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伽、风浅舞都以探询的目光望着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显然是想知道方才是什么人找他。四大圣地平时息息相通,花犯所认识的人,凡伽也大多认识,但方才那青衣人凡伽却从未见过。
花犯却变得格外粗心了,竟像是没有感觉到凡伽、风浅舞探询的目光,他自顾拣了一处坐下,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广相照的醉酒该醒了吧?”
风浅舞见花犯目光游移,暗自奇怪,忍不住问道:“方才你见的是什么人?”
花犯沉默了片刻,然后看了看风浅舞,又看了看凡伽,才道:“我……要去一趟禅都。”
凡伽、风浅舞都流露出吃惊之色,这些日子他们三人形影不离,却从未见花犯流露过要去禅都的意思。
“什么时候?”吃惊之余,凡伽问道。
“……今晚吧。”花犯缓慢地却毫不犹豫地道。
“今晚?!”凡伽、风浅舞同时失声。
花犯点了点头。
“若是一定要去禅都,过了今夜,明日我们再动身也不迟。”风浅舞道。
花犯道:“这次我想一个人前往禅都。”
风浅舞若有所思地看了花犯一眼,没说什么,凡伽却已道:“为什么?是因为方才找你的人?”
花犯有些歉然地道:“此次去禅都是要办一件……私事,而且……不便与凡师兄、风师姐同行。”他显得有些难以措辞,却并未回答凡伽的话。
凡伽哈哈一笑,很大度地拍了拍花犯的肩,道:“男人也会有些私事是别人无法插手的,你放心去便是,我与浅舞不会怪你的。”
花犯道:“我这就去向广相照辞行。”
凡伽道:“我们与你一起去吧。”
风浅舞没有开口。
广相照的酒本已醒了一半,听说花犯即刻要去禅都,顿时全醒了,他一下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道:“是否我千马盟有不周之处才让花公子有此意?”
花犯道:“广盟主多虑了,若是如此,我又何必再来与广盟主辞行?”
“那……明日一早,我挑选几匹千马盟上等好马给花公子代步吧。”广相照知道花犯并非城府很深之辈,便信了花犯的话。
花犯坚持当夜便起程,广相照见他意志坚决,最终只好作罢。
躺在床上的小帛虽然已无性命之忧,但身体尚较虚弱,他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直到花犯要离开时,他才声音虚弱地道:“花公子请暂且留步,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花公子。”
言罢,他自怀中取出一只指环,郑重其事地交给花犯道:“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指环,先父一生习练巫术,但一直没有成就,据他自己说,他一生中只完成了一次上师级巫师才能完成的巫术,那是命运给予他的唯一一次闪亮,那次巫术的巫力就是附在这只指环上,虽事实上这只指环从来没有显示出强大的巫力,但它一直被先父视为珍宝。”
花犯见那指环制作粗糙,不像是贵重之物,所以就将之接入手中,听到这儿,才知不妥,忙道:“这指环既然有此来历,我岂能夺爱?”
小帛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回,他道:“以先父的修为,是不可能完成上师级巫师才能完成的巫术的,所以有关这只指环的说法也许只不过是先父因为太渴望成为上师级巫师,才有了这样虚幻的臆想,未必真的具有先父所说的巫力,花公子就收下吧。”
凡伽半开玩笑地道:“救你性命的可不止我花师弟一人,为何只送他指环?这未免有些不公平。”
小帛也笑了笑,道:“以我的巫力修为,能隐约感到花公子此次禅都之行将有一番奇遇,这番际遇可凶可吉,所以我将指环送与他,希望能助花公子化解劫难。”
众人见小帛说得认真,不由都哈哈大笑。
花犯骑着广相照送的马,向北而行,行了一两里路,却听得后面一阵马蹄声,并有风浅舞呼喊的声音,他疑惑地勒马停住。
伴随一阵清脆的鸾铃声,风浅舞出现在了花犯的面前。
“风师姐是不是也要送点什么给我?”花犯笑言。
风浅舞却没有笑,她很认真地道:“你为什么要去禅都?”
花犯见风浅舞神情极为郑重,便不再说笑,想了想道:“现在我还不能将此行的目的说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此事与那个找我的青衣人有关。”
“不是因为……我与凡伽?”风浅舞幽幽地道。
“因为你们?”花犯一怔,复而笑道,“当然不是。”
“那你禅都之行需要多久?”风浅舞又问道。
花犯道:“或许三五日,或许数月……”
风浅舞脸色有些发白了,她有些急促地道:“什么事竟需要数月?”
花犯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摇头的意思是自己也不清楚还是不能把其中原委告诉风浅舞。
风浅舞用力地咬着唇,静静地望着花犯,直看得花犯有些不自在了,方道:“我希望你能尽早离禅都回来找我。”
花犯点了点头,道:“有什么事吗?”
风浅舞目光移向了一侧,静了片刻,轻声道:“因为我师父已有意把我许配给凡伽,大概这事在一个月后就会定下来……”
在一个破败的村落旁边忽然出现华丽、威仪的帐营,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吃惊的事。
而此刻,战传说正向这座帐营的最深处走去。
帐营的周围有人走动,也有人垂手肃立,所有的人都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他们的神色也都是显得很淡漠,既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也没有贵宾驾临时的热情。
而让战传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看起来像是随意站立、走动的人,却起到了神奇的穿针引线的作用,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使所有的营帐组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
战传说隐约感到这些人看似随意的行走,其实皆是有极严精密的部署的。
当战传说走入所有营帐中最具气派的那一座时,他几乎已忘记了此时自己置身于一座残败的村落旁边。
一种异样的氛围已经笼罩着他,而这样的氛围是他以前从来没有遭遇过的。
步入帐内,里面并没有战传说想象的中的精致摆设,而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人。
那人双手后负,面带笑容,正望向他这边,气度不凡。
战传说心头微微一跳,忽然间竟有所悟,脑海中猛然间闪出一个身份特殊的非凡人物来!他吃惊地道:“你是……”
未等他说出口,那人已颔首微笑道:“不错,我就是。”
仿佛无须战传说说出口,他就已可猜知战传说想说的是什么。
“很奇怪为何会在这里见到大冥冥皇,是吗?”那人继续道。
他——赫然是乐土至尊至贵的大冥冥皇!
战传说的确万分吃惊!
他没有想到与大冥冥皇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对于战传说而言,在他感觉中,他与冥皇应该是处于相互对立的立场。
但此刻他感觉不到冥皇有任何的敌意。
战传说不由得再一次仔细打量大冥冥皇,他不能不承认冥皇极富轩昂高贵的魅力。
对面的人既然是冥皇,那么外面的人看似衣饰普通,其实应该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
战传说否定了冥皇这次是为了追杀他而来的——要对付战传说,冥皇自身完全不必涉险。
战传说坦言道:“的确没有想到——但我本就相信你我迟早有一天会相见的。”
冥皇饶有兴致地望着他,忽然有些感慨地道:“见了本皇也不立即施礼相见,你是 第一人——以后,恐怕也不会有!”
战传说不卑不亢地道:“身为乐土一民,我有失礼之处,但你既是大冥冥皇,更有失道之处。”
冥皇竟未动怒,他正视着战传说道:“你是指坐忘城之事?”
战传说、爻意都对冥皇的直截了当有些意外,想到殒惊天的冤死,战传说心头一股怒气腾然升起,他沉声喝道:“你身为冥皇,非但不体恤民情,造福苍生,反而无端逼害忠良,殒城主赤血丹心,为何要将他逼上绝路?!”
他已然不顾面前是拥有乐土至高权力的大冥冥皇!
冥皇声音低沉地道:“本皇如何不知殒惊天是忠诚不二之士?但其中的曲折,又岂是你所知道的?本皇实是有身不由己之处!”
战传说冷笑道:“你既身为冥皇,地位凌驾万众之上,又岂会身不由己?”
冥皇苦笑一声,慢慢地踱了几步,方缓声道:“天意冷酷,造化弄人,苍穹之间,又有几人能真正求得‘无物无我,逍遥容与’之境?多少浮华,其实不过是一场虚幻罢了。”
战传说的心深为冥皇的话所触动,他有些相信冥皇或许真的有身不由己之处了。
冥皇接着道:“这一次本皇是秘密离开禅都的,其目的就是为了与你相见,你可知为什么?”
战传说对冥皇的敌意已减了不少,但神色依旧冷淡漠然:“不知道。”
“本皇要见你有两个目的,一是要将殒惊天之死的前因后果告诉你;另一个目的则是要你为乐土万民做一件事。”顿了顿,冥皇接着道,“事情说来话长,你可愿与本皇坐下单独详谈?”
战传说道:“爻意姑娘是我的朋友,有什么话不必回避她。”
冥皇也不坚持,道:“爻意小姐脱俗有如天人,本皇只是不愿将她和任何凡世的俗事联系在一起罢了,并不是有意避开她。”
若是常人对爻意如此赞誉也不足为奇,但以冥皇的身份说出,却让人感到他也有坦荡直率的时候。
……
冥皇、战传说、爻意三人盘膝而坐,冥皇居北侧,而战传说、爻意与他隔几相对居南侧。
战传说不能不佩服冥皇之过人胆识——冥皇不可能不知道战传说对他怀有成见,也不会不知道战传说的修为已达到了拥有炁兵的惊世境界,但他却敢与战传说咫尺相对,而且身边不留任何人护驾。
就算作为对手,战传说也不免对冥皇心生一份尊重。
冥皇以出奇平静的目光望了战传说、爻意一眼,开始道述一件让战传说、爻意惊愕不已的事——
“自大冥王朝建立直至半个月前,乐土的大局其实都一直被劫域暗中控制着。”
“怎会……如此?!”战传说脱口道,心里却已想起自己因为杀了劫域哀将而被皇影武士追杀的事。
冥皇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他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你杀了劫域哀将后,会被本皇身边的皇影武士追杀的原因所在。”
冥皇将这关系着他威望的秘密说了出来,令战传说、爻意悚然动容。
“如此说来,甲察、尤无几追杀我,真的是经你授意?”
冥皇长叹一声,点头道:“正是——但是,本皇当时听说你是在一招之内击杀哀将,料定你的修为足以傲视天下,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假意顺水推舟,派出了两名皇影武士。在我看来,他们两人是无法胜过一个可以一举击杀哀将的人的,这样既可以解除劫域施加的压力,又不至于伤害你。但我向两名皇影武士授意时,是无法将内情说明的,他们依命而行,当然会全力以赴。没想到殒惊天会因为觉得你无罪而不惜抗命,才导致节外生枝,引发皇影武士与坐忘城的冲突。”
战传说并没有就此相信了冥皇的话,他紧接着道:“那地司杀向坐忘城兴师问罪,又是怎么回事?”
“地司杀也是奉本皇之命而行的。甲察、尤无几是皇影武士,皇影武士肩负护卫本皇的重任,可以说本皇的性命有一半是握在皇影武士的手上,虽然他们对本皇一向忠心耿耿,但如果甲察、尤无几死了本皇却不闻不问,那么难保皇影武士不会对本皇心生不满,这将成为本皇的一种极大威胁,为了安抚皇影武士的人心,我不能不有所表示。”
冥皇紧接着继续道:“但我只是让地司杀前往坐忘城将甲察救出,没想到地司杀却公报私仇,借机将甲察杀了。”
战传说当即道:“但在我等看来,地司杀之所以会杀甲察,是奉你之令而行的。”
冥皇道:“你们会这么想也是在所难免,但当时就算甲察被扣押在坐忘城没有被杀,而且也承认本皇是为了劫域人才派出他与尤无几,但又有多少人会相信甲察这一说法?”顿了片刻,自顾答道,“恐怕没有几人会相信身份显赫的大冥冥皇会听命于劫域吧?”
他的眼神变得激愤而无奈。
战传说沉默了,他不能不承认冥皇所问的很有道理,休说当时没有几人会信,就算是现在,也同样如此。
“所以,甲察的存在,对本皇不会有什么威胁。相反,如果本皇真的让地司杀将他除去,那么日后若此事为皇影武士所知,那足以带来可怕的后果。”
“那地司杀又怎会对甲察怀有刻骨之恨,以至于要设法取其性命?”战传说这么问时,等于有些相信冥皇所说的话了。
“地司杀曾有一爱姬,名为画秀,据说此女子极具风情,深受地司杀宠爱,有一次甲察偶遇画秀,深为此女子吸引。照理,以地司杀的地位势力,没有什么人敢打他爱姬的主意,他的女人也不敢背叛他,但甲察却有与众不同之处,他在成为皇影武士之前,就已是上师级巫师,为了得到画秀,他竟对她施展巫术,使画秀自动委身于他,两人便有了私情。这事后来为地司杀发觉,他自然怀恨在心,但皇影武士大部分时间在紫晶宫内,地司杀没有什么机会对甲察下手,而皇影武士离开紫晶宫的时候,又常是奉本皇之命而行,多半行踪秘密,加上甲察的修为亦很高,地司杀自忖暂时没有什么机会对付甲察,于是先故作不知画秀与甲察的私情。甲察自以为做得隐密,越发明目张胆,地司杀相应地恨焰愈炽。当甲察被囚禁于坐忘城时,地司杀如何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即主动请缨前往坐忘城,说是要设法救出甲察。当时本皇并不知他救甲察是假,欲杀之而后快是真,便派了他前往坐忘城。”
战传说忽然冷笑一声,目光犀利,锋芒毕露地道:“为何你当初没有看出这一点,现在却看出来了?”
说话间,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挺了挺,几乎随时可能长身立起。
战传说与天司杀并战勾祸的事早已在禅都传开,他拥有炁兵境界的修为冥皇当然有所闻,一旦战传说杀机萌发,冥皇性命将危在旦夕。
冥皇却依旧神色从容,他道:“不错,正是本皇的这次疏忽,才没能避免双城之战的发生。”
听到“双城之战”,战传说眼中有寒光闪过,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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