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艾修鲁法特似乎很认真的反问了一句。
“你问我,我问谁?!”
“好吧,我有一个建议。”艾修鲁法特说道。“尽量把价格提高一点。”
“阿索文要我们至少换到三袋盐。”克莱儿犹豫了一下,“太少的话,我这趟险等于白冒了。”
“嗯,你可以开价……换……我想可以换二十袋盐,也许可以三十袋。”
“三十袋盐?你没搞错?你刚才说把价格提高……”
“把我们带来的毛皮价格提高。”艾修鲁法特回答道。这片荒野之中,金奥利之类的纸/币是不流通的,但是金银倒是同样可以作为货币。不过,部落之间更多的是以物易物的方式开展贸易的。“多换点盐。”
“他们不会肯的!”
“只要他们认为我们来自一个强大的部落,他们就肯了。”艾修鲁法特说道。他已经知道贸易只会生在力量相等的部落之间,这意味着强者自然有权利强买强卖。“相反,如果你开一个低价,比如说只买三袋盐,那就是说……我们底气不足。换句话说,想要装,就要赌一把大的。这在兵法上,叫做虚虚实实。”
“他们会派一个巫师来……高级巫师不会来,但是那些学徒级的巫师有很大可能被派来。到时候我们就会露馅!”克莱儿真的生气了。“然后我们都会死!这种情况怎么办?”
“没办法,我们只能赌。”艾修鲁法特说道。“不过,我认为他们不会派学徒级的巫师来,因为我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我不觉得我会死在今天。”
第十节 害怕
第十节害怕
克莱儿气得无话可说。之前她还觉得艾修鲁法特给她出了一个好主意,现在才发现自己上了一个大当。
这一趟贸易,似乎风险和收益并不成正比啊。
但是,他们已经过界了。他们已经穿过了用人皮旗帜划下的边界线,进入这个部落宣称拥有的领土。换句话说,他们继续前进,能够被理解为一场贸易,如果们现在掉头就走,那就变成一场公然的挑衅。到时候再被人家发现的话,事情会很糟糕,就变得不打也得打了,冒充什么东西都没用了。
此外,现在回头的话,要怎么和阿索文交代呢?或者更进一步,要怎么和欢娱王子交代呢?她的人生恐怕就没什么未来了。
克莱儿别无选择,只能咬牙硬顶,冒这一次生命危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在她心神不宁的向色孽祈祷的时候,远处出现了骑兵部队前进引发的烟尘。只是很小的一会功夫,她看到了一队明显是巡逻队的骑兵出现在马车的侧面。
现在,想退也退不了了。克莱儿一狠心,也就不再去想什么临阵退缩的事情了。她坐在马车上,尽量让自己保持着一种傲慢和不屑的神情,准备迎接那一队骑兵。
骑兵接近了。庆幸的是,随着距离的接近,他们的马速在减慢。这说明他们打算先打探个究竟而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动手。
马车的速度也慢慢的减了下来。一小会之后,这一队大约五十来人的骑兵包围了这辆货车。在看到车上的人都很镇定之后,这些骑兵倒没采取什么过激的措施。必须要说明的是,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了克莱儿的身上。
从她的衣着打扮,以及露出来的这种神情,就能猜出这个少女是一个女巫。
虽然说野蛮人和七国的人都视自己为比对方更优秀。但是在魔法方面,他们却是共同的:星域诸神的教会喊出了“人人可当魔法师”的口号,但是实际上七国的魔法师数量确实有限。野蛮人这边也差不多,虽然邪神之一的奸奇号称拥有所有的魔法知识,但是巫师照样是万中选一(这甚至还要包括那些学徒)。总之,人类需要特殊的天赋才能成为魔法的使用者,如果没这个天赋,那恐怕就需要神恩了。
任何情况下,一个巫师都是相当重要的存在。或者可以这么说,任何情况下,一个巫师都会受到尊重——起码是重视。
眼前的情况也不例外。虽然巡逻队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对面既然有一个女巫,他们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很明显,这一辆车,三个人的小队伍并不是来发动一场明显的挑衅的。而既然他们队伍里有一个女巫,或者意味着他们背后的势力并不那么好惹。
仅仅一个女巫,就清楚的表达了两方面意思:这支队伍的主人的诚意,这支队伍的主人的实力。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几分钟后,骑兵的头目,终于主动开口,因为这三个不速之客看起来很沉得住气,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我们不是敌人。”这一次,艾修鲁法特主动开口了。他从马车上站起来,同时双手摊开,示意自己并无任何敌意。“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求/购食盐。”
他伸出手,指了指身下的那一叠叠毛皮。“代表我们的部落来。”
那个头目犹豫了好一会。看得出来,他很想下令部下动手,干掉这三个外来人,抢走这整整一车的毛皮,包括拉车的马还有车辆本身。但是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他策马上前,然后下马上了车。
这么近距离,他马上判断出车上完全是毛皮——来自不同野兽的毛皮。除了毛皮之外,车上没有其他的可疑物品。这确实只是一个来贸易的小队。
如果这里不是北方荒野,而是南方的国度。那么他可以干掉这三个人,然后用谎言将一切责任推掉,声称自己从未遇到过这么一个队伍。但是这里是混沌领土。这里没有法律、公平之类的观念,更别说“犯罪需要证据”之类的玩意了。一个求、购食盐小队的失踪就是一场战争的理由。
“好吧,你们跟我来。”这个头目跳下车,然后向部下做了一个手势。他们就这样围着马车离开。
接下去的一切顺理成章。在这个部落的营地外围,克莱儿见到了部落内的另外一个人。不过这个人并不是巫师,而应该只是一个小头目(或者是某个大头目的亲信随从之类)的人物。双方的交易没几句话就谈妥了。他们交出了所有的毛皮,随后有人把二十袋的盐放到了马车上。然后,他们在刚才那队巡逻队的监视之下,从原路离开了。
整个过程很迅速也很简单,除了提出交易价格之外,几乎没说任何多余的话。巡逻兵护送着他们走,直到看到那面人皮旗帜之后才停下来,目送着他们离开,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我们……我们成功了!”过了很长时间,长到克莱儿发现自己额头的冷汗都已经全部被风吹干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原本以为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任务,就这样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完成?这不比吃上一顿早餐困难多少啊!
成功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简单,以至于她反而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喜悦,只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啊,成功了。”艾修鲁法特同样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地平线,“回去之后,阿索文就会承认你是一个掠夺者了。”
克莱儿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腿很软,想站都站不起来。
“我们沿着原路回去,那条路很安全。”艾修鲁法特说道。
天黑的时候,三个人就在马车边上宿营。
篝火上,烤着一只草原蜥蜴。这种草原上常见的小动物其实肉质比较硬,而且也只有很简陋的烹饪条件。但是也许因为艾修鲁法特是一个很不错的厨师,也许因为胜利完成任务让人心情愉快,总之,至少蜥蜴肉在今天晚上大受欢迎。这只小动物很快被吃得干干净净。
赶车的老头早早去睡觉了。但是克莱儿似乎此时才感受到迟来的兴奋,居然迟迟没有睡意。艾修鲁法特陪着她在篝火边上闲聊。
“艾修鲁法特,你说自己不喜欢战斗,是不是被吓到了?”她突然问道。“我的意思是,之前你并不是这样,然后某天……经历了一次非常危险的……然后你就害怕了。”
“哈……可以这么说吧。”艾修鲁法特回答道。他用手轻轻的将一根根灌木枯枝掰断,然后丢到篝火里。
“还真的被我猜中了?你曾经……喜欢战斗过?”
“嗯,曾经是。我曾经是雇佣兵……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雇佣兵?总之,拿了别人的黄金,然后为人卖命。”艾修鲁法特笑了一下。“我曾经是一个很嚣张的人,认为自己很有才能,认为自己很了不起,甚至是无所不能。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我只是在那里欺负欺负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罢了。”他又笑了一声。“欺负一个自以为是的白痴,然后又偏偏一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这就好比普通人和瞎子打架一样,就算赢了又能说明什么?可是那个时候我却还以为自己很厉害。”
“然后,你遇到真正的对手,然后被吓坏了?”
“我确实被吓到了。我承认这一点,因为那一天我自己都以为我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艾修鲁法特说道。“当你发现,你的一切力量,一切计谋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那么可笑的时候……好像很久以前,有人告诉我要有敬畏之心……过去我不懂。现在我终于懂了。战斗这种事情,还是能避免就避免吧。”
“胆小鬼!”克莱儿说道。她注意到艾修鲁法特对这个称呼毫无反应。“你被人说胆小鬼都不生气?”
“被人说成胆小鬼也无所谓。因为这也不算假话。”艾修鲁法特回答。
“切,你真的是没救了。”克莱儿不屑的哼了一声。“黑暗王子怎么会看上你的!”她想了一下,突然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找个巫师学徒来见我。”
“猜的。”艾修鲁法特回答。
“说真话。”克莱儿很不客气的说道。“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纯在那里瞎猜。你一定知道什么。告诉我真话,要知道,你能在部落里是因为我邀请了你。如果我拒绝了你,那么……”她故意留下半句话不说出来,好增加话语中隐藏的威胁意味。
“好吧,因为我知道一件事情。”艾修鲁法特说道。“记得那面旗帜吗?我见过那个。”
“南方?”
“嗯,战场上。”艾修鲁法特说道。“所以我猜测,这个部落中的很多人……好像加入了入侵南方的大军。不过那支入侵南方的军队后来被打败了,除了少数能飞的,其他的不是战死就是被俘。所以现在……别看他们还在虚张声势,但是恐怕他们中已经没多少巫师了。特别是那些学徒,恐怕一个都没有了。”
艾修鲁法特的这个猜测很有把握,因为正是他打败了入侵的混沌军团,前后杀掉了百多个混沌巫师。从混沌军团入侵的力度,从他们的组成,还有被杀死的巫师的尸体,他很容易的推测出这个奸奇部落恐怕早已经元气大伤,现在只是虚张声势,根本不敢挑衅别人。
第十一节 误会
第十一节误会
“原来是这样……等等,你的意思是……进攻南方的军团被打败了?这怎么可能,他们可是受到诸神的赐福呢!”
“南方……我来的地方,那里也有神。而且看上去并不输给这里的四神。”艾修鲁法特轻声的说道。“再说了,有时候,输了并不是因为别人强大,而是自己内部出了问题。”
这句话让克莱儿沉默了很久。
“战争已经结束了?”她最终还是有点不死心的问道。
“没错。”艾修鲁法特回答。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一点,因为本来这场大战就是他指挥的。
“白堡呢?”
“诸神的目光已经从那里离开了。”艾修鲁法特用了一个隐喻。这句话是他在这段时间内学会的,意思不言自明。
“原来是这样啊。”克莱儿想了半天。“难怪我们过来都一路平静……沿途居然都没有受到别人的袭击。”她感叹着。突然之间,她高兴起来。“这不是意味着说……我们的情况其实没那么糟糕?”
“啊……”艾修鲁法特一时之间不明白克莱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每个部落都已经元气大伤的话……”她有些兴奋的说着,“或许……”
“呵呵,这话还是和阿索文说的吧。”艾修鲁法特打断了她的话。“和我说没用。”言毕,他开始解下披风,想要把自己包裹起来,很明显打算在篝火边直接睡觉了。
“对了,艾修鲁法特,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克莱儿突然问。“你能回答我吗?”
“啊,那么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能得到什么?”
“一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我力所能及的,知道答案的问题。”
“这很公平,问吧。”
“我听人说过,统治那些南方国度的,是一些被称为‘贵族’的人?”
“没错,确实如此。”对此,艾修鲁法特倒一点也没想否认。
“但是,我又听说,那些贵族其实并不是最优秀的。他们也不是最强的那群战士,也不是最聪明的巫师。但是,那些强大的战士和巫师,却要服侍那些贵族,听从他们的命令……”
“啊,可以这么说吧。”
“像你这么优秀的战士也必须听那些贵族的话?听那些不管力量还是智慧都远不如你的人的话?”
“确实如此。”艾修鲁法特说道。“比方说……那个国家的领,”他特别使用了“领”这个词,因为他不知道克莱儿有没有“王”这个概念。“是一个小女孩,嗯,那个时候还只有十二岁。”
“十二岁?那么她凭什么让你服从?”克莱儿好奇的问。“你不觉得服从一个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甚至那还是一个孩子),听从一个小女孩的命令,是一件很不可思议,同时也很难令人接受的事情吗?”
“这个……”艾修鲁法特一时之间现居然很难解释这个问题。他花了好一点时间整理思绪,这才回答道。“其实是这样的,一个国家的领,被称为‘王’。她之所以能成为领,是因为他继承了王族的血脉。因为她父亲是一个王,所以她就继承了这个地位。嗯,就和你身上的这一身服装一样。你的母亲死了,这些东西就被遗留给你。”
“那么她父亲……也是从更上一辈继承这个王位的咯?那么,总有一个开始