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再烦扰你了。你回去吧。”赵田说。
蓝色糊精沉睡了许久,被云笛叫醒,迷糊中跟着过来,现在叫她回去,一时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迷茫在庭院里,呆了半晌才说:“还是阿朴送我回去吧。许久不在这个季节里醒来了,真不习惯。哎,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情。”
看赵田点头同意,阿朴于是跟着糊精离开。
李蒙心下明白自己的事情,看来真和客栈无关,而糊精后来的表现又不似那夜的人形,到底是不是糊精呢,自己不愿多想。但见阿朴与糊精离开后,莫无行和赵田又在小声交谈,自己听不清楚,也懒得在窗帘后做这无用功了,转身回到床上。此时也不象开初那般辗转难眠,不多会也就睡着了。
第二日,由于吃了客栈专配的饮食,李蒙身体恢复了不少,但小兰还是告戒她别走动多了,再安心静养一、二日。
不知小兰怎么发现了香炉里的盘香,问:“李小姐,这香是哪里的?”
李蒙听了心里一慌,后悔昨夜怎么不把香扔了,嘴上说:“哦,我也不清楚。这香不是你放的?”
“当然不是。所以才奇怪。”
“这香也不是你们客栈的?”李蒙试探问。
小兰笑起来,说:“是我们客栈的,不过我们给客人用的不是这种,所以才问你。这香的名字很有意思,叫‘无香’,无味无色。最奇怪的是这香燃烧了之后没有香灰,好象根本就没点过一样。”
“这香有什么用处?”李蒙来了兴趣。
“用处不好说,不过有一点很明显,就是非常适合你现在用。”小兰拿着香想了一会,又说:“奇怪,这香只燃了一半,怎么灭了,按理不可能啊。”说着又瞟了一眼李蒙。
李蒙装作没听见,翻着手上的书。小兰见状嘻嘻笑着,又说:“可能过会儿夏先生、张小姐就要来客栈了,你如果想热闹的话,还是可以在接待厅玩玩的,不过别呆久了。”说完,拿着半盘残香出去了。
小兰出去不久,白云、罗一让、周云龙又进来,都说李蒙的脸色好多了。白云形容李蒙刚被找回来时的脸色,“你自己不知道啊,脸色苍白的吓人,头发粘在脸上,嘴唇紧闭。”
“别形容的那么可怕好吗?”李蒙笑着说,这些日子和白云的相处,她还挺喜欢白云心无城府的个性。“一让,你怎么天天也来我这里报道?”
“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不让我出行,我早出去了,哪会来向你报道?”
“罗一让才没那么好心天天来看你了。昨天赵哥让他少出门,他偷偷还想溜,被小兰发现了,说他‘李小姐都病成那样了,你还好意思溜,溜出去也未必交得出几张画’,把我们笑死了。”白云说起就咯咯的笑,李蒙和周云龙也笑起来。
罗一让有些不自在,扭扭脖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小兰上来说张娜和夏明到了,李蒙原本也想和他们一道下去看,由于适才和白云他们说了一阵,感觉精力有些不济,于是让他们先去,自己休息会再来。
李蒙在房间里迷糊了会,觉着好一些,就披衣下床,打算到楼下和众人一聚。刚走到走廊里,迎面碰上了赵田。“李小姐,恢复得可好些?”赵田问。
“让你费心了,现在感觉好多了,只是话说久了、动多了就感到疲惫。”
“你身体已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不过恢复是要慢慢来。现在你的身体还可以说几句吗?”
李蒙不知道赵田的意思,点头回答说:“当然可以,我正准备下楼和他们凑个热闹。”
“哦,那太好了。李小姐,可以先和我到小书房去去吗?”赵田说。
李蒙虽不明就里,还是跟着赵田到了小书房。
小书房里,莫无行早坐在里面等了。李蒙记得书房里好象只有一张椅子,现在却有三张,妙的是摆在里面一点也不显拥挤,李蒙对这些已见惯不怪,坐下时对莫无行点点头算是招呼。
“李小姐,我们有些问题不清楚,所以只能打扰你,想听听你的意见。”莫无行说。
“就是你这次的失踪,客栈很担忧,想弄明白你到底遇见了什么。毕竟我们也有责任。”赵田进一步解释。
“这次的事情主要还是怪我自己,明知道这个岛的古怪,还要任意妄为。让莫老板和赵先生如此费心,真是过意不去。不过事情既然过了,我也不愿再想它了。想起来也没什么意义。”李蒙实在不愿回想那个让她恐惧的夜晚,甚至提也不想提。加上又怀疑自己的事情与糊精有关,而客栈与糊精又有联系。“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李蒙打算避开不谈,站起来想走。
“李小姐,你真以为没什么意义吗?”莫无行并不打算放弃。
李蒙不喜欢他的那种步步进逼的语气,“我不明白莫老板的意思。”
赵田及时出面解围,“李小姐,我们之所以想问你,是有原因的。我们一直以为对这个岛了如指掌,也才敢开这个客栈。但是如今你的事情成了客栈的一桩悬案,我们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可是客栈里客人的安全,我们必须得考虑。”
李蒙见赵田话说的诚挚,确也有道理。于是坐下,想了想说:“好吧。刚才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们,而是我怕回想那个夜晚,太可怕了。”苦笑一下又说:“是的,我真的怕回想,怕那种声音。”
第十八章 对谈
李蒙于是叙说起那日的经历,讲到自己如何沿着来时小四带的路行走,怎么看到了桥,又怎样迷路心慌、休息,后来又怎样醒来。要说到看到湖中冒起水花时,李蒙心中又是一阵恐慌,她停下来,深呼吸口气,努力平息心里的不适,长出口气,接着说:“我看到湖里鼓起水花,慢慢成了一个人形,形象高大,有两米左右吧,半透明的蓝色,就象湖……湖水一样的蓝色。”李蒙差点说出象糊精那样的话,暗责自己的大意。“看着人形,觉得非常的美丽和虚无,刚看它时,它面孔宁静,好象还朝我笑,不知怎么回事,我忍不住想多看看它。”
莫无行和赵田安静的倾听,不发一言。李蒙抬抬头,又低头看看地板,象下了决心要抛掉不安一样,接着平静的讲:“它在召唤我,叫我过去,话语简单,就是叫我过去,声音很空蒙飘渺,我也跟着朝它走。到了湖边,被湖水刺激了一下,才反映过来。想回头,但是它的声音太邪恶了,我简直无法抗拒,可是残存的那点理智告诉我远离它。你们一定不知道,我当时的煎熬,感觉比死掉还难受,我就在湖边挣扎,是下去还是回去。它的邪恶声音好象要摧毁我的意志一样,我没力反抗它,只能趴在湖边保存那点理智和毅力。”李蒙讲完,好似又经历了一番,大口的喘着气,捂着胸口。
莫无行给赵田递了杯水,示意他交给李蒙。赵田拍拍李蒙的肩,也不多说,将水杯递给李蒙,李蒙接着杯子机械的喝了口,顿时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清幽沁入到四肢百骸,心中的惊惧不安慢慢消融。于是感激的看看赵田,赵田知她谢错人,“李小姐,这是莫大哥专门交代给你喝的。”
承了别人的情,李蒙只得再对莫无行点头致谢。
“饮了这水,有助于你恢复精力,我们才好继续谈下去。”莫无行说。
李蒙总觉得再好的事情,再真挚的心情到了莫无行那里,经过他的嘴,都成了最枯燥、最讨没趣的事情。对他的反感非但没因他的帮助而减少,反而因他的话语而增加。
“既然这样,我也不能辜负莫老板的水,我继续说吧。”李蒙不带情绪的说:“我几乎整夜都在挣扎,后来天亮了,人形不见了,我才能歇口气回到路边的石头旁休息。再后来,醒了发现自己在客栈了。”
莫无行和赵田听了默然不语。赵田沉思片刻,说:“人形是怎样不见的?”
李蒙当时只顾挣扎,没仔细观看,听赵田问起,又下心回想一会,说:“我当时没有精力去注意。中间我受不了蛊惑抬头看过几次,好象天亮前一段时间,人形的蓝色越来越淡,声音也越来越小,邪恶的威力应该也减小了。是慢慢消失的。”
莫无行手撑着下颚,仍然无语。
“莫大哥,我还是先下去查看查看厨房的午餐准备的怎么样。”赵田站起来要出去。
李蒙很是诧异地望着赵田,他和莫无行虽说不上大费周折,但也算得上是煞有介事的找自己来,如此严肃认真的听了自己的讲述之后,不作别的反映,反要去查看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奇怪的是,莫无行不但不制止,还出言赞同,“很对,快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吧。”赵田闻言出去。
和莫无行单独相处,李蒙浑身不自在,别扭的坐着,莫无行还兀自沉思,仿佛没察觉李蒙在旁边一样。李蒙坐卧不宁半晌,终于说:“莫老板,我就不打扰你,先出去了。”
莫无行好似才注意到李蒙,缓缓的说:“是我们打扰你。我还有个问题,你说你看到湖上的桥,是吗?”
“是的,不过我开始已经说了,怎么也走不到桥边。”
“恩,桥在你出事的前两天已经垮了,可是那桥垮掉的不是时候。李小姐,你的确是个聪明人,也知道客栈的一些事情,我们不必瞒你,桥一垮,很快我们客栈也会关门的。”
“莫老板太抬举我了。你放心,我身体恢复的还可以,只要你们方便,我随时都可以离开客栈回去。”李蒙认为莫无行催自己走。
“我不放心的正是你想做的。这么说吧,现在客栈的人一个都不能离开,包括刚来的夏明和张娜,你们不能回去。”莫无行就象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为什么?你们客栈不是要关门吗?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去。”李蒙有些愤怒。
“我没说我们不让你们回去,而是你们不能回去,李小姐应该明白两者的差别。”莫无行语气中又似带有淡淡的嘲讽。“原因说了你们也未必明白。有的客人对能不能走无所谓,有的可能久了就会归心似箭,我们需要你去劝解。”
李蒙很不高兴,“莫老板,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就是归心似箭的客人,不是以后,而是现在。我不能胜任你交代的任务,你最好另请高明。”
莫无行也不和她争辩,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木盒,不停摆弄。李蒙也克制自己的情绪,问:“就算你说的我们不能离开是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个很难说,也许永远不能回去,也许过一段时间就能回去。”莫无行仍低头摆弄木盒,“李小姐,你认为你说的蓝色人形和糊精有什么相同的么?”
“他们……我不明白什么糊精。”李蒙又差点说漏嘴。
“怎么会?昨晚你不是看见了吗?”莫无行抬头看着李蒙,不满她的回答。
李蒙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承认还是否认,想了又想,说:“昨晚并没有人请我看什么糊精。”
“回答的真妙啊。不过伶俐之言并不总是好的。”边说边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物,原来正是昨夜李蒙房间的那残香。
李蒙见了有些尴尬,才猛然反映过来,无香应是有助于睡眠休息,莫无行想必是算好时间的,看见残香,定然知道自己昨夜的偷窥。但是莫无行的话语毕竟刺耳,李蒙以沉默表示对抗。
“从李小姐应对蓝色人形可以看出,有毅力又聪明,应该可以担当安抚其他客人情绪的任务,还可以给他们做表率。”莫无行还在摆弄残香,顿一顿又说:“有时候安于安排,可以免去不少苦头。譬如你开始饮的水,本来完全不必需要的。不过李小姐有主见,也是很难得的。”
李蒙虽不完全明白莫无行的话,倒也听得出里面的暗嘲。于是说:“什么有主见、表率,什么聪明、毅力?即使算聪明的话,那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其实安抚客人情绪的,我想柔扶小姐才是最好的人选,表率还是罗一让最有资格。”
莫无行看看她,说:“柔扶有她的事情。罗一让再过几日就和你们不同了。好了,现在我们不争论了,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李蒙听他嘎然结束谈话,完全不管别人感觉,都由他牵着鼻子走,心中愈加不高兴,于是站起来直接离开小书房,并不理他。
本想下楼和大家在一起聚聚,因为刚才的不快,李蒙没了兴致,也没了精神。只有踱回房间,想起莫无行说的话,自己和别人都不能走,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座桥就是客栈和外界的联系通道吗?
李蒙斜躺在床上养神。门突然被推开了,白云等人蜂拥而入。“李蒙,你说跟着就下来,我们等了一会也不见你来,还是夏明和娜姐听说你病了,非要上来看你不可。”白云笑着责怪李蒙。
李蒙忙和大家招呼。只见张娜脸上薄施粉黛,面色虽不如以前,神态却也没有以前那般冰冷,想必这些日子也受了些折腾,见识了些冷暖。“明明好好的,回来怎么又听说你病了。”张娜说的有点别扭。
李蒙也不是爱记恨的人,张娜又是主动看望自己,“是啊,我运气没你们那么好。不过也怪我自己莽撞,没弄清方向就乱走一气。让大家担心了。”
“出了什么事吗?”夏明想知道究竟。
“别问了,李蒙记不得了。”白云打断夏明的话头。
李蒙想起桥的事情,于是问:“你们那天走的时候,是赵先生送你们的吧?你们是怎么离开岛的?”
“是赵田送我们的,我们坐船走的啊。”张娜很奇怪李蒙的问题。李蒙听了不语,越发诧异,白云湖上基本是没有游船的,有也只是在岸边附近,哪敢靠近白云岛。如果从白云岛驶去一船,难道当地人见了不惊诧?再说,既然客人不是从桥上走的,桥垮了也没有关系,客人们仍然可以坐船离开,为什么又不能走呢?
第十九章 同舟
李蒙转念又想,这里的事情岂是寻常的观念、逻辑能理解的,自己既不晓得玄机,任怎样想也是徒劳,不如安然处之更好。于是尽力把这些日子的烦念抛出脑海。这么一来,心下也轻松舒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