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咱们不如回到原地吧?毕竟,那里离地面近一点。”
“——回去?”
“对。回去。我记得,咱们买这张图时,卖者说是黄帝时代。这个墓,要真是黄帝时代,那可就糟糕了。说不准这里当初是座山——不是说,咱们这儿有古潜山吗?——这条路当初也许是出口,但年代一久,被泥沙覆盖以后,出口,也就只能变成‘入口’了。”
王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黄帝时代的字,咱们也认识?”
王甲一怔,“是呀。这种字最多的东汉年间。符咒式复字始盛于隋唐时代,于宋代开始才被接受,这种字……”
王木截口道:“所以说,不可能会是黄帝年间。那时也没有这种的人力物力。从秦始皇之后,才有了各类的大型陵墓。再者,我总觉得,既来之则安之,死与活又有什么区别?大不了进一趟阴间,若干年后,再投胎转世。那些的小白点,更往下。他们都能去的地方,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去?在图上,那儿的确是个出口。如果在那儿安装有电梯,咱们不就一下子就上去了?——古代也不是没有能工巧匠,你没听说过刘庄人盗曹操疑坟时的遭遇?”
王甲点了点头。“听说过。有一个人一进去就被关进了铁笼子里。地裂开,铁笼子一直向下沉,等笼子再上来时,笼子里只剩下了一颗头。”
王木道:“不错。能上能下,也是一种古墓中的机关。万一出口处安装着这种的机关呢?不就和电梯毫无区别了?”
“那——我们要也只剩下了一颗头呢?”
“那也比呆在这儿闲逛游强吧?这又不是百货市场,有什么可看的?”
言之有理。既然最多只是个死,他们还怕什么?
于是两人继续向前走。走走停停,也不知道拐了有几个大弯小弯,仍可看见这条路在蜿蜒向下,只是每隔上一段路总会有墓之主阿丁这五个符咒式复字出现。
王木停下,“远着哪!”他看看地图,收了图,“你累不累呀?累了咱们睡大觉,睡醒了再走,睡不醒了更好。”
王甲也的确是累了。他向地上一躺,“睡!谁不睡谁就是狗!”
王木也躺了下来,“瞅瞅你那模样,都快瘦成干尸了!你再看看我,神定气闲的像是活神仙,好像还长胖了呢。”
王甲看看王木。
“恩。起色不错。蓝荧荧的像头狼。”
片刻后,两人已经呼呼大睡。
在这一点上,人们想不佩服都不行。他们平素就是那种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着的乐天派,闲心不操,偶尔也会杞人忧天片刻,但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嘻嘻哈哈,而且,两人既然不像郊游者一心只想逃命,又不像盗墓者要应付墓道机关。也未曾遇到凶险,能自由看东西,不畏寒冷饥渴,有生也罢死也罢的大无畏精神,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悲观?
悲观者其实何时都会悲观,乐观者纵会悲观也只是暂时。他们本就是乐观者,又有血缘亲情,不看人间冷漠狡诈,想让他们悲观也难。
在很多的时候,人们大多数时间内都在被诸种欲望所引诱而无法安心。但若你能抛去欲望,保持心平气和宁静淡泊时,自然也能像他们一样:
——说走就走,说停就停,说睡就睡。
而此刻,尹教授却重重一叹:
“全坏了!……嘿!……那些紫光……”
小丁担心极了,“您会受处分吗?”
尹教授摇了摇满头的白发:“不。”
他说。“我只会被判刑。”
第二章 饿鬼域
6
一、望乡台
二、奈何桥内
三、天陷
四、对面
五、破冰
※※※※※
一、望乡台
荧光盘纷纷坠落于“奈何桥”上,可是“奈何桥”却在迅速地下沉。
下沉的实际是“桥”周围的基石,真正的“奈何桥——许芳芳和杜留停身处”却在上升。
许芳芳尖叫、惊叫,想逃,却又拉不动杜留。
一个透明的罩子,突然落下,罩住了两人,也罩紧了“奈何桥”。
罩子透明,绿光依然能透进来。
绿光下,“望乡台”忽然升起了一堵透明的墙,也降下了一堵透明的墙。两堵墙,把“望乡台”隔离成了“望乡屋”。
“天陷室”没有变化,甚至,从“室”内走出,还可以沿着宽约三十厘米的道路,绕到“望乡台”的前罩之外,绕到“通天塔”的“神之路”外端。
这个时候,空间已经被隔离为四处:老大等在“望乡台”上“望乡”;杜留和许芳芳在“奈何桥”上无可“奈何”;人之路上的九个人在“天陷室”内惊恐犹如“天陷”;仝蓉无疑已经成为“神”,阿丁或者已经到了“通天塔”的塔尖,到了“天界”?
唯一未被封闭的,是“神之路”,能走到“神之路”上的人,却是“人之路”上的“一花二剑五人团”以及周伶俐。
但走向了“神之路”的两个人,一个仝蓉,无手的尸体僵硬在崖边,一个阿丁,带着四只手和一个血洞坠落入无底的深渊。崖阔不知几许,对面的“神之路”是否依然健在,无人知晓。即使仍在,又有谁能通过那道数十米宽的陷空地带?更何况,每个骷髅般的人不但冷饿惊惧衰弱,而且也不敢动。
但不敢动不代表着无法动:他(她)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吃饱过了;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恐怖事件,心理上的承受能力,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
寒雾在上涌,冷默默首先支撑不住,摔倒。
但她既没有落入翻板下,也没有被利箭利刃所伤害;一切都没有异常。人们陆续地倒下,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寒冷犹如冰天雪地中的呼啸狂风般令人难以忍耐。关雯忘却了死亡的危险,忍不住首先活动了一下,也没有事情。人们陆续舒展着几乎麻木了的肢体,挪动到正中,相互拥抱在一起。
——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借助于相互的体温来驱散寒意了吧?
※※※※※
安静,开始主宰着这整个世界。
到了这一步,人们事实上已经无话可说。
老大无声地移动在这被封闭了的室内,三名弟子也各自移动着。四个人一遍遍充满希望的寻找,漠然无声的寻找,却终于破灭了希望。
但他们却是最幸运的了:装放着食品的大包裹,仍在。
——在这个被老大一“抓子”抓回来的包裹内,甚至还有一部分工具。少量的,却足以破土的工具。
寒冷,也使老大等人拥抱在了一起。八个骷髅似的人,拥抱在一起,绿光下,彼此都努力地辨认着对方的特征。
但体温在下降,越来越冷。
有冰。
冰正凝结着,一层薄冰,已经出现于四壁和头顶。唯有脚下没有结冰,空气,也正从脚下渗透上来,带出了阵阵的阴寒。
老大放开了大家,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了两只僵硬的干面饼,分做八份,一人一份。
“只能等待。……等机关复原。”
他没有多说。
可是人人都已经猜测出来:包里,并无破除墓道机关的工具。
那也就是说:即使找到了机关点,也无法破除。
干面饼很快就吃完了。每个人都只有更冷、更饿的感觉。一阵昏昏欲睡的感觉涌来,老大凛然一惊:
——不能睡!绝不能睡!
一睡,就再也难以醒来了!
他打破沉寂,说道:“事情,和朱倩有关——她必须死!”推推黄紫兰,“这不是为了替小胖报仇,而是——因为她的缘故,墓才变凶!”黄紫兰懒洋洋地抬抬眼,有气无力,“你,为何……不杀了她……”老大努力抑制着虚弱,“难就难在了这里。我们不能动手杀人。而且,任何人也不能动手杀人。否则,墓一样是会变凶的。她只能是自杀或者是自然的死亡。”
“为……为什么?”黄紫兰渐渐地克服了困倦。
“不为什么。这是种‘原理’。”
二狗愤然道:“早知如此,我宁可把他们全杀了。然后再自杀。也总胜于咱们始终被困!”
安静,被打破了。小铲低声地叹息一声,“那个丁大大,似乎很爱仝蓉,也好像一心为通融复仇。但他为何要护着朱倩?——难道,他并不知道,朱倩,才是真正致仝蓉于死地的凶手?”
黄紫兰默然片刻,才细细地叹息了一声,“他是那种……恩,……那种的一心想做好事,却总会被误解了的人。有时候,他一旦冲动起来,就什么后果都不会考虑。而且,朱倩没有理由伤害仝蓉的。换了我,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老大解释:“朱倩杀了小胖。她杀小胖时,很镇静。离开的时候,也很镇静。她搜走了小胖的许多东西。但是,她并不知道,真正有用处的,是穿在小胖身上的那件网绵衣。不穿上这件衣服,我们所设立的机关、埋伏、消息,都不会为她呈现吉态。她只能在出口处悄悄地等待。独眼却明白这一点,自杀前脱下了网绵衣,让仝蓉穿上。如果那时仝蓉走了出去,手中又有绿光时,朱倩慌张下,很可能会产生错觉。她当然会采取先下手为强的对策。当然,也不排除强行抢夺食物和水的可能性。既然——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人。”
韦依依突然第一次主动说话:“丁大大即使能猜到,也不信。”
“为什么?”老大问。
“他曾经喜欢过朱倩。而且,——只敢单相思。”
“不会吧。”黄紫兰吃了一惊。
“是真的耶。”安莹莹清脆地接着说,“朱倩看出来的。她看人一向是很准的。”
也就在此时,绿光突暗。闪烁几下,熄灭。
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中,人们忽然泛起了一种比寒冷还要寒冷的感觉——仿佛,也许是前生前世,或者是梦境错觉:朱倩已经自杀、曾经自杀。而那之后,是可怕的大混乱。是可怖的、难以言传的梦魇……
绿光再亮,老大摸出了一个荧光盘。
亮光映照下,顺着“望乡台”的透明墙向外望去,只见“奈何桥”上的许芳芳和杜留依然在那里。而且,杜留已经醒了,坐了起来,并且已经打开了盛放着食物的背包,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
“天陷”室内,人们已经分开,似乎每个人的口内都在咀嚼着什么,也似乎在说着什么。
“荧光盘仍在!”小刀像是发现太阳忽然变成了月亮一样的惊异。他望着“奈何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荧光盘可以连续照明两个月!”
“也就是说,我们在地下,至少已经有两个半月了。”小铲补充着。二狗苦笑:“但我们却觉得——最多只有二十天……一个月吧?”
老大沉思片刻,道:“地下无时间。如果在地底的深层,有着一个极其强大的磁场存在着,我们又处于磁力线的边缘,的确又可能会造成时间异常的情况出现。如果磁场的强度达到一定的程度,我们或许还会隐身、变形。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离开这个磁场的范围后,也许从此就会成为隐形人,谁也看不到谁,只能够凭借着感觉。而在磁场的强度减小、降低时,我们或许还会产生出精神紊乱。”
“是从‘费城试验’中推导出来的吗?”安莹莹问。
老大奇怪地看看安莹莹:“你也知道?”
安莹莹点点头,“听说过。不过,电与磁是无法区别的。假设真的有这样强的磁场存在着的话,我们早已经死去了。”
“哦?难道你会认为,在超音素飞机上的人类是不可能逆着飞机飞行的方向奔跑的吗?如果我们处于一个被保护着的环境中,大环境会使人们的机能适应并接受环境中存在着的不良因素。比如说,我们当前是在金属笼子里,那么……”
安莹莹截口道:“但我们至少应能感应到‘力’的存在。譬如说是,有电火花不时地闪现着;我们的毛发会森立等……”
“我的意思是:电感应会消除,磁感应会使时间错乱。若说是‘感应’的话,我们早就有了感应。目前,我们的生理机能就是明证。喝水以前,我们的生理机能基本与目下的时间适应。因此人们感到时间过去的并不算是很久。生理上的需求也不算太离谱。尤其是呈之于表象上的外像,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喝水以后,墓道机关的变异,使时间产生了新的调整。这样,在短期内我们处于适应阶段。生理机能正向正确的时间靠拢。所以我们的外貌首先产生了变异。就像当前的枯瘦如柴。但若仅仅是枯瘦如柴,我们还可以认为是水中含有某种的毒药。但请看——我们五名男子的头发、胡须……”老大指指自己和其他的男性。
在这片刻之间,五名男子,均已长出了极长的浓须,头发也似乎三两个月未曾梳理剪切过一样。
老大续道:“接下来,就应该是生理上需求的增长。为了适应此一阶段的变异,我们或许会不停地吃、不停地喝,不停地补充着营养成分。否则,是无法提供给身体予以存留下去的能量的。那个时候,可能你现在还在说话,但一句话未说完,便已经饿死了。”
“我……饿了……”陈星愁眉苦脸地说道。
其他的人,也立刻涌现出难以抑制的饥饿与干渴感觉。
“——这还只是刚开始。能忍耐则忍耐。”老大沉声。一字一句:“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何、时,才、能、适、应!”
可是,忍耐并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才忍耐了一会儿,老大就取出了一个小袋子,袋子里,是冻得僵硬,尚在冒出白霜的肉,犹见血丝。黄紫兰只觉得一阵阵地反胃,直欲呕吐,韦依依和安莹莹更是立刻就扭过了脸,看上去痛苦至极。小刀取出了刀子,把那袋肉划为一丝丝、一条条,然后,四个人各自取出一条,放入口内慢慢咀嚼着。
陈星伸伸手,又缩了回来,眼巴巴地看着,可怜兮兮地问:“我……能不能……也吃点?”
二狗笑了,“都是自己人,吃一点怕什么?”
陈星立刻抓了两条。
“别慌!”二狗道。陈星一怔,急忙放回了一条。
二狗笑了。“不是怕你多吃。而是:为君子者,必须说到明处——你,知道这是什么肉吗?”
“是生肉!”陈星高兴了,“没关系的。生肉其实更能御寒。我曾经吃过日本料理生鱼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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