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惑然道:“师祖他老人家真的能知道五十多年之后,会有一个名为昆吾的人成为他的徒孙?”
天残笑了笑,道:“当然未必知道他的徒孙就叫昆吾,但他却已料知在五十年后,会有一人可以替玄流化解劫难,重振玄流。为师的职责所在,就是找到这一个人,然后将玄门绝学传于此人。”
“那……师祖他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可以拥有内力修为的人来完成这件事?”
天残摇了摇头,道:“你师祖担心的是如果选择一个可以修炼成玄门绝学的人做弟子,此人或许又是第二个文宫,第二个双隐,一旦玄流有难,此人自恃拥有绝高修为,所想到的就不是如何等待五十年后由何人化解玄流劫难,而是如何凌压同门,培植自己的亲信,与他人争权夺势。一旦到了五十年后的劫难降临,玄流仍是一片混乱,人人皆为权力熏心,玄流必在劫难逃。
“而一个自身无法拥有内力的人却是不同,因为这一点,此人必然不会有什么野心,他所能做的,唯有一心一意地完成师门重任。为师虽然没有任何内力修为,但却将玄门绝学领悟了大概,所以才可以收你为徒。”
“五十年何其漫长,师祖何以能预知五十年之后的事?”昆吾道。
“你所问的,已牵涉到玄流的来历。玄流的来历源远流长,而且可以说玄流的存在,关系着武道命运。因为玄流始祖,乃武林神祇时代的第一智者——智老!”
“啊?!”这一次,昆吾是真的大吃一惊了,他没有料到玄流的源头,竟可以追溯到二千年前的神祇时代。
“师门先祖智老拥有绝世无双的智慧,唯有智老,方能将禅术发挥至最高境界,可以洞悉天地万物生灭更迭的真谛,可以推究过去,卜测将来,甚至可以借禅术更易阴阳五行!非但如此,武林神祇最辉煌时的局面,凭借的一半是天照的力量,一半是智老的智慧而创造的。”
“天照?!为何不是玄天武帝?”
天残冷冷一笑,道:“所谓的玄天武帝光纪不过是天照麾下四帝之一,何尝轮得上他?”
昆吾目瞪口呆!
天残道:“武林神祇的真正主人是天照,光纪、威仰、栗怒、招拒为天照麾下四帝,但光纪包藏野心,一直欲取代天照的地位。虽然最初他处处掩饰其狼子野心,但在拥有通天智慧的智老面前,如何隐瞒得住?”
“可惜,天照却是昏庸至极!创建武林神祇,凭借的就是他的武力与智老的智慧,可以说没有智老,就不会有武林神祇。但天照在成为武林神祇至高无上的武神之后,竟然开始担心智老功高盖主,会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天照对智老竟千方百计设法打压!其中一个办法,就是利用光纪牵制智老。智老几次提醒天照要小心提防光纪,但却反而遭天照斥责,指责智老无事生非,妒才嫉能!”
天残叹了一口气,接道:“或许光纪正是抓住了天照的这一心理,才敢为所欲为。唉,智老纵然有通天智慧,但人心却不是以智慧能推测的。对人的心理的把握,也许智老尚不如狡猾的光纪!”
“直到有一天,智老以智禅珠推知四大瑞兽中的苍龙已为光纪所杀,大为震愕!因为四大瑞兽乃应劫而生的灵瑞之物,劫瑞相互对立相互联系,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方保苍穹安宁。苍龙被屠,劫瑞失衡,阴阳嚣乱,大劫将至,武林神祇辉煌基业难保!正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智老不顾已数次为天照斥责,再一次向天照禀告此事,并指出此事极可能是光纪试图制造作乱的机会的前兆。后来的事实证明智老这一推测是圣明无比的,可惜天照对智老的排斥已到了走火入魔之境,他太清楚智老的智慧了,所以才会觉得智老对他有着巨大的威胁。天照竟然听信光纪的诡辩,而再一次呵斥了智老!”
“也许,天照也知道光纪包含野心,但他自恃论武道的力量,他完全比光纪更强,他会担心拥有绝世之智的智老,却不会担心力量比他弱的光纪。最终,天照为这一错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武林神祇毁于一旦,而天照也被迫远避千岛盟。”
“如此说来,千岛盟所尊信的天照神,才是武林神祇的主人?”昆吾万分惊讶地道。他是玄流的秘密传人,但同时他已在坐忘城生活了五年,作为乘风宫的统领,作为大冥王朝的将士,他对千岛盟理所当然地存有敌视。所以当他得知千岛盟的天照神才是武林神祇的真正主人时,难免有些难以接受,心道:“若真的如此,那么千岛盟年复一年地试图占据乐土,岂非是有他们的理由了?因为武林神祇所在,就是今日的乐土!”
天残点了点头,道:“天照以及他的后人,当然希望能够重新拥有乐土,乃至再铸昔日武林神祇的辉煌!”
昆吾不解地道:“难道……师父要让弟子相助千岛盟?!”
既然如今的千岛盟人是天照之后代,而智老当年又是忠心辅佐天照的人,昆吾这么猜测,也在所难免。
他心头道:“若是师父真的让我这么做,我该不该答应师父?虽然师父说的一切应该是真的,天照才是武林神祇昔日的真正主人,但我生于乐土,长于乐土,难道竟要反过来帮千岛盟人对付乐土人?!但师父之命……”
一时间心中一片混乱,陷入茫然之中。
“若是为师让你帮千岛盟对付乐土,你会怎么做?”天残竟偏偏就问了这件事。
昆吾看了师父一眼,道:“我……我……”迟疑了少顷,他毅然抬头望着天残,果断地道:“请恕弟子不肖,若师父让弟子这么做,弟子将难以从命!”
天残静静地注视着他,片刻,忽然笑了,赞许地颔首道:“很好——为师总算没有看走眼,你若是应承下来,倒让为师失望了。乐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如果连生你养你的地方,你都不能珍爱,又岂能胸怀整个人世苍穹?”
昆吾有些歉然地道:“师父太看得起弟子了,弟子在泱泱乐土也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人,只求能够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又岂敢去想什么胸怀人世苍穹?”
天残正色道:“此言差矣,若只是一个寻常人,能够一心想到只求堂堂正正做人,就已算是人中豪杰了。但你不同,因为你是玄流的秘密传人,也是智老的传人,你将要肩负的,甚至不仅仅是重振玄流,还有在天道危倾之时,要肩负起匡扶天道的重任!”
天残从未有过的肃然使昆吾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师父,弟子无论武学智慧,都只是平庸之辈,师父却对弟子寄以如此厚望,弟子实是惶恐,只怕会辜负师父的一片厚望。”
天残道:“师门先祖既然可以与天照一同开创武林神祇,为何你就不能创下不世伟业?”
昆吾虽然不知该怎么说,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能与智老那等如神一般的人物相提并论。
天残道:“你是冥年寅月丁日出生的,与智老正好相同,冥年寅月丁日出生者乃天地人三奇之才中的天奇之才。若有机缘,必将成为大智大慧者,而丁日出生者逢年、月、日为申的,就有了驿马,贵人遇驿马多升跃,常人遇驿马多奔波,你是天奇之才,当然是贵人。而今年正好是申年,此刻又恰好是刚刚入秋为申月之末,所以如今正好是让你跃升的大好机会,但逢机缘,你就是真正的天奇之才了,可经天纬地,辅佐一代明主!”
昆吾见师父说得投入,不由感到既有些好奇,又有些好笑,忍不住故意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师父说我是天奇之才,让我大为欣喜,到头来却不是开创不世伟业,而是辅佐一代明主。”
天残正色道:“天奇之才已是世所罕见,而天奇之才还需机缘方能开启不世之智,虽然你定能达到这一步,但在天奇之才之上,尚有天德罡星,天德罡星才是王者之星,而天、地、人三奇之才,都是辅佐天德罡星的良才。”
正解释着,忽见昆吾神色有异,方恍然大悟,明白昆吾刚才所言只是说笑而已,当下假怒道:“好小子,竟寻为师开心!”
很快他也径自笑了:“为师也知道你的秉性,休说你不是天德罡星,即使是,以你的性情,也不愿成为高高在上的王者。”
昆吾笑了笑,没有说话。
天残生性质朴,有时似乎已看遍了人间世情,有时却又显得自然天真有如孩童,无论如何,昆吾都对自己的师父极为尊重。
天残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石敢当失踪了整整二十年,却恰好在申年申月重现乐土,而且还被你所见,这正好应了驿马之说,你定可大有作为!”
“这与石……石师兄又有什么关系?”昆吾不解地道。
论辈分,天残是石敢当的师叔,所以昆吾应该称石敢当为师兄。但昆吾多少感到有些别扭,毕竟石敢当早在三十年前就已名扬乐土,而且石敢当在坐忘城的日子里,昆吾也一直称其为前辈,现在在师父的面前改称为石师兄,当然很不习惯。
“当然有莫大的关系!”天残肯定地道,“你可知为何为师已将玄门的‘悟真宝典’及‘无上神诀’都传与你,你的修为却反而不及今日三宗宗主之中的任何一人?”
“是不是弟子天赋太差?”昆吾道。
“当然不是!术宗拥有无上神诀,内丹宗拥有悟真宝典,所以他们今日宗主的修为都已跻身当世乐土武界巅峰高手之境,而道宗的蓝倾城,其成就却比他们低了,这是因为蓝倾城没有得到玄流三大绝学中的星移七神诀!”天残道。
昆吾明白了:“这是不是因为石……师兄在二十年前突然去向不明,才导致蓝倾城虽然已是道宗宗主,但却没有能够修炼星移七神诀?”
“正是!”天残道。
“可是,弟子的修为平凡,并不是像蓝倾城没有能够习练玄门绝学。事实上,弟子所修炼的,比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人都更多,但弟子的修为却连蓝倾城都不及。”
天残一笑,道:“正是因为你同时修炼了悟真宝典与无上神诀,才导致了这样一个结果。悟真宝典的武学其性阴柔,而无上神诀的武学其性阳刚,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你体内虽然同时增长,但却相互克制,因此你所能显现出来的,就很弱小了。而且当你体内由悟真宝典修炼出来的阴柔内力占上风时,所使出的内力气劲就为阴柔气劲,反之则为阳刚气劲。正因为这样,你虽然同时修炼了玄门两大绝学,却反而成就不如他人。”
昆吾终于明白自己平日并未少下工夫,为何武学进展却出奇得慢,如果不是他毅力惊人,只怕更是碌碌无为,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一层关系。
“但既然师父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何还要让自己同时修炼悟真宝典与无上神诀?”昆吾心中又有了新的疑惑。
天残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道:“若想解决这一束缚,唯一的办法,就是修炼星移七神诀!”
“天地苍穹有阴阳五行,人之孔窍皆通于天,是以,人之躯体心神,便与天地玄奥暗相吻合,犹如千千万万个独立而精妙的苍穹。天有九重,人有九窍;天有四时,以衍十二月,人有四肢,以衍十二节;天人之间,遥遥相应,祸福兴衰,生老病死,无不是以人的阴阳五行演变之故。而星移七神诀独到之处,就是能以强大的内力,在人的体内形成玄道气场,呈阴阳无穷太极,让人体内的阴阳之气互融互生,而不再是相互克制。如此一来,阴阳成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万物生机,你所修炼的悟真宝典、无上神诀的内力非但可以融合为一,而且还可跃升至更高境界!”
“所以师父要让我去见石师兄?”昆吾终于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武学修为不如人意也一直耿耿于怀,忽然听说有办法可以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难免有些兴奋。
“正是如此。因为你师祖虽然将悟真宝典、无上神诀传于为师,但却唯独留下了星移七神诀未传,因为他还担心万一为师所选择的弟子怀有邪心,若是同时修炼了三种绝学,那岂非又将是玄流之祸?所以只传了为师悟真宝典、无上神诀,却将星移七神诀由尧师那一脉传下来,就是为防万一。而你师祖之所以选择了以道宗人作为最后一道关卡,当然是出于他对尧师品行的信任,否则也不会把玄流门主之位交给尧师。尧师虽然没有能够制止三宗分裂的趋势,但他却选对了后人——也就是你的石师兄石敢当。石敢当的为人足以让他担负为玄流选择重振玄流的主人把关的重任。品行不端者,是绝对无法得到石敢当的星移七神诀的。”
看来,天残对石敢当颇为信任。
“石敢当失踪之后,不单是为师,便是三宗的人都在暗中寻找其下落,可是却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为师唯有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你进入坐忘城,因为在坐忘城中,有他的一个朋友伯颂。石敢当一心为道宗的事奔波,在失踪之前疏于交友,所以他的朋友是少之又少的。为师感到既然其他途径都已行不通,无法找到石敢当,不如就守候在伯颂的身边,或许会有所收获。”
昆吾道:“师父神机妙算,石师兄重现之后首先就是出现在坐忘城。”
天残哈哈一笑,道:“那时他已根本不打算掩饰行踪了,天下人都知道他在坐忘城,又何以仅只你我二人知晓?说起来,为师这个计策只能算是守株待兔了,并无多大效果。”
师徒相别五年才见,天残难掩其高兴的心情,他对昆吾可以说是亦师亦父。
“如今师兄已回了天机峰,弟子急于赶赴禅都,以至于没有机会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实是该死!”
“唉,他怎能草率返回天机峰?”天残叹息道,“如今他已是众矢之的,回天机峰,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为师进坐忘城后,尚不敢打听他的下落,而只敢问你的下落,就是因为为师知道关注他的人太多了。”
对于师父对石敢当安危的担忧,昆吾知道这种担忧是不无道理的。在坐忘城时,道宗老旗主黄书山的死,以及白中贻与术宗的戚七之间的勾结,就很能说明问题。
不过,白中贻在自杀前对石敢当所说的那番话,甚至白中贻是自杀而亡的这件事本身,石敢当都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所以,昆吾对石敢当返回道宗的危险性仍是估计不足。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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