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起泰其实比谁都慌!因为六大丝行里就数他资本最雄厚,每年他收的丝是最多的。如果这次真和胡静平扛到底,损失最大的肯定是他。所以今天大家一来,他也不再坚持继续扛下去,而是决定出面与胡静平谈判了…。。
这天中午,曾起泰便准备了一份水礼去了胡记丝行。尽管早就知道胡静平不在丝行里边,但他明白,胡静平一定会有安排,自己去了必然能找到他。
果然,阿三见他来了便道:“大少爷吩咐过了,今天晚上在城外大码头上恭候六大丝行老板光临,他准备了一桌船菜请各位喝酒呢!”
曾起泰也不多话,放下水礼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感叹,这个胡静平可真是厉害啊,居然早算准了自己今天会去找他。不过既然他说请喝酒,那就是有商量的意思,想到这里,曾起泰倒是把心放下了一半。
当天晚上,六大丝行老板穿戴得整整齐齐,犹如去拜见什么达官贵人一般来到了城外大码头上。
胡静平早就等候在那里了,见六位老板的轿子一起到了,便微笑着迎了上来,拱手一一行礼,连连道:“各位老板大驾光临,幸甚!幸甚!”
现在谁还敢把胡静平当个毛头小子看啊,一个个看见他就象见了祖宗似的,恨不能就跪地上磕头了。见他这么客气,都快激动得哭了。
随着胡静平来到大船上,那甲板正中已经摆放了一张巨大的八仙桌,一看就是特意为他们安排的。酒菜早已摆齐,众人依次落座之后,大船便离开码头,直向巢湖中去了。
这一路上胡静平并不多话,只是劝酒劝菜。客气有加。六位老板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把目光看向了曾起泰。
曾起泰只得厚起脸皮率先开口道:“胡大少爷,咱们这次来……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你就直说吧,想让咱们怎么做?”
胡静平微微一笑,却不急着回答曾起泰的问题,而是说起了题外话。“不知各位可曾知道覃州附近到底有多少家丝农?”
“一万多户!”曾起泰肯定地说道。
“对对!平江两省统统加起来顶多这个数!”众人点头附和。
“那我再问一句,这每年的生丝是供大于求呢。还是供不应求?”
“当然是供不应求了,每年缺口大着咧!”
“是啊!咱们现在也只能保证大客户的需要,其他地散户根本就顾不上了。尤其是今年,前来买丝的人远远多于前两年,咱们是只恨丝农养蚕太少啊!”
胡静平点头道:“如今天下太平。国富民强。老百姓衣食为先,每年的丝绸用量只会多不会少。但丝农养的蚕数量还是不变,这缺口只会越来越大。大家想想,为何丝农不肯多养蚕呢?”
六位老板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这个问题提的新鲜,他们以前还真是没想过。还是曾起泰脑筋转得快,一琢磨便有了答案。“咱们每年定的收购价决定了来年丝农的养蚕量!如果适当抬高收购价。丝农手中钱多了才可能会多养蚕!”
“对!”胡静平显然很欣赏曾起泰能够一语中的,不愧是六大丝行地龙头,丝上面的东西那是一点就透。“我今天请大家来不是要摆什么鸿门宴,而是想和各位一起商讨发展之道,共同赚钱,赚大钱!”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这话他们爱听,而且已经有点听出眉目了。
胡静平的意思其实非常明了,由他牵头,七大丝行共同实行扶植丝农计划。合理抬高收购价格,返利给丝农,鼓励他们多养蚕,同时产生连带效应。让以前不养蚕的农民也进入这一行。这样生丝的产量才会成倍的增长。而因为出售价格也掌握在七大丝行手中,只要供求平衡。这利润是不会下降多少的。如此一来,丝卖得比以前多,钱自然就赚得更多了。
但这也就涉及到一个最关键地问题,那就是扶植丝农需要一笔极大的资金,六大丝行现在并没有实力这么做。而这一点,其实已经不用想了,胡静平他不就是开钱庄的么!
如此一来,原本以为的吞并变成了合作,而且还是合作中求发展,不但没有任何损失反倒得了实惠,当真是把六大丝行的老板们给乐坏了,无不对胡静平佩服得五体投地。
“胡大少爷!没说地,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的头了!”
“是啊!咱们六大丝行以后就以你马首是瞻了!”
曾起泰现在也是彻底叹服了。高!实在是高!这种手腕非常人所具备,这胡静平年纪轻轻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他老子?不可能!他老子跟他学还差不多!那就是天生的了,唉,胡家真是祖宗积德啊,这样的人才都能生出来!
现在众人再回头想想被砍头的胡老六,都觉得他死得一点都不怨,和胡静平斗能不死么?他胡老六再来三个也不是对手啊……
覃州的丝市重新洗牌,胡记丝行成了龙头老大,这个变化不啻于一颗重磅炸弹将整个覃州商界震得天翻地覆。老百姓们掰手指头一数,乖乖!他们胡家真是了不得啊,钱庄是龙头,丝行是龙头,水路运输也是龙头!最赚钱地几门生意都被胡家拿去了,这覃州以后是不是要改叫“胡州”呢?
现在的胡静平已经被人传得犹如神一般的存在,当然,这个神前面还要加个“财”字。因为凡是认识他的人都喜欢说这么一句话。那就是“跟着胡大少爷,一定能发大财!”
但是,对于胡静平而言,发财并不是最终目的,他追求的还有权力,只是目前的这个权力还只局限于商场上。
四月底,胡光辅将胡记钱庄的掌门大权交到了胡静平手上。胡老六这一死,老爷子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也参透了许多,终于下定决心退休了。胡家上下对这个迟早要来地决定反应相当平静,而胡静平也没对钱庄的人事方面做出任何变动,所有人各安原位。
这天下午,细雨蒙蒙。覃州城外地一座小山上缓缓走来一人,正是撑着一把油布雨伞的胡静平。
胡老六的墓就在这座山的半山腰上,此地是胡家祖坟所在。背山面水,据说风水好得很。尽管胡老六是因罪被砍地头,但胡家人还是把他葬在了祖坟附近,也算是对他某种意义上地一种认同。
胡静平是来给胡老六上坟地,他这么做一是给胡家那班老头看地。二是他自己的确想过来看看,曾经不可一世的胡老六就这么化作尘土去了,给他上上坟,似乎也能给自己一点警示。
来到墓地前,却见坟上有三柱刚烧的香,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也是刚开的封。。。坟前地泥地上留着一行新鲜的脚印,顺着脚印望去。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身影正缓缓走向后山,赫然是两江总督的大公子房子玉。
胡静平连忙把带来的香烛供品放好,匆匆拜过,抬脚向房子玉走地方向追去。走不多时,远远地便看见房子玉的背影了,他已经快下山了,山下的小路旁停着一顶轿子。
“房公子!”胡静平放声喊道。
房子玉明显一怔,转身看到是胡静平追来,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胡公子,你到这里来是……”
“拜祭我六叔!”
“噢……”房子玉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我也是来拜祭他的……”
胡静平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茶棚,便道:“咱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房子玉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去了。
找了张临湖地桌子。要了一壶清茶。两人相对而坐,这气氛便与在总督府内完全不同了。
“你来拜祭你六叔。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吧?”喝了一口茶,房子玉望着烟波浩淼的巢湖水面,淡淡的说道。
胡静平微微一笑,“一半是,一半不是。”
房子玉转过头看着胡静平,点了点头道:“难怪我爹会这么看重你,你果然与众不同。”
“静平也没想到房公子对我六叔会如此有情有义!”
房子玉摆了摆手,叹了一声道:“我是有愧与他啊,唉……。”
胡老六与房子玉的交情的确非常人能及,要知道当年房如昆还在做京官的时候可是得到过胡老六大力资助的。房家能有今天的地位,胡老六功不可没。现在房如昆杀了胡老六,房子玉自然会感到愧疚,他的心肠可是要比他老子软多了……
“斯人已去,咱们还是多看看将来吧。”胡静平打开扇子轻轻地摇着,说了句颇含深意地话。
房子玉苦笑一声,看了胡静平一眼,道:“胡公子,这将来,你和我爹不都已经有默契了吗?我倒是很想知道,看到你六叔现在的下场,你对自己的将来会不会生出几分警惕呢?”
胡静平微微一笑,合上扇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我,我六叔是我六叔!”
房子玉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也是,以你现在的成就,你六叔即使努力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那我这里就先恭祝胡公子继续飞黄腾达了!”
话说到这里似乎快要不投机了,胡静平当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房公子,我没别地意思,我只是想说,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交我这个朋友?”房子玉耸了耸肩膀,冷冷一笑,“你不过是看中我爹手中地权力罢了。如果我不是他的儿子,你会想过要和我交朋友么?”
胡静平面上声色不动,心里却是暗暗有些惊讶。这房子玉果然和他老子大不一样,胸中虽有城府,但却很是书生意气。
“房公子说这句话之前,静平地确是这么想的。但说了刚才那句话之后,我倒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了。”
房子玉抬头看着胡静平,“你怎么想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反正我爹需要你这个朋友,而我不需要!你,好自为之吧!”
这句话说完,他站起来就要走,胡静平连忙起身道:“房公子请留步!”
房子玉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何事?”
“如果方便的话,咱们不妨登船一游巢湖。初春时节,这湖上的景色很是入眼呢。”
房子玉想了想,微微一笑:“是么?只不过我这人有些怪癖,一喝酒便喜欢借景抒情,吟上几句歪诗。却不知胡公子是否有这个雅兴听呢?”
他这话其实是在暗讽胡静平肚子里没什么学问,但胡静平又怎会介意,只要房子玉肯和自己回船上喝酒就行。任何事情只要开了个头,交情慢慢就有了,况且,他的学问并不比房子玉差,甚至还超出了不少……。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巢湖水面上隐隐了起了一层薄雾。
胡静平让自己地船沿着覃州城慢慢地绕着圈子,这样在船上便能很好地欣赏沿岸的景色。初春的江南的确是很美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微雨天,放眼望去,一切都象是一幅幅精美绝伦的水墨画一般。
房子玉果然象他说的那样见景生情,无论是古人诗词还是自己想到地句子都是脱口而出,让人看着的确很有才子风范。
胡静平对诗词其实也有相当高的造诣,只是平时不愿显摆罢了,现在面对房子玉他倒是不想藏拙了,因为他已看出房子玉是一个相当清高的人。唯一能迅速得到他认同的方式就是以文会友。
果然,当房子玉再次随口吟出古人的一句诗词时,胡静平便接口将下句念了出来。这首诗并不是所谓的名句,一般不是读书人是不太知道地。房子玉微微一愣。回头看了胡静平一眼。笑道:“看来胡公子还是念过点书的嘛!”
“不敢,这都是静平小时候家中私塾先生教的。以前都当功课来做,是以印象深刻。”
“呵呵,那你的这位私塾先生一定颇有学问,用这首诗当蒙童的功课,不简单哪!”房子玉说着,又随口念了一句诗,不过这是他自己作地。念罢,停顿了一会儿,看了胡静平一眼,又道:“还请胡公子给个下句出来,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了。”
胡静平微微一笑,想了想,朗声把自己作的下句念了出来。
只此一句,房子玉的脸色便不对了。原先的傲慢与轻视统统不见了,因为他明白,能对出这样一句诗的人来,肚子里的学问绝对不会比他低的。
“我还真是有点纳闷了,记得我爹曾经问过你为何不去考个功名,你说只喜欢做生意,不喜欢做官。但以你地才学,你是下过苦功念书的,这是何解?”房子玉憋了一会儿,问道。
“呵呵,喜欢念书和喜欢做官那是两码事。再说我们胡家世代经商,渊源如此,倒也不是我故作清高!”胡静平笑着回答。
这“清高”二字显然是说给房子玉听的。果然,他脸上微微一红,讪讪一笑道:“你这是在说我吧?唉,其实我也不喜欢做官,只是身不由己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房子玉已经开始把胡静平当朋友看了,这万事开头难,但只要开了个头,一切就都好办了……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天黑方才作罢,胡静平与房子玉已经是无话不谈了。两人相互之间开始真正有了了解,彼此发现对方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这话越说越投机,房子玉已经微微有了些酒意,便道:“天一黑,已无景色好看。咱们不如去乘兴去那风月楼继续喝酒赏色如何?”
赏色自然是指女色。风月楼胡静平是去过的。那里的艺妓个个赛过天仙,不愧赏色之名。
“好!那咱们今天就不醉不归!”
深夜,两江总督府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房如昆还在批阅着文件,忽然房门轻响,秦师爷走了进来,低声说道:“下人回来了,说公子正和胡少爷在风月楼喝酒呢。”
房如昆手中的笔停了停,抬起头看了秦师爷一眼。问道:“哪个胡少爷?”
“胡静平!”
房如昆微微一愣,又问:“胡静平自己来找子玉的?”
“不是,公子他……他下午出去散心,大概是路上碰到的吧……”
“噢……”房如昆点了点头,说道:“你带几个人去风月楼门口候着,子玉若是喝多了就扶他回来吧。”
“是!”秦师爷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房如昆放下手中地笔。站起身来在书房里来回走了一会儿,忽然站定,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胡静平还真是有办法啊,子玉对他成见那么深,居然能这么快就和他成了朋友……呵呵。看来胡房两家的确缘分不浅哪?”出,方到门口,等候多时的秦师爷已经迎了上来,命手下扶过房子玉,冲胡静平拱手道:“胡大少爷,我们带公子先回了!”
“走好!”
胡静平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