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娘的给我回来!”分厂副厂长火了。
他还没有打电话向厂里请示是否报案,公安局的已经找来了。
“你们有一辆车,在距离小石乡东南五公里处出事儿了。车里有十八个人,都成焦碳了,快去派人认尸吧。”
他的心脏病因此而复发,被送到了医院。
一条命是拣回来了,他却象个刚满月的婴儿般大哭起来。“天哪!──为什么要让我活下去!”
“他爹,别哭了,那不是你们厂的人。验尸报告出来了,都是些老人和儿童。”
“真的?”
“真的。”
“真的?──哈哈!”心脏病再度发作,这一次,却没有救回来。
到二十三日晨,正式报案。
这一天的中午,有人在大葬山山顶的深潭夹缝里拣到了一只价值逾千元的照相机。因为是潭壁,照相机的质量也好,所以照相机没有被水浸透。照相机里有胶卷,有人认出了那是市铸造大修厂的公用照相机。胶卷冲出来后,公安人员也不禁胆寒。
前面的十四张,是个人或多人的照片,显示时间为上午到中午三点间的留念。是大葬山的景物。照片多拍了一张,但这最后的三张,却是在瀑布前的集体合影。
第一张:全体人员笑逐颜开,面目清晰可鉴,背后的瀑布飞流显出优美的景色,深潭也散出眩目光彩。
第二张:瀑布的水流只剩下了一半,潭里已经没有水,人面模糊而且重影。
第三张:没有瀑布,瀑壁猩红,便如沾满了血迹,潭里的水也似乎尽是鲜血,人们的五官模糊,难以辨认,但一个个七窍流血,从照片上看,却似乎无人知道自己七窍流血一般居然都有笑意。而这笑容,也在这血流满面中显得尤其诡异可怕。
拣到照相机的人立刻被收容关押,当天的大葬山看门售票者也被悉数收审,公安部门截留了最后三张照片不予公布,其余的出示,以示他们曾到过大葬山。
搜索队于当日傍晚开始搜索,夜幕降临后不久,十八个失踪者的家属、好友纷纷赶来,参与搜索。
当晚的大葬山,火把通明,手电、矿灯的灯光犹如夜空中的礼花。人们陆续发现了布条、烟头、手绢、空水瓶、废弃的电池、扑克牌散片、方便面袋子、火腿肠肠衣、面包袋、啤酒空瓶或碎片……,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下落。
搜索的重点,无疑是大葬山。大石山也派有搜索队员,两山之间的秘林地带也派有搜索调查人员,但他们却毫无任何发现。
天亮了。又一个有力的证据被发现了。
那是一篇日记,也可以说是一篇小说,它的名字就是《那双温柔的小手》,记录人员阿丁──丁大大!
二十三日,省里下达了明文:
──限期三天,必须找到!
“找不到活的,找尸体!找不到完整的尸体,找残片!如果什么也找不到,你就打个辞职报告上来吧。”
这是顶头上司对公安局长的客气通知。
做为对等条件,一支武警纵队,一个驻军的全团兵力一齐参与搜索。近百条警犬,几十只警鼠加上数百个人,不分昼夜地活跃在大葬山及其周围的每一寸土地。
黄昏时分,“指挥部”外一阵喧闹,数十条精壮大汉,拥着两名横眉冷目的青年,突然间便闯了进来。
“谁是公安局长──滚出来!”左首的历喝。
“你们是……”公安局长疑惑了。
“找不到人!半个月后你等着横尸街头吧!”右首的指着自己鼻子冷笑。接又补充,“──信不信由你!”
话音一落,两人扭头就走,数十条大汉也扭头紧随,却又在走之前一齐澄了一眼。
这一眼却吓不倒公安局长,他皱皱眉,召来几名手下,“──立刻查清他们的身份!”
二十四后,折戟市一众正副市长,被省里某位领导一顿严厉批评,时隔半小时,威胁电话,威胁信件一起来到,一个炸药包爆炸于市长办公室──幸好屋里没有人,炸药包也技巧性的只在办公桌上穿了个洞,连桌子边缘的电话都未震掉(但这更显示出炸药包的制作人员的水平极高)。两小时后,六名正欲签正式投资合同的外商改变主意,决定撤资;市区三家最大的私人企业业主一起呈交了“预备搬迁”的客气通知。
但最倒霉的却是市团委书记、旅行社社长以及大修厂的几位主要领导。他们不但要承受精神上的压力,失踪者家属的哭闹,更直接地承受了皮肉之苦。
中午,警犬发现了九个地下溶洞的入口;警鼠发现了十三处刻着“禁止入内”字样的中空石壁。
午夜,搜索队已经把各溶洞能搜索的地方悉数搜索一遍,其内的美景令人眼花缭乱,简直不亚于世间任何一处溶洞。可惜的是──没有失踪者的任何存留迹象。
二十五日晨,第一个中空石壁被凿通,傍晚,其余的十二处也被凿通。里面什么景观都有,也正如传说中的大葬山般,布满了各类形态逼真的诸方神魔之像。可惜,依然没有找到应该找到的人。
“是被劫持了吗?毕竟,这些人里有名人的子女。”
“指挥部”里,公安局长、武警中队队长、驻军团长、团指导、搜索队队长,以及挂名负责、统一指挥的副省长、市委书记、市长等各方领导人的意见,渐渐一致。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两名横眉冷目的青年又闯进来了。
“放屁!”
“谁敢在这儿劫持我们的人?!──你们劫劫试试!”
“你们的人?”武警中队长很客气。“你们的心情,我们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十八个人里,哪一位是你们的家属?”
“有必要知道吗?──呸!”
“你们的态度很不好。”公安局长没有发怒,他微笑着看了看武警中队长,中队长笑了笑一招手,十几名核枪实弹的武警战士立刻冲了进来。
“请──”两名青年冷笑着,伸出双手,毫不反抗。
也非仅他们不反抗,他们所带的三十余名随从,也无一反抗。拒捕进行的异常顺利。所有的人都被收审关押。
半个小时后,一个电话打来了。
“如果有一个人在你们手里伤了一根汗毛,你们的家属将……”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文质彬彬,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个凄惨的熟悉的哭叫,每一名领导至少有一个家属做为人质在他们手中,一个不漏。
又半小时后,上级的命令下达了。
他们被放了。
人们明白,在“黑道大联盟”未被彻底清除前,任何无故触犯角头级人物的事件,都会遭到严厉的报复。而困难的是──隶属“角头”级的人,几乎都毫无“劣”迹,从法律意义上而言,根本有点不可能制裁他们。而据说控制黑道大联盟的几个人,无一例外地拥有外籍护照不说,本人的产业从表面看都属于正当生意。(参见《黑道》系列)
“总有办法消灭他们的。”公安局长说。
武警中队长微微一笑,“不错。应该是……快了。”
同一天,王妈陆续接待了俩儿子单位的来人。
“如果家里的确有事的话,请和单位联系,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不过,最好还是快点回去上班,哪怕先去办个请假手续,也能说得过去。”
“……您看,这一段治安比较混乱,联防队比较缺人。能不能快点回去上班?不然的话,按规定是会被开除的。”
王妈呆了。
她只知道俩儿子都有假期,回去的时候也说过,如果忙的话,就在家里多留几天。赶到假期结束前再回来。却没有想到,俩儿子的假期早就过了。
她立刻乘车回家。
“没有。没回来过。……哦,铁子媳妇儿像是见过。”
她赶往王铁家。
床上,蔡吟昏迷不醒,时不时的还发出声声呓语:“地震……地震……王甲王木……被吞了……”
“咦?婶子回来了?!坐!坐!”王铁容颜憔悴,说起话来也显得有气无力的。
“吟儿她……咋啦?”王妈关切地问。
王铁搓搓手,“中邪了。那些天,忙着和刘庄去乡里说事儿,好像是十七吧,回来一看,找不到她,到晚了,也不见回来。怕是遇到刘庄的人,就到处找。找了两天,才在咱庄的坟堆里找到。一直昏迷到现在。大夫说是受惊了。神汉说是中邪了。老是嚷嚷着要地震地震的。哪来的地震?哦,甲木俩呢?咋没过来?”
王妈叹口气。“这不,正找他俩呢。十七那天,就回来了。说是要把坟垫垫。他爸托梦回来,说是房子倒了。裂了。我估摸着,是他爸和他爷的坟裂了、陷了。谁成想,这俩不成器的,一回来就没影儿了。这不,单位的找到了家里。我赶快回来看看。”
王铁一怔,“他们……没回来吧?”
“地震……铁,咱家的房子没倒吧?……甲木在地下埋着呢……地裂……把他们吞下去了……快……快找找……”
呓语声再度响起,却是那般的清晰无比。王妈呆呆地看着王铁,“俺那俩儿子,被埋进去了……?”她说的声音又轻又小,似乎生怕惊动了谁、吓住了谁。然而王铁还是被吓住了。他的眼中突然呈现出一丝恐惧。他呆呆地看看蔡吟,又呆呆地看看王妈,终于强笑一下:“不会吧?”但他的声音,却显然十分勉强。“咱坟上是又一道挺长的口子。不知道咋来的。不过……真的没地震过。婶子,您别慌,她可能是下地干活时晒着了。说了好几天的胡话呢……”
“铁啊,婶子求你一件事。找几个人,把他爸的坟,挖开看看。”王妈的声音更细小了。“我想着啊,他爸让他俩回来盖房子,都这么多天过去了,房子也该盖好了。他俩,……总不能一直在那儿盖吧?”
“看您说哪儿去了。盖房也不回跑地下去。哎!别哭……别哭!我这就去找人!”
坟内,除了衣冠、骨灰盒外,什么也没有。
王妈的目光逐渐痴呆。她的视线,汇聚于那条穿越了王庄坟群、宽约十八厘米的大地缝;然后逐渐转移,移向王庄祖坟,望向了那个大圆洞。
她走过去,看着那圆洞。泪眼模糊。
“儿哪……你们在吗?……好好待着别乱动啊……娘这就去把你们接回来……换回来。”
这一晚,王庄人在香火场中召开了请神扶虬大会。
柳枝,在沙坛上绘出了三个端庄的颜体字:
——在地下
※※※※※
放人之举,绝对是正确的。
“第一,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抓他们。所赶来的那些人,都没有劣迹。身世清白。放了他们,在我们的档案中,是很难在三两年间发现这么多的黑社会成员的。”
“第二,有消息证明,失踪的十八个人里,有一个名叫黄紫兰的女子,丈夫的名字叫做雷阵雨,是本省辖境中的第二角头。依据过往的经验,角头级的亲属,是不可能被其他黑帮团伙劫持的。也即是说,我们可以排除劫持、绑架这一猜测。同时,根据分析,这十八个人里有几名是黑帮欲争取的对象,是谁、争取他们的目的何在,目前正在调查中。”
“第三,有许多的事情,‘公家’出面解决,不但劳神劳力劳财,还很难办到。而事关黑帮时,他们当然回尽心尽力,这期间,无论是否找人成功,我们都能掌握大量的宝贵资料,为日后的一举打击、击破,而奠定下良好的基础。”
——这是秘密会议中的关于放人的解释。
当然,人们很快就知道了放人之举是对的。
二十六日,四辆大客车,载来了四长串私家侦探,一个个愁眉苦脸地取出自制工具,遍山搜寻。到上午十时零十七分,其中一人找到了五连洞最后一洞中的小小岔洞。
“这里不久前曾发生过塌方。而且,仍然可以看出人们进出过的痕迹。——这里面,必然有中空的洞穴。”
人们搬走了石块,找到了洞中的大洞。
大洞内有深潭,有钟乳岩,有食物的残迹,有足迹。地下残留着各类的食品痕迹、废电池、废包装、扑克牌……,证实着十八个人曾在这里停留过。
但洞中的大洞其实也并不是很大。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其他的通道。
第一只警犬突然发疯般冲入深潭淹死后,行家立刻警告人们迅速远离。
——气体检测证明,洞内,尤其是水潭附近的空气中,含有大量的乙醚等多种容易令人产生幻觉乃至精神错乱的气体成分。
搜索至此“山穷水尽”,但一辆豪华轿车,又载来了一位长须飘飘直达腹部,白眉长长几已过耳的仙风鹤骨的老人。老人顺山势看了看,走了一遍,进洞看了看,再走下山,顺山势眺望远方,一直望到了王庄所在地。
“在那里。——就在那里。”
“把大葬山下所有的名人和最老的老人找来问问吧。”
最老的老人有两个。是胡家庄的兄弟俩。没有后代,是双胞胎。都住在一个小小的山神庙里接受人们的供奉。
他们是活着的神仙。据说——据他们自己说,他们从盘古开天地时就活着;善男信女们说他们已经活了有二百余岁,据记载分析他们应该在一百三十岁到一百五十岁间。但无论如何,到了这个程度的人,称他们是活着的神仙谁也没有异议。
两人一个叫胡天,一个叫胡地;据胡家庄家谱记载,他们的父亲是个独子,名字叫做胡弄人;他们的爷爷来历不明,名字叫做胡说。这祖孙三代的原籍何处,谁也不知,成为胡家庄的人,便是胡说说自己姓胡,修仙已经百余年,其本人又的确很像个神仙,手指头一点,一般的头疼脑热都会荡然无存,推拿几下,瘫痪多年的人就能自己下床蹦达几下,久而久之,他也就成了胡家的神仙。
胡天抽着人们敬上的红塔山,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问大葬山啊?神啦!——都说烟能让人短命,我这不活了几千岁?——这方圆几十里的地下,都是空的。住着神仙哪!……怎么这烟没一点劲儿?还不如桐树叶?……大葬山呀,也是空的。恩。还是人家外国的烟好。有劲儿!说啥?找人?人进山了?那就别找了。找也没有用。都成神仙了。谁还愿意回人间受苦?”
胡地喝着一口口的茅台酒,耳聋眼花地说:
“挖坟呀?别挖。一挖山就塌了!啥?不是挖坟?是找人?去阴曹地府吧。那得跟阎罗王去要人。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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