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想了一会儿,道:“陈施主什么时候能胜了悟明,而柳姑娘能胜了本寺的另外一位女尼,就是你们下山之时。”
陈云生微微一惊,他没想到那个平庸的丢入人群中就找不到的悟明居然是一个高手。
“他是等觉的僧人吗?”
“悟明刚刚开启自觉,今生之内未必能有等觉的境界。”
“我现在可以和他比试吗?毕竟大师委托的那件事情很急迫,修炼的话我们可以在路上进行,这样两不耽误。”
天元笑了笑,道:“陈施主知道他是何人吗?”
陈云生一愣,摇头道:“不知。”
“他就是无念向你们提起的方舟国的王子。虽然佛法不甚精湛,可道基的修为却不俗,已经有了元婴道行,你要胜他未必容易啊。”
陈云生心中一惊,以他那惊世骇俗的神念居然无法探出对方身上所隐藏的道基修为,可见佛门功法之深湛远超他的想象。
“我面对的那位女僧人是什么人?”柳晓山问道。
“她是赤岩国和蜀粟国争得不可开交的那个女子,俗家的名字叫上官婉儿,法号静心。”
第三十章 慧根
“大师觉得偷窥人的对话有意思吗?”柳晓山嘟着嘴道。
天元莞尔,“一不小心。当日无念去了很久尚没有回来,我心血来潮透过佛眼一看,便看到了这一幕。柳姑娘当时展露的智慧让人刮目相看,可见你和我佛是有缘的。”
柳晓山嗔道:“谁要出家,那么多规矩要讲,还不如死了算了。”
天元不以为忤道:“贫僧随口一说。现在我便给你种下慧根一束。”
他左手五指在胸口掐了一个莲花法印,右手在自己的太阳穴轻轻一牵,竟然牵出了一丝浅绿色的光芒。他将那丝如同凝质的光芒抛在胸前,双手不断掐着法印,一道道光汇聚在浅绿色的光芒之上,那丝没有形状的光逐渐出落的宛如一根稚嫩的幼苗。
纤细却不羸弱,稚嫩却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四周的光线簇拥着这根幼苗,仿佛一件诞生在光芒之中的神圣之物。
天元睁开眼睛,用手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这根幼苗,最终点入柳晓山的印堂。那根浅绿的幼苗在柳晓山的额头一闪即逝,四周的光线恢复了正常。
天元长出一口气,道:“第一步已经成功,我接下来传你佛眼的法诀。每日遵循此道修炼,即使不能修得佛眼,也对身体大有裨益。”
柳晓山缓缓睁开眼睛,双眸中蕴含着一股朗润之气,和之前的感觉判若两人,她点头道:“多谢大师传授。”
陈云生看的目瞪口呆,这一来一去只有一炷香的光景,柳晓山居然由刁蛮变作淑女,看起来这慧根的作用还真是不可小觑。他突然生出一种担忧,若女子日后对情爱越发的淡漠,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两人辞别了天元,走出屋子。陈云生一脸神秘地盯着柳晓山,只见霞光中,女子的眸子朗润,仿佛一泓清泉,双唇娇艳,宛若盛放的桃花,他情念所致便欲吻上一下。
却不想被柳晓山一脸严肃地跳开了,女子道:“不知怎地,种下慧根之后,总觉得天地之间唯有佛法才是小女子毕生所求,其他都觉无意。”
陈云生大呼不妙,道:“若真是如此,便真的出了大事。我定要让天元大师将你慧根取出。”
柳晓山突然莞尔,轻巧地跳到他身旁,红唇在他耳边一吻,俏皮道:“慧根中下,小女子越发觉得小云子可爱。”
柳晓山双臂抱住陈云生的脖子,眼波流转,娇俏可人,陈云生双手抱住女子娇躯,感受到她轻柔的体态,不由得心中一荡,正欲亲吻女子,忽然头顶挂起一阵风。
两人急忙分开,却看到无念腆着脸出现在两人身前,他摸着秃脑门,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打扰到你们?”
陈云生长叹一声,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像一根搅屎棍呢。”
无念却不生气,依然带着无耻的笑意,道:“随便你怎么说。师父让我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
两人无奈地跟在小和尚身后,三个人在楼台殿宇之间穿行,每每有路过的和尚,都自觉向无念打声佛号。这些僧人之中有小童,也有耄耋老人,无念却爱答不理。
“你在僧人中的辈分还挺高的。”陈云生道。
无念笑道:“辈分都是虚名,修行不看辈分。凡是重虚名的和尚都是修行不到家,看不透这点的。”
“他们看不透,你可以告诉他,何必故弄玄虚。”柳晓山还记着刚才的事情,时不时挖苦无念一句。
“有些事情要自己顿悟。别人说的总归肤浅,万事需躬亲。师父虽然给你种下慧根,若不顿悟,也是无用。”
“本姑娘也没打算有这无边的佛眼做什么事情,有用最好,无用也没关系,用不着你操心。”柳晓山泰然自若道。
无念叹了口气,嘟囔道:“师父的一片苦心却被你如此轻贱,真是气死我也。”
柳晓山哂笑道:“小和尚,方才你还张嘴修行,闭嘴身外之物,现在自己却为了一门神通动了执念。我问你,是佛眼重要,还是佛心重要?是形式重要,还是实质重要?佛祖说过,修行只是一种状态,不应该在乎这种状态带给人多少超越自然的能力,而应该关注状态本身。换言之,只有物我两忘,才能登峰造极。”
无念张了张嘴,无话可说,面对柳晓山的伶牙俐齿,他完败。不多时,三人来到一排小木屋前,每间屋子都极小,让陈云生想到了大屿山脉中李铁嘴搭建的木屋。
无念指着左手边第一间和第二间说道:“两位在重法寺的日子便住在这里,出家人生活清苦,还请见谅。”
陈云生推开一间屋门,屋内陈设极为简单,粗木的床榻,木桌,木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好在窗外正对着一片菩提林,风吹过,银丝涌动,宛如一片银海,驻足片刻,心旷神怡。
“这里倒是一个清修的好地方。”陈云生自语道。
“重法寺殿宇千万间,为何给僧人居住的却如此简陋?”柳晓山不爽道。
无念道:“殿宇是供奉佛陀的,僧侣来到世间是修行的,本应该清心寡欲。小僧友情提醒,两位施主在重法寺修行期间请克制**,有道是贪欲似火,**如刀,若是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则有损……啊!”
陈云生和柳晓山同时出手,无念一个趔趄跌出门去,不过被小和尚如此一搞,两人再没有那般柔情蜜意了。
小和尚走后,两人各自回房,思忖刚刚获得的功法和口诀。陈云生打开那份金刚罗汉图,手抚摸过那份发黄的典籍,心中莫名其妙地涌动起一股悸动。识海中那条大河水势在这一刻更加浩大。仿佛法相图和黑色河流之间有中奇妙的联系。
功法半文半图,文字的部分大概阐述了佛门典籍以及此法的一些要义,佛门典籍中对于灵气的描述和道法中有所不同。这些典籍中多半用元气来形状这种物质。对于灵气的根源描述的也比道法典籍中详细了很多。在这本典籍之中,灵气被认为是由很多细小的颗粒状晶体构成,被称之为芥子元,这些晶体用肉眼无法看到,却是世界运转的本源之力之一。
关于灵气的更深层次剖析,这本书并没有说太多,笔锋一转,转而描述起金刚罗汉法相如何修炼上了。前边有大量的文字用来介绍如何强健金身,陈云生认为这和自己无关,就跳过了。后面则是描述如何激发法相,以及法相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陈云生仔细阅读,发现法相实质上也是利用能量所幻化出的一种神通,在这种状态的加持之下,施法者会具有某种特殊的能力,多半会极大地激发施术者的潜能。
佛门子弟修炼法相之时所依靠的力量来自于自身的佛家特有的能量系统。而用道基如何驱动法相,这点典籍上自然不会有记载。
陈云生仔细研读了佛门弟子如何转化体内的能量的篇幅,开始思忖如何运用灵元做同样的事情。
按照书中记载,就算没有习练过法相的佛门弟子第一次催发法相,多半会有些征兆。他先尝试用普通的灵元催发法相的形态,可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
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陈云生接下来尝试了各种方法,首先将灵元压缩成极为精纯的能量球,然后尝试用这种东西催动法相,却发现于事无补。
接下来他又尝试用极稀薄的灵元催动法相,也没有半点效果。可陈云生不死心,先后将灵元从浓转淡分为几个档次,尝试一遍之后,他终于相信法相的驱动与否和灵元的多寡没有半点关系。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暮色沉沉,木门传来轻轻的响动,一个知客僧将木质托盘放在桌上,盘中放着一碗清粥,旁边摆着两碟咸菜。他看到陈云生低头不语,便退了出去。
陈云生睁开眼睛,长长吸了口气,感觉后背一阵酸痛。长时间静坐加冥想让他非常疲惫。端起桌上的清粥,三五口便吃完了。感觉一阵清凉纵贯周身的经脉,疲劳尽去。
“看来这粥也并非寻常之物。”他一边暗赞老和尚想得周到,一边投入进一步的修炼之中。
所谓修行,无论是佛门弟子,还是道家的门徒,都会遇到各种各样所谓的瓶颈,说白了就是不明白的地方。两种教派的修炼方法多半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就导致很多修行者认为修炼之途过于艰辛。可一旦掌握要义之后,便能突飞猛进,一日千里。这样才是修炼,远非那种水磨石穿的累积。
陈云生此时便陷入困境不可自拔。整个人仿佛遁入五里雾中,四周尽是黑暗和无助。不过这种状态在修行的过程中比比皆是,善修者多半喜欢这种状态,因为一旦突破瓶颈,那就意味着修行的效果今非昔比。
一夜过去,天色放亮。
这一夜,陈云生不但尝试了使用灵元驱动法相,同时尝试了元磁和元神,都没有半点效果。他无奈之下,开始按照佛典所说修炼起佛门的功法,想要从中找到一点线索,却发现和道法处处相悖,如果想要修行,必须放弃浑身的无相道法。
第三十一章 分光
百般无奈之下,陈云生决定暂时停止修行,到外面放松一下筋骨。他推开木门,阳光入水一般泻入屋内,他看到柳晓山的那间屋门依然紧闭,知道女子所修的法诀比自己的更艰深不知多少倍,索性不去打扰她,自行走向屋后那片菩提林。
菩提树上生的灵丝有种令人安静的能力,陈云生步入林间数十步,便觉得从内到外一片祥和。这时候,一棵大树之后闪出一个和尚的身影,正是悟明和尚。
“陈施主起的早。”悟明淡淡说道。
陈云生点头道:“悟明大师有礼了。”
“别叫我大师,小僧入佛门不过五十载,称不上大师,也不想做大师。”悟明面无表情道。
“悟明师傅起这么早在菩提林中作甚?”
“早课。师父让我数清楚这林中有多少棵树木。”
陈云生一惊,这片菩提林前望不到头,后望不到尾,不知有多少万顷,又岂是人力所为?
“你什么时候才能数完?”
“数完之日,便是我塑成金身之时。”悟明淡淡说道。
“塑造金身和数树有什么关系?”陈云生讶然。
“对于佛门子弟修行而言,步入等觉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并且一切都不可控,远没有数树这么简单明了。就算面前这片菩提林广袤无垠,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远比境界提升更加靠谱。将修行境界和数树绑定在一起,虽然两者都看似不可完成,可终究有个盼头。”
虽然悟明的语言变得不怎么像僧人,可更加容易理解。看似荒诞的事情,可细细想来,却是蕴含着一些智慧。由此他想到自己,修炼金刚法相所面临的困境似乎只有一张纸一样薄,只要一朝捅破,便能突飞猛进,可也许十年、甚至百年都无法找到正确的方法。
“当年你为什么放弃复仇。”陈云生转而问其他的东西,这样让他的思维不至于陷入死角。
悟明转过身,默默数完这一垅的菩提树,背对着陈云生,道:“我突然觉得凡间的一切都很无聊。那个带血的王座变得不再有吸引力。遁入空门是一切的解决方法。”
陈云生发现对方的后背微微颤动着,似乎情绪有些不稳定。“当年你入佛之前,已经是元婴修为,这么多年,难道你真的将无相道法都忘了吗?”
悟明面无表情地摇头道:“忘了,当然忘了,从我接触佛法的那一天起,就忘的干干净净。”
“这样不会太可惜了吗?如果你中途放弃道基,寿元是否会受到影响?”
悟明没有回答陈云生的问题,缓慢走向远方,就在他马上要出了陈云生视线的时候,突然转过身,神秘说道:“你是不是感觉面前有一张纸,虽然看似极薄,却无法突破?有些事情换个角度或许会有不同。”
陈云生咀嚼对方话中含义的时候,悟明已经消失在菩提林中。寒风吹过,几缕银丝落在陈云生的脖颈,一阵冰凉,这让他更冷静了一些。
自己找不到答案,不妨去问人,这是最快的方法。现在最合适的人就是天元僧。
陈云生按照来路走到那个草庐之前,一路上碰到不少和尚,没有一个人停下来问他到底要去哪。
草庐的木门自动打开,陈云生走入屋中,暗淡的光心中,天元僧坐在蒲团之上,双目紧闭,看似已经入定。陈云生安静地坐在一旁的蒲团上,思索着悟明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天元僧终于睁开眼睛,声音干涩地问道:“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弟子在驱动之法上遇到的瓶颈。使用道法似乎不太容易驱动金刚法相。”陈云生以弟子相称是因为天元僧数次传法给自己,相当于自己的师长。
“悟明说的很对,事情换个角度去看会有不同。修道之人驱动法相必然用道术,否则和佛门弟子又有什么不同,还算什么修士。”
“修无相道法的修行者只有灵元可用,但是灵元貌似对法相没有作用。”陈云生颇为郁闷地说道。
天元指着窗口射入的光线,道:“这束光中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