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兵器……)
“进攻,‘神枪手’!”
曾经在威尼斯与恐怖分子对峙的时候,自己没能将敌人消灭。
“托雷士神父,准许开火!立刻将他击毙……”
那个在布拉格的酒店里违抗了主人的命令,让敌人逃跑的人是谁?
(我把米兰公爵……她的……命令……)
急速突破防火墙的病毒已经开始全面侵占思考领域了。就连过去和现在,或者说现实和记忆都无法区别的托雷士的中枢演算机,渐渐处于半瘫痪状态。
(我……我……是……)
最后残留的一点自我,也随着混乱的意识消失了。组成话语的数字被无意义地罗列和分解着……
就在这个时候,指尖好像触到了什么东西。
受到病毒的影响在地板上乱抓的手指,无意间触摸到了什么硬物。这种感觉像极了死亡,冰冷地拒绝了任何东西的靠近。但这对于托雷士来说,有种如同自己的上半身般存在的感觉——巨型手枪M13“神怒之日”。
如果这个时候IIX不是在忙着破坏同型机的OS处理机能,肯定能够注意得到无规则痉挛着的托雷士的手伸向了落在地板上的M13。这样的话,凭他的速度肯定能轻松地夺取。但是现实是,当IIX察觉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直径13毫米的枪口带着剧烈的颤抖瞄准了他的脸。
“慢了……0。03秒……”
伴随着断裂的枪声,此时IIX的颈部扭曲到了人类不可能达到的角度。一旦命中将会是致命一击的13毫米子弹从鼻尖掠了过去。
“——还能动吗,IIIX。”
如果是有心人,或许能听得出这单调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惊讶。从托雷士手上以无法抗拒的力量夺走了手枪,杀人玩偶冷静地指出。
“不过,建议你停止无谓的抵抗。我和你的性能是有差别的。结果已经决——”
但是,他准备的台词并没有说完。
就在传感器捕捉到混沌的水声时,被子弹拦腰打穿的圆桶罐里喷出的盐酸铜溶液,也顺势落到了他的脸上。
“!”
微微张开的嘴唇间溢出了刺耳的声音,被青烟覆盖了脸的IIX大幅度地将身子向后仰。就在此时,托雷士的身体敏捷地站了起来。
“确认敌方再启动——”
右手捂住冒着烟的脸,IIX左手举起了霰弹枪。凶恶的枪口捕捉着同型机的同时,手指一直扣着扳机。
“开火!”
枪声响起的同时,托雷士不是很灵活地跳跃着,躲闪着代替他成为霰弹下牺牲品的圆桶罐中喷出的透明液体。但是,要全身而退对于身体的控制系统太过苛刻。使出了不寻常的脚力,让接近两百公斤的机械化步兵的身体足足弹起了十米高。但是冲破墙壁、跳出走廊的托雷士的身体也摔在了地上。因为这冲击,混乱的平衡系统一时中断了运作。
“——别逃,IIIX。”
从正欲重新启动平衡系统的托雷士背后,响起了毫无生气的声音。拿着霰弹枪的IIX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机械性地上膛、然后锁定托雷士的胸口——这样近的距离,而且,神父惊慌失措地站不起来。
“战术思考模式从突击战模式改写为蹂躏战模式——目标捕捉。”
但是,不管是进入开枪状态的IIX,还是想尽办法站起来的托雷士都没有注意到。
在IIX的背后,从圆桶罐里喷出的液体——过氧化的正氢水,和地板上的盐酸铜溶液混合在一起,往上正冒着白烟。
“开——”
发生剧烈化学变化的两种液体闪着火光、冒着白烟爆炸的时候,正是IIX要扣动扳机的瞬间。
(第二节完)
2…
“请在这里决定吧,开发号HC…IIIX。”
太阳光被大气不规则地反射着。暮色将至的天空,辉映着皮下循环剂的颜色。
“和你一样的同型机都已经被消灭了,接下来,你的生命维持系统也将很快停止活动……即是说,意味着死亡。”
在金色卷发下的脸犹如钠结晶一般苍白。这目光如同剃刀般坚硬,仿佛像干冰一样被冻结了。而现在,在这双瞳之中却倒映着一个无力横躺着的人影。
似乎是被锐利的兵器刺伤过的腹部断裂开来,全身上下被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皮下循环剂浸泡着的杀人玩偶——低头看着这一切的、身穿大红法衣的丽人,再次询问着。
“我就尊重你的判断吧。所以,现在,请在这里作出决定,HC…IIIX。你想就在这里死去吗?还是——”
完成在数据领域搜索的内部警报系统,将意识拉回了现实。
由于病毒,要将产生异常的部分组合从作业领域里隔离,重新在假想作业领域里设定数据保护内存,做完这些需要359秒的时间,才能再次让被冻结的现实识别正常运作。
但是常规性情报处理好像还是产生了错误。没有下命令却产生的数据再生任务扰乱了编程。
“视觉情报处理数字确认——清零。记忆选择处理数字确认——清零。色彩识别计算数据确认……”
把作业程序一个一个地念出来,是为了确认发生机能的动作。在结束了咏唱般的低语之后,原本横躺着的托雷士从地板上慢慢地坐起身子。从身上飞舞飘落的、仿佛小雪片般的东西,是剥落的冰的碎片。
“左膝关节平衡构造体确认——清零……再次启动作业,确认正常完成。”
在完成了对身体各个部位平衡系统误差的微调后,托雷士慢慢朝周围看了看。
零下43摄氏度——被雪白的霜覆盖的液体储氧库,宛如被冻结的地狱。作为喷进炸弹燃料的液体氧'某I:貌似是“液态氢”吧,氧气好像不可以作燃料,但可以作助燃剂。'必须保存在极低的气温下。将一切冰冻的寒气,仿佛拒绝所有的存在。但是,对于现在的托雷士来说,只有这冰冻的空气才是阻挡追杀者的唯一屏障。
“IIX,应该以为我已经逃到外边了吧……”
确实趁着那爆炸的混乱要逃到城外是有可能的。但是,如果考虑到到刚才为止自己的情况,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摆脱后面的追击。驱除病毒、修复受损的系统,无论如何都需要时间。逃脱从现在开始——
“……逃脱?”
逃脱了以后会如何?
按了按还残留着病毒影响的头,托雷士自问着。
应该要带回去的男人被杀了,必须带回去的资料也失去了。单单就这副身躯回到主人身边会有什么意义?难道这次又要作为没有完成命令的无能人偶回去吗……
“等一下……我很混乱……”
托雷士想要阻止这毫无头绪展开的常规性思考的失控。思考这样的事情是毫无意义的。这样不是很像人类吗?自己明明是兵器……
“兵器?”
果然,真的是这样吗?
“兵器是根据命令准确将敌人击毁的工具。连这样的能力都没有,你不是兵器。”
IIX的话才是事实吗?
不能完成主人的命令,不能打倒敌人的兵器有存在的意义吗?
托雷士没有注意到常规性思考的再次失控。无意间,视线落在了手中握着的那块钢铁上。
M13神怒之日——枪无法考虑任何事情,只是听从主人的意志吐出子弹、射杀敌人而已。这才是兵器,才应该是兵器的全部。
(……我不能成为兵器吗?)
空洞地眨着的视线突然滑向了旁边。
被冰和霜覆盖的冷冻库,被这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的寂静支配着。在这寂静中,立着的那几根白色的柱子,是液态氧的液化气瓶。因为有着极强的爆发力,所以被用来做火箭的燃料。托雷士盯着这个,手指握住了枪把——
听觉传感系统捕捉到了一点小小的声音。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踏碎霜雪的声音。
“……”
如果在目前的状况下追杀者——特别是IIX折回来,要想从阿西西逃脱就会变得很难。而且,假如自己被捕获的话——
“我会把米兰公爵逼到死地……”
如果非法活动中的派遣执行官落到了异端审问局手上,弗朗契斯柯大概会尽可能地借题发挥的吧。不用等到异端审问,卡特琳娜就完了。
“……”
在将M13的枪口悄悄举起的同时,托雷士的手指也已经解除了安全装置。从刚才开始,他就通过准星捕捉到了在液化气瓶的背面时隐时现的影子,并且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瞄准完毕。”
就算那样,自己到底是什么?突然之间,这样的疑问闪过了中枢演算机构。
作为人类被生下来却成不了人类,作为机械战斗却又成不了机械……
混乱的常规性思考,好像永远不能找到答案。所以,托雷士决定在此之前就扣下扳机。
“发——”
“慢了0。037秒。”
就在扳机扣下的瞬间,M13从派遣执行官的手中飞了出去。
打掉M13的那颗子弹——作为与来复枪有同等射击精确度的霰弹枪的特殊用弹,就这样擦过托雷士的脸旁射穿了他身后的墙壁。
“你果然在这里,IIIX。”
在冒着硝烟的战用霰弹枪那巨大的枪口彼方,是一张仿佛戴了面具的严肃脸孔。
小个子的修士这时的脸上,似乎带着微微的笑意。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的想法我全都知道。”
反射性地站了起来,托雷士朝着周围扫视。这家伙只有一个人吗?特务警官——
“没用的,IIIX。在这里的只有我和你。”
架着战用霰弹枪,IIX向前踏出一步。
“一对一——我们的战斗不需要妨碍物。”
在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的同时,托雷士躲到了液化气罐子的后面。拔出剩下的最后一把M13,欠着身子摆出防御的姿势。
大概是战斗这样的突发事件,把中枢演算机构暂时带回了正常状态。托雷士敏捷地展开了常规性思考。
双方在这样的室内都不能发挥全力。如果液化气罐子被流弹击中,不用说自己,就连整个城塞都肯定会被炸得干干净净的。这点对方也应该知道。一定要想办法在这里让IIX止步,再趁着那时候逃脱——
“你在考虑让我止步,然后从这个地方逃脱吧?”
听到平板的声音在这时邪恶地响起来,难道是错觉吗?与声音同时,从右侧逼近过来一个身影,托雷士毫不忧郁地射穿了它。但,当注意到这只是披着特务警官制服的圆桶罐影子的时候,从背后伸出的手指将托雷士右手的枪夺了过去。正想要回头的时候,肩膀已经像婴儿一样被扭住了,手被反扭到背后,完全动弹不得。
“抵抗是没有意义的,HC…IIIX。”
用玻璃眼睛看着同型机的背部,IIX从自己的脖子里拉出了一根绳索。
“重新开始2943秒前中断的作业——要求配合。”
看着渐渐接近的银色接口,托雷士的脸稍稍僵硬了。
在有限的范围内拼命挣扎着,但这种挣扎完全被IIX的力量制御住了。被反扣在背后的右手一动都不能动,作为腕部固定的追加兵器火焰发射器在这种姿势下也用不了。只要手指能动,发炮就有可能。但是,IIX仿佛已经把这些全考虑到了,在这种固定的角度下,暂不说瞄准IIX,单单是避开储氧的钢瓶都需要慎重地设定。
“侵入开始。”
“……!”
抵抗是徒劳的,以被插入的插口为中心扩散开来的红色光芒,渐渐吞噬着托雷士的思维。
“请在这里决定吧,开发号HC…IIIX。”
太阳光被大气不规则地反射着。暮色将至的天空,辉映着皮下循环剂的颜色。
“和你一样的同型机都已经被消灭了,接下来,你的生命维持系统也将很快停止活动……即是说,意味着死亡。”
在金色卷发下的脸犹如钠结晶一般苍白。这目光如同剃刀般坚硬,仿佛像干冰一样被冻结了。而现在,在这双瞳之中却倒映着一个无力横躺着的人影。
似乎是被锐利的兵器刺伤过的腹部断裂开来,全身上下被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皮下循环剂浸泡着的杀人玩偶——低头看着这一切的、身穿大红法衣的丽人,再次询问着。
“我就尊重你的判断吧。所以,现在,请在这里作出决定,HC…IIIX。你想就在这里死去吗?还是想要作为人类继续活下去?”
“人类……作为人类……活着……是什么?”
无机质的声音空洞地反问着。
抬起头来仰望着红色的天空和苍白面孔的那张脸可以说是天真无邪。就好像新生的婴儿向母亲探询一般,断断续续地吐着单字。不过,在这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丝毫改变。
“我……作为机械……被生下来……事到如今……要作为人类……活下去……是不可能的……希望……能将我作为机械……对待……”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从冰冷的瞳孔中闪过的那道光是什么?
怜悯?同情?
不,不是。那是别的什么——
“……那么听好了,HC…IIIX。”
在杀人玩偶还保留着常规性思考的判断机能时,丽人跪在了他的身边。毫不理会法衣被弄脏,手掌覆上了被皮下循环剂浸湿了的实验体的额头。
“如你所愿,我会将你作为机械来对待……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所有物。”
“所有物?”
“是的,所有物。”
流露出的声音,好像摇篮曲一般温柔。
“如你所愿,你可以作为机械生存下去。所以,没有我的许可,绝对不容许损坏。”
丽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偶想说话而半开的双唇,用温柔又不容辩驳的声音和话语拯救了他的灵魂。
“如果不作为人类活下去,那么就作为物体活着吧……HC…IIIX,以后,你就是我的所有物。”
“对了,那个时候我……”
“——无意义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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