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得有甘冒相当风险的觉悟。因为要从城里逃出,就已经非常困难了。”
“我是帝国贵族。”
苍白的脸上有着断然的决心,以恩摇头说道。
“而且对贵族而言,陛下的赦命是绝对的。如果要违背赦命,那我宁可选择死。”
“你的心情我能体会。不过会因为强行会面而遭逢危险的人不只是你。”一被异端审问局给逮到,丝佛札枢机主教的立场会变得相当不利。还是请你放弃这次会面,下回再想办法——“
“对了,来泡茶吧。”
艾丝缇略显唐突的站起身来。以恩的沮丧脸孔,她再也看不下去。
“似乎会聊得很久,我看就边喝茶边继续吧神父,你来帮我一下好吗?”
“噢,我”
亚伯正想摇头,却在艾丝缇目光如剑的神情中陷入了沉默。于是只好不甘愿的站起身来,留下沉思的以恩走向厨房。
“有什么事,艾丝缇?”
“你刚才是说真的吗?”
才一走进狭窄的厨房,艾丝缇就用严厉的表情细声说道。声音为了不让寝室里的少年听见而特意压低,不过视线却很锐利。
“你打算叫他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不能和阁下会面?”
“噢,算是吧。”
亚伯的眼神飘忽,仿佛正躲避着少女嗓音之中某种危险的气息。一边按着出现裂痕的镜框中央,一边在没有人追问的情况下开始辩解。
“状况远比想象中来得糟糕。同时恶化的可能性非常高,好转的可能性则趋近于零。照这种情形来看,至少得保住他的安全,让他先离开这个城市”
“可是,丝佛札枢机主教的命令是要保护他、并将他带到阁下面前不是吗?既然如此——”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异端审问官还没来,卢克索男爵也还没有背叛。最重要的是,她没想到孟斐斯伯爵本人会受重伤、变成无法行动自如的状态。哎,如果这无线电还能用就好了。”
亚伯嘴里一边解释,一边神情悲伤的用手摸着耳朵。耳扣在被异端审问官殴打的时候损坏了,他用笨拙的手势将它取下。
“总而言之,我们别无选择。这部分,卡特琳娜一定能够理解。”
“我想问的并不是‘卡特琳娜大人’的事!”
听到这些话,晚宴席上的愤怒再度涌现到脑海中。艾丝缇用激烈的口吻忿忿的说道。
“我想问的是孟斐斯伯爵的事。他可是拼了命要来这个城市啊!你的意思是叫他空手而回吗?”
异端审问局的那些人或许真是强敌。尤其是佩卓斯修士——那位异端审问官的存在,确实是个威胁。
不过我方也还有张王牌。
“吸血鬼猎人”——那股叫人恐惧的强大力量,若是眼前的神父肯使出来,异端审问官根本不足为惧。不,只要他在地下港口把它给叫出来,以恩也就不用面临那么危险的状况。如果能在那里将拉杜加以制伏、对佩卓斯修士给予重击,现在也就不用落到如此难堪。只要肯把他叫出来——!
“没办法啊,艾丝缇。”
不过亚伯似乎并没察觉少女的想法,只是耸了耸肩。
“我们已经尽力了。办不到的事,后悔也没用。”
仔细封存着的东西,在痛楚之中跟着醒来。
“神父,你真的敢这么说”你真的敢拍胸脯说你已“尽力了?”
没错,不单单是现在这件事。那是从离开伊什特万以来,持续累积的不满——猛一回神,艾丝缇已经抓着亚伯胸口发出了怒吼。
“你尽的是什么力!你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展现实力!”
“艾丝缇,我并没有保留实力。”
“骗人!那你为什么惟色或那么不把在伊什特万那招给使出来!”
艾丝缇用手抓着亚伯的胸口摇晃。如果现在的她保有些许冷静,或许就能察觉神父的气色异常地开始变差。只是数个月来的愤慨一举爆发,少女不可能有办法那么细心。
“要是你肯认真,事情就会顺利得多!他也不用遭遇如此危险的状况!只要你”
“……”
亚伯就这样被摇撼着,不再多作辩解。只是神色暗沉地紧抿着唇。那内心隐忍着什么秘密似的表情,让艾丝缇加倍光火。于是视线更加用力,准备射出想要刨出对方内脏般的句子。
“呃艾丝缇?”
就在艾丝缇正要开口的时候,听起来战战兢兢的声音由背后传来。
“怎、怎么了,阁下?”
“抱歉,你们正谈到一半”
在表情不悦的少女,与“可奈何似的垂下视线的”父之间来回张望,以恩“己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然后咳嗽一声,用手指着窗外。
“外面有奇怪的人样子总觉得怪怪的。”
“啊?”
艾丝缇和亚伯面面相觑,浑然忘了之前的争执。然后来年个人像弹簧似的来到窗底下窥视。
“是特警!”
两人的声音完全重叠。
在旅馆前有三十名左右的黑色野战服男子。站在旁边指指点点的,则是这件旅馆的主人。
“阁下,快穿衣服!”
艾丝缇用尖锐的声音交待以恩。单手拿着少年的替换衣服,另一只手则迅速将药“与”材“类”东“塞”包“。”这“间”亚“似”往“廊”查“楼”的“形。艾丝缇朝着那背影一瞥——
(我会不会说得太过分了)
在艾丝缇总算冷静下来的脑海角落,闪过了一丝小小的后悔。
想到适才所见的悲伤表情,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过分了。
不过少女马上摇头,赶走懦弱的想法。自己并没有错。错的是他。对,是他有错——
因为之前已经做好准备,所以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中,逃离的整顿已经就绪。虽然时间这么短,楼下的骚动已经透过地面隐隐传来。艾丝缇拉着以恩的手,来到了走廊。用先走一步的亚伯事先配好的万用钥匙潜入对面的空房。在这种场合所需要的逃脱方法与规则,早就已经有了腹案。
遇到这种情形,从后门逃声更加危险。他们会这样大张旗鼓的突袭,“必是掌握了这里的后门。后门铁定已经有人看守。所以更不能往后面走。只是话说回来,在天亮之前就得找到新的藏身处,所以也没时间拖拖拉拉。
对面房间窗下紧邻着的,就是隔壁人家的屋顶。在对面马路上可以瞥见特警制服的一角,不过只要翻过了屋顶,想必就不会被发现。
“你们两个也快点!”
“那我先走。”
耳边已经传来军靴步上阶梯的声音。
艾丝缇静静穿过亚伯所打开的窗户。原本打算在和神父眼神交会的时候说声抱歉——
“动作快,艾丝缇!他们已经来了!”
“我知道啦!”
结果被这么一催,就什么话也没说。
II
血液特剂在气泡中跟着溶解,长生种则用空虚的眼神注视着它。赤铜质小瓶子里的白粉没有收拾,就那样摆着。
“你调的鸦片老加太多是吧?”
只见他邋遢的坐在椅子上,然后将手伸向了小瓶。没有洗澡,今天也是第三天了。沾血的衬衫沾满尘垢,宛如夜色的发丝也没有梳理,就这样乱着。
原本就没有修饰外表的必要。这里可能是有史以来,阳光从来就没有照射过的黑暗地底。根本没有人会去看。要是耳朵够灵,或许可以听见类似微微细雨的声音,那是以半永久电力供应这座“女王之墓”的燃料电池、以及仿佛可以运作到世界末日的电脑运作声。
“是你品味太差居然在‘生命之水’里面加砂糖。”
拉杜随手将小瓶倒在玻璃杯上。高纯度的鸦片迅速撒入“生命之水”,瞬间达到了饱和。没有溶解的部分就在底部形成厚“的沉淀。不过他还是举杯一饮而尽。喝干最后一滴,然后急急的呛咳。
“是真的。”
不晓得在高兴些什么,拉杜像猫一样嗤、嗤的鼓动着喉咙。眼中甚至浮现了泪光,仿佛嘲弄着谁似的拉起了唇角。
“没错,这里面鸦片确实太多你说得对,我的朋友。”
长生中的嗤笑声久久停不下来。如果是断生种,这样的鸦片过度摄取早已达到致死分量,对他而言却只有微醺的程度。他重新将矿泉水注入杯中,丢进血液制剂。正想再次撒入鸦片的时候——
“哎呀呀。这种时候就在享福啊。”
一缕讽刺的声音,将拉杜的手定在原地。
“现在才刚入夜哪?要喝醉会不会太早了些?”
“是谁?!”
设置在加太基地下两百公尺——比核子避难所还要下层的这个区域,除了他之外,应该没有别人。能够让身为长生中的他超感应失灵、然后逼近身旁的
“什么谁不谁的,‘炎之剑’。你到底在这里干吗?”
“原来是你啊,‘操偶师’。”
望着那宛如由黑暗所生出的人影,拉杜发出了既非安然谓叹、亦非战兢呻吟的吐息。
那人影——由黑暗所生的年轻人相当的美。他有一头咖啡色发丝和同色的眼珠。带着懮愁的美貌,那份纤细如此脆弱,让人觉得只要一个不经意的触碰,就要跟着碎裂。身上所穿的是处处有得买的简单外套,不过光是这样的装束,就已胜过任何王公贵族的礼服。拉杜虽然也被分类为美形,不过两人一比,就和这位青年差得远了。若是真有天使,神所赋予的大约便是如此形貌。
不过,拉杜不得不和这年轻人碰面的时候,总会想起短生种圣经之中的一节——“所以,将自己假扮为光之御史的恶魔并非罕见”。
“你来这里做什么,‘操偶师’?”
“来”看“的”形“,”炎“剑”。“正”点“是”看“和”沙“天”‘“情”。“
“操偶师”耸了耸肩,露出伤脑筋的表情。这年轻人连这种表情都有令人屏息的美丽。
“帝国使者和教廷枢机主教到迦太基已经很久了。为了要让刺客接近这两人,我们可是用尽了心机。不过为了预防暗杀失败,我们还准备了让封印古代遗迹复活的备案——连教廷的电脑工程师都特地调来但是遗迹打开了,之后却完全没消没息。我正觉得担心,结果过来一看,作战负责人喝得醉醺醺在说醉话你看看,这下我回去该怎么交待?”
“……”
年轻人斜眼望着不悦的保持沉默的吸血鬼,然后啪的一声弹指。高耸的天花板上亮起白色的灯光。在这广阔的黑暗中,那是近乎无望的微光,不过要让沉入黑影之中的物体浮现,这样已经十分足够。
物体看起来像座巨大的祭坛。
类似古代阶梯状金字塔的四角锥体。那是已故女王的墓碑,由及其迷信的后世迦太基市民所封印的碑石。
不过在场的两人都知道,那是由失落科技精粹所制作而成的电脑。由名为“艾莉莎女王”的人为了某种目的而创造,在创造者死后,依旧为了遂行目的,而持续进行运作。
“那两人的暗杀失败也就算了,为什么在那之后,你不马上启动‘沙漠天使’?明明只要用这个一切就能搞定的。可以将孟斐斯伯爵和丝佛札枢机主教同时除掉。”
“使用‘沙漠天使’,那两个人的死亡会被当成意外。”
拉杜一边喝着没放鸦片的“生命之水”,一边不悦的回答。
“使者和枢机主教,必须分别死在短生种与吸血鬼的手里不然我们‘骑士团’要将帝国与教廷导向开战的目的,不就无法达成了?”
“可以这样自然是最好。但是让使者与枢机主教见面的话铁定不妙。万一暗杀失败,就以备用办法‘沙漠天使’将他们与迦太基整个除掉,这可是‘骑士团’的决定。你为什么把它撇在一边?”
“我还没有失败。”
拉杜用眼角余光瞪着那白磁般的美貌,然后说道。
“我还没有失败。我会乘乱把他解决。枢机主教那边也是一样。”
“‘把他解决’?有那么简单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操偶师’?”
年轻人耸了耸肩,长生种用带刺的眼光直瞪着他。
“你要是想说什么,那就说清楚。”
“我在担心,你能不能杀得了他。”
“操偶师”用指尖顶着下颚,看似担心的皱着眉头。不过俯视拉杜的眼底却带有某种愉悦的光芒。
“一开始,皇帝要派遣使者根丝佛札枢机主教会面的时候,为了加以阻止,是你主动和我们联络的对吧,‘炎之剑’?”
“是的——短生种没理由和我们进行交涉。为了这个缘故,必须阻止派遣使者。”
长生种瞪着年轻人,一副有话就说的表情。要是他有心,在转瞬之间就能将以两个短生种马上变成焦炭。不过美貌男子却纹风不动,完全没有离开的意图。
“阻拦皇帝和枢机主教之间的接触,然后加以利用,制造两者的对立——嗯,这个做法不错。很不错。‘骑士团’和我都不担心这点。只是接下来的是很不妙。后来被皇帝选为使者的人,居然是孟斐斯伯爵以恩——也就是你的好友。”
带着深深的同情,“操偶师”摇了摇头。
“命运这种东西,有时还真是惨酷。怎么说呢明明是你最信赖,对方也最相信你的朋友,你却不得不拔剑相向。而且你——”
“那是我个人的事,与这无关。”
你闹够了吧——底层泛光的青铜色眸子如此呐喊着。
拉杜将实现从带着虚假同情的美丽面庞上面挪开,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少胡乱推测。这回计划关系长生种的未来——我不可能拘泥那些个人小事!”
“哎呀、哎呀、哎呀”
仿佛要打断男子懮虑种族未来的发言似的,年轻人一声嗤笑。
“别净跟我讲些浅薄的民族大义吧,‘炎之剑’——你只是对杀害朋友这件事感到踌躇而已。嘴里老是嚷着民族大义,对孟斐斯伯爵却下不了手。一开始想让教廷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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