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一步上城的两个冒险者原本机灵地躲在城上的阴影里，这时见事情闹大，不敢再试图等戊、亚当同走，匆匆趁着混乱溜去城外。翼龙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被爆炸的余波震得连翻几个筋头，头昏眼花之际发现守备队往这边赶来，也暂时退去。
这时戊开始感觉到亚当那个双份重量的身体的压力，幸好城墙和大地的震颤，以及耳中爆炸震响吸引了他的大部分注意，一时顾及不到这个问题。
性情纯朴的亚当头脑里根本不存在占别龙便宜的念头。本能的缩头伏身之后，发现在“月映山川”的护持下，无论是自己、背后的莫克、拟或身下的戊，好象都没有受伤，就定下神来，听见城上传来守备队军士的冲冲怒骂──赫伯这样的繁华商港，竟也有龙吃了熊心豹胆敢来搞恐怖活动？是可忍，孰不可忍！堂堂夏维雅王国岂是好欺负！
纵然“白痴”如亚当，听见那样的喝叱怒骂之后，也知道不能再冒头送死。夹手夹脚地爬到城墙根儿的阴影里，再把仍未完全清楚状况的戊拖到身边，紧张道：“这回怎么办？这样子怎么可能偷出城去？”
第三十六章 迷魂返魂
传心术！
“听”到翼龙的笑语，雪叶岩心中大震，想起亚当第一次来苏舌，使用传心术和他交谈的事。那白痴竟连他心中的想法都可以窥探到！这翼龙与亚当修练同一类功夫，会不会也……斜目望去，梅菲斯特俊秀的脸上波澜不兴。雪叶岩却从那对一清见底的眼睛里明白了答案。
雪叶岩无声地叹息。却不知是已有了第一次的经历，还是另有什么原因，今次雪叶岩竟没有上次的羞愤恼怒，只是无奈叹息。这自称主从的两个龙（翼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妖魔？
美丽的原野和丛林，生机充盈。和煦的风，时紧时缓地吹拂过形象奇异的花木，枝叶掩映下各种动物时隐时现。大大小小的山岩洞穴在微风掠过时发出轻响，流溪流泉，松涛竹韵，百鸟婉啭，兽啸虫鸣；远处火山喷爆，流星划空……
伊甸！亚当的来处！
雪叶岩心中明悟，却又立即冒出更多的疑问。这时他发现宴会的主人蓝佑正在面前，旁边翼龙也退到了正常的距离之外。虽然没有感觉，他也知对方已停止“传心术”的使用。
一轮珍重再会的客套话之后，雪叶岩和蓝佑在将军府大门石上分别，涵匀等几个近卫已备妥独角等在阶下（“华车以迎”是特别的礼数，表示主人对客人的重视。以特战军副统领的身份，雪叶岩平时还是骑独角）。
雪叶岩接缰在手，侧头去看默无一语地跟过来的梅菲斯特。那翼龙微微笑道：“我送阁下回府，然后也该回去了。”说着话，展翼腾空，升至二、三十米的高度停定──通常翼龙扈从主君，就是以这样的高度跟在车骑上空飞行。来的时候也是如此。
雪叶岩翻身上鞍，一边以内息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入空中那翼龙的耳朵：“我又不是你的主君，何必这样礼貌周道。不是说要赶去亚当那边？”
──这“传音入密”其实很易被截听，保密性大大不如传心术，精力损耗却不比传心术少多少，所以有能力进行传心术的龙很少会用传音入密交谈。若不是梅菲斯特“主仆”的传心术有“截听思想”的副作用，雪叶岩也不会用。雪叶岩自然想不到，大天使就是不用传心用也可轻易看穿他的一思一念。
梅菲斯特自然领会雪叶岩的用意，无意令他恐慌，同样传音回答道：“也不在这一时半刻。你陪我在宴会上耗了这么久，我陪你回去也是应该的。”
雪叶岩不再出声，一路疾驰回驻地。心中诸念纷呈，自己也理不清都是些什么，更不知道空中那比他不知强大多少倍的心灵早将他看得通通透透，研究得兴味盎然。
梅菲斯特一边研究雪叶岩，一边分析自己。从天使的角度来看，雪叶岩的心思杂乱且无系统。其变化之繁复莫测，只有人有朝一日或可相类──却绝不是现在。现在的亚当和龙比起来简直纯洁得象是一张白纸，难怪会被龙喊“白痴”。
这样复杂繁多的思想，研究起来固然也算得上有趣，但对大天使来说，却也不至于觉得“兴味盎然”。自到清蓝之境，梅菲斯特偶然兴起也会分析一下接触到的龙，比如约尔、梅亚静、风行、寒色、甚至波塞冬……却从来没有象对雪叶岩这样有兴趣，竟至完全不理龙的隐私禁忌，姿意使用自己比龙强大得多的灵力去“阅读”他的一思一念。
怎么会这样的？雪叶岩和别的龙有什么不同吗？这种有兴趣的感觉，梅菲斯特对波塞冬也曾有过。当时还很为之惊讶失衡。虽然仔细思索，也没有找到明确的答案。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兴趣渐淡，失衡的感觉也渐渐平复。不料今天一见到雪叶岩，忽然又有了亟欲了解这个龙的兴趣，甚至置自己的职责不顾，没有第一时间回去亚当身边。
在城根下的密密麻麻的房舍街巷间左穿右插，绕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终于摆脱搜索恐怖分子的守备队──这还多亏了戊以前有在赫伯接过冒险任务，熟悉城中的地形。
两个龙（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野草丛生、乏人照料的庭院。戊在前面街上看到“待售”的牌子，知道是间暂时无人居住的空宅，才绕到后边小巷弄开后门钻进来。亚当两眼一摸黑，只知跟在戊身后。还好他有御风术之助，虽然背着莫克，窜高爬低竟也一步不落。
倒是戊经过整个下午的赶路、进城后也没有机会休息就和冒险者弟兄们去打探、再然后又进酒吧救人，一边串辛劳再加上方才的一阵急跑，已是呼吸粗重。进院后凝神倾听片刻，没有听到守备队搜来的声响，就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长吁一口气。
深呼吸数十次，渐渐调匀了气息，戊睁开眼睛，就见亚当半跪在面前瞪大眼睛看自己，背上绑着莫克也不知道要放下，满脸紧张无措的神情。戊呆了一下，道：“把龙放下休息一下吧。出来前波塞冬先生叫弗雅阁下给了我一个特战军骑士的腰牌，现在我们已远离现场，就算被守备队发现，只要我们不承认，就不会被当成破坏城墙的罪犯。”
亚当眨了眨眼睛，“噢”了一声，似乎仍然心存疑虑。戊看见亚当这神情，思绪不觉飘移开去──昏暗的夜色中，亚当的黑色眼瞳更是深不见底，脸上的神情轮廓也变得非常不确定。戊看见他眨眼，就仿佛又感觉到他的眼睫毛在脸上的触动，感觉到碰疼了的鼻子，还有嘴唇上……
见识过那个“光球”的巨大威力，戊当然明白亚当压在他身上并不是存心要非礼他或者把他当垫子，完全是一片好意。这情形对于冒险者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冒险生涯中，被队友保护或者保护队友都是很平常的事。然而那样的事后再被他拿那对清澈得深不见底的眼睛瞪着，味道可就完全不对了！
戊移开目光，坐直了身子，粗声道：“把你背上的龙放下来，好好休息！守备队至少要过上小半个时辰才会搜来这里，我们就说是奉弗雅阁下之命来赫伯办事，城墙那儿的事与我们一概无关，料想赫伯城的守备队不至与特战军为难……你一直背着那家伙不重吗？还是说放开一会儿都舍不得！”
戊咬住自己的舌头，心里暗暗吃惊：最后那句话是怎么冒出来的？这要让那几个损友知道，定给他们笑死！
亚当的姿态看不出变化，仍然是清纯的眼眸无措的神情，半跪在戊跟前的地上，一手抓头一手拉着把莫克绑在背上的绑带，傻笑道：“我是想把他放下的，可是我不懂解这个结……”
呃？他把莫克绑到亚当背上时，用的是冒险者惯用的打结方式，从没参与过冒险活动的龙，本就不易解开。更何况那个结还是系在侧面，亚当只有一只手能够到。戊翻了翻白眼，默不出声地上前帮亚当解开绑带。
把莫克平放到树下的草地上，亚当凑近脸去研究昏迷不醒的龙：“他为什么还在睡？被我们又背又抱地跑了这么久还不醒──明明心在跳的。”
戊瞥了他一眼，有心不去理他的白痴言语，却又不想任他把鼻子贴在那龙脸上左闻右看，走过去道：“我看看！”亚当乖乖让开一旁。戊大为满意。伸手按一按莫克的腕脉，再翻开眼皮看了一下，道：“他应该是被灌了迷魂汤，只有闻过返魂香才会醒来。我身上没有这种东西，等到和文虞他们几个骑士会合，再问问他们有没有。反正迷魂汤除了令人昏睡不醒外，并没其他害处，让他多睡一会儿也不打紧。”
亚当好奇道：“专门令人昏睡不醒的药物？用来做什么的？真的不会对身体有害？返魂香又是什么？文虞他们会有吗？要是他们也没有怎么办？”
戊失笑道：“你不知道有失眠这回事吗？贵族和富豪们有钱有势，就忙着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想得太多了，晚上睡不着觉，就要服用安眠药。迷魂汤就是最好的安眠药，用后很快就能入睡。通常一小匙药力可持继四个时辰，醒来后精力充沛。但若不到醒来的时间，就只能用返魂香才可唤醒。这些药军队中通常都会备有，在必要时用来使军士们得到良好的休息，特战军骑士很可能会带有──即使没有，也很易买到，只是价值不菲，我们这些穷冒险者不会轻易问津罢了。”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
喑之团归根到底也只是冒险者团体，在南方名气虽大，却也还算不上一流。戊有自信自己的团队在冒险者中不会比喑之团差到哪里。那么，他这样的“穷冒险者”不会浪费黑晶在安眠药上，喑之团就会吗？迷魂汤的效力强大是不错，却并非无可替代。戊随随便便就可以举出两三种同样效力的安眠药物，自己身边就带着其中一种。
若硬说那些药与迷魂汤有什么区别，就是那些药都有不同程度的副作用，用药者醒来后会感觉头昏口干、全身无力什么的，也不致于怎样严重。喑之团会对莫克这样一个被绑架者关心到如此程度，为了不让他有这些许不适，特地花大笔钱去买昂贵的迷魂汤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迷魂汤来自喑之团的雇主，或曰指使者。
这位雇主会拿迷魂汤给喑之团，要么是因为其对莫克极度珍视和看重，既使必需要使用绑架的方法将他弄到手，也不肯让他受任何伤害；要么就是喑之团的雇主非富既贵，除了迷魂汤这种“奢侈”药物根本不知道有其他便宜的安眠药可用。再想到他们把莫克救出后，竟有翼龙出来追捕，戊几乎开始怀疑莫克是哪国王家出逃的继承者，其监护者派龙来抓他回去了。
这个，应该不会吧？戊抬眼看亚当──他听说莫克曾是约尔的小龙（只是听说而已。平民龙没有成年（独立）后还把前监护者或小龙挂在嘴边的，这类关系除非到养成殿去查否则永远只能是“听说”）。不过，监护者和独立的小龙关系好到新年时聚在一起喝酒极为少见，而约尔的继承者被绑架，波塞冬会派出特战军骑士帮忙也很奇怪──对于这些超乎寻常的关系，亚当应该比较清楚吧？
亚当坐在昏睡不醒的莫克旁，双手抱膝，下巴抵在屈起的膝盖上，倒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许只是在发呆吧！”戊怀疑地想。他印象中的亚当应该是和“若有所思”这个词联系不上的。不过，冒险者很快就发现自己对亚当的认识还有很大偏差。
仿佛感应到戊的视线，亚当侧过头来迎着戊的目光。戊开始想怎样出言询问才不会太冒失。约尔和莫克的关系，约尔和波塞冬的关系，莫克的前监护者是谁等等，都属于隐私范畴，问起来很难措辞。至于说为什么会有龙要绑架莫克，绑架者是什么龙这种事，当初接下任务时既已相信了约尔“不知道”的说法，这个时候再问亚当有点儿也说不过去。
戊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亚当倒是先出声了：“呃，我说，我们在城门那儿碰到的那个，真的是翼龙吧！”
“什么意思？你不是也看见了！”戊愕然。那么亮的光球照耀下，翼龙那样大的翅膀，他不可能看不见吧？总不会是他白痴到分不清翼龙和瓴蛾。戊再加上一句：“不是说你自己就有一个翼龙侍卫。”
亚当抓了抓头发，困惑地道：“是说梅菲斯特吗？可是那家伙和梅菲斯特一点儿也不像！如果翼龙是那副样子，大家为什么会把梅菲斯特也当成翼龙呢？”
※※※
就字面意思来说，所谓翼龙就是生有翅膀的龙。大多数龙都知道，翼龙是龙与瓴蛾结合的后代，因此有着龙的力量和经脉结构、瓴蛾的外貌和汲取自然能量的能力，经过修练，往往会有强过龙的能力──这能力又导致另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翼龙为王室所用。
戊没有见过梅菲斯特，但是听说过亚当那侍卫的“艳名”，听见亚当这么说，就笑起来，道：“并不是所有翼龙都能有媲美雪叶岩的容貌──就是龙里也没有几个呢！”
这不是容貌好丑的问题──亚当心中反驳，但是因为城守备队搜索破坏分子的喧闹声正渐渐向他们藏身方向接近，他决定暂时把这问题放过一边。总之，那个长着灰扑扑难看翅膀的家伙确实是翼龙就对了。亚当回到自己的思路。
“我听说翼龙的数目很少，大多都服务于王室，一般龙是不会有翼龙手下的。你又说迷魂汤只有贵族富豪或者军队里才会用，那是不是说这次指使绑架莫克的龙要么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要么就是出身军伍呢？”
戊有些惊讶亚当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这么说他脑子也不笨的！又为什么有时言行举止象足了白痴？
亚当倒没有如戊一样质疑莫克的出身来历。看着戊点点头对自己的推测表示同意，就继续说下去：“我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前些时清风居的事，当时有两个龙试图绑架莫克，我也在场的。后来梅亚静、约尔都做过调查，发现那次的事和什么圣贤集团有关……”
戊皱起眉头。梁国的圣贤集团？似乎比较麻烦呢。
亚当没在意戊的神色，继续说下去：“据说这圣贤集团势力很大，但毕竟只是个商业集团，不太可能有翼龙替他们办事。可是上次他们谋略绑架莫克的同时，还勾结夏维雅特战军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