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师传奇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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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命师传奇系列-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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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为位于地下室的关系,光影美人总是欠缺新鲜的空气与阳光,给人一种不够干净的感觉,墙上的海报长年没更新过,张雨生稚气地戴着黑框眼镜,呆呆在墙上干笑着。据说张雨生以前也曾在这里驻唱过。

但不管光影美人是否拥有过一段精彩的历史,它现在正走向腐烂却是无从争议的事实。

圣耀在光影美人里,总是沉默寡言地坐在角落里,等待着长在椅子上的老顾客离开,自己好收拾沾满烟灰的杯盘,有时还要清理黏在大理石桌上的鼻屎。

光影美人里的服务生有两个,驻唱歌手也只有三个人。老板只请得起这些。

一个歌手叫大头龙,顾名思义是个脑瓜子很巨大的家伙。他的电吉他演奏会不定期在周一或周二登台,他擅长以飞快的指法,熟练演奏没有听众的自创曲,大声吼着没人能够理解的歌词。

圣耀不知道为何大头龙能持续不缀地贯彻自己的音乐理念,也不明白老板为何愿意花钱请大头龙登台。

周三晚上的歌手是个老头子,顾名思义是个老头子。老头子擅长演唱深情款款的日文老歌,虽然圣耀总是觉得老头子的日文好象不大标准,但老头子拥有十几固定的老歌迷,他们总是一边下棋一边听着老头子的暖暖腔调。

周四跟周五的歌手是老板儿子自己组成的乐团,是个四人团体,顾名思义是个四个人组成的乐团。圣耀总是一边听着他们的演奏一边笑在肚子里。这四个人不知道是在演奏还是搞笑,他们的节拍出奇地错乱,除了拿着三角铁的庞克女孩偶而还能维持节奏外,拿着响板跟铃鼓的双胞胎兄弟根本是乱搞,吹着高音笛的老板儿子更是污辱音乐的败类。

除此之外,这个四人组合除了张学友的“吻别”以外,一首歌都不曾碰过,整个晚上他们就杵在昏暗的台上,不断重复演练同一首歌,由此可见顾客们耐心之惊人。

周六跟周日,老板干脆开放客人自己随兴上台表演,或是要求服务生上台秀两手。有时圣耀会腼腆地拿着麦克风,唱唱最近听到的新歌,另一个服务生则表演踢毽子或吹口香糖泡泡。

荒唐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经营不善倒闭。

不过,圣耀挺适合在光影美人里端盘子。

在光影美人,圣耀尽量避免跟任何人过于亲昵,也正好这里的环境无比枯燥,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同样单调,除了顾客偶而招招手,根本不会有人来搭理他。或许光影美人真是凶命的最好归宿吧?

但寂寞是一种病,不会致命,却比致命还要致命的病。

圣耀在毫无生机的光影美人里,呼吸到的也是毫无生机的空气,回到窄小的租屋时(圣耀不敢同妈妈住在一起),除了满柜的CD陪伴着他的听觉,圣耀将自己封锁在一个孤绝的小岛上,将离岛的小船砸沉,日复一日,缺乏友情的粮食几乎将他活活饿死。

偶而,圣耀会翻翻已撕掉通讯簿的毕业纪念册,看看那些逐渐陌生的脸孔,那些脸孔因为长期泡在咸水里,显得更难以辨认。

尽管脸孔难以辨认,圣耀从没忘记朋友的感觉。

但,大头贴上女孩的笑脸,每夜都提醒圣耀:这样孤立自己,对任何人都好。

甚至是圣耀温柔的母亲。

离家前,圣耀下跪要求母亲放弃他这个儿子,母亲痛哭绝不答应,圣耀只好采取折衷的方式跟母亲保持联系:圣耀每周日深夜零时都会打通电话回家报平安,母子仓促在三分钟内猛聊,三分钟过后,圣耀便会狠下心挂上电话。

“这样的人生还要持续多久?”圣耀看着窗外的星光哭着。

今天,圣耀十八岁。

小小的桌子上,插满蜡烛的巧克力蛋糕孤单,音响的歌声寂寞,窗子旁的人儿伤心。

“告诉我!这样的人生还要我活多久!”圣耀看着刻满叉叉的手掌哭泣。

手掌没有回答,恶魔的脸只是狞笑。

“你找上了我,就别再让其它人跟我一样受苦,我俩一起寂寞吧。”圣耀看着恶魔掌纹说。这算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愿望。

烛光没有被吹灭,圣耀希望它能陪伴着蛋糕久一点,他心里幽叹此生孤家寡人一个,铁定光棍到死,娶妻丧妻,生儿死儿,刚刚握在手中的,一眨眼就漏空了。

“我的人生就是一直在丢东西。”圣耀看着烛光熄灭在奶油里。

烛光熄了。

悲伤的十八岁生日也结束了。

“铃???”电话声。

这支电话只有家里知道。

隔天,圣耀的肩上别上一块黑纱。

圣耀失去人生最后一块,温柔的存在。

“妈,我爱你。”圣耀合掌。

亲爱的母亲,请在天上照看苦命的儿。

“阿耀,你要有心理准备。”老板坐着,烟已抽了两包,却没半点忧容。

“我知道。”圣耀应声。

光影美人倒闭的时间终于来了,关于这点,任何人都不会意外。

上个礼拜,拥有最多客源的老头子失踪了,老头子的家人也不晓得他上哪去,还有几个警察到店里问东问西的;勉强支撑店内开销的财源断了,老板随时都会结束赔钱的生意。

大头龙背着电吉他,坐在椅子上咬手指头,脸满愁容。他已经够穷了,要是失去每个月唯一的收入三千块演唱费,真不知道大头龙会不会饿到把手指吃掉。

老板儿子那见鬼的乐团,失魂落魄地坐成一个圈圈,讨论着解散后各自单飞的计画,敲三角铁的庞克女孩坚持要办一场盛大的告别演唱会,其它人点头称是。

没有半个客人,圣耀瘫在椅子上看报纸,爱踢毽子的另一名服务生依旧踢着毽子。对了,他这几年跟圣耀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句,所以可以提提他的名字,阿忠。

“老板,你有没有认识的地方推荐我去做?”阿忠踢着毽子道。他也只有国中毕业,除了踢毽子外没有别的长处。

“我看看。”老板意兴阑珊。

大头龙觊觎地看着老板,问:“头的,有没有认识我可以唱的店?”

老板果断地摇头:“没这种地方。”

大头龙嘴角微扬,说:“我红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老板坚定地说:“不会有这种地方。”

圣耀拿着报纸,在求职栏上用红笔画了几个圈圈,都是洗碗端盘子的工作。

圣耀并不为工作的事犯愁。他摸着肩上的黑纱,他的心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一条老狗,麦克,那是妈妈死后,他从家里带出来的伙伴。也许是因为狗的命根人的命不大一样吧,麦克跟着他那么久都还没有翘辫子。

但,凶命自有安排,凶命有他自己的想法。

齿轮转了。没有人能够听见齿轮巨大的锲合声。

此时,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自楼上缓缓接近,是马靴的节奏感。

“谁啊?我们店里没有穿马靴的客人啊?”圣耀心中嘀咕着。

一个女孩子拿着刚撕下的征人广告,细长的眼睛环视了餐厅中每个颓废的人。

女孩子穿著破洞牛仔裤、画着核爆蘑菇头的黑色T…Shirt,头发劲短,浏海挑染成淡淡鹅黄色,银色的耳环显眼地吊在耳洞上,她自信的外表却隐藏不住急躁的心跳。

圣耀打量着女孩,她的个子瘦高,大约有一百七十二公分吧,比自己足足高了半个头,她拿着一把电吉他,想必是来应征不被需要的驻唱歌手。

“对不起,我们不征人了。”老板懒散地说。

“为什么?”女孩问,细长的眼睛突然变得又圆又大。

“店要收起来了,不做了。”老板不知廉耻地笑着。

“为什么?”女孩又问,她的单眼皮变成双眼皮。

“没客人啊!”老板哈哈大笑。

“我不管。”女孩生气地说:“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这里挤满客人!”

大头龙颇有兴味地看着女孩,说:“没用的,我试过了,这个城市没有懂得欣赏好音乐的人类。”

老板儿子附和:“没错,我们都是生不逢时。”

女孩一副受不了被愚弄的神情,一掌用力打向大理石桌,大声说道:“谢佳芸!从今天起在这里唱歌!”

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圣耀。

谢佳芸?

圣耀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这个名字他从未忘记。不可能忘记。

“妳要唱歌也是可以啦,不过可能要等这边换老板了。”老板打哈哈说道:“我已经在找人接这间餐厅了。”

佳芸大声道:“我今天就要唱!”

老板无可奈何地说:“我们没钱请人了。”

佳芸坚决地说:“我今天就要唱!”

大头龙一副老大哥的样子,说:“上台露两手看看?”

佳芸笑了,终于笑了:“好哇!但我要先吃碗饭,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没力气唱歌。”

原来女孩已经穷途末路了,她将这次的应征视为吃饱饭的最后机会。

老板也笑了,他虽然懒散,心地却很温厚,说:“餐厅里钱没有,饭菜倒不缺,阿忠!”

阿忠将毽子踢上半空,一把抓住,说道:“等我十分钟,包妳吃得走不动!”

阿忠进了厨房,自称佳芸的女孩腼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不知道该摆向哪里,刚刚的气魄偷偷溜走了。

圣耀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猛瞧。

“刚刚真对不起。”佳芸红着脸,看着老板。

“不会不会。”老板爽朗地说:“要不是真的没客人了,我们还真需要一个象样的歌手,看妳的行头好象还蛮行的!”

“我一定行的!”佳芸又变得自信起来,指了指黑色T…Shirt上的核爆蘑菇头,说:“我的音乐很够劲!就像核子弹一样!”

“是吗?要不要跟我组一个乐团?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找机会?”大头龙跃跃欲试。

“等你露两手啰?”佳芸笑着。

佳芸不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但她的笑很纯真自然,每个人都感到很舒服。

这时阿忠从厨房走出来,捧了碗牛腩饭放在桌上,说道:“请用,包准好吃!”

阿忠刻意堆了好多牛肉块在饭上,他的手艺不佳,每每以量取胜。

大块卤牛肉的香味醺得佳芸两眼闪亮,顾不得形象喜叫:“好棒好棒!对不起了!”

大家看着佳芸把牛腩饭一扫而光,都很替她高兴,虽然店里真的不需要新的歌手。

“吃完了!我要唱歌了!”佳芸高兴地说,拿起电吉他走上表演台。

每个人都开心地看着这个吃饱饭的可爱女孩,蹦蹦跳跳地站在台上,拿起电吉他调弦。

“准备好了没?”佳芸大声问道,热力奔放,彷佛现场有几千个人头钻动。

“准备好了!”大伙齐声说道,也感染了女孩的热情。

“Let'sparty!”佳芸兴奋地尖叫。

核子弹,就在小小的表演台上炸开!

所有人的瞳孔放大。

阿忠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大头龙的下巴掉了,圣耀不能置信地喘息,老板更是激动地死抓着桌上的玻璃杯。

佳芸的声音存在于他们无法想象的音域,那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挣脱了麦克风的音量极限,向四面八方来回撞击。

不受控制的释放着,巨大的能量!

“这——”大头龙的眼泪飙出,喃喃自语。

“我的天——”圣耀手上的报纸被揉成一团。

佳芸兴奋地张大喉咙,左手一扬,音域陡然又往上猛窜一层,佳芸脚一蹬地,双眼紧闭,她的声音完全没有保留,轰然穿透每个人的耳朵。

就像佳芸自己宣称的,她的声音拥有核子弹的凶猛能量。

老板手中的玻璃杯顿然脆裂。

拥有核子弹能量的噪音!

“够了!”老板大叫,可是佳芸完全没听见,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掉了。

“难怪她会饿肚子。”大头龙心里大吼着,跟她搭档的话,一定会被观众丢上台的瓶瓶罐罐砸死。

佳芸低头大唱,完全陶醉在无法归类的噪音世界里,老板儿子四人乐团已经吓昏在地上。

“够了!”老板大叫,赶紧关掉麦克风音量。

但核弹已经投下,广岛早化为焦土。

佳芸愕然站在台上,看见魂飞魄散、散落一地的大家,失望道:“还是不行吗?”

老板满脸冷汗,说:“妳试过几家?”

佳芸落寞道:“十二家,这里是第十三家了。”

老板倒在椅子上,叹口气道:“再过二十年,也许妳的声音会大红大紫,但小姑娘——妳要不要先换个工作?我帮妳介绍几个地方当服务生?”

佳芸哭丧着脸,圣耀同情地看着她,看着这位跟自己初恋的小女孩同名的噪音女。不过圣耀很清楚佳芸完全不具备歌唱的才华。

“妳觉得呢?”老板好心地问。

“再让我试一次!”佳芸擦掉快要喷出来的眼泪,大声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老板等人忙道。

佳芸皱着眉,说:“我不喜欢唱慢歌,不过没法子了。”

大头龙哭喊道:“那就别唱!”

佳芸怒道:“本来以为会有一个地方收容我唱我喜欢的音乐,可是再找下去我就饿死在街上啦!”

不等大家继续抗议,佳芸径自打开麦克风音量,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刚每个人的神经都快被震断了,大家赶紧摀上耳朵,双脚打颤。

但佳芸不为所动,她坚强地抓着麦克风,那是她下一顿饭的机会。

“心中一直跳,心中一直跳,心中一直跳着你的心跳。”

佳芸轻轻唱着,左手自然地挥开:“心中一直等,心中一直等,心中一直等着你的脚步声。”

光影美人不一样了。

完全不一样了。

外面清新的空气突然钻进来,阳光偷偷溜进来。

所有人放下挡在耳孔上的手。

“月圆挂天际,小桥流月影,此刻的晚风,独缺一个可爱的你。”佳芸吟唱着,奇异的气氛晕开,沾染了光影美人的一切。

这是什么样的歌声?

干净。

丝毫不带杂质的天籁。幽幽游,潺潺流。

原本盘旋在天花板的苍蝇掉了下来,牠忘记飞行应当鼓动翅膀。

壁虎踉跄地滚在地上,牠不记得要怎么黏在墙上。

圣耀原本死灰的心,竟莫名感动地再度跳动。

短发挑染的女孩,拿着麦克风,站在早已枯槁的小舞台上,她带来没有人听过的清爽歌声,带走了所有人的忧烦。

“老板,我可以在这里继续踢毽子了吧?”阿忠揉揉鼻子。

“当然。”老板咧开嘴,隐藏不住惊喜。

那是上天带来的礼物。

老板知道,从今天晚上起,光影美人,一间又破又烂的民歌西餐厅,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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