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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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愿石- 第6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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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师父!”帕西斯欣喜若狂,又不敢惊扰他,竭力压低声音,“你认得出我,对吗?”

迟钝地眨眨眼,肖恩再次笑了:“当然认得出啦,你又没长角……嗯,口好渴。”帕西斯连忙扶他起来喝水。打量室内,肖恩一愣:“这是哪儿?我……我不会是做梦吧?”

“战争结束了,我们胜利了。”

“是吗?”这声回应包含了很多情绪。

那个性格大变的人,如果真是梦中的事物,该有多好。

看透他的心思,帕西斯将他扶躺回去,温言道:“别想太多了,肖恩师父,你现在需要静养。”肖恩朝他粉饰一笑,随即露出惊慌之情:“你你……只有你一个吗?”

“放心,我们都没事。”耙梳他汗湿的刘海,清越的男性嗓音是安抚人心的轻柔,“就你一个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嘿嘿。”这回肖恩笑得真心满满,郑重保证,“我会好起来。”帕西斯白他:“是哦,过两天不要叫苦连天。”

“?”

“康复的首要条件是节食戒酒。”

“啊……”哀号响彻房间。帕西斯暗暗佩服师父竟然还能发出这么中气充沛的叫声。

“呜呜呜,帕尔。”肖恩含泪凝视他,神情无比可怜巴巴。帕西斯宠溺地拍拍他:“乖,我会做更好喝的药酒和水果茶给你。”

“嗯!”

又聊了几句,肖恩渐渐支撑不住。看出他的状态,帕西斯倾身在他前额一吻:

“睡吧,肖恩师父,一切有我们。”

……

肖恩不愧是蟑螂体质,过了几天就能坐在床上,拆礼物拆得不亦乐乎。

宁静的午后,菲莉西亚打扫完端药进来,服侍他喝完,正要离去,鲁西克敲门走进,看清师父的情形,展颜笑道:“精神不错嘛。”

“露西,露西,抱。”扔下手中半拆封的礼盒,肖恩张开双臂。

“……你的幼稚度又提高了。”说归说,鲁西克还是走过去让他抱个痛快,附带蹭来蹭去的撒娇。

“肖恩师父,还有我们哟。”玛丽薇莎从恋人背后探出头。华尔特挥手:“一会儿安迪和帕尔也会来,今天大家放假,陪你喝午茶。”

“耶……”肖恩万分雀跃,换人拥抱,轮到华尔特发现不对,“你们怎么都穿得这么正式?”

“我们很忙啊。”自认和政治不搭的华尔特叹息连连,“听取报告,批阅公文,交际应酬,巡视察访。”肖恩一头雾水:“为什么你们要做这种事?”鲁西克淡淡地转移话题:“我们是帮上面分忧,也不是很忙。”玛丽薇莎跟着掩饰:“是啊,我们就偶尔参加一些舞会……肖恩师父,你点心想吃什么?我来做。”

“我要吃叉烧包,三明治,烤薄饼,草莓蛋糕,奶油酥卷,巧克力布丁……”

“全部否决,你一样也不能吃。”

“呜……帕尔……”肖恩哀怨欲绝地看着来得不是时候的小徒弟。同时进门的安迪笑着安慰:“帕尔会做更好吃的茶点,你就放心交给他吧。”

“安迪……”

“来了来了。”赶紧上去让他抱。

布置得素雅洁净的卧室里,鹅黄色的丝绸窗帘随风轻曳;纯白的长毛地毯镶有银丝组成的花纹;床上铺着桔黄色的天鹅绒被单;墙壁以白色大理石砌成,反射着粼粼光波。窗户大敞,可以看见庭园里早开的蔷薇。花瓣娇艳欲滴,浓郁的花香飘进屋子,混合着清茶甜点的芬芳,营造出温馨的氛围。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欢笑,在轻松的交谈中,洗尽连日来的疲惫。

很久很久以后,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还能清晰地想起:那个水晶般剔透的人坐在窗边,眉目飞扬,神情生动地变化,闪耀着阳光的双眼像清澈见底的泉水。

他挚爱的少女身穿蓝底碎花的连衣裙,系着白围裙,乌黑的卷发随意扎成一束,纤细的手指比瓷杯更白皙。

崇拜的师兄姿态闲雅地品茗,俊美的面容浮着冰融的笑意,不时帮身旁的红发少女添茶端碟,毒辣地教训吃太快而噎住的师父,动作却十分温柔地拍抚。

立志当画家的青年总是不愠不火地笑着,调和气氛,兴起就为大家画几张人物素描,在夸奖声中赧红脸。还时不时吵嘴的搭档夸夸其谈,话题几乎都由他带起。

再也看不下去,身在北城的“光复王”合起眼,痛苦地自问:

怎能不恨?怎能不恨!

……

当肖恩的主治大夫帕西斯判断可以接客后,孝顺的徒弟们才放等得心焦的探病者一拥而入。

不是他们专制,而是肖恩的朋友多半都有点爱胡闹,围在一起更是瞎起哄,说不定还会偷带禁品。而事实证明,他们并非杞人忧天。

“拿出来。”

看着面前白皙修长,美丽迷人的大手,肖恩挤出破绽百出的无辜表情:“什……什么啊?”帕西斯加重语气:“酒!”

“没有,没有酒。”肖恩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摇头否认,装出好宝宝的样子举起一本厚重的古籍,“看,是书哦,非常正经的书。”根本懒得跟他废话,帕西斯直接抢过那本名为《法治与国论》的厚书(肖恩会看这种书才有鬼),翻开一看,果然,挖空的书页里藏着一瓶葡萄酒。

“没收!”

“啊……”肖恩发出心碎的呐喊。这瓶酒是布修送的,他当时还夸他聪明,没想到帕西斯一眼就识破了。

“我不是做药酒给你了吗,为什么还要朋友偷带?”看了看酒精浓度,银发青年更加生气。肖恩委屈地瞅着他:“药酒不够喝啦。”

“可是你的病还没好,万一又发烧,我们会担心。”帕西斯使出万试万灵的人情攻势。果然肖恩耷拉着脑袋,怏怏应道:“是……”

“乖,我知道你酒瘾上来很难受,再忍耐几天,就能喝真正的酒精饮料了。”

“嗯!”肖恩一扫郁色,目送弟子将酒放进柜子,问出这些天兜在心里的问题,“帕尔,姐姐怎么都不来看我?”帕西斯手一抖,险些摔破瓶子,不知是继续隐瞒下去,还是干脆吐露,痛过算数。

从他的态度看出不祥,肖恩脸色发白,下意识地选择忽略:“嗯……她是工作很忙吧,还是受了伤?”

“肖恩师父。”深吸一口气,帕西斯转头直视他,碧眸是武装过的坚定,“洁西卡小姐去世了。”肖恩呆呆看着他,唇上还凝固着笑意,整个人宛如石膏像般完全静止。良久,颤抖才从他的指间曼延至全身。

“哦。”虚弱地应了一声,肖恩两手紧紧抓着被子,两眼平视前方,“那个,帕尔,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好。”

近乎逃跑地出去,关门的前一刻,帕西斯听见压抑的啜泣。

……

圣十字联军盟主洁西卡·珂曼下葬的那一天,晴空万里。

肖恩坐着轮椅出席,弟子们都盛装陪同。现场一片悲声,死者的弟弟却一滴泪也没掉。

他只要求瞻仰遗容,唇畔挂着和他怀里洁白的鲜花截然相反,枯萎凋零的笑。

“姐姐喜欢梨花。”

洁西卡的尸体被用魔法保存,脖子上的伤也被抹去。她死前的表情并不痛苦,笑容安详,仿佛想起某个美好的往事。

肖恩看了很久,才虔诚地将花束放在她身边,深深低下头。

……

春去夏来,离葬礼结束又过了两个多月,棕发青年渐渐恢复活力,像脱了壳的蝉一样蹦到院子里。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再苟且下去姐姐会生气”。

但是他时常坐在树下发呆,仰望花瓣一片一片掉下来,然后打一个喷嚏。

从这件事,菲莉西亚等人看出师父是伤心事兜心里的类型,想方设法逗他欢喜。但王宫那边的催促越来越急,他们只好把他晾出去晒晒。第一次被狂热的人群包围,肖恩吓得落荒而逃,身上的纽扣全部被扯光,头发也被拔掉好几簇,事后疼得直掉泪,抹了两瓶帕西斯做的“增发素”。

第一次参加政治意味浓厚的社交活动,他从头到尾搞不清楚状况,只能赔笑还礼,答什么都不对。

之后,亦然。

好不容易觑了个空从衣香鬓影的宴厅逃出来,肖恩一边敲打肩膀一边靠着栏杆叹气,感觉比连打三天仗还累。

他已经知道弟子们背负的责任,努力想帮他们分担。然而不管他记下多少资料,实际都用不上。固定的社交辞令还好,可是对方若稍加变化,设个套,他就没辙了。心念单纯的棕发青年永远弄不明白:为什么简单一句话能够有那么多意思,又为什么他明明很明确地回答,会被人理解到完全不同的层面去。

真是!那帮人都不会讲话的!

肖恩不禁腹诽,正气闷,一个莹白色的光团吸引了他的注意:“啊,萤火虫。”

满天曼舞的光点使他的心情豁然开朗,比宝石更柔和,比星辰更温暖的光群妆点着深蓝色的夜空。着迷地看了一会儿,他翻过栏杆,轻巧地降落在草坪上,踏着欢快的步子逛起来。

花丛后不时出现交叠的身影,感叹夏天是热恋的季节,肖恩转过一棵银杏树,傻在当地。

一对男女站在小湖泊旁,以亲密的姿态互相搂抱。男子一头银发仿佛月光的结晶,微微一荡就是光芒万千,秀丽的侧面在月下有些朦胧,更显得高雅出尘。女子美如白瓷,黑亮的长发波浪般倾泻而下,曲线优雅的身段宛如天鹅,紫瞳浮着笑意,与同样深情的碧眸交换着无声的对话。

四唇渐渐接近,在一声异响中停止。转过头,帕西斯和菲莉西亚目瞪口呆,表情仿佛考试作弊被逮到的学生:“肖……肖恩师父……”

肖恩脸色苍白,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捏碎了一块树皮。

摊开手,他怔怔地看着粉末洒落。

……

“好相配啊。”莎莉耶双手合十,陶醉地低语,神智还沉浸在刚才那幅唯美的画面里。诺因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吼道:“给我闭嘴!”

“的确很配。”还嫌侄子不够悚,拉克西丝凉凉地道。诺因拔出魔封剑追杀她,两人在意识世界玩起捉迷藏。

奇怪,未免太像了。瞥了师兄一眼,担心情人的希莉丝闭目感知。

……

被最疼爱的弟子拐走最疼爱的女儿是什么心情?

这就要问肖恩·普多尔卡雷。

直到返回行宫,他的大脑还呈现真空状态,整个人泥塑木雕也似。

“肖恩师父,你别生气。”菲莉西亚跪坐在地毯上,牵起他的手摇晃,神态惊恐而慌乱。帕西斯担心地把脉,确定无恙后松了口长气,跟着单膝跪地,鼓起勇气道:“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可以分开。”菲莉西亚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说什么胡话。”肖恩终于出声,瞪视一脸认真的徒弟,“你不是喜欢莉吗?”

“是,但是对我而言,你更重要。”

“莉也是!”

“……”狡猾。这么说,我连反对的余地也没有嘛。肖恩懊恼地抿嘴。

强压内心的落寞和酸涩,他调息片刻,直视帕西斯澄碧的双眸:“你绝对不辜负莉?”听出言下之意,银发青年欣喜地应道:“是!”

“那我把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一口气说完,肖恩拼命撑着严肃的面孔。因为他知道,只要他露出一丝难过,两人立刻会退让。

看到这对小情人雀跃的样子,多少好受了些。

但当晚,他还是失眠了。

……

徒弟们都有了另一半。

帕西斯和菲莉西亚就不用说了,华尔特和艾莉打得火热,鲁西克和玛丽薇莎之间早就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情愫,连安迪也和一个叫维因的女孩走得很近。

孤家寡人的,只有他。

寂寞对他已经不是陌生的滋味,自从和孪生兄长分开,就伴随着他。像一件厚重的湿衣,始终不曾脱下。虽然陆陆续续邂逅了许多重要的人,但他一直有意空着身边的位子,因为这是专属于席恩的。

他很想去找席恩,又放心不下徒弟。

习惯了,真的习惯了。只是极偶尔,尤其是战斗到累时,他也希望有个人可以依靠,分担一部分责任。

现在看到弟子们成双成对的身影,这种感觉越发明晰。

“莉,如果我找个师母,你们会不会吃惊?”

某日清晨,天很蓝,云很白,肖恩穿戴整齐地坐在床沿,状似无心地抛出一句。

“师母?!”菲莉西亚吓了一大跳,差点弄洒了手上的银制咖啡壶,秀眉蹙得死紧,“不要啦!干嘛要找师母,我们只要你一个就够了!我们也会陪着你,侍侯你到老!要是你觉得闷,我们就生一大堆小鬼给你玩!”

“是吗?”肖恩展颜一笑,那是非常开心,又隐含清寂的笑容。

转向窗外,一片微微泛红的枫叶划过他的视野。

秋到了。

……

萧瑟的季节配上孤寂的心情,更添伤悲。这天肖恩瞅着飘落的树叶,难得有了咏诗的冲动。

可惜他实在不是这块料,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反而因为出神挨了一拳。

“摆什么苦瓜脸?”

“贝姬。”抱着后脑勺,肖恩转过头,委屈地控诉,“你又偷袭我。”来人是个身穿法师袍的女郎,零碎的短发勾勒出一张眉目温雅的丽容,唇畔的笑却自信俏皮,隐隐带着一丝促狭:“你也来学吟游诗人那一套,不觉得可笑么?我差点就叫人围观了。”

“哼。”肖恩愤愤地瞪她,拿这个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青梅竹马没办法。贝尔妲一一摘掉他发里的叶子,后来干脆解开重编:“头发留这么长,又不晓得打理,成天像根粗麻绳一样荡来荡去。你要是剪平一点,弄弄服帖,倒可以装装那种气质美男。”嘴上说得损,动作却极为温柔细致。

肖恩微微脸红,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他情愿对方拳脚相向,也不要这个样子,好不习惯。

“动什么,身上有跳蚤啊。”

呼……熟悉的嗔骂口吻让肖恩松了口气,快活地邀请:“贝姬,贝姬,我们一起去野餐好不好?”贝尔妲笑道:“好啊,你想去哪里?”

“七星湖!我会叫帕尔做很多三明治,还有好喝的果子酒。”

“是……只有我们俩吗?”贝尔妲隐含期待地问。

“当然是大家一块儿去了,不过也要看他们方不方便。”肖恩已经飞进了明媚的自然景色,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叹了口气:就知道这傻瓜没有那种旖旎情怀。

气不过,她把编好的辫子拿到他鼻下搔了搔。

“阿嚏!阿嚏!”打到第二个喷嚏时,左近响起一个风情万种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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