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女’真不容易呢,我也觉察到了……在阿尔比恩期间,还是尽力让自己感觉舒适点吧,您觉得累的时候也请您好好舒口气放松一下,圣女阁下。”
“叫我艾丝缇就行了,玛丽……小姐。”
艾丝缇在休息室两边的照相机闪光灯中缓缓地移步着,转过身来,勉强地淡淡微笑了一下。看来她真的已经身心俱疲了。
“真得很感谢您这么挂心我。”
“不用谢,应该的。那么,我们出发吧!”
女士官再次温柔地在她的背后轻轻拍了一下,艾丝缇继续向着出口走去。外面依然浓雾密布,透过布满露珠的玻璃窗,只见浓密的雾气如漩涡般打着旋儿。最后,艾丝体正想再对记者们展现圣女应有的笑容时,却马上僵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啊,那个人?”
吸引艾丝缇视线的是站在记者群的最后一排、一身黑衣的记者。那纤细的身体裹着一件厚厚的高领西装,,头上的侦探帽一直口到眉眼上方,脸上还戴着口罩,活像个患感冒的病人。这样的掩护之下,他的样子根本没办法看清,从动作举止上看,还是个年轻人——不过艾丝缇注意的并不是那个人本身。
那个人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相机匣。他也是摄影师吗?但是,他看来并没有打算照相,只是像其他记者一样手里拿着相机和笔记本。而且笔记本是新的,完全没有做记录的迹象。尽管如此,为什么笔记本却是打开的呢?
“那个人真奇怪呢……?”
“艾丝缇修女,怎么了?”
玛丽瞄着那天蓝色的眼睛,对着疑惑中的艾丝缇轻轻问道。
“嗯?是不是还有什么想对记者们说呢?”
“不,不是,只是那边那个人——”
“——哦?那是?”
正好在这时,休息室里传出一阵惊叫。一些记者惊奇地睁大眼睛向出口望去。艾丝缇也感到奇怪,视线也转向声音传出的地方。
“……那是什么?”
在场的人们霎时间目瞪口呆。
人类大概每当受到眼前事物刺激的瞬间,思考都会发生短暂停顿。最先映入艾丝缇眼帘的是浓雾的帷幕里,突然出现的两匹黑色的马。接着便是那不吉利的葬礼用的马车和车厢,还有那驾驶座上穿着修士服拼命回这鞭子的中年男人。能清楚地看见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艾丝缇一阵默然地呆站在原地,眼看着双驾马车向着门口猛冲过来,一瞬间窗口的玻璃全都撞了个粉碎。她猛地一惊,目光一下子全落在另一个人影身上,只见那人正拼命地抓住那失控马车的边缘。
眼前这个瘦高的人影,穿着一身布满尘土的修士服,还有已经磨破了的斗篷,那闪耀着得如同王冠一般光芒的银发正在风中激烈地摆动着。
“那个……难道……啊,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的?”
“——艾丝缇,危险!”
如果此时女士官没有拉住艾丝缇、让她躲到一边的话,她的头或许就会跟疾走的马车撞个满怀了。高速回转的车轮一下子在鼻尖处飞过。另一边,马车顶上的人的眼泪和鼻涕正到处飞溅着,而且不时发出尖锐的叫喊声。
“呀!谁来救救我啊!!!”
这么“惊世”的悲鸣声,驾驶席的人不可能没听见,但是席上坐着的神父却根本没有打算把车停下来的意思,不仅如此,还继续鞭打着马匹。马车没有加速,在地上画了道弧形后改变了前进方向。记者们一下子都惊叫起来,因为马车正发疯似的向他们中间突进。
“……啊,不行!”
马车的前进方向上还有没来得及逃走的人。看见这种情况,艾丝缇高声叫喊起来。可是马车并没有改变方向。或许是事出突然吧,方才戴着侦探帽的记者没有来得及抱起在地上打转的照相机匣子,马车正向他冲来。
“——艾丝缇,不行!”
艾丝缇没有理会背后制止的声音,向前冲去。或许是过于恐惧无法动弹,或者是一时的精神错乱,她栏在蹲在照相机匣子旁边的记者身前,向小声说着什么的记者扑去,两个人一下子翻滚到了另一边,那飞驰着的马车刚好从两人的身后掠过,地上的匣子也最终难逃被马蹄践踏的命运。马车将要再次到达出口,而悲鸣着的神父依然悬挂在车上。
“哇哇哇啊!”
突然一阵枪声响起,周围同时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声。
伴随着神父的悲鸣,右前车轮被击中的马车急剧倾倒。在刚抬起头的艾丝缇旁边,握着军用左轮手枪的女士官见状迅速再补一枪,刹那间火枪再次击中马车——这次是右后车轮。
这绝妙的连射使马车完全失去平衡。尽管如此,马车依然前进了数米,最后无法支撑而翻滚着倒下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巨响。抓住车盖的神父和驾驶席上挥鞭子的神父两人同时被甩了出去。
“奈、奈特罗德神父!”
“奈、奈特罗德神父!”
这时,许多纸片——大概是书籍之类的印刷物,一下子从翻滚的马车里用了出来,撒了一地。上面密密麻麻地印满了细小的字。如梦初醒般的艾丝缇也回过神来,一边捡着纸片,一边向扫视着四周的银发神父身边跑去。
“不要紧吧?奈特罗德神父?”
“啊,啊,那个真不可思议呢……”
成大字形倒在地上的银发神父忽地抬起头来,掂了掂破裂了的圆眼镜,口里一边嘟哝着什么,一边慢悠悠地向着远方迷糊地看去。
“哎呀,我大概是看到艾丝缇小姐的幻影了……哦哦,主啊,为什么您创造的世界会在不停地转动着呢……”
“艾丝缇修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惊讶又富有独特磁性的声音,从跪在地上的艾丝缇身后传来。从后面跑过来的玛利用疑惑的目光来回打量着艾丝缇拾起的书本、以及她身边正张望着四周的神父。
“这些书籍是日前从王宫文书室被盗出的机密文书……这个神父看来知道点什么呢。他到底是谁?难道是盗走文书的贼人?”
“啊,搞错了,这个人不是偷书贼。”
慌张的艾斯缇急忙摇了摇头。一面伸开手庇护着身后那个依然用模糊的声音向主申诉着的银发神父,一面对着一旁惊慌失措的神父扬了扬下巴。
“我想,盗取机密文书的应该是那边的主教吧,这个人应该是追赶贼人的呢……啊,请容我介绍一下,他是亚伯·奈特罗德神父,是国务圣省的职员,受教皇厅之命负责调查这次文书失窃事件。”
“啊,说起来,我也听说国务圣省派遣了一名神父负责此事,那么就是这位吧……”
好不容易接受了事实的女士官点了点头。这时士兵也麻利地疏散了记者,并且回收了散落在地上的文件。艾丝缇的目光在这些专业的工作人员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向一旁,向蹲在照相机匣子边的记者走了过去。
“……请问,您不要紧吧?”
艾丝缇想着眼前正准备撬开那完全变了形的匣盖的人,用饱含着关切和担心的声音搭起话来。
“对不起,刚才把您撞倒了。有受伤的地方吗?有什么我能帮助您做的呢?”
“……切,猫哭老鼠!”
这个戴着侦探帽的记者不吐不快般的回答后,就冷漠地转过身去。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被压扁的匣子,迅速站起来并准备离开现场。
“多管闲事了吗?”
听到这句稍微有点过分的话,艾丝缇不由得直眨着眼。这是对帮助自己的人应该说的话吗?她马上向前抓住了对方扛在肩上的匣子吊带。
“请、请等一下!请允许我向你道歉吧。刚才的骚动是我的同事所引起的。如果你有什么地方受伤了的话,请让我为你治疗。”
“别碰我!”
那侦探帽下的眼睛,流露出焦急和慌张的目光。他狠狠地拉了拉被艾丝缇抓住的匣子吊带,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这个力道连艾丝缇也没有预料到,简直能把她抛出去。
“啊!”
突然间,传来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这并不是强行拉扯间差点跌倒的艾丝缇发出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金属的响声,匣子的盖子打开了。可是,从倾斜的匣子里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并不是照相机,而是两个已经狠狠摔到地上的葡萄酒瓶。
“糟、糟了!”“对、对不起!”
两个狼狈不堪的声音,还有那玻璃的破碎声都成为了美妙的伴奏,瓶子里的液体洒了一地。在地面的瓷砖上,那透明的液体和那白色浑浊的水形成了一个小水洼。那个戴着侦探帽的记者盯着那些液体,就像看见世界末日般地呻吟起来。当然,在旁边慌张的艾丝缇也不好过了,她正准备急忙过去跪下拾起瓶子,却一下子缩回了手,因为那里正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这是什么气味啊?”
这两种散发着的刺激性气味,有种熟悉的感觉。刺鼻的味道是汽油或是苯。而另一种比柠檬汁还要浓缩数百倍所发出的味道,恐怕是稀盐酸或硝酸吧。这两种虽然都是比较容易弄到的东西,但是不论在哪个国家,在公共场所携带都是被禁止的。不管怎样,这些东西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的话,就成为了易燃品,而且燃烧力不容忽视。而且细心一看,那两个破碎的瓶子里有个像计时器一样的东西正和电线连接在一起。易燃液体和计时器,这两种东西组合的话——艾丝缇在游击队的时候也制作过这种东西。
“这、这个……炸弹?你、你到底!?”
“你们这些家伙,都不许动!”
艾丝缇刚尖叫了一下,就感到喉咙处有股强大的压迫感。原来那个侦探帽记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到她身后,用纤细的手臂勒紧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没有拿东西的手迅速从袖口间拿出一把小型护身用手枪——帕姆毕斯托尔。
“都别动,那边的士兵队也是!只要你们稍有动作,我就在这个小女孩的头上开个洞!”
“——全员停止行动。”
一瞬间,举着枪的士兵和悲鸣着的记者们都在女士官的命令下镇静下来。她水平地举起手抑制住周围的气氛后,对着侦探帽记者示意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在这里发动暴力事件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立即从艾丝缇修女身边离开。只要你肯释放她的话,我们也承诺绅士地处理此次事件。”
“承诺?我呸!你所谓的承诺根本没法让人相信。玛丽·史宾塞上校……不,‘血腥玛丽’!”
因为隔着口罩,侦探帽男人的声音显得模糊不清,但是从那声音终能清楚地赶到憎恨与愤怒。或许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抑或是在策划着什么,他死死地抓住手枪对准艾丝缇的太阳穴,口中继续说着充满怨气的话。
“贝尔法斯托镇压战的时候,你的英雄事迹可是人人皆知呢!被讲和的甜言蜜语所欺骗,投降之后却是被赶尽杀绝,可怜的反叛军啊……‘绅士地处理’……哈,还真够厚颜无耻!”
“……你是反叛军的残党吗?”
面对着侦探帽男人的谴责,玛丽依然面不改色。伸出右手稳住后面的士兵之后,继续用同样的语气继续着前面的话题。
“那么,你是来暗杀我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跟艾丝缇修女没有关系了。把她放了,对着我射击吧。”
“啊啊,我也很想这么做呢。但是我若是这么做的话,下一秒我恐怕就要变成蜂窝了呢。所以,只有委屈她一下了。”
这个时候,侦探帽男人的声音慢慢变得开始令人讨厌起来。他的手指一边不耐烦地在凶器上划动着,一边怨恨地咂着嘴。
“没有成功暗杀血腥玛丽确实有点可惜,但今晚的收获是‘伊什特万的圣女’,嗯,暂时就忍耐一下好了……喂,过来,小姑娘!”
艾丝缇的头被猛地推了一下。侦探帽男人一边继续把她挡在前面当挡箭牌,一边从屏住呼吸的记者们所让开的空隙中移动着,向着休息室的出口缓缓后退。只要通过玻璃门,就可以到达车站,里面有去往市区的计程马车。他是打算乘车逃走吗?
“咳,乘车不可能逃走的……马上就会被追上了!”
“呀,谢谢关心了,圣女阁下。但是,这一点我早就考虑过了。”
对于艾丝缇的忠告,侦探帽男人给予了嘲笑作为回答后,推开了后面的玻璃门。他一边讥笑着从远处举起枪迫近的士兵们,一边拿出了个小哨子吹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头上忽然间刮起了一阵强烈的暴风。
“那是……?!”
一阵不寻常的爆炸声轰鸣着。艾丝缇不由得仰头向天空望去,透过浓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挂在空中的银色圆盘。今晚是月圆之夜,月亮点缀着夜空,分外魅力。但是,一个丑陋的黑影划破长空,大煞风景——那是什么?
“喂……那个正向这边靠近啊!”
一个士兵见状,立刻发出了悲鸣般的叫声,但是雷鸣般的爆炸声和强风把声音完全遮盖住了。一个怪影正朝着车站迅速降落。当地面上的人们反应过来时,那后方配备着螺旋桨、上方配备着旋翼的飞行机械朝地面猛冲过来,然后扬起机首水平地缓缓移动着。
“不好!要冲过来了……全体退避!”
正在玛丽下达命令的时候,士兵们已经躲避不及,乱作一团。另一边,飞行机械再次往地面猛冲,其冲力引发的气流把停在路边的汽车和马车吹得东倒西歪。眼看快接近地面的建筑物的时候,飞行机械突然一个急刹停在了半空中。从常识层面来说,无论驾驶员如何强悍,都没有办法承受这种冲击力,技术如何精湛都无法做出这种动作。这样只能说明驾驶员根本就没有这种顾虑,也就是说操纵席上根本没有人,只有那冰冷的玻璃。
“不可能、自动驾驶!?这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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