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刚落,那边已有人得意地道:“美女大龙头,那战传说作恶多端,是不二法门灵使指名要除去的恶人,明日便是最后期限!不二法门行事说一不二,战传说必死无疑!这一次,你是必输无疑了,傻瓜才会押战传说能活过明天!”
立即有不少人大声应和,间或有轰然大笑声,场面热闹非凡。
战传说却觉得脑中“轰”地一声响,猛地醒悟过来——这并不纯粹是一种巧合!众人口中的“战传说”虽不是他本人,但却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战传说心中飞速闪念,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果然明天就是灵使定下的最后期限!”
爻意见他神色有异,便劝慰道:“反正‘战传说’即使真的被杀,也并不是真正的你。”
战传说摇了摇头,道:“一旦‘战传说’被灵使所杀,这样的消息传遍乐土后,我要想澄明事实就更难了。”
这时那尖亮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美女大龙头什么时候输过?诸位可莫高兴得太早!自灵使声称要杀战传说到今天已过去了九天,既然战传说能逃过九天,为什么偏偏最后一天就不能逃过?嘿嘿,老寇,我劝你别押这么多,把娶俏媳妇的本钱也押了。”
又是一阵哄笑。
战传说与爻意都听出那尖而亮的声音的确是一个女子所发,也不知此人是如何的美丽,居然被这么多人称做“美女”,更不知她为何被称做“大龙头”。而“美女大龙头”这样的称呼实在是十分新鲜古怪。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战传说与爻意准备上前看个究竟。
两人好不容易由人群中挤了进去,已是汗流浃背。战传说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紧紧地拉着爻意的手,生怕失散。
挤入人群中后,首先映入两人眼中的是两条长凳上架着的一块门板,门板上放着银锭、玉器、兵器,甚至还有一只瘦瘦的黄猫!而这些东西下面压着一个大大的“死”字!
而另一端的“生”字上却空荡荡的毫无一物,在“生”与“死”字之间,一条粗红线当中画过,将两边隔开。
在这简易“赌台”后,稳稳当当地坐着一个人,高跷二郎腿,头发乱乱的,衣饰更是乱七八糟,双袖高高挽起,一脸满不在乎地笑意,嘴里叼着一根草茎,一努嘴,草茎便颤悠颤悠,年纪大概十六七岁。
战传说四下看了看,转而对身边的爻意低声道:“你看哪一个才是所谓的美女大龙头?”
因为身边除爻意外,根本没有堪称“美女”的女子,所以战传说声音虽低,却并未回避与自己挨得很近的几个人,包括与他们正面相对的一头乱发者。
爻意刚一摇头,便见正面对的人已将嘴里叼着的草茎取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头,道:“美女大龙头自然就是我!”
声音尖而亮!
战传说骇然一惊,身边的爻意亦不由莞尔一笑。
周围所有的目光全集中于他们两人的身上,有人道:“连坐忘城大名鼎鼎的美女大龙头也不认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美女大龙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战传说难以置信地望着与自己相距不过数尺的嘴叼草茎者,干咳一声,正待解释,对方已很有气势地将掌心向下压了压,大度地道:“不必多说,不知者无罪。你们也欲加入我美女大龙头的‘露天赌局’,是也不是?”
战传说心道:“此人竟然就是美女大龙头?我先前还道是个男人,更休说还是‘美人’。”
眼见对方面对爻意这样的绝世丽人也毫无愧色,战传说不由得再对之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此人的确算长相清秀,虽然没有爻意那超凡脱俗的美丽,但却另有一种精灵之气,尤其是她的眼神中总有一股野性与俏皮,让人备觉其可爱,但若以“美人”冠之,战传说深感太过牵强。
而她的装扮更是足以让人吓一大跳!
女人当中,有华丽者,有妖艳者,有清纯者,有朴素者,甚至还有衣饰恶俗者,而此人却什么也不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装扮过!
这时,爻意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战传说猛地醒悟过来:自己一直目不转睛地打量对方,却还没有答复对方。略一思忖后,他道:“正是!不知这露天赌局是如何个赌法?”
“美女”重新将那根草茎衔入口中,对站在她身后的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扬了扬下颌——这一动作让战传说留意到她的唇与下颌之间有一个向下凹陷的优美弧度,而颈侧还有一颗红痣。
那高大如铁塔般的汉子洪声道:“灵使决定要杀了逆贼战传说,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你若是认为战传说能活过明日,就将赌注押在‘生’字上,反之则押在‘死’字上,押多赚多,押少赚少,押定离手!”
战传说哈哈一笑,道:“这等赌法倒十分有趣!”
“美女”看了他一眼,道:“既有兴趣,何不下注?”
战传说、爻意二人气质不凡,早已成了众人瞩目的核心。听“美女”此言后,都一迭声地催促战传说。
战传说身上并无银两,只有劫域哀将的那把苦悲剑,虽然他亦知此剑邪恶,但如此不凡之剑轻易弃去又未免太可惜了,所以一直带在身边。他想了想,取出了那把苦悲剑,向“美女”道:“姑娘,我愿以这把剑押注,不过此剑对我有不同寻常的意义,所以在胜负未分之前,请姑娘切莫打开看它,亦勿将它损坏。明日过后,我会来取回这把剑!”
“美女”本是漫不经心的神情此时微微一变,眼中有了亮光,她道:“如此说来,你是有必赢的把握?”
战传说含笑点头,心道:“我战传说岂会那么轻易死去?不管冒充我者有着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我都会让它最终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灵使追杀“战传说”之事一直在乐土传得沸沸扬扬,那么当战传说设法让世人知道真相时,必然是万众大哗!纵然要做到这一点决不容易,但战传说已决心为自己的荣誉而奋斗不息!想到这一点,他心中不由豪情满怀。
“美女”身后立即有人提醒道:“大龙头,问一问他这把剑值多少银两?”言下之意自是要她防备一旦这把剑有了什么差错,战传说会大耍无赖,漫天要价。
战传说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他对此并不在意,而是淡然道:“我这把剑就算半两银子吧。”
此言一出,众皆大感意外。
即使再普通的剑,也不会比半两银子廉价更多。
“美女”似乎对战传说有了兴趣,她将身子坐正了,正视着他,道了一声:“请!”
战传说举起包裹着的苦悲剑,自信一笑,随后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将剑轻轻地放在了“生”字上!
“轰……”
周围立时如炸开了锅般一片混乱,众皆大感意外,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美女”的眼中亦闪过一抹异色,她缓缓地自木椅上站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战传说一番,方开口道:“你觉得灵使无法诛杀战传说?”
战传说没有说话,因为对方的问题本就不需要他回答。
“美女”一直显得漫不经心的脸上显现出少有的凝重,她沉默了片刻,忽哈哈一笑道:“朋友能否告诉我为何押生而不押死呢?难道你不知道不二法门言出必行、行之必果吗?”
战传说神秘一笑,道:“赌局中赌的本就是运气,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我若输了,这把剑便归你,若是我侥幸赢了,除了取回此剑之外,再得半两银子,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
“美女”又是一怔,随后抚掌道:“有道理,有道理。”
返回南尉府的途中,爻意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露天赌局荒诞古怪,你为何也要插手?”
战传说沉吟片刻,道:“在乐土人看来,没有不二法门无法实现的承诺!而这种信任并非因为盲目迷信,而是源于无数的事实,连我也相信这一点。只不过我知道这一次灵使既然成功了,所杀的也是假的战传说而已。奇怪的是那……那美女竟敢设这样的赌局!在常人看来,这是昭如明月的事,设局者必输无疑!难道,她也知道被灵使追杀的并非真正的战传说?”
说到“美女”二字时,战传说不觉好笑,他继续道:“再说若所有的人都押在‘死’这一方,太不吉利,我这么做,也是为自己讨个彩头。”言罢,连他自己也不由笑了。
爻意道:“看样子此人虽然年轻而且行迹古怪,但倒颇有威信,而且他人对她都颇为信服,不怕她将银两财物一股脑儿卷走,远走高飞。”
战传说颔首认同,心中暗道:“此人也算是绝世无双,独一无二了。”
战传说与爻意离去时,那设下露天赌局的“美女”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于拐角处,她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向仍围在四周的人一拱手道:“时辰不早,就此打烊散局,两日后再见分晓。”
言罢,她自顾负手离去。站在她身后的铁塔般的汉子变戏法似地自门板上掏出一个布袋,将银两、兵器、杂物以及那只瘦瘦的黄猫全一古脑儿装入布袋中,再往肩上一扛,便紧随那年轻女子而去了。看他动作如此娴熟,做这事定非一日两日了。
众人这时亦一哄而散。
那年轻女子似有心思,目不斜视,径直前行。
壮汉赶上她后,一声不响地紧随她身后。
走了好一阵子,壮汉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道:“小姐……”
“住口!忘了我的吩咐了吗?”少女喝止了他的话。
壮汉忙道:“是,大……大龙头,这些赌资当如何处置?”
“老规矩,全都换成碎银,让人散发给城内缺衣少食者。”少女看都不看壮汉一眼。
“是,不过……这一次恐怕未必能……能赢太多吧……”壮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似乎对这古怪少女颇为忌惮。
“你是想说恐怕我这一次会输,是也不是?”那少女道。
“不敢!”壮汉立即道,依旧一步不离地跟在少女的身后。
“有何不敢?不瞒你说,我也感到那战传说十有八九会被灵使在明日前除去!不过,既然世人都这么认为,我就偏偏要赌‘战传说’能活过明日!即使最终我输了,嘿嘿,难道你还怕我爹不能为我赔出这些银两吗?”
壮汉赔着笑脸道:“小的岂敢这么想?”
“谅你也不敢!”说到这儿,她忽然似记起了什么,道,“你说方才那人为何要与众不同地押‘战传说’能活过明日?”
“这……小的就不得而知了。”壮汉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少女自言自语地道:“难道,他也是与我一样的心思,不肯与太多的人作出相同的选择?可这不太可能……那又会是什么原因?难道他是‘战传说’的朋友?抑或他只是随意之举,全无深意?奇怪,奇怪……”
她索性止住脚步,在原处来回踱了几次,苦思冥想,却终一无所获,抬头望了望天空,月已当头。
壮汉不失时机地道:“小……大龙头,回去吧,时辰不早了。”
少女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她道:“本来我也希望那作恶多端的‘战传说’早一日被擒杀,那人把剑押在‘生’位上时好不自信!若是他人全都赢了,唯独他一人输了,看他还有没有这般自信!”
她猛地记起一事,急忙道:“对了,把那柄值半两银子的剑留下,不要将它折换成银两。毕竟最终极可能唯有他一人能收回赌本,我可不希望到时交不出此剑,美女大龙头绝非不守信之人……”
“小姐,到了。”铁塔般的壮汉一不留神,称谓又说错了。
这次,少女倒没有责备他。
他们已来到一座极为恢弘壮观的殿阁前,圆拱形的屋顶上高高矗立着一根高达十丈的铁旗杆,旗杆顶端有一闪闪发亮之物,状如怒冲云霄的雄鹰,正是坐忘城的城徽!
这座殿阁,当然就是坐忘城城主的殿阁!
战传说回到南尉府后,石敢当几人仍未就寝。战传说在没有第三人的情况下,将自己在街上的一番巧遇告诉了石敢当。
石敢当捻须沉吟道:“连不二法门都不知‘战传说’的真假,他人更不可能知道真相,甚至当你说出真相时,恐怕也有不少人不会相信。由此看来,这人不会是因为知道灵使要追杀的人不是真正的战传说,才会设下赌局。同时,由她的言行来看,似乎也不可能是为了赢取银两。依我之见,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此人生性诙谐,家资甚厚,此举实属戏闹之举;另一种可能则是,她要借这种方式让更多的人对灵使追杀假战传说一事予以关注。”
顿了顿,他又善解人意地接道:“我们是否在坐忘城多逗留一日,后天再起程?”
战传说明白他的意思,道:“不必了,其实也许这件事本无关紧要,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掺杂其中,大可不必为此事耽误了行程。”
“既然如此,我们便早些歇息吧,连日奔波,总算能睡个安稳觉。”石敢当道。
坐忘城城主所居住的殿阁名为“乘风宫”,既然是一城之主居住之地,自是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更有高手在黑暗处游弋巡视。
那自称“美女大龙头”的少女旁若无人地径自直入乘风宫中,一路走来非但没有人阻拦,反而不时有人上前向她恭然施礼。少女只是随意点头示意,自顾抱着战传说押下的那把剑向乘风宫纵深处而行。
直到她走到一座相对独立且掩于高大树木枝叶中的楼阁时,终于有人自暗处闪身而出,立于少女一丈之外,声音低沉地道:“小姐请止步,城主正在批阅宗卷。”
此人身材高颀,衣饰平常,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五官透出一股英气,整体予人一种精干利索的感觉。他的腰间佩有一柄刀,刀无鞘,颜色暗淡,与他朴素的衣饰相仿,因此显得似乎与他整个人完全融作一体了。
少女微微一惊,这才止住,她的神情告诉对方方才她一直是在沉思之中,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
少女回过神来后,立即道:“我才不是去见我爹!他不让我见他,我就谢天谢地了,免得又被他教训……”
一边说着,一边已折向另一条通道。
“站住!”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威严而略显苍老的声音。
少女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步子,边走边道:“奇怪,好像有人叫我站住,大概是听错了……”
“小夭,你给爹站住!”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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