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气势如虹的一剑之下,席卷天地的烈焰在电闪石火的刹那间全速消殆,战传说视线所及,复又见到自己手中摇光剑剑尖的如水寒芒。
此刻,牢牢挟制战传说的正是在“三劫妙法”的玄绝修为下幻现的“三劫幻境”。“三劫妙法”灵使从未在世人面前施展,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灵使尚未能达到“三劫妙法”的最高结界——天下大劫!
而失子之痛却让灵使心中充满了仇恨,为报杀子之仇,他不再刻意自我约束,一日之间已两次使出“三劫妙法”,先是为对付顾浪子,眼下则是为了对付战传说。
灵使不愿在“三劫妙法”达到最高结界前轻易使出自有其原因,如今他却打破了这一点,会不会对他自身造成影响?
关于这一点,连灵使自己都没有把握,但对战传说的刻骨之恨使他已顾不了这么多。
战传说暗称侥幸之余,复又为无法彻底冲破幻境而苦恼。
一线凉风悄然掠过,恍惚中有悲啸之声传入耳中,战传说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眼前忽然浮现出云雾,透过云雾,隐约可见极远处有一座城池,战传说一眼便辨出那座城池是坐忘城。
坐忘城的幻象悄然推近,战传说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孤身一人立足于坐忘城前,耳边有呜咽般悲壮无比的号角声,却不见有任何活着的人。无数的尸体倒伏于他的脚下,倒伏于城墙前,倒在八狼江畔,失去主人的战马漫无目的地四处而行,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血腥与死亡的气息。坐忘城四门大开,城内一片死寂。
战传说的心渐渐紧缩!
他的内心在大声呐喊,这只是幻觉!这只是幻觉……但他的目光却已不可思议地“穿透”了厚厚的城墙,将城内的情景一览无余。坐忘城内亦已沦为人间地狱,战死者身上的甲胄与满地兵刃泛射着暗淡的光泽,仿若在暗示着这座本是充满活力的城池已永远地陷入了死亡的黑暗中。
战传说警觉自己已渐渐地陷于幻觉中无法自拔,眼前浮现的一切让他真幻莫测,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识同时试图操纵他的心灵,而他却根本无法改变这可恶的现状。
他的目光以奇异的方式“掠过”坐忘城的四大尉府,掠过每一条街巷,掠过乘风宫……倏地,一幅让他惊呼出声的骇人一幕毫无征兆地闪入他的视野中——他赫然看到爻意倒在了乘风宫前,倒在了血泊中,一柄长刀无情地洞穿了她美丽的胸膛!
战传说周身的血液骤然变冷!
“不——”
战传说大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向爻意奔去!此时他已彻底地融入了“三劫幻境”中,在幻境中,他与爻意的距离在迅速地接近,当彼此相距只有数尺时,周遭的一切突然完全消失。
战传说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情感的大起大落使战传说非但没有因为自己所见到的只是幻觉而惊喜,反而使其心灵形成了极为短暂的空洞!
这一刹那间,战传说无知无觉——而这正是灵使施以必杀一击的最好时机,此时取战传说之命易如反掌。
灵使不惜冒险使用尚未大成的“三劫妙法”,结果如愿以偿,这使灵使心头如释重负。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只见战传说茫然持剑而立,神情错愕、呆若木鸡,因此再不犹豫,身形微动,已闪电般欺身而进,而战传说对自身迫在眉睫的危险却一无所知。
灵使即将对战传说痛下杀手之际,蓦地心生警兆。
几乎不分先后,尖锐高亢似可划破苍穹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仅凭此声势就足以让人魂飞魄散!
灵使的灵力超越常人,他清晰地感受到有致命杀机向他凌空袭至,决不容小觑!若是不放弃对战传说痛下杀手的机会,恐怕他也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有的念头仅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闪过灵使的脑海,并即刻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暂且放弃良机以自保!
灵使之修为实是让人叹为观止,心念甫起已化进为退,进退之间,丝毫不显仓促被动。
一道银色光芒在灵使身前划空而过,快如流星拽尾,其强大气势一下子破坏了“三劫妙法”的气机,幻境顿失!
“砰……”银芒射在了灵使方才立足之处,顿时沙石四溅,强大的气劲溅起的沙石再抛向更高更远的空间,声势好不骇人。
战传说自“三劫幻境”中猛地惊醒,首先映入他视野中的是一支与他相距不过七尺之距的银色长箭,长箭四周的沙石被激飞后,出现了一个宽逾丈、深近七尺的巨大锥形深坑,而那支银色的长箭就深深地插在锥形坑的坑底中央部位。八狼江畔表面是碎石细沙,但下层则是坚岩,此银色长箭显然已深入岩中。仅凭一箭居然产生如此可怕的破坏力,实是闻所未闻。
但见此箭比普通的箭长出一倍,通体银芒闪掣,光辉夺目,让人几乎不可正视。
战传说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会不会又是自己的幻觉?
当他看到灵使脸上同样惊愕的表情时,方知这一幕不再是虚境,而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灵使怀着并不相同的心情四下扫视,欲搜寻射出此箭的人。战传说并不知道正是这支破空而至的银箭及时救下了自己的性命,他的心中只有惊讶,而无更多复杂的心绪。而灵使却不同,当银芒乍现时,灵使便有了某种预感,在他看清那道银芒的确是一支银色长箭时,心中的预感立即得到了证实:与他的命运密不可分的势力再度在他的身边出现!在远处,此箭的主人一定在默默地关注着他的反应,而那人的身边,将还有四支与银箭相仿的长箭。
所以,灵使的心情远比战传说复杂得多!
对灵使来说,他环目四顾其实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事实上他清楚地知道隐于暗处、救下战传说之人的箭术造诣已臻何等境界,此人的箭矢扑朔迷离,无迹可寻,除非他主动现身,否则没有人能够借箭的来向判断此人的位置所在。
灵使当然知道此人为何要对付自己。所以,他决定不再试图以“三劫幻境”困住战传说,因为他知道隐于暗处的对手剩下的四支箭足以一次又一次使“三劫幻境”溃散无遗,除了徒自损心损力外,以“三劫幻境”困杀战传说的举措已毫无意义。
形势逼迫灵使不能不速战速决!
唯一可以让灵使感到庆幸的是战传说显然并不知道此时形势已开始有微妙的转变,变得开始对战传说有利。他长啸一声:“杀我爱子,谁也救不了你!”
提聚自身至高修为,有若一片轻云,瞬间掠过了惊人的距离,双掌齐施,凌空劈向战传说。其千军辟易的气势,予人以莫可抵御的感觉。
这一击,已然断了战传说其余的路径,决定双方只能正面相搏,毫无取巧可言。
灵使自忖内力修为在战传说之上,但若是强拼,虽胜券在握,但对自身也必有损耗,这决非灵使所愿的,何况灵使还另有不宜与战传说强搏的苦衷。
但此时迫于形势,灵使不得不抛开顾忌。
战传说早已因“三劫幻境”憋够了气,大有不吐不快之感,见灵使愿与自己正面交锋,正求之不得,忖道:“即使这样战死,也比在幻境中死得不明不白强些!”
心中豪情顿生,摇光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光弧,径直迎出。
剑掌尚未接实,似虚似实的气劲已悍然相接,赫然爆发出金铁交鸣之铿锵声。
强大得无以复加的内家气劲向战传说直迫过来,使之身不由己地倒飘而出,摇光剑更是发出惊人的震鸣声,像是无法承受这空前强大的压力。而战传说胸前的数道伤口也即时迸裂扩大,更为触目惊心。
灵使得势不饶人,如附体不散的阴魂般贴身飘至,再度予战传说以重击。
战传说顾不得审视胸前伤势,急忙封阻。
孰料这一次他再也无法与灵使相抗衡,一股空前强大的浩然气劲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他只觉胸口一闷,忍不住喷出一口热血,摇光剑脱手而飞!而他自身亦被震得如风中落叶,无助飘飞。
灵使一举重创战传说时,自身亦因催运真力过度而有难以为继之感!毕竟在隐凤谷中战传说先是因歌舒长空之故而拥有了与歌舒长空相若的功力,而后涅槃神珠又将他的修为推进一层,与灵使相比虽有差距,但差距却绝对有限。灵使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一味强攻,虽如愿以偿地重创了战传说,但自身却也气息紊乱。
若无其他对手,灵使已稳操胜券,自不必冒着催运真力过度而反伤自身的危险,但眼下他却别无选择。
但就在灵使度图完成最后一击的时候,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虚空中再度响起那夺人心魄的利箭破空之声,而且声势比方才更为慑人!
灵使抬眼望时,只见一黑一赤两道光弧在虚空中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自己疾射而至,因为其速太快,给灵使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团黑色火焰与一团赤色火焰在他的视线所及范围内迅速扩大,占据所有的空间,并最终吞噬他的灵魂。
灵使又恨又怒,右臂一扬,衣袖扫过,坑中的银色长箭已落于他的手中,并在第一时间向破空而至的两道光弧迎去!
“当……”“当……”
两声难分先后的撞击声中,银色长箭先后撞在了一黑一赤两道光弧上,由声音可以听出三支箭皆是由特殊金属打铸而成。
光弧倏然消失!
两支长箭一左一右深深扎入灵使身旁的地面下,一支通体玄黑发亮,另一支则是更为醒目的血红色,整支箭就如同一簇夺目的火焰!
灵使虽化险为夷,却是有苦自知,他感到一股腥甜之物正由喉管向上冲射,好不容易才将之生生咽下。
若在平时,对手的箭法固然可怕,但除非是使出最可怕的五箭齐施的攻势,否则尚无法对灵使构成多大威胁,但灵使今日先是与顾浪子一场恶战,为对付南许许的毒又损耗了他不少功力,以至于与战传说一战也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勉强战败战传说后,他也已是犹如强弩之末,难以为续。
种种不利因素合作一处,方使灵使吃了暗亏。为了封阻双箭而使本就有些紊乱的内息更为大乱,以至于受了轻微内伤。
但灵使决不愿让对手知道自己已受了内伤,无论是战传说还是隐于暗处的对手。他自忖所受的内伤并不重,自己完全可以坚持。
灵使手中银色长箭箭挟劲风,遥遥指向战传说,信手拈来的兵器在灵使手中却俨然有洞穿天地万物之势,其宗师风范展露无遗。
银色长箭以一往无回之势迅速拉近与战传说之间的距离,其速之快,似可追回流逝的时光。
唯有灵使自知自己的心思并未完全集中于击杀战传说身上,而是暗中分神留意随时会破空而至的劲矢。
果不出他所料,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流及时出现,从他的侧后方席卷而至。
“你果然一心要救这小子!”灵使心中闪念的同时,早有准备的他及时以手中银箭向后封扫。
一道黑影凌空遥遥扑至。
灵使赫然发现自己的判断完全错了,身后的劲风竟不是因长箭破空而起!
进入他眼帘的是一个人影!
几乎算无遗漏的灵使今日已是几次失算。
未给灵使留下更多的思索空间,他的眼前迸现无数绚丽夺目的金色剑芒,以铺天盖地之势狂卷而至。
估算有误,灵使顿失先机,而袭击者修为之高,竟与战传说相若,灵使受伤在先,仓促应战,顷刻间已被无俦剑浪连攻十余式,借对手攻势略缓的时机及时斜掠而出,这才得以缓一口气。而这时战传说已借机退至灵使攻击范围之外,安然避过一劫,一边调运内息一边向救下自己性命的人那边望去。
但见一身着重甲之人正抱剑而立,剑为金剑,与灵使、战传说正好成鼎足而立之势。此人非但身着重甲,而且还戴着掩面劲盔,其真面目已掩于甲盔之内,无法分辨,外人所能看到的唯有他的双眼。
当战传说的目光与重甲之人的目光相遇时,不知为何,战传说心头忽然一跳,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但一时间却又无法分辨出这异样的感觉源自何处。
无论是战传说还是灵使,都无法看出此金剑重甲者的真实身份,但由此人的双眼可以判断出他颇为年轻。
灵使由此足以断定此人决非他所熟知的对手。那人决非如此年轻,何况凭借“五行神箭”他已足以傲视天下,箭,几乎就是他的另一个名字,像他那样的人,是决不会用其他任何兵器的——包括剑!
灵使的目光冷冷地落在金剑重甲者身上,沉默了少顷,方道:“卜矢子是你什么人?!”
战传说一怔:“卜矢子是什么人?灵使凭什么断定救我一命者与所谓的卜矢子有关系?”
在战传说看来,先以劲矢暗中相助者与眼前的金剑重甲者十有八九是同一个人。
金剑重甲者哈哈一笑,他的笑声因为坚盔的封阻而带有尾音,显得格外浑重,其声若含金属质地,笑毕方道:“灵使,既然你猜到我的来历,就应当知道今日你想要达到的目的已无法得逞,是就此罢休,还是别择他途,悉听尊便。”
灵使双目如电,缓缓四向扫视,却根本觑不出一丝蛛丝马迹,心头不由暗叹了一口气。他所说的“卜矢子”,就是他十分熟知的对手,对于卜矢子的“五行神箭”的霸杀威力没有人比灵使更了解,虽然此刻卜矢子不知隐身何处,但灵使却仿佛感受到了“五行神箭”箭身所迸发出的慑人寒气,感受到了“五箭”齐发时逆乱五行、改天易地的无上气势!
在今日这种局面之下,灵使实在没有应付“五行神箭”的足够把握。
在极短的时间内,灵使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
终于,他作出了最后的抉择,一个让他很不甘却不得不作出的抉择。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道:“你转告卜矢子,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他们的选择是一个天大的错误!至少,我不必像他们那样不敢显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金剑重甲者无声地望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灵使蓦然仰天长笑,笑声直入云霄,声震环宇,显示出其深不可测的内力修为。长笑声中,灵使飘然掠走,身法飘逸从容,去速却快不可言,所取方向竟不是八狼江“无言渡”,而是与此相反的方向,转瞬间已消失于战传说二人的视野之外。
灵使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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