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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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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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当然希望忍痛拿出的藏品能卖出个好价钱。

    接待他的是位40岁左右、姓武的经理,孙纯拿出他反复考虑后的两件一套的田黄石摆件,都是六七厘米高、八九厘米长,表面雕刻的是人物山水。

    “这是两件清末的田黄摆件,既可以单独摆放,也可以两个凑成一组。”孙纯开门见山,那武经理凑近端详了一会儿,把他请到了鉴定室。

    屋里的两位专家很快鉴定完了,和武经理低声商量了几句,武经理过来和孙纯说:“公司的专家鉴定确实是近百年前的田黄摆件,不过田黄石实在是太珍贵也太罕见了,我们还是想请一位故宫博物院的老先生来再确认一下。”

    孙纯表示没有问题,他心里太笃定了。当年这田黄石是也是花了不少心血弄到了,要不是手里还有个明朝的田黄鸡心佩和一块清中期的田黄兽钮方章,他可舍不得卖掉。

    趁经理出去请专家的功夫,他连忙凑上去请教两位鉴定专家。多看、多听、多问、多学,是收藏的箴言,孙纯当然不愿放过任何机会。

    “小伙子,这是你家大人收藏的吧?”其中一位姓金的老先生问。

    “是我家的一位亲戚收藏的,要不是因为急着用钱,可舍不得拿出来。金老,我也喜欢收藏,跟着家里学了一点,您给我说说这两个摆件吧。”孙纯把姿态摆的低低的,这可不是显摆的时候。

    金老先生端详着田黄摆件说:“田黄石是寿山石系中的瑰宝,有‘万石之王’的尊号,在清代初年就比较少见了。田黄石基本没有大块,你的这两件也算是比较大的了,而且重量也可以。要知道田黄可是按钱按两来计算价格的。”

    “田黄这几年太少见了,前一段上海拍了一块,还没你的这个大呢,已经引起轰动。你的这两件要能赶上下个月的秋拍,也是个亮点。”另一位姓许的专家插了一句。

    “那件田黄拍了多少钱?”孙纯自己定下的起拍价是180万,但又有些吃不准,尤其想听听专家的意见。

    “110万”,金老接过话茬,“我看那件的成色和工艺都比不上这两件。上品田黄多呈半透明,其中黄金黄和桔皮黄为上佳,尤为少见。我看这两件的成色还比较好,虽然整个田黄不是那么透明,但很明显有它的个性纹理。你看看这里的棉花絮,这里的萝卜纹,都是田黄的典型特征。至于工艺呢,我认为它在一个很小的构图面上,前后构成一个通景,是一幅完整的山水人物画。刀法圆润而不留痕迹,雕的山水人物有气韵,我认为是清末或民国初年江浙一带的作品。”

    随后来到的故宫专家除了进一步确认这是清末的作品外,就是赞叹了一句:“好东西,单摆独立成章,合摆相应成趣。”

    孙纯请专家估计一下成交价,三人商议了几分钟,判断在300万以上。

    剩下就简单多了,定下220万的起拍价,确定参加下个月的秋拍,再办完琐碎的手续,孙纯有些落寞有些兴奋地回家了。

    买房子惟一躲不过去的人是吴晓,孙纯为此头疼了好几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跟谁也没法解释。说自己是两个人的混合体?还不把吴晓吓瞎了。

    孙纯已经把自己研究了无数遍了,基本可以认定,这个身体应该算是孙纯的,细微之处的变化还在观察中;而这灵魂,或者说思想,绝对是白秉义占了上风,在三七开到二八开之间。孙纯倒也坦然,24年的经历是无法和55年的风雨相抗衡的,而且可能还不能这么算,应该把两段人生都刨去前18年或前20年没有形成世界观的那一段。这样一比,自己最多不过占两成。

    但不管占多少,自己都是孙纯,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和任何人,包括父母妻子儿女在内,讲与白秉义有关的事。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也认定,白秉义肯定是继续消失了,只有孙纯的存在。

    晚上打电话把吴晓召来,说是谈孙纯换部门的事。这倒不是假的,孙纯看上了另一个频道的《鉴赏》节目,正好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出来,而且应该也轻松,一周只有一期30分钟的节目。

    吴晓听了孙纯的想法,有些奇怪,孙纯只好违心的第一次欺骗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的演义是在长春买古玩这事的基础上加工的:和任伊伊的荒诞之旅,任伊伊留下钱不告而别,自己在长春买礼物,把红点玉蝉改为禁不住古玩市场管理人员的劝诱,花三千买下一对黄玉摆件,今日无聊去拍摄过的拍卖行找熟人看看,才知捡了宝。

    随着故事的曲折进行,吴晓的脸上滑过各种表情:戏谑的、同情的、无聊的、惊讶的、懊悔的,最后是拍案而起:“为什么我赶不上这种捡漏的好事?”

    “帮我调到《鉴赏》栏目组去,不就有机会了吗。”孙纯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对啊,来了钱还怕把不着妹妹。我明天就去找人。”吴晓也似乎看到未来光明的前景。

    劝住吴晓对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宝贝的抱怨,答应在预展时叫上他一块去。孙纯又提出今晚最主要的要求:“急着把这田黄摆件卖了,一是正巧遇上一年中最大的这次秋拍,二是我想买套房子。大夫说了几次,血吸虫病关键是保养,住的环境很重要。过去是想也没法想,现在赶上这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我想先买套房。”

    “行啊,我陪着我们部的那帮大姐把台周围的房子看了个够。你先上网查查,我一有空儿就陪你去。不过,事先说好啊,给老子留间房,省得我和燕儿四处打游击。”

    吴晓是时政记者,整天跟着国家领导四处飞,他女朋友徐燕子是个空姐,典型的劳燕纷飞,所以吴晓这流氓逮着空子就拼命求欢。

    在提醒对方千万保密后,孙纯把吴晓踢出门去,“快滚,别影响老子睡子午觉。”

    中医在睡眠养生法中强调子午觉的重要性(每天于子时——夜里11点到次日凌晨1点,午时——中午11点到下午1点入睡),认为子午之时,阴阳交接,盛极而衰,体内气血阴阳失衡,必须静卧,以候气复。这个身体现在是太弱了,孙纯希望在睡眠中能产生更多的抗原抗体,增强机体抵抗力,驱逐血吸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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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平静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孙纯过的是忙碌而有规律。早上起来就加入到老头老太太的晨练大军中,散步、做操。练五禽戏得上窜下跳,摹仿虎、猿等五禽的动作,实在不适合大庭广众下练习,他见有人教授太极拳,一招一势,举手投足,似乎与他的养生功同出一源,也就跟着学了一套简易太极拳。

    然后混在上班的人群里,在早点摊上吃顿早饭回家。早就买好了笔墨纸砚,练练有些生涩的字画功夫,早年的白秉义写了一辈子毛笔字,又受过扎实艰苦的基础训练,一手小楷和行草让另一辈子的孙纯赞叹不已。中国画是白秉义最喜欢的东西,一直临摹不掇,后又受到桂子的指点,专攻了十几年宋人的技法,虽还不入桂子的法眼,但也有了几分神韵。

    惟一让孙纯不满意的,是他的钢笔字。孙纯的字和古时的蝌蚪文差不多,而白秉义基本没摸过钢笔。思来想去,孙纯去买了几本硬笔书法来,重新练了起来。好在有毛笔字的底子,几日下来已是有了小成。孙纯得意地看着他的钢笔书法,心想他现在写的东西,就是吴晓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了。

    中午的饭大多是自己做,毕竟在早年曾过过几年鳏夫的日子,吃饱肚子还难不倒他。

    午觉后孙纯就会坐上地铁和公共汽车,去各式各样的博物院、展览馆和古玩市场。他的收藏知识终止于1948年,此后的五十多年是空白,他急着把这张白纸填满。

    早年白秉义也不是多金的富豪,他靠的是“以藏养藏”,现在重拾起这个爱好,也只能走这条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决不会再卖他早年的藏品了,现在一想到那两块田黄摆件他都觉得肉疼。所以需要他尽快找到一个熟悉的领域,才能重拾旧业。

    晚饭后的事基本也是程序性的。上网,告别了游戏和其他原来在网上的爱好,只在各种古玩、文物和拍卖网站上浏览。网络实在是个好东西,过去收藏除了实品,就是少量的照片和书籍,再就是一堆人之间的交流。现在可好,据说收藏古玩的有几千万人,在网上什么都能看到。

    天色渐晚后,锁上门,拉上窗帘,拿出藏品来一一擦拭把玩。行话说“人养玉、玉养人”,好玉可是要养的。现在孙纯只把玉蝉拴上红绳挂在脖子上,贴胸放着。这些藏品只是天天晚上拿出来,用软布细细擦拭欣赏一番。

    有时孙纯就觉得自己是那晨练老人大军中的一员,因为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和这些老人没什么区别。期间梁洁给他来过电话,先是简单说任伊伊谢谢他的礼物,然后就问他身体恢复的怎样了,要不要请他出去补补。孙纯左顾而言他地闪了她的邀请,他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个兴致,梁大小姐看来有些生气,再没理过他。

    吴晓说他现在就是一和尚,作为他的朋友,一定要给他发个女人,他也一笑了之。时间长了,孙纯自己也有些担心,注意到每天起床后短裤仍是高高地支着帐篷,以他深厚的医学知识,自是放心了。

    也有高兴的事,这几天再去检查身体,医生高兴地告诉他,粪便里已没有了血吸虫的虫卵,肝脏也基本正常了。医生瞩他再接再厉,离彻底治愈的日子不远了。此后孙纯的太极拳和养生功就练的更勤了。

    吴晓实在太忙,说好一起去看秋季拍卖的预展,最后也只是孙纯一人去了。他的田黄摆件被放在一个比较显著的位置,看来拍卖行也很看重这件拍品。在展品的橱窗里,除了三位专家签名的鉴定书和文字说明外,还加了个标题“黄金易得,田黄难就”。

    但吴晓还是抽出时间带他扫荡了一圈新建好的房子,在他的指挥下,两人在反复比较了多套房子后,基本有了个目标。按孙纯的意见,找了个护城河边的小区,空气清新,环境幽雅,离单位不要太远,步行三四十分钟能到就行。

    按吴晓的意见,是一套高层的四室两厅两卫的复式单元,足有200平米,吴晓的意思很明确,楼上归孙纯,楼下归他和燕子。怀着对朋友无比的歉疚,孙纯当然没有意见。他也明白,吴晓也就是图个新鲜热闹,有“凑趣”的意思。以那两口子高傲的性子,能把他这儿当根据地才算见了鬼了。孙纯打算着,一步到位也好,总要把乡下的老爸老妈接来养老的。

    这天,抽出空儿的吴晓,约上孙纯杀奔这个叫“天然居”的小区。交好两万的订金,答应一个月后付清全款,房子一共是将近130万,孙纯自然觉得不在话下。

    售楼小姐把他们领进早就看好的单元。吴晓有经验,专门选的是精装修的房子,他让孙纯对着图纸标出每个电源及网络、电话和电视端口的位置,以后买家具时有据参考,然后得意洋洋地说:“老子和燕子这间房你就别管了,我们亲自布置,也算祝贺你小子乔迁之喜。”

    吴晓比孙纯的收入高多了,和领导人出访还有出国补贴。更不时有些“灰色收入”:领导人参观或是会见那些老总时,他们都拼命拍,虽然新闻中可能就一两个镜头,但谁不想要这一生难得的珍贵历史时刻啊?你想要,那就好办了,我违规给你复制出来,你不好意思不“表示”一下吧。这是他们时政记者的秘密,不是吴晓的铁哥们,孙纯就是同在一个单位,也是不可能知道的。

    徐燕子作为空姐也有着让孙纯羡慕的收入,但他也知道,这两人都是极有“小资”情调的人,穿的、用的都是名牌。这一年多,在徐燕子的约束下,吴晓的大手大脚才有所限制,但孙纯知道这两人没攒下几个钱。“我现在也算是个小款了,还是你们定下样式,我来操办吧。”

    吴晓没再继续纠缠,自顾自地拿出手机,“燕子这两天没飞,在参加培训,看看能不能溜出来参观一下咱们的新居。”

    孙纯最看不得吴晓和徐燕子煲电话粥时淫贱的样子,自己去标图纸了。没一会儿,吴晓兴奋地窜了过来,“燕子过会儿就到,她给你带了个韩国妹妹。”

正文 第十一章 韩国空姐(一)

    徐燕子是中国最大的航空公司里飞国际航线的空姐,偶尔也被抽调到领导人的专机上作乘务员。两年前,两人在领导人出访的专机上相识,吴晓是一见钟情。以他惯长的胡搅蛮缠和穷追猛打,终于在半年后让徐燕子点了头。

    徐燕子是典型的中国北方美女,高挑的个子,瓜仔儿脸,大大的眼睛,和同样高高大大的吴晓站在一起,也算一对璧人。徐燕子是外语专业的本科生,又大吴晓两岁,欲擒故纵的手段极为高明,竟把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吴晓吃的死死的。孙纯也就此明白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孙纯比吴晓还小两岁,自是把徐燕子看成姐姐一般。徐燕子喜欢孙纯的朴实厚道,常让他在单位里看牢吴晓,稍有风吹草动必须立即汇报。孙纯生病这一段,徐燕子每次落回北京,都会把在外面买的水果等让吴晓送来。

    等徐燕子赶到时,天已经快黑了。徐燕子和孙纯打个招呼,一闪身把她背后的女孩亮出来,“孙纯,我给你介绍个朋友,刚到我们公司的朴秀姬,人家可是个韩国空姐。”

    朴秀姬冲孙纯一鞠躬,“您好,我是韩国航空公司的朴秀姬,请您多关照”。

    孙纯也连忙鞠躬还礼,“您好”,还伸出手握了握朴秀姬的小手。

    徐燕子一把拍掉吴晓也伸出来的手,“这是在中国,秀姬也入乡随俗,大家都别用敬语这么客套了。秀姬,这是我男朋友吴晓。”

    吴晓天生是个调控气氛的大师,三言两语就把朴秀姬说的放松下来,“那大家就叫我秀姬吧”。

    听了这话,吴晓瞪大眼睛,使劲地捂住嘴,孙纯也把脸扭到一边,徐燕子终于忍不住也笑了,啐了两人一口,把秀姬拉到一边低声说了起来。不用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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