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面人也分别挥动了手中的长鞭与短刀。
急退一步,小七果断又放出一道御火符,出乎他意料,火光的照耀下,那两只长长的虫子未等火球临身,就啵地一声炸裂了!
阴风顿起,隐隐夹杂着阵阵哀嚎,小七只觉眼前一黑,浓重的黑雾笼罩了四周,将自己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同时他惊觉阴风中忽有数十道凌厉无匹的灵力袭来!
这些灵力很强!强到每一道都足以轻易击破自己未受伤前所能发出的全力一剑!
面对这种前所未见的诡异情势,小七脑中灵光乍现,一道从未修习过的符纹忽然出现在脑子里,他想都没想,念力自然而然地喷涌而出,身体周围漆黑的空间里立刻浮现一圈流畅而繁复的白色纹路。
这是一道纯粹以念力凝聚成的强大符意,小七也不清楚这道符叫什么名字,只是下意识地坚信此符一定能够将自己从险境中解救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这道符消耗念力太巨,致使完成后的一霎,小七眼冒金星,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白色符纹消失之时,正是第一道灵力射近三尺的危急时刻,呜!——狂风骤起,小七眼前一亮,只见一道扭曲的风柱霎时荡尽了三尺外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些浓重的黑雾与空气中蕴含的天地灵力。
若有光,小七相信即使是光,也穿不透这层风柱,因为符纹触发的一刻,他十分震惊地发现,这道看起来如龙卷风一般的风柱,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流动的风,而是一道看不见火焰的火柱,燃烧的是三尺外所能触及到的所有灵力!
因为三尺外的天地灵气瞬间被这一股霸道的力量蒸发殆尽,所以立刻形成了一个塌陷的空洞,引起空气中灵力的急剧流动,这才使它看起来如一股狂风一般。
高个银面人手中黑鞭无声舞动,嗖嗖嗖!数十道弧形风刃闪着乌黑光芒如乱飞的蝙蝠一般扑向小七,此前射来的灵力看来就是他所发。
而矮个银面人手中的短刀剧烈抖动,忽明忽暗的血色刀芒里,有一片模糊的黑影不断扭动变大,像是一只野兽困在里面,正要急不可耐地扑出来。
噗噗噗!风刃接二连三地扑入冲天而起的风柱里,转瞬不见,而风柱立时呼啸着涨大了一倍!
两个银面人吓了一跳,急忙抽身后退,两人站在三丈外停下手,四道惊疑不定的眼光从头上面具的空洞里投向风柱里的小七。
小七明白此时自己已经暂时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他咬牙站起身,不动声色地站在风柱里看向那两个银面人。
吞噬了银面人发出的风刃后,这道符术很快就消失了,小七身体三尺之外,一个径达两尺多的灰色圆环出现在地上,看样子,就连圆环内的泥土都化作了粉末状的灰烬!
小七明亮的眼睛在夜色中灼灼发光,静静看着那两个银面人。银面人目光闪烁,似乎正犹疑着要不要继续动手。
冷汗从小七的背上缓缓滑下来,感觉像一条爬行着的冰冷小蛇。
呜……警讯从烈羽关上遥遥传来——刚才他们的战斗终于惊动了城头的守卒。
小七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两个银面人对视一眼,同时拔身而起,闪了几闪,就隐入了茫茫黑夜中。
得得马蹄声响,一队骑兵手执火把从关下的营门口疾驰而来。
小七看着火龙越来越近,依旧伫立着不动,一手将敖翼给的玉牌掏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天意
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皇城后花园的院子里,灯光敞亮,皇帝与宗度依旧坐在水榭中对弈。
“宗先生,今天发生的奇怪星象,你能肯定与那小子有关?”敖景隆在棋枰中间落下一字,向宗度问道。
“神宫不涉剑道之外的玄术,庞律那老家伙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玄天观,而追出东门外的几个人中,只有七七那小子最可能接触过‘星衍’之术,因此老夫看来,这异象十之八九是与他有关了。”宗度缓缓说道。
“还有,据影五与风六回来后说,烈羽关以北一里多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一场剧斗,从地上留下的痕迹与周围灵气的异常状况来看,当时绝对有修士动用了超出玄功范围内的力量,老夫看了他们带回来的幻影珠,确实极像‘星衍’之术造成的,而七七正是在那里被烈羽关守军发现并带走的!”
敖景隆闻言,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微微摇头说道:“这小子还真是古怪,好像什么事情里面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宗度抚须点头,眼中也浮现出一丝堪可琢磨的笑意,他转首看向乌沉沉的夜空,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肃容说道:“修道越远,越知天意玄妙。坦白讲,老夫年轻时也曾经起意修习‘星衍’之术,但是刚刚有些领悟时,就不得不放弃了。”
“哦?为什么?”敖景隆问。
“因为畏惧。”
“畏惧?宗先生也有畏惧的东西?”敖景隆奇道。
“呵呵,陛下太高看老夫了。”宗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谁都会有畏惧的东西,哪怕将玄道修练到世间尽头,那头顶上,却还有‘天’罩着,又怎能不畏惧?”
敖景隆闻言默不作声地看了看水榭外的天空,嘴角似乎泛起淡淡的冷冽笑容,旋即表情就恢复过来,转头凝神继续听宗度说话。
宗度对皇帝的反应没有感到丝毫奇怪,他继续说道:“修道是逆天而行的事情,‘星衍’之术却是演天象、借天威、察天意的道法,越是练到高深处,就越是容易被天意困囿,陛下只要看庞律数十年不出九境阁一步,就知道此术对人的影响了。”
“老夫天性疏懒,所以一体悟到这层道理,就果断放弃了,当时的念头就是:纵使将‘星衍’之术精研到极致又如何?到头来怕不是成了个处处畏首畏尾的家伙?”
“哈哈哈……”敖景隆听到这里不由仰天长笑,笑毕龙目大张,本就威严日重的脸上豪态毕露,抚掌赞道:“先生放弃的好!放弃的好!若是这般修道,未免将人修小了!”
宗度目睹皇帝的勃然豪情,只笑了笑,笑容中却有淡淡苦涩味道,他摇头说道:“可是,这些年来老夫越接近那层未知的境界,却越是体悟到了以前不曾想到的东西,说出来恐怕陛下有些失望。”
“哦?”敖景隆收了脸上豪态,不解地问。
“即使玄道是逆天而行的,却终究是在‘天’字下面逆行的,并不曾真正超脱于天意之外,所以,老夫从七七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些堪称玄妙的东西。”宗度悠然说道。
“嗯……”敖景隆闻言,手指缓缓摩挲着手中的一颗棋子,垂首若有所思地说道:“救翼儿,入玄天观,截杀隐殿修士,入九境阁,遇神宫之人,引天象异变,这小子的经历确实有些匪夷所思,那么,宗先生对这颗应劫之子有什么想法么?”
宗度沉吟了片刻,抬眼看向皇帝,缓缓吐了四个字:“密州,北原。”
敖景隆闻言沉默了足足有半盏茶时间,然后从榻上下来,缓步走到水榭的栏杆边,目光看向漆黑的池面,沉声斟酌着问道:“宗先生对他如此看重?”
“老夫对他有期望。”宗度毫不犹豫地回道。
“好!”敖景隆转过身,肃容说道:“就按先生说的进行吧。”。电子书下载
宗度点头,伸手在棋枰上轻轻落下一子。
“神宫有修士下山来到京城,这件事情,先生怎么看?”敖景隆重新坐上榻,看着棋枰问道。
“当年神宫封山的原因,老夫一直觉得没流传的那么简单,如今消失已久的梵门派出弟子现身俗世,神宫接着有修士下山,也就不奇怪了。这些事情必定不是偶然的,依老夫看,这两家在玄门中蛰伏了这么久,恐怕也是到了出来重整玄门规则的时候了。”
“哦?”敖景隆闻言,眼中寒芒一闪,沉声问道:“先生认为他们是针对玄天观的?”
“准确的说,应该是针对玄谷!”宗度抚须正色说道:“当年那三家共同制定了玄门的规矩,一百多年前玄谷破了规矩直接插足世俗事务,老夫虽然不清楚这背后的原因,但是想来这必定不是神宫与梵门愿意看到的局面。”
“那先生觉得那两家会不会将大唐、将敖氏也放到对立面去?”敖景隆追问。
“应该不会。”宗度缓缓摇头说道:“神宫专注剑道,门内修士数千年来都是孤傲离世的,而梵门中的修士一向或隐居山林,或泯然众生,宗法无争,他们无论哪一家都不太可能背离了积淀数千年的遗风。”
“可是当年大唐毕竟是在玄天观的协助下统一的中州,直到现在仍然与朝廷表面看来关系密切,朕只怕……”
“陛下怕是多虑了。”宗度思索着回道:“苏存真这大半年来都与七七住在一起,与左天舒左大学士的孙女更是以兄妹相称,仅从这点来看,梵门就对朝廷没有敌意,而神宫的灵宫之主今天带左安入山修道,至少也是个不错的征兆。”
“嗯。”敖景隆闻言面色稍霁,旋即一丝奇异的笑容出现在脸上,他以指间的棋子敲了敲棋枰,低声自语道:“七七,左安,朕倒是又有些好奇了,什么时候朕要抽空再见见他……”
铎铎铎……皇城的高墙外,隐约传来三更鼓响,夜色愈加深沉。
……
此时小七在一队数十骑军卒的护送下,刚刚入了东阳门,他入城后,遣走了军卒,独自沿着东阳街向箕斗巷深处的小院慢慢走去。
第三十章 约定
推开虚掩的院门,小七看见只有苏存真的屋内亮着灯,正屋与灶房里一片漆黑,不由眸中一冷,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绪又有些烦乱起来。
“汪!”地一声,猛将圆滚滚的身子从苏存真的房内冲了出来,见是小七,龇牙悻悻然地冲小七低吠了两声,又别过头去看了漆黑的灶房一眼,这才回身慢腾腾地向西厢房走去。
小七怔忡了片刻,走过去敲了敲苏存真半掩着的房门,也不待他应声,就跨了进去。
猛将蜷着身子缩在床脚,听见小七进来,头也没抬一下,而苏存真正垂目趺坐在床上,小七进来后,他缓缓睁开眼,表情有些奇怪地上下打量小七一番,笑道:“你竟活着回来了?啧啧,也没少胳膊少腿,不简单。”
小七怔了怔,随即眉毛竖了起来,露出些许恼怒的神色,鼻子里哼了哼后说道:“原来你早知道有人要杀我?难怪跑得那么快。”
苏存真眉毛微挑,依旧笑嘻嘻地说道:“那会儿本公子已经没力气跟人打架,那两个家伙修为不低,傻瓜才会留下来挨打。”
“哼!”小七知道这家伙行事不可以常人来猜度,而且认真计较起来,他也并不亏欠自己什么,确实犯不上为自己拼命,因此也没有继续跟他啰嗦,哼了哼后,走过去一屁股坐在苏存真的床边,偏头问道:“你知道神宫在哪么?”
“知道。”苏存真回答得很快。
“好,过阵子咱们去接安安回来。”小七看着苏存真的眼睛,语气自然地说道。
“等你能打得过我再说。”苏存真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像是说着玩的样子。
小七想了想,随即明白过来,显然神宫那地方不是一般修士能够进去的,于是他也很认真地点头道:“好,咱们说定了。”
“嗯。”苏存真点头应了一声,一张绝美的脸却浮现在脑中,想到那位灵宫宫主,他的嘴角不由向上扬了扬。
确定了这件事情,小七心头一直堵着的感觉稍微轻松了一些,他沉吟了片刻后继续问:“密州乌林县出了件怪事,你知不知道?”
苏存真闻言微怔,奇道:“什么事?”
小七将茶馆听来的事情简要讲了一遍,说完,挑眉问道:“你家不在乌林县吧?”
苏存真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消失了,他一边思索一边皱眉回道“我家不在乌林,这事看来非常严重,乌林县里有一个散修大族,出了这种事,他们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因此按说没道理会糟到这种地步……”
“会不会……就是他们干的?”小七忽然问。
苏存真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小七一眼,摇头道:“不可能,张家跟我门里有些渊源,他们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没道理。”
小七不语,沉默了片刻后,他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你家不在乌林,这事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我回去睡了。”说完,他迈步向房门口走去,走到门旁时,却又转过身来问道:“你会不会离开京城?”
苏存真从沉思中抬起头回道:“暂时不会。”
“嗯。”小七点点头,脸色微黯,他沉声说道:“以后没人做饭给你跟猛将吃了,银钱在正屋柜子里,你自己取用吧。”说完,转头出了屋子。
回到黑漆漆的正屋里,小七也不点灯,缓步走到安安睡觉的床边,空气中似乎还飘着安安常用的兰馥春水粉的甜香,她早间换下的衣裙也还来不及收拾,正随意放在床头。
小七轻轻抓起衣服,怔怔地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后,又轻轻放了下来。
他走回屋内的桌旁坐下来,这才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无处不痛,显然这一天来的遭遇已经给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伤,若不是傍晚力竭倒地时,身上发生的奇怪事情将他的灵池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灵力恢复的速度也变得快了不止一倍,恐怕他这时早就已经身心俱疲、不支瘫倒了。
小七强打精神,点起灯,脱下外衣查看腰腿上的那几处伤口。谁知褪去衣物后,他不禁怔住了,那几处伤口竟然已经痊愈了!
小七难以置信地摸着左腿上一块还没有完全消失的白色疤痕,确信下面真的是已长好的新肉,不仅如此,他发现身体上原先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也全都消失了!
于是小七急忙下意识地看向右臂,发觉就连从小伴随自己的那七道伤痕也不见了,顿时心中泛起了微微的失落感,仿佛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
愣愣地抚摸着右臂原先伤口所在的地方,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眼中终于露出了些喜色,不用说,那场异变一定导致身体里发生了些自己无法解释的变化,小七不禁喃喃自语:“这算是没了读心异能后的补偿么?嘿嘿。”
想到这里,小七眼中一亮,伸手将放在桌上的逆灵剑拔了出来,轻轻在左臂上划了一下,一阵刺痛后,一条细细的伤口渗出了些许血珠,小七眼睛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