莲花步兵团交到唐纳手中,如果不是阿妮塔接过了部队的所有日常事务管理,唐纳哪有机会毫无后顾之忧,展现他天下无双的战斗能力?
这样的女人,唐纳怎么能放弃?
看着唐纳陷入沉思的脸,莎朗的眼泪不可抑制,奔流而下。
「停车!」
加长型悬浮车猛地停下,跟在后面的赫本连忙紧急煞车,若不是反应敏捷,大概会一头撞了上去。
「既然你舍不得那些女人,那还要我做什么?」莎朗深吸一口气:「你下车,找她们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车门打开,满脸冰霜的女教师指着门外,泪水挂在她的脸颊上,彷佛也结成了寒冰。
唐纳犹豫了一下。
「下车!」
莎朗斩钉截铁的说,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强。
唐纳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慢慢地下车,向自己的越野车走去。
「碰」的一声,车门重重关上。
莎朗的痛哭声还是在关门前透了出来。
赫本奇怪的看着唐纳。
怎么兴高采烈的上了车,只这么一会工夫,就哭丧着脸回来了?
「开车,去军务部!」唐纳低声说道。
开动车,赫本问道:「那个姐姐就是莎朗老师吧?你们吵架了?」
「嗯。」
「为什么?刚才不是还很好吗?连招呼都没打,上车就走,我还以为不用我送你了呢……幸亏我跟上来了。」
「够了!」唐纳一声怒喝,制止了赫本充满醋意的话。
赫本从来没见过唐纳这样发脾气,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闭嘴。
「她父亲同意把她嫁给我了。但是,我得离开你们。」唐纳疲倦的身体深深陷入柔软的座椅中。
原来是这样!赫本心中一紧:「你同意没有?」
「你说呢?」
唐纳居然为了自己,和莎朗吵翻了!
赫本可不管唐纳口中的「你们」有着哪些人,毕竟,此时此刻唐纳身边只有自己啊。
「你说点好话,慢慢劝她啊?你是个好人,她肯定舍不得的。」
「算啦,不要说了。」
唐纳觉得自己刚才和赫本发脾气实在没有意义,语气缓和了下来:「你真的想劝我的话,就不要笑得那么得意好不好?」
「我没有笑啊。」赫本翘着嘴角,开心地说。
见唐纳不高兴,赫本连忙又说道:「反正我也没什么奢望,能跟着你打仗就行了。等战争结束了,我就做你的女管家,什么时候想我了就来找我。你有多少女人,我也不吃醋!」
这时,前方原本加速走远的加长型悬浮车又停到了路边,一身燕尾服,领结一丝不苟的老司机站在车旁,正对着唐纳招手。
赫本停在司机身边,摇下车窗问道:「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是你们车的能量耗光了?」
老司机连眼角都没有往车里瞥,彷佛对着空气说:「我家老爷让我传句话,英格尔之行,千万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要离开机甲太远。」
说完,言谈举止比唐纳还要优雅,贵族派头十足的司机转身上车,扬长而去。
这是莎朗让他转达自己的话吧?
唐纳冰冷的心里开始松动了。
「怎么样?我就说嘛,她怎么会舍得你?」赫本见了,不禁又是一坛酸醋丢了过来。
「闭嘴,好好开车,要迟到了。」
唐纳紧张的注视着眼前的老人,呼吸在不知不觉中急促了起来。
就算是在战场上,向整个法兰斯殖民军的「暗翼」骑士团发起挑战时,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手心满是汗水,唐纳却顾不上擦拭,他努力想让自己站得更笔挺,不敢有丝毫疏忽。
他原本以为,到军务部把调令交了,领取命令之后就可以离开,没想到,才刚刚走出军务部的办公室,就有一个参谋拦住了他。
「军务尚书大人要见您,请您过去。」
那个年轻的军官对唐纳很客气,不过他肩头上的星星,还是让唐纳使劲咽了一口口水。
「连传话跑腿的人都是上校,军务部果然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啊。」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奥匈利亚王国军务尚书,扎尔托。维里斯侯爵是那种脾气暴躁的人。
他那满头棕色的头发,不像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一样,在头顶挽成精巧的发髻,而是理成了只有前线战士才会用的短发,而且如同刺猬般,根根竖起。
他的眼睛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混浊暗淡,而是像个年轻人般炯炯有神,明亮的彷佛随时都可以射出两道闪电。
虽然唐纳见过一些大人物,也曾经在财务尚书大人面前侃侃而谈,可是,扎尔托上将毕竟是整个王国军队的领导者,他的一个命令,就能够在整个欧罗巴大陆上掀起腥风血雨。
在他签署命令的作战计划中,不知道有多少风华正茂的青年命丧沙场,即便以唐纳的胆大妄为,在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面前,还是有些胆怯了。
扎尔托上将不说话,唐纳也不敢先开口。
尚书大人坐在办公桌后,冷冷看了唐纳五分钟,这才说道:「南方集团军第九军火莲花轻装步兵师代理师长,战时中校,唐纳男爵。」
唐纳连忙立正,把挺到不能再挺的胸膛又往上鼓了鼓:「到!」
「你觉得……代理师长和战时中校,这两个称呼是不是很刺耳呢?」
唐纳嘴里顿时又苦又涩。
扎尔托和他的儿子布鲁斯可是一点都不像啊。
布鲁斯虽然有着很大的野心,脑子里的阴谋诡计,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但表面上却非常有风度……
怎么他老爹一开口,就揭人疮疤?
要是换第二个人这样问,唐纳说不定会蹦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可是看到尚书大人面无表情,目光冰凉的样子,他也只能压着心头不满,老老实实的回答。
「卑职不敢。虽说卑职在战争当中侥幸取得了一些成绩,但那是上级领导有方,同僚奋勇争先的结果,卑职不敢贪功自诩。以卑职的年龄和资历,能够到少校就不胜惶恐了……」
「军队当中,不要把贵族那套花架子搞进来。」
扎尔托打断了唐纳的漂亮话:「爵位的事情是皇帝陛下说了算,你想客气,去跟内务部的人客气。军衔、军职是我们军务部的许可权,我问你,你觉得委屈吗?」
唐纳暗暗咬牙,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态度依然谦恭。
「卑职冒昧。若以能力而论,卑职自以为还是能够带好一个师的。」
扎尔托这才收回了一直在唐纳脸上徘徊的目光,低头在一份档案上写着,一边说道:「这才有了点军官的样子。」
把笔一扔,扎尔托取出桌上的一个小印鉴,在档案上盖章后,说道:「这是给你的任命。等你完成这次任务回来,就正式上任。除了火莲花轻装步兵师之外,南方集团军所有轻装步兵在非战争状态下,都归你管理,日常训练以及后勤等工作,均由你负责。只是你的军衔不能再升了,所以战时中校落实。」
虽然唐纳有些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好消息,还是忍不住大喜,他万万没想到,姗姗来迟的奖励居然会如此丰厚。
原本以为能把代理师长的代理两个字去掉就是万幸了,没有想到扎尔托竟然让他负责整个南方集团军的轻装步兵。
南方集团军的军以上单位共有四个。
其中,轻装步兵除了火莲花是师级单位之外,其余都是团级,分散在各个军里,总计有六个团,加起来也是一个军的数量。
以中校军衔担任师长已是罕见的例子,扎尔托更给了他管理相当于军级部队总数的许可权,这在奥匈利亚王国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看到唐纳脸上浮起的微笑,扎尔托眼中的寒光终于暗了一些。
「为了名正言顺,我同时任命你为王国军务部总参谋部轻装步兵司总参谋长助理。」
唐纳高兴的有点晕头转向:「请问尚书大人,轻装步兵司的总参谋长是谁?」
「这个部门昨天刚刚成立,还没有总参谋长,等你从英格尔回来,差不多就知道了。」
「卑职一定不辜负尚书大人的厚望。」
接过命令,要离开时,扎尔托突然说道:「你表现不错,以一个贵族的角度来说,你比很多四十岁以上的贵族还要成熟。但我希望你记住,你今年才刚刚二十岁,四十岁的军官,我要多少有多少。」
慢慢咀嚼着扎尔托话中的涵义,唐纳离开了上将的办公室。
从军务部军务司领取的任务非常急迫,留给唐纳的准备时间不足半个月。
一般来说,国家之间正常的外交往来,是绝不会让机甲部队护送的,就算是担心被某些拥有机甲的势力袭击,也只会让反机甲仆从部队陪同,所以,从内务部到军务部,都没有指派机甲部队随外交使团出行的经验。
军务部是按照小型战役的准备时间给唐纳做安排,但是唐纳清楚,这次行动不但远达数千公里,更要飘洋过海,准备工作比一场战争还要复杂。
半个月的时间实在太紧迫了。
他不得不放弃回到以前打工的机甲修配店看看的念头,马上赶回了城外部队的驻地。
按照先前的调令,唐纳和一个连的轻装步兵,以及一个中队的整备师,都带着机甲来都林。
普通的驿站根本无法容纳这七十二部机甲和十辆整备工具车,他们只能凭军令,到城外的一处禁卫军营地驻扎。
禁卫军和地方军队的关系不好不坏,虽然说不上有仇,但是禁卫军的士兵都是由贵族子弟担任,看不起地方军队也在所难免,而地方军队常年战斗在第一线,对京城的纨裤子弟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担心自己的属下和禁卫军之间闹摩擦,也是唐纳急着赶回去的原因之一。
唐纳的越野悬浮车刚刚进入禁卫军「蓝鹫」师训练场,就看到在高耸的机甲群下围着一群人,不但有着火莲花的乳白色制服,也有很多人穿着禁卫军特有的金边黑色军装。
不会真的闹出事来了吧?
唐纳心里一惊,不等他下令,赫本已经加速冲了过去。
从车上跳下,沸沸扬扬的人群里传来的话顿时塞满了唐纳的耳朵,听到了这个坏消息,他顿时眼前一黑。
布兰妮不见了!
都林城,皇宫某间密室。
两个老人舒服地坐在厚实的沙发上,正在兴致勃勃谈论着什么。
因为亚尔皮斯山脉阻挡住了寒冷的气息,都林城并不像亚平宁格那样寒冷,可是密室中的暖气还是开得暖烘烘的,沙发上更铺着整张白熊皮。
两位老人的年龄太大了,身体不能禁受哪怕是一点点的寒冷。
曾经去过前线的王国内务部尚书里皮公爵,手里端着精致的瓷杯,美美地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咖啡,顾不上擦拭嘴角沾上的奶油泡沫,就伸手去茶几上拿点心。
「慢点,别着急,要是你在这里被噎死,我就要再次承担毁掉一个公爵家族的罪名了。」
另一个老人劝说着,却巧妙地从里皮快要伸到小碟子的手下,抽走了最后一块点心。
里皮哭丧着脸:「尊贵的皇帝陛下,您不至于连最后的恩典都要从臣子手中抢走吧?」
像孩子一样和里皮开玩笑的,竟然是奥匈利亚王国的皇帝,世界第二大国的统帅,马泰尔三世陛下!
这个以贪财和冷血镇压贵族闻名于世的老人,此刻却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得意洋洋地把点心放到口中。
「里皮,我知道你很久没有吃过甜食,而我们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甜食的——你每个月找藉口来我这里密谈,不就是为了躲开你们家的那只母老虎,跑来抢我的点心吃吗?」
「陛下,身为贵族,您还是我们所有贵族的统领,说话总要凭良心吧?
如果不是我来,如果您不是对皇妃说:「可怜的老里皮又来了,赏他一点甜食和咖啡吧!」您自己恐怕也吃不到吧?」
皇帝陛下和里皮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同样是七十多岁的高龄,马泰尔三世的气色却比里皮公爵好很多,不但没有那么多皱纹,脸色更像年轻人那样红润。
只是他不像大部分贵族那样,在各种营养品的滋补下,长得肥头大耳,反而还有些消瘦。
宽阔的额头、浓密的眉毛,两者皱到一起时,就是所有大贵族和高官都会畏惧的时刻。
不过现在马泰尔三世显然心情很好,他轻轻拍着里皮单薄的肩膀。
「亲爱的里皮,不知道有多少人猜测,我下一个对付的家族就是你,你居然还敢取笑我?」
如果别人听到皇帝陛下开这样的玩笑,恐怕会吓得半死,里皮却一点也不着急。
「只要您让我吃上一个月的甜点,不用您的旨意,我自己就幸福死了。」
「是啊……我和你患上可恨的糖尿病已经二十年了吧?我怎么舍得放弃唯一可以陪着我偷偷吃甜点的老朋友?」
说到这里,马泰尔三世有些黯然,他放下镶着金边的咖啡杯,靠在沙发背上,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里皮趁机把另一个盘子里的点心取过来,先一口吃掉上面用奶油和巧克力装饰的花朵,还没有一点贵族风度地舔着嘴唇。
「你不替我分忧?」
皇帝陛下装模作样半天,没想到里皮根本没有问他为什么事情发愁,只是自顾自地把茶几上剩下的东西一扫而空,还从咖啡壶中倒走了最后一杯咖啡,加上了几勺糖,满脸幸福地喝着。
「太过分了吧?身为我最宠信的大臣,在这种关键时刻,你居然不帮我出主意,还抢我的东西吃!」
「皇帝陛下,你有什么好发愁的?雪原反击计划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就打败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法兰斯人。
「史泰龙的轻装步兵没剩下多少,重装步兵还不足一个师,他赖以自豪的暗翼骑士团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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