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纯怀着深深的自卑,包藏起他那颗敏感的心,小心翼翼地经营着爱情,可分手的这一天,还是不可阻挡地来到了。
“难道本命年就这么倒霉?”24岁的孙纯在心里大喊着,“我不甘心,我要弄个清楚。”他拦住一辆出租车,“去电视台”。
在车上孙纯给任伊伊发了个短信,“在单位吗,我想和你谈谈。”任伊伊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在,我一会儿要回家,改天吧。”
孙纯在单位的大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往任伊伊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捏着鼻子问,“任伊伊在吗?”然后就听着接电话的人喊,“伊伊,电话。”孙纯挂断了手机,专心地盯着大门口。
下班的时间刚过了一会儿,孙纯就看见穿着一身白裙子的任伊伊走出大门,上了一辆出租车。孙纯赶快窜到路边的一辆出租车上,“跟上前面那辆车。”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车慢慢腾腾地向前移动着,孙纯的车毫不困难地跟上了任伊伊的车。从城西到城东,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见任伊伊的车停下来,她快步进了路旁一家看着很豪华的餐厅。
孙纯不急不慌地付帐下了车,等了几分钟,才向餐厅走去。“先生您订位了吗?”迎宾小姐客气地问孙纯。
孙纯假意问道,“我去停车了,刚进来一位穿白裙子的小姐去哪个包房了?”
“噢,先生,刚才那位小姐就在大厅用餐,我来引您进去。”
孙纯跟着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我忘了拿烟了,谢谢啊,我一会儿再来。”
孙纯出了餐厅,走到不远的一个商亭里,随便买了盒烟。他很少抽烟,也就是在聚会时,才会起哄般蹭一两根烟抽抽。即便这样,让任伊伊闻着了,还会批评两句,“我最讨厌抽烟了。”
不知是不是逆反心理,从无烟瘾的孙纯此刻就想抽烟。
叼着根烟,孙纯慢慢晃到餐厅外面,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向里边望去,他很快看见了任伊伊,笑盈盈地和对面的男子说着什么。孙纯下意识地转过脸,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过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嘲地吐了口烟。他转过头,仔细观察着任伊伊对面的男人,“奔四十了吧”,孙纯恶意判断着,“长的很普通,身体也有些发福了”。
“他在抽烟”,这个发现更让孙纯难受。女人,女人,宠着的女人是宠不住的啊,孙纯忽然想起吴晓在一次酒后给他的忠告。
孙纯不想再看下去,转到一边找了个台阶坐下,拿出手机给任伊伊发了个短信,“我在你家楼下,我想和你谈谈”。
很快短信回过来:“我爸妈在和我谈事,我明天约你”。
孙纯“哈哈”笑出声来,站起来打了辆车,向任伊伊家驶去。
他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他是一会儿也等不下去了。
过了两个多小时,在孙纯抽了大半包烟后,他终于看见一辆白色的“宝马”停在任伊伊家小区的门口。在车停了半天后,车门才打开,看任伊伊走下来,向车里挥着手,车子很快启动走了。
“任伊伊”,孙纯叫住往小区里走着的任伊伊。任伊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过来说,“别在这儿谈,我们走远点吧”。
两人默默地走出很远,“刚才在车里亲热呢吧”,“怎么才是辆宝马3啊,起码该是5系或7系的吧”,刚才憋在孙纯肚子里的一堆狠话,此刻已无影无踪,一股浓浓的伤感弥漫开来,浸透了他的全身。
“你一直等在这儿吗?”还是任伊伊打破了沉默。
“没有,我刚才给你发短信时,就在你们吃饭的门口。”
“你跟踪我?”
“算是吧。”
“那还要谢谢你,没有闯进来闹。”
“放心,我永远做不出那种事。”
“他是我采访时认识的,大我10岁,是个英国回来的博士,现在在一家大公司做副总。”任伊伊站住脚,“纯纯,我们分手吧。”
孙纯不敢看任伊伊的脸,鼻子一个劲地发酸,他怕看一眼后眼泪就会流下来。
“我26了,同学中都有当妈妈的了。可我们呢,就是租个像样点的房子都有点困难,更别说其他了。我知道,北京城里像我们这样的多了去了,可能有一半人还比不上我们。但我觉得我可以过上比这些人好的生活。纯纯,就算我是个虚荣的女孩,你去找个更好的人吧。”
任伊伊幽幽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孙纯仰头望着天,一股股阴冷的气息似乎要把他的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猛地,任伊伊扑进他的怀里,低声地哭起来。孙纯慢慢地、坚决地拉开任伊伊的胳膊,转身快步离开,他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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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火中取粟
日历翻回到1948年的6月。三个月前解放军攻克了长春东南的吉林市,把国民党的第60军赶进了长春,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十万大军把长春团团围住,长春城成了一座孤城。
天完全黑了以后,白秉义才回到家里,把背回来的一小袋美国面粉交给刘寡妇,告诉她自己吃过了,就一头扎进书房里。
白秉义躺倒在书房里的大床上,呆呆地望着屋顶。白氏医馆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开张了,现在的长春城里,新七军守西面,刚进来的60军和守备队守东面。几支部队轮番出击,和围城的解放军交火,密集的炮声在长春城里听得是清清楚楚。败兵不断地逃回长春,白大夫已经变成新七军的白军医了,一早就到军营里报到,天黑了才能回来。
白秉义心里沉甸甸的,他又想起白天军营里一个军医官说的话:“共产党现在也厉害了,听说他们的炮火把四平都炸平了”。
军医见白秉义不说话,以为他吓住了,就劝慰地说:“没事,长春城里还有50万老百姓呢,而且长春可比四平大多了,共产党就是有再多的炮,也轰不平长春呐。再过一段,老白你也别到军营里来了,省得受了连累。真忙不过来,我们把伤员送到你白氏医馆去。”
这些日子在军营里,类似的战事消息听了不少,现在的东北,国共已经聚起了一百多万的人马。白秉义现在越发庆幸自己的英明举动,只要人炸不死,就是这儿的房子炸飞了,自己凭着在城外山上的藏宝,也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就在白秉义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响起刘寡妇压低的声音:“有人敲门”。
白秉义走到院子里的大门口,“老白,是我,周云鹏,快开门。”
日本人占领了长春十几年,弄得人际间冷漠无比,这长春城里认识白秉义的人不少,可真正有私交的,不过廖廖数人,基本都是在收藏“骨董”时结下的情谊,这开绸缎庄的周老板就是其中一位。白秉义的玉器鉴别知识,就是这周老板启的蒙。
周云鹏还没走到堂屋,就对白秉义说:“老白,去你书房吧。”白秉义只好引着他进了书房,等刘寡妇送上茶出去,周云鹏又起身把门锁上。白秉义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些好笑,“周兄,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周云鹏叹了口气,哆嗦着说:“今天守备队把我们那一带的房子全抄了,家里存的几袋大米白面全被抢了,就给留下一小袋高粱和一小袋豆子。”
白秉义气得站起来,“不是早嘱咐你们要藏的隐秘些吗,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战事刚开始时,白秉义就嘱咐这些老伙计,不仅把“骨董”藏也,更要多积攒些粮食。大家伙儿都是从乱世中熬出来,自是心领神会。
“谁知道他们进来就抢啊。老白,你住在西头算是幸运的,新七军怎么也算是老蒋的嫡系,空投来的粮食大半都被他们分走。我们那一带的守备队,简直比日本人还狠。”
白秉义拉开桌子的抽屉,取出一叠钞票,“周兄啊,现在也别抱怨了,赶快去买些粮吧,争取能多买些,我估计还要有段苦日子。这次一定要藏好啊。”
周云鹏并不接钱,苦笑着说:“老白啊,你是被新七军给养起来了吧?现在市面上哪儿还有大米白面啊,只有高粱和大豆了,而且你知道高粱多钱一斤?四万元!”
白秉义愣住了,的确这一段他天天和新七军的军医官们一起吃饭,竟不知长春城里的局势已是如此恶劣。
周云鹏见他愣着不说话,犹犹豫豫地从怀里取出个细长盒子,轻轻放在桌面上打开,拿开桌上的茶碗,从盒子里拿出一卷画轴,小心翼翼地展开,“白兄,还记得这幅唐寅的《梦仙草堂图》吧?”
白秉义不由自主地被画吸引住了,这是一幅横卷,画面右实左虚,右则实处画有崇山峻岭,山上苍松翠柏、瀑布直泻、曲径通幽,这仙境里一草堂坐落其中,堂中一人伏案而眠。画卷左则虚处约略作连绵山岭,中间空蒙处有一宽袍大袖的士大夫,长袖飘飘似神仙下凡。左上方是作者的题款:闲来隐几枕书眠,梦入壶中别有天,仿佛希夷亲面目,大还真诀得亲传。
白秉义定定地看着画,仿佛盛夏里喝了碗冰镇的绿豆汤,一阵轻爽流过全身。他接着伏下腰,仔细看看题款和印章,又定睛在画卷中的山岭上,没错,这独具特点的皴纹,简括疏朗的笔法,真正印证了明人王世贞对唐寅画风的评价“秀润缜密而有韵度”。虽然几年前在周云鹏刚得到这幅画时,白秉义几人被狂喜的周云鹏邀到他府上观摩过一次,但今天再次目睹这幅名画,白秉义还是被深深吸引住了。
周云鹏知道这位老朋友的性子,他轻轻咳了一声,“老白”,白秉义这才从画中脱身出来,不好意思地说:“周兄,报歉。您说,今儿个不是让我看画的吧。”
周云鹏老脸一红,“老白,实在难为情,我就直说了,我想用这幅画换您一袋白面。”
白秉义多少猜到了周云鹏的来意,但还是被这句话镇住了,呆了半响才说,“周兄,就是把我这儿藏的所有大米白面全加上,也换不来您这画上的一枚方印吧。”
周云鹏难受地低下头,“老白,你这是哪朝哪代的黄历了,现在家里的老小都等着粮食救命哪,就是千金、万金现在也换不来大米白面啊。”
白秉义心里一阵别扭,但也知道周云鹏说的是实情,他想了想道,“周兄,我们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您家人口多,我再给您匀一袋米出去。这画先放我这儿,等解了围,您还可以赎回去。”
“赎的话再也别说,我这儿代一家老小谢谢白老弟的救命之恩。”
到最后白秉义也没让周云鹏把两袋米面拿回去,一袋50斤重,而且说太不安全。只让他把自己今天带回的一小袋面贴身绑好带了回去,另外的两袋米面决定由白秉义和刘寡妇每天带一点给他送去,毕竟白秉义现在算半个军医,多多少少在军人面前有点面子。
送走千恩万谢的周老板,白秉义在书房踱着步下了决心,把刘寡妇叫进书房,一五一十地把和周云鹏的交易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刘寡妇道:“现在兵荒马乱的,没法给你个名份,我知道让你受了些委屈。等过些日子太平了,我就娶你进门,你不会嫌我老吧?”
刘寡妇一听这话,眼圈立刻就红了,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来。白秉义轻轻搂过妇人,抚着她的头又说,“刚才没让周老板拿走更多的米面,主要因为是粮食还藏在这屋的地下。”白秉义拍拍吃惊地瞪着一双红眼睛的刘寡妇说,“你去点根蜡烛来。”
白秉义趴在地上,用军刺把大床下的方砖一块块撬起来,在一旁放好,露出砖下的一块一米见方的铁板,再用军刺撬起铁板,露出个黑洞来。白秉义转过身来,两腿慢慢地探下去,然后整个身子没入黑洞之中,“把蜡烛递给我”。
目瞪口呆的刘寡妇这才反应过来,也趴下身,把手中的蜡烛送进洞里。洞里明亮起来,这是个长宽高都在两米左右的洞穴,除了白秉义站立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已摆满了东西,一边是几个方方正正的铁桶,一边是用军用雨衣包裹好的粮食袋子。
白秉义把上面的两个袋子举到洞口,刘寡妇赶快接过去,她现在也知道了这肯定是给周云鹏的米面。白秉义又吩咐她用一块防水绸包好周云鹏刚刚送来的画盒,装进一个铁桶里,“这些铁桶装的都是我这三十几年收藏的古玩。这边的粮食除了给老周的,咱俩省着点儿,再坚持一年也没啥问题”。交待完了,白秉义这才爬上来,又依次把铁板、方砖铺好。“我们今天就在这床上睡”。
这一晚连受了几个大刺激的刘寡妇,在床上对白老汉索需无度,直到用尽手段,也无法令小白直立后,才放过“精”尽力竭的白老汉。兴奋的妇人毫无睡意,拉住老汉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屁股上,把老汉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脯上,自己的一只小手则不停地抚摸着老汉的后背,似乎只有用这身子才能回报老汉。
白老汉听着妇人轻声的、朴素的抚慰,也把身体尽可能地全面贴在对方白花花的肉体上。在朦朦胧胧中,他感觉到贴着的身子又热了起来,他真真切切地听到一句令他魂飞魄散的话:“我们现在双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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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最后爱一次
孙纯怎么也想不到,他在24岁时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晃悠到楼下,找个小铺随便吃点东西,然后继续闲逛。
有时在公园里看老头们下棋,能一看就是一天;有时晃到花鸟鱼虫市场,听那些养花养鸟养鱼的神侃半天。自己不知不觉中,今天拿回只鸟,明天弄回几条鱼。总之都是过不了几天便又兴趣全无,那些鸟鱼们的命运可想而知。其间他在电视台的好友吴晓召见了他一回,没一会儿便骂他“行尸走肉”,不欢而散。
虽然还是不断地想起任伊伊,但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锥心般的疼痛,换来的是一种迷茫和不知所措。他已不责怪任伊伊的见异思迁,自己怎么能和事业有成的“海归”比呢?
刚开始休养时,还有些同事、同学的电话,过了一段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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