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小七惊呼:“你怎么回来了?安安呢?”
得得得——北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小七此刻无心他顾,蹲下来死死盯着方铁崖的面孔。
“被宫主带走了!”方铁崖声音颤抖着回道,语气中似有惊喜,也有恐惧。
“怎么回事?”小七眼中似有火光迸发,他急急追问。
“有人来了,我先回家了。”一旁的苏存真忽然开口插话道,说完,也不顾小七的反应,一晃身就不见了。
小七呼之不及,只得转头看向方铁崖,心念微动,却面色大变,因为他发觉自己的读心异能消失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收敛心神重新施展,依然毫无感应!小七一时间怔在了原处,这刹那间的感觉,就像小时候的乳牙忽然掉了一般,既愕然失落,也有隐隐的莫名解脱感。
方铁崖却不知道小七此时的境遇,他喘息了片刻后,将经过仔细地复述了一遍,这才将小七的心神重新拉了回来。
东阳街街头的那一阵风中,跪在地上的方铁崖忽然感觉身体一轻,就全无反抗之力地被那女子提在手中破空而去。
最初腾云驾雾般的迷糊过后,方铁崖才发觉宫主的右手中竟然还提着安安!
可是在速度惊人的飞掠中,也不知宫主施展了什么手法,他根本无法开口,只能看着脚下景物疾速飞退,一时心中既狂喜又惊恐,喜的是他能从这个女子身上明确无误地感应到神宫醇正的骇人剑意,即使是那么电光交错般的一刹那,已足以使他确信这女子必是神宫之人了!
惊恐的是,神宫宫主应该并不知道自己的师承,这时抓了自己与安安,还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若是她心念一动,恐怕自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随手灭了!
尽管如此,方铁崖还是伺机以目光安抚安安,所幸安安在最初的惊恐之后,目光中虽有焦灼不安,但是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方铁崖这才心下略安。
宫主提着方铁崖与安安一路向南,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飞掠到了烈羽关前,她脚下一刻不停,在关前凭空拔身而起,一眨眼就高高越过了烈羽关,继续向南面掠去。
方铁崖心中骇然,手中提着两个人,掠行数十里速度丝毫未减,就连气息都没有出现一丝紊乱的迹象,这等修为境界,若是神宫宫主,真是名副其实!
又掠行大概半盏茶时间后,方铁崖忽然听见宫主口中“咦!”了一声,身形立时定住了,她将方铁崖与安安随手往地下一抛,开口问方铁崖:“你怎么认得本宫的?”声音清冷飘渺,听不出多大年纪。
方铁崖发觉自己能够说话了,只是气血一时还不通畅,闻言急忙伏身回道:“弟子是当年神宫封门后流落在外的未正式入门弟子的再传,师尊名讳季言,当年曾经给弟子描述过本门的各种圣物,宫主腰间所佩的‘幻剑流云’正合灵宫历代宫主所持信物的特征,这才斗胆猜测宫主的身份。”
第二十五章 我要带她回家
“哦?原来如此。”白衣女子的帽纱动了动,似乎听完点了点头,随即以右手中提着的长剑随意点了点一脸迷糊状的安安,对方铁崖问道:“她是你的弟子?”
方铁崖咽了口唾沫,稳定了一下激动的心神后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宫主,她叫左安,弟子惭愧,自忖玄功修为浅薄,无法教授资质这么好的良材,因此只敢将她收作记名弟子而已。”
“嗯。”白衣女子轻轻嗯了声,方铁崖也听不出她的语气里是何种情绪,偷偷抬起头心情紧张地看了她一眼,小意问道:“敢问……您真的是……本门灵宫之主么?”
白衣女子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静静立在原处。
安安只觉全身上下都一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来,使她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身体,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小七送她的蚺鳞剑,剑柄上传来熟悉的冰凉触感,这才觉得心中安定了一些。
所幸这种全身被什么东西穿透了的感觉只出现了片刻就消失了,安安惊疑不定地看向师傅口中的“宫主”,眼里写满了忐忑与好奇的神色。
白衣女子忽然转身面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语气澹然地问:“那是什么人?”
方铁崖与安安闻言连忙看向北方,只见西斜的阳光下,视线尽头有一个白点正急速向南飞来,眨眼功夫白点就变大了一倍有余!
随着那个速度惊人的白点越来越近,安安忽然惊呼:“啊!苏大哥!是苏大哥!”
看到苏存真的出现,安安心中略定,小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蹙眉向他身后急切地探寻起来,可是直到苏存真已经掠近他们里许之时,也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安安不由心中焦急起来,可是她也知道眼前这个宫主修为惊人,而且意向不明,因此没敢乱动,只将双目依旧看向北方遥远的天际线。
“苏大哥?”白衣女子淡淡问道。
“禀宫主,来人是小徒左安的义兄,苏存真。”方铁崖急忙解释道。其实他这是第一次看见苏存真展露身法,心中极为震骇,虽然以前对他的修为境界已经有很高的预判,可是没想到此人的境界竟然高到这种地步,只从身法上来看,比眼前这个宫主怕是差不了多少!
“原来是梵门中人。”白衣女子似是自言自语,然而落到方铁崖耳中,却使他一惊,梵门!梵门竟然也有人现身俗世了么?
只数息时间,苏存真就掠到了三人所在的地方,他急速掠行中的身体在半空中忽然停顿,右脚看似十分随意地向前点了点,就一步从近丈高的空中跨到了地面上,这手功夫顿时让方铁崖看得又是一惊。
不说在如此高速的掠行中能够说停就停,仅是那一步中所含的玄妙,就足以让人惊叹了!
苏存真站在离白衣女子约一丈多远的地方,脸上一贯的嘻笑表情不见了,只是那对倒八字眉看起来仍然颇具喜感,他静静地看着白衣女子,眸子里隐隐有奇异的光华流转。
“梵门?”白衣女子淡淡地问。
“神宫?”苏存真偏了偏头,反问。
“何人门下?”白衣女子仍是轻描淡写地问,只是语气中有了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嘿嘿。”苏存真嘻嘻笑了笑,看似随意地迈上前一步,目光有些放肆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眉梢挑了挑,摇头晃脑地说道:“神宫不是封山了么?你竟然偷跑出来?还在世俗百姓面前施展玄功?还随意掳人?莫非神宫的山门倒了,什么规矩都没了?”
“哼!”白衣女子听起来终于有些动怒了,她手中长剑颤了颤,空气中顿时压力大增,方铁崖只觉全身如被针刺,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倒是安安跪坐在白衣女子的身后,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她也觉得气氛不对,不由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我神宫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你跟在本宫身后是为什么?”白衣女子冷冷说道。
苏存真伸手一指她身后的安安,脸上依旧笑嘻嘻地说道:“那小丫头是我妹子,你把妹子还我,我就不跟着你。”
“她是我神宫弟子,本宫有话问她,你走吧。”白衣女子语气十分地理所当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久居封闭的神宫之中,极少与人交谈的缘故。
“那行,你问吧,本公子就在这等着,问完了我带她回家。”苏存真也说得很轻松自然,说完,他还故意侧身面向一旁,不去看她。
白衣女子身躯微滞,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应对,怔了片刻后,忽然一振手中长剑,冷吒一声:“你真麻烦!”随即方圆数丈内,顿起风雷!
方铁崖没想到这个宫主脾性竟然如此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不由大惊,想要出口阻拦时,却已连嘴巴都无法张开了,因为,身周剑气纵横密布,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就会引来无数道强大到令他颤栗的剑气!于是方铁崖立时身躯僵直,脸色煞白,动都不敢稍动一下。
丝丝剑气如狂风骤雨般涌向苏存真,残阳下闪耀着一道道极细极明亮的光芒,其中蕴含的恐怖气息,到了如此极致处就变成了一种令人绝望崩溃的邪异之美!
一时间方铁崖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本门剑法竟然可以修练到如此强悍的地步,这完全已经超出他对于剑法的理解了!
“啊!苏大哥!”安安脱口惊呼。
方铁崖闻声大惊,因为他清楚此刻的凶险实在是难以形容,安安这声不知深浅的叫喊,必定会引来杀身之祸!然而他却无能为力,因为身周密布的剑气,只要他稍一移动身体,就立刻会无情地将他切割成一堆碎片!
然而安安却没有发生任何不幸,因为在白衣女子长剑一动的同时,苏存真也动了!
苏存真右脚轻飘飘地跨出一步,这一步不知怎么回事就跨到了安安身旁数尺的地方。这一刻剑气四起,苏存真伸出右手,双目低垂,五根修长手指速度极快地完成了一个繁复的动作,然后十分潇洒自然地抖了一抖。
这一抖的同时,他口中低吟道:“随!”,于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像是空气中有一大块无形的布料被苏存真拎起来抖动了一下,那些强横明亮的恐怖剑气顿时发生了奇异的扭曲,跟着空气里掀起的无形波浪翻滚了起来,苏存真向左后侧迈回一脚,剑气就跟着他翻转而去。
“哼!”一声冷哼,白衣女子手中长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鞘,一道夺目的光华盖过了残阳最后一丝余晖,将方铁崖的眼睛刺得刹那间漆黑一片,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只听见耳中遥遥传来一声苏存真的低吟:“止!”随即眼前光芒尽敛,空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绝望的死寂气息。
方铁崖额头汗水滚滚而下,心神几近崩溃,他努力闭了闭眼,睁开后正看见苏存真向后退了一步,豆大一点血珠触目惊心地挂在他的眉心中间,而宫主手中长剑隔了两丈远遥遥指着苏存真的眉心,夺目的白色剑芒横跨在两人之间,静止不动!
第二十六章 惊鸿一瞥
此刻暮色已经深沉,苏存真双目依旧低垂着,面无表情,全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乳白光芒,但在白衣女子手中两丈长夺目剑芒的对比下,他的情况似乎大大不妙。
空气中那股令人丛生无由恐惧的死寂味道越来越浓,方铁崖额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因为随着那两人对峙的时间加长,他能感觉到宫主的剑意实际上已经慢慢穿透了苏存真!
然而苏存真站立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化,就连眉毛都没有动过一根,除了他眉心那滴鲜红的血珠极为缓慢地变大。
方铁崖的身体虽然不敢动弹一下,他对周围空气中灵力与剑气的变化却是能够感应到的,就在他对苏存真的境况十分忧惧的时候,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苏存真不见了!
这真是一种令他困惑的感觉,明明看见苏存真垂目站在两丈外,但是方铁崖的神识中却失去了对他的感应,周围空气里灵力涌动,苏存真无论是肉身还是灵识仿佛都已与天地间的灵气融作了一体,于是穿透了他的那道剑意,自然就落在了空处。
耀眼的剑芒保持在原来的长度,既没有增长一分,也没有缩短一分,凌厉剑气像刺入了粘稠的泥浆里,天地间的灵气不断涌地过来,将这方圆数丈范围内的空气变得愈加浓郁。
但是方铁崖并没有因为周围灵气浓度的增加而感到轻松惬意一点,相反地,浓郁的灵气仿佛失去了能够流转的特性,变成了一层层充塞空间的厚重灰尘,令方铁崖与安安生出一种困在翁中,正被人一把一把地用泥沙封住翁口的窒息感觉。
一切都停滞住了,白衣女子举剑不动,苏存真也伫立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跟方铁崖一样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呼喊的安安忽然间发出“呃”地一声轻呼,似乎情况相当不妙。
苏存真闻声眉毛动了动,再也无法保持那种玄妙的空灵状态,右脚轻点,身形如电而退。随着他的退去,方铁崖顿感全身一松,空气中压力大减,就连原本潜藏身周的那些剑气都消失了。
苏存真收功后退的一瞬间,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东西阻挡白衣女子手中的长剑,于是剑芒顿时暴涨一倍有余,如白虹贯日般直追苏存真而去,眼看在瞬息之间就要没入苏存真的胸口。
“啊!不要!”安安掩口惊呼,眼中尽是惊骇之意。
电光交错的一刹,白衣女子右臂及时一振,剑光险险擦着苏存真的身子而过,“砰!”地一声巨响,半空中泥石飞溅,一道深达丈许宽约三尺的恐怖沟堑从苏存真身侧笔直地向后裂出足有数丈之远,昏暗光线中,似乎一眼都看不到头!
方铁崖怔怔地看着那道黑乎乎的剑痕,热血上涌,颌下长须止不住地不停颤抖,口中喃喃道:“好……好恐怖的剑术!”
避过漫天的泥石,苏存真身体晃了几晃,重新出现在三人面前,他站定后掩口轻咳了几声,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已经还剑入鞘的白衣女子,摇了摇头,依旧笑嘻嘻地说道:“总算还有些人性。师傅们说的果然不错,神宫里活得越长的,越不是人。咳咳,你今年多大了?”
方铁崖听了他的话不由大急,心道:你这家伙,好不容易宫主收手了,你这会儿偏又要说些不着调的话!
谁知出乎方铁崖的意料,白衣女子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静立片刻后,语气依旧淡然地说道:“你打不过我,回去吧。这孩子我要带回宫里。”
方铁崖闻言心头一跳,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难以置信地脱口叫道:“宫主,您……您这是要带她入门么?”
“不错。”白衣女子很干脆地回道。
“啊!哈哈……哈哈!”方铁崖听了忍不住心头激动万分,连笑了数声,但是转眼间依稀看见左安小脸上露出的惶然神色,不由脑中浮现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少年脸孔,他立时有些讪讪地止住了笑容,心头隐隐泛起了不安的情绪——他是知道安安对于小七的重要性的,若是宫主真的就这么带走左安,不知道那个难以猜度的少年会不会做出些意料之外的举动出来。
苏存真皱起了眉头,他转目看向安安,正对上她惊慌无措的眼神,不由挠了挠头,收了惫懒的笑容,苦着脸对安安说道:“对不起,我打不过这个凶婆娘,你有什么话,我先帮你带给小七,过阵子咱们再去她那破山上找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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